第45章

面前血腥的畫面讓人渾身顫栗,陳念還處在震驚和恐懼裏,根本沒法回答她哥哥的話。

她甚至分不清有沒有死人,地上躺着的是活人還是屍體。

正堂庭院裏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地上是一灘又一灘的鮮血,還跪了一地的人,有清荷,有奉命守着她的侍衛……不遠處還站着陳母,只是此時連陳母都只敢站在一旁,抱着雙臂不停發抖,絲毫不敢對她這個親生兒子說半句訓斥的話,在擡眸看向陳念時,她卻剜了她一眼。

看她的眼神除了厭惡,氣憤外,竟是還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神情。

陳念此時沒心情在意她,她看到地上那一灘灘的血,只覺鮮血都将蔓延到她腳邊,她被吓到快速後退了幾步,眼淚都要出來了。

陳念其實只是個及笄不久的小姑娘,雖以前無法無天嬌縱蠻橫,但也沒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

直到此時,還有人倒在地上不停地痛苦大叫,似是在求饒,身上是被鋒利劍刃劃開的傷口,鮮紅血液正汩汩流出,滴在地上……

而她的哥哥對這一切卻無動于衷,好似殺沒殺人,別人死不死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此時她站在檐下,他站在庭院中間,旁邊還有一顆落英缤紛的桃花樹,他站在樹下看她,面容英俊五官無可挑剔,一身玄衣錦袍腰墜玉佩,長發用紅色發帶束成馬尾,看上去是一極其正常的俊美男人。

只是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他的身上全是血,那玄色衣裳被染成了深紅色。

陳念甚至不知道,那雪亮劍鋒上的血,他衣服上、手上的血到底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總而言之,她忽地被吓到原地呆滞,動都動不了。

而陳灼卻如神志不清不清的瘋子,一直在問她。

“念兒乖……告訴哥哥,你今日到底去了哪裏。”

“到底去了哪裏……”

“哥哥不是告訴過你,不準離開哥哥,不準出府嗎……”

“為什麽念兒要不聽話,為什麽念兒不乖,要知道,不乖的小孩是要受懲罰的……”

“兄長,應該警告過你。”

……

男人似是陷在了一個夢魇裏,一直不停呢喃着,問她。

重複問她。

他的那些話裏潛藏着将要吞噬一切的風暴,語氣卻溫柔到像在哄小孩,就和從小到大他喂她吃奶一般。

對她這個怪病,每次他都寵着她慣着她由着她吃,就算是她像個嬰兒一樣想吸出奶來,張着小尖牙,力氣重到要咬破出血,他也沒有打斷這個小畜生,看她吃不夠,只會托着她的臀把她抱得更緊些,讓她吃得更輕松點。

怕她晚上做噩夢,他會一直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看到她眉頭舒展,他才會安心睡去。

在以前,他怕是無法更縱容她了。

也是因為他的縱容,他将她養成了那副模樣,養壞了她。

為了改正她,他費盡心思,甚至囚禁了,讓她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小姑娘。

但此時此刻,彼時彼刻,陳灼站在暮色裏,陷在她所織就的夢魇裏,看到不遠處那個嬌弱發抖的少女,心裏竟開始湧出了一絲悔意。

她是如此美麗也如此可愛,是他一手養大的妹妹,沒人比他們更親密。

以前,在她心裏,他這個兄長便是所有,是她最看重的人。

她把他當娘親,也當兄長。

可是現在呢……

他那個好妹妹究竟去哪裏了,那個依賴他的好妹妹去哪裏。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般不乖了。

整日想着要找夫君,今日還私自出府。

去見皇帝。

想到今日回府卻不見她的那種錐心之痛,男人的眼眸便起了猩紅,拳頭都要捏碎了。

像瘋長的枝蔓一般,那不該幫她治病的悔意開始攀附他全身。

在不知不覺裏,他竟然會開始回味起面前那小畜生趴在他懷裏吃奶的感覺。

那種感覺緩慢地侵蝕他全身骨髓,融進他的意識,他卻毫不自知。

他開始想,是不是以前鬧着要吃奶的她更好。

或許,他不該給她治那怪病。

這種荒唐的想法在腦子裏一閃而過,許是被他刻意抹去,很快又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晚風漸起,手上的血腥味纏繞不散,濃烈又刺鼻,陳灼頭疼欲裂,由着這不知從何而起的痛意,男人淩亂的意識稍稍清明了些。

他擡眸,看向不遠處的妹妹,一雙鳳眸水霧愈深時眼尾漸紅,甚至将将紅過他臉上血跡。

因為怒,也因着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欲念,男人對女人的欲念。

還有他身為兄長,對這個妹妹極其強烈的占有欲。

面前的小姑娘沒回他的話。

許久都沒回。

一個字都沒給他。

沒給他這個兄長任何解釋。

當真是不打算要他這個哥哥了?

嗤。

陳灼劍眉擰起,冷笑一聲後忽就轉了身。

他沒朝陳念走過去,而是轉身朝後走了幾步。

神思清明後,男人方才搖晃的步伐也穩了下來,身材削勁高大,一身玄衣帶血,氣勢迫人。

忽然間,庭院死寂無聲,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甚至大聲喘氣都不敢,包括遠遠站在一旁的陳母。

陳灼彎腰拾起了那把長劍。

剛被他扔在地上的染血長劍。

鋒利,雪亮,削鐵成泥。

這下,不僅陳念瞳孔驟然放大,渾身發抖,庭院裏的人皆是。

看到陳灼漫不經心地着把玩手中長劍,庭院裏的人紛紛磕頭求饒,磕頭聲此起彼伏。

“求,求求将軍饒了我們!以後,以後我們一定會守好小姐……”

“求将軍放過我們……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将軍放過我們……”

清荷這個小丫鬟也在裏面,看到她家小姐後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也跟着磕頭求饒:“奴婢,奴婢以後一定寸步不離小姐,将軍就,饒了奴婢們這,這一次……”

各種求饒聲哭喊聲響徹整個庭院,就像地獄一般,陳念頭腦昏沉,頭疼欲裂,耳邊甚至還出現了嗡嗡聲。

她無法相信眼前之事,她從沒見過哥哥如此……殘暴,沒有人性的一面。

這還是她哥哥麽,還是寵着她哄着她,以前會縱容她吃,吃奶的哥哥嗎!

她哥哥不是頂天立地,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的大将軍麽。

他在做什麽……

陳灼這個兄長的形象在陳念心中一點點地崩塌,逐漸被瘋子和惡魔所取代,她甚至忘了要告訴哥哥有人想陷害他這件事。

哥哥這麽狂妄,就是個瘋子,好似誰都管束不了他。

或許那些事當真是他做的,他狂妄至極,殘忍嗜殺,做了便做了,根本就不在乎別人參不參他。

又或許,他連皇帝都沒放在眼裏。

第一次,陳念感受到了她哥哥作為鎮國大将軍的懾人之處。

這種壓迫感殘忍地禁锢着她,和庭院裏的每一個人。

使人不得不害怕臣服。

因為一旦忤逆……

陳念咽了咽了口水,那張桃花小臉變得蒼白,毫無血色。

她開始沒出息地想逃,因為恐懼,眼淚毫無征兆地往下流。

她,她不想面對這樣的哥哥。

因為此時的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她。

甚至,從剛開始,陳念就在他那雙向來冷情的眼睛裏看到了足以把她燒成灰燼的大火。

就是因為她不聽話離了府麽,就是因為她不聽他的命令去了皇宮麽……

哥哥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

陳念完全被吓傻了,害怕和恐懼把她牢牢地釘在原地,一步都邁不開。

她一點,一點都不想靠近此時的哥哥。

但是……陳灼在用別人的性命威脅她,讓她不得不靠近他。

“念兒,你不打算和哥哥解釋一下今日之事麽?”

陳灼懶懶倚着樹幹,此時竟是笑了起來。

一陣晚風拂過,幾片桃花花瓣落在男人肩頭,高束的幾縷碎發散在他淩厲俊美的側臉,他此時正低頭垂着長睫,拇指按在劍刃,試着劍刃的鋒利程度。

指腹劃過,霎時,一道血痕浮現。

鮮血自他指腹汩汩流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卻彎了彎血般鮮豔的唇……

骨子裏的狠戾和狂暴逐漸顯露無遺。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回來沒看到她。

只是因為……他的妹妹私自離開他去了皇宮。

只因如此。

“哥哥去幫念兒買大宅子,精心布置着念兒的地方,念兒怎麽可以離開哥哥去皇宮呢……”陳灼盯着還在滲血的手指,長睫輕顫,眼尾似是泛着水光。

“念兒知不知道,哥哥回來沒看到念兒,心都碎了啊。”

男人低啞的聲音發着顫,随着一陣風送到少女耳邊時,她的小耳朵不知怎麽就起了一陣酥麻的癢意,陳念似是被燙了一下,渾身一個激靈,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并不知是為何,極力忽略掉這種不自在的感受,繼而撇了撇小嘴。

在心裏腹诽,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就是回來沒看到她,就這麽一下子,他怎麽也能心碎發瘋……

而且,陳念根本就不知道他哥哥口中“大宅子”是什麽意思,“精心布置她的地方”又是什麽意思……

她腦袋一片空白,看到她哥哥拿劍倚靠着桃花樹幹冷笑的樣子,她只覺得,似乎下一刻,她哥哥就能笑着砍下一個人的頭顱!

這是魔鬼吧!

這不是她的哥哥!

陳念似乎被吓傻了,呆呆看着她哥哥,看着這個滿是血腥氣的庭院,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高大俊美,沉在暗色裏的五官極其優越,淩人。

他是如此英俊,但此刻也極其令人害怕,宛如修羅。

陳念以前有多喜歡他,有多想當他的新娘,現在就有多害怕這個哥哥,多想逃離他。

但此時此刻,她被這樣的哥哥吓在原地,既不敢前進,也不敢逃跑。

也不能跑。

她再離開一次,說不定她哥哥當真會當着她的面……殺了這些人。

陳念越想越怕,越想……便越不敢動了。

……

而清荷見她家小姐呆滞原地的樣子,急得小胖圓臉都皺到了一起,只能一邊喊着“求将軍饒命”,一邊偷偷地朝她家小姐打手勢,示意她去和将軍求求情。

她知道的,只要她家小姐求情,說清此事,将軍就會放過她們。

不然的的話……清荷眯着眼低頭,瞥了眼地上鮮血,被吓得冷汗直流。

他們将軍一聽到小姐進宮的消息一下就沒了理智,就像個,就像個瘋子一樣……

因為沒有守住小姐,将軍當即拔劍,寒光閃過,血染劍鋒,剛才那個侍衛差點當場被砍下頭顱……

清荷被吓得魂都沒了,看到她家小姐終于回來了時,她才終于松了口氣,心嘆總算撿回了一條命,不然,她家小姐再晚回一會,他們這些人一定會被将軍剁碎喂狗。

庭院裏的求饒喊聲還在繼續,不絕于耳,但無論他們如何大聲求饒,就算磕頭磕了一地的血,陳灼也未有任何反應,只一直看着自己滲血的手指。

面無表情,偶爾提了提唇角,卻是笑比不笑更恐怖,更令人心驚害怕。

跪在地上的人皆戰戰兢兢,清荷瑟瑟發抖,見陳念并未看到她的手勢,只是,只能小聲喊着她家小姐:“小姐!救救清荷……您去求求,求求将軍吧,就說您今日是去陪太後,您解釋一下将軍就會消氣的,讓将軍消消氣就好了……不然,奴婢們都會,都會死的……”

清荷跪的地方離陳念近,此刻院子裏還有人在磕頭求饒,清荷便提高了些聲音喊陳念,而陳念回過神,也聽到了清荷的話。

她點點頭,知道不能讓哥哥繼續發瘋殺人,便擡起小手抹掉眼淚,準備鼓起勇氣走到她哥哥身邊,和他解釋今天的事,讓他不要生氣發瘋,放過他們。

只是當小姑娘深呼吸幾口氣,想要朝他哥哥那處走去時,男人冰冷低沉的聲音忽然飄了過來。

他的耐心似乎被用盡了。

“好,念兒不說的話,哥哥就先殺一個人。”陳灼擡手拂落肩膀處的桃花,直起身子,手執長劍,朝那群跪着的人走去。

他轉了轉手腕,輕描淡寫地笑:“把他們通通殺光,直到念兒想和哥哥說話為止。”

“直到念兒想和哥哥好好地解釋這件事為止。”

話落,男人挽了個劍花,輕巧揚起長劍,就像是站在屍山血海中的,手中鮮血無數的修羅一般,他面無表情的揚起長劍,劍刃寒光閃過,将将揮下。

當劍刃寒光閃過陳念眼眸時,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恍然回神後也顧不上什麽,拖着僵硬的腿就跑了上去。

“哥哥!你在幹什麽!!!”陳念徹底被這畫面震驚到,拼命大吼,嗓子都差點喊破了,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哥哥竟然真的用劍傷人……不,是殺人!

他竟然用殺人來威脅她!

他是惡魔嗎!

“你快把他們放了!清荷,你們,你們先走!”

陳念伸開雙手,顫着雙腿,勇敢地攔在了揮劍的男人面前,讓清荷她們快走,就好像她哥哥當真是個吃人的惡魔一樣。

跪在地上的丫鬟和侍衛見此慌忙走了,不敢再留在這裏。

小姑娘此時是氣極了,她倔強地昂起小腦袋,一雙杏眸睜得溜圓,死死瞪着她哥哥。

“哥哥!你在幹什麽!你太過分了!你是惡魔嗎!”

陳灼看到她着展開雙臂氣呼呼的樣子,眼眸的猩紅褪去些許,反倒多了些逗弄她的興致。

“是啊……”他笑了,仰頭大笑,笑得張狂又放肆,“哥哥也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念兒告訴哥哥好不好?”陳灼扔下了手裏的劍,劍鋒刺穿落花,斜斜插入樹下泥地。

他往前一步,彎下腰,視線幾要與她平直,額頭也似有若無地碰到了她的。

但只輕輕碰了那麽一下,又很快抽離分開。

旁邊還有人。

陳母還站在不遠處,死死盯着他們。

男人彎腰靠近,濃烈的血腥味忽然蓋過來,陳念被嗆到,忍不住咳嗽起來。

陳灼劍刃割傷的地方還在流血。

他身上不止指腹那個被隔開的口子。

有很多處傷口,他割傷自己的,其實不止一處。

他也說不清,他為何要割傷自己,想借着這疼痛和刺目的鮮紅來抵抗什麽。

“念兒告訴哥哥……哥哥剛剛做了什麽好不好……”陳念還在咳嗽,陳灼擡手撫摸她的背,輕輕拍着,又勾起薄唇笑了起來。

他似是在逗她,逗張牙舞爪的兔子似的,輕佻又漫不經心。

可在他深邃眼底,那瘋狂卻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陳灼此時的心就是在被烈火焚燒着,理智也快被燃燒殆盡了。

他輕掀眼皮,看着眼前這嬌嬌弱弱,紅着眼睛憤怒瞪他的妹妹,忽然就起了一種極其瘋狂且惡劣的念頭。

他忽然就想徹底地……毀壞她,摧折她。

想徹底撕碎兄妹關系這一層皮,把她融進自己的血裏,把他和她變成一個人。

對,就這樣抱着她下地獄吧。

就這樣徹底地占有她,把她變成只屬于你一個人的妹妹。

一些紛亂蕪雜的念頭侵襲着,也誘惑着他。

只是,不遠處他那個母親的身影似是一個無形的警醒,還有,少女眼底閃着的淚光,她流露出的對他的恐懼和害怕……這些又把他身為兄長的,搖搖欲墜的一絲理智拉了回來。

“哥哥不會殺人了。”

陳灼斂去眼底的瘋狂,半晌後,他似乎又恢複成了平日裏的兄長模樣,輕聲哄她:“念兒現在告訴哥哥,今日你去了哪裏,又發生了何事,好不好?”

聽到她哥哥這句話,陳念慘白的小臉總算恢複了些血色,她眼神四散,小聲回她哥哥:“我,我只是奉命去宮裏見……”

話了一半,陳念迅速反應過來,那快到嘴邊的“陛下”二字被及時吞了回去。

她手心都出汗了,緊緊握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換了兩個字:“見,見太後啊。”

“哥哥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離府嗎?”陳灼似是沒有懷疑她忽然的停頓,染血手指擡起,溫柔地将她鬓邊落發別在耳後。

然後,他用似蠱惑,又不容人去違抗的命令口吻,誘着她保證:“念兒同哥哥保證,保證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哥哥了,好不好……”

許是陳灼自己并未聽出這話裏所夾雜的暧昧和情愫,早就超過了一個兄長對妹妹所應有的情感。

但此刻還立在不遠處的陳母卻是聽了出來。

她被氣到咬緊牙齒,連忙呵斥:“灼兒!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當真想……”

陳母一開口,那些惡心人的污穢事陡然浮現腦中。

陳灼不悅地瞥了眼陳母,語帶嫌惡:“母親,我勸您最好離開這裏,莫要再管束我與念兒之間的事。”

“否則,您的好兒子一怒之下,也不能保證接下來會做什麽。”

“您是我母親,想必最是知道您這個兒子的脾性。”

“你你你!我真是作孽,生了你這麽個忤逆生母的逆子!”陳母撫不停地扶着心口,尖聲道,卻也不敢靠近她這個兒子半步。

是的,她知道他這個兒子的可怕之處,她雖是他的母親,卻無法管束他,而且,自他父親死後,他對她這個母親便沒有一次有好臉色。

此時此刻,她就算不喜陳灼與陳念之間的事情,也管束不了她這個二字任何,只讓旁邊的丫鬟扶着自己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地剜陳念一眼。

陳念懵懵地眨眼,她并不清楚她哥哥和他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麽,她只知道,他們的關系一直不好。

不僅僅是因為她。

還因為他父親,她哥哥看重他父親,但他父親很早便去世了,自陳念來陳府起,她便沒有看過陳父。

其餘的糾葛,陳念也不知道。

但陳念本也不喜歡陳母,眼下看她哥哥語氣不善地趕走她,也沒有說什麽,反而心裏還生出了種竊喜感和小邪惡。

她心裏覺得痛快了不少,眼眸都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哼了一聲。

只是待她移過目光,不經意間對上她哥哥的眼神時,她一下就被他的眼睛吓到了。

那雙眼睛泛着微紅,似是有火焰在裏面跳動,那看她的目光深到……似是想将她吞吃入腹。

就好像野獸在看着自己獵物一般。

陳念心一驚,被她哥哥的目光吓到,慌忙中又解釋了一番:“就是宮裏傳聖旨,讓我去陪陪太後娘娘,說…說是太後娘娘在宮裏待得無聊,讓我去陪一陪,念兒膽子小嘛,不敢違抗聖旨呢,就只好跟着太監走了。”

陳念不敢回答是在禦書房裏陪着皇帝,她知道的,眼下要是被她哥哥知道她去了禦書房,還只有她和皇帝兩個人在禦書房,不知道會變成什麽可怕樣子。

他此時光是想想那個場景,都忍不住渾身發顫。

陳灼沉默了會,只隔着暮色看她,半晌才問:“念兒說的是真的嗎,不要騙哥哥。”

陳念攥緊手,小聲重複,不敢對上她哥哥的目光,頭越低越下:“是真的啊,念兒不會騙兄長的,我,我不是故意要出府的呀,就是宮裏來聖旨讓我去陪太後娘娘,念兒連陛下的面都沒見到呢。”

“我不會離開哥哥的。”

末了,陳念還頗為認真地保證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陳灼緊繃的神色才逐漸舒展開。

他似乎信了她的話,眼神逐漸趨向平和,薄唇輕彎,似是笑了。

只是他和她都不知道,在這平靜之下,會不會隐藏着一個深不見底的,席卷一切的漩渦。

“這樣啊……”

陳灼嘆息道,唇貼近小姑娘紅通通的耳朵,嘶啞問:“看來今日是哥哥錯怪念兒了……哥哥和念兒道歉……念兒可以讓哥哥抱抱嗎?”

看到哥哥似乎正常了下來,自己的謊言沒被拆穿,陳念也松了口氣,點點頭:“嗯,那今天就給哥哥抱一下,以後你不能做這樣的事了!!!”

“嗯,哥哥答應你……”

話落,陳灼便伸出手,将她緊緊圈在了懷裏,又低下頭去,把臉埋在了少女頸間。

若是尋常的檀香,若陳念只在禦書房待那麽一下,那香味并不會在她身上纏繞不散,直到此刻,仍然濃烈。

而若是陳灼不抱她,不貼着她肌膚聞,興許也發現不了。

但皇帝在禦書房點的是龍涎香,陳念在那裏睡了整整一個下午,龍涎香也焚了一下午,因而,當陳灼把自己妹妹緊緊抱在懷裏,臉埋在她脖頸間,高挺的鼻尖蹭着她細膩肌膚時……

他和她之間這樣一種肌膚相親的親密姿勢,使得浸在少女身上的龍涎香也纏在了他鼻間。

陳灼聞到了。

聞到了她身上的龍涎香。

只有皇帝才會用的龍涎香,且,用于房事時的龍涎香。

頃刻間,男人眼中浮起的那點水霧,被猩紅盡數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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