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人,本王殺了便殺了。”

那采花賊的頭顱還在腳下不遠處,陳灼輕蔑笑了,順勢,擡腳就踢了下。

看似沒用力,但咚咚咚,頭顱卻在地上滾出老遠,劃出一條血線來。

霎時,屋裏的人,小倌,官兵,看到這滾來的頭顱,皆是面如土色連連後退,更有小倌被吓到想大叫出聲,看到那修羅般的人物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而陳念也被她哥哥的這些行為弄得要崩潰了。

牙齒打戰,指尖捏的泛紅,小姑娘低着頭咬着唇,正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瘋子就是瘋子,不會變好的。

以前的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今的哥哥……只會威脅她,傷害她,還總勾引她,要讓她生出怪病來……

哥哥是壞蛋。

對這哥哥的恨和厭越來越深,緊接着,啪嗒一聲,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了下來。

陳灼卻渾然不知。

對她天然的占有欲和愛|欲,此時讓陳灼理智漸失。

他的眼眸逐漸染了猩紅,切切實實地生出了對陸良清的殺意。

此時的他,當即又想揮劍砍下這男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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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殺戮欲望越來越重。

盡管陸良清是朝廷命官,還是刑部侍郎。

“武寧王是何意思?”

陸良清面上表情不變,朱紅官袍雖是染了血,卻絲毫不影響他身上的清正之氣。

“本王什麽意思……”

陳灼仍是嚣張至極,他倨傲地擡了擡下颌,握劍的拇指輕頂劍柄,輕微用力,唰一聲,一道劍刃寒光忽地閃過陸良清眼底,閃過屋內每一個人的臉上。

利刃劃過,落下鮮血。

陳灼拔劍了。

劍尖離陸良清極近,不過毫厘之時,在他胸膛處頓了下,陸良清垂眸瞥過,并未後退。

陳灼冷冷一笑,劍又指向地上的屍體。

鮮血四濺,衆人瞳孔震顫之時,那采花賊的四肢都被砍了。

人群裏的小倌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弱不禁風一推就倒,哪見過這般血腥場面,有個小倌“啊”了一聲驚恐大叫,後其餘小倌亦是紛紛尖叫,跑到外面去嘔吐了。

林采薇亦是,當衆砍頭又分屍,她這大小姐也沒見過,被吓得幾近嘔吐,也趕緊跑了。

屋內便只剩下刑部官兵、陳灼、陸良清,以及陳念。

“砍他腦袋都是小事,若是本王将他碎屍萬段剁成肉泥,大人又能把本王如何?”

那柄長劍方才砍完采花賊四肢,雪亮劍鋒上浸滿了鮮血,劍尖雖仍指着地上的屍體,但陳灼那雙殺意濃郁,讓人膽寒的眼睛,卻死死盯着陸良清。

這劍他想揮向誰,已很是明顯。

仿若下一刻便會手腕一轉,直接提劍指向陸良清,一劍封喉。

“求武寧王高擡貴手!”

屋內氣氛已然是劍拔弩張,陸良清的下屬見此趕緊跪下。

這一跪,屋內的刑部官兵盡皆跪在陳灼面前,除了陸良清。

他仍然挺直脊背,如雪中松竹一般,面上亦是不見絲毫懼色,緩緩回:“在下只是秉公執法,望王爺莫要觸犯律法,為難下官。”

登時,陸良清下屬喘息未定,心瞬間高懸于頂,忙道:“望武寧王不要介意,我家大人脾性如此,絕無冒犯王爺之意!”

砰砰砰,有人磕起了頭。

陳灼倒是笑了,眼底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愉悅感越發明顯。

在他眼裏,這群人不過人是蝼蟻而已,他一只手就可捏碎。

一個小小的刑部侍郎,也敢觊觎他武寧王的妹妹。

這人若是他今日當衆殺了,朝中也無人敢說半句。

濃烈的占有欲和醋意,還有由之引出的殺意,讓此時的男人極其狂妄,嚣張。

陳灼嘆息一聲,他放開了撫摸着少女肩膀的手,似是對她此時瀕臨崩潰的情緒一無所知,薄唇又湊近她耳邊,滾沸氣息拂過少女耳垂,男人的唇似是将将要親了上去,可當感受到她肩膀的顫抖後,最後又抽離。

沒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親吻舔咬,他近乎大發慈悲般的,在外人面前,給了他這個妹妹最後一絲羞恥心。

盡管他這個瘋子,當真想如此做,想用這樣一種方式告訴陸良清,他妹妹動了春心的那個男人——

陳念是他的,從裏到外,從頭發絲到腳,從皮肉到血液骨髓,身上每一處地方都是他的。

旁人染指半分都得死。

“念兒,只能是哥哥的,只要念兒好好聽話,以後哥哥就給念兒治病,好不好……”

“念兒想對哥哥做什麽都可以,只要你不離開哥哥……”

“而且,小壞蛋的病只有哥哥能治,念兒是忘了嗎?最近,念兒的身上是不是又開始癢了?”

陳灼靠在她耳邊嘶啞呢喃,聽來濃稠溫柔,極是輕佻,纏在少女耳邊時,帶着他獨有的蠱惑。

但陳念這次沒被他迷惑,沒被他引誘。

小姑娘還低着頭,緊緊握拳沒說話,眼睛紅得和憤怒的兔子似的。

陳念沒回話,在心裏說了句騙子。

還說了句瘋子。

且,聽到他方才這些話,陳念忽就想……最近她身上的病又複發,晚上又做那樣的夢,還有她在她哥哥胸膛處發現的那咬痕,和夢裏一樣的咬痕……

說不定,便是她哥哥故意引誘她,想讓她重新染上那怪病,借此控制她,讓她離不開他……

想及此,陳念唇瓣上的口子又被咬出血來。

鮮血潤紅了她的唇。

那雙水靈靈的眸子裏不再漾着漣漪春色,全是如火的憤怒。

陳灼卻絲毫未覺,一心想殺陸良清。

他利落揮劍,凜凜劍鋒,當真指向了陸良清咽喉。

一陣劍風起,揚起了陸良清肩側的發。

陸良清仍是沒有後退,臉上神情與方才相比并無不同,只是眼睛餘光在小姑娘的唇上停了許久。

她的唇更嬌豔了,血流得更多了。

陸良清墨眉微擰,在他臉上,第一次出現冷靜之外的神色。

“一個小小刑部侍郎,也敢動我陳灼的妹妹麽。”

“動”這個詞極是微妙。

陳灼意有所指,話裏有話,陸良清并非聽不出來。

但他此刻迎着這柄長劍,仍是重複着那句話:“公事公辦而已,是武寧王私自斬殺犯人在先,不過煩請陳姑娘到刑部敘述事情經過,武寧王何需動怒至此。”

“是麽,看來是本王過于殘暴,用權勢壓人了。”

劍刃抵着陸良清喉嚨,“陸大人,你知道麽,若是本王在此處殺了你,也無人敢置喙我陳灼。”

“你信嗎?”

話落,陳灼微眯雙眸,劍刃當真往前推進了一寸。

劍鋒劃破皮肉,滲出鮮血來,只要再用點力氣,再往前推進一寸,這劍鋒便能刺穿他喉嚨。

刑部的人皆是雙瞳放大,卻也只能扼腕。

不敢,不敢上前。

但陳念出來了。

“哥哥!!!”

小姑娘用盡全力朝陳灼吼,聲音尖細發抖,攔在了陸良清面前。

甚至,她還用自己自己那雙綿軟細膩的手,皮膚嫩到一掐就紅的手,徑直抓上了劍鋒。

鋒利劍刃劃破手心,鮮血很快流了出來,順着劍鋒,朝劍的另一頭流去。

陳灼瞳孔驀地放大。

這刺目的鮮紅占據了男人整雙眼睛,甚至,也流入了他眼裏。

眼裏的輕狂陰鸷,以及那濃烈殺意全都被這鮮血掩埋。

平時那般嬌氣的小姑娘,一捏她臉便會喊疼的小姑娘,竟是徒手抓住了這劍。

男人的眼睛一瞬枯寂,裏面滿是凄慘。

開口喚她名字,卻覺喉嚨梗了打工泡千萬把刀,将将流出血來。

“念兒……”

陳灼松了力,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衆人皆是松了口氣,陸良清驚駭,冷靜神色不再,眉目間的清正和疏離此刻也摻上了一些別的東西:“姑娘!你不必如此!”

陳念卻只是搖搖頭,仍是異常固執地攔在陸良清面前,繼續和她哥哥對峙。

小姑娘眼含熱淚,鮮豔的唇卻彎起,笑盈盈地對她哥哥說:“哥哥,你幹脆殺掉我好了。”

陳灼雙目失神,一直盯着小姑娘那流血的手,把劍一扔,正要慌忙上前查看她的傷口時,陳念卻嬌笑着說出了這句話。

無異于往他心口插了一刀。

男人當即怔在原地,心口的血湧上喉嚨,充斥着唇齒。

“陳念,你說什麽?你要我殺你?”陳灼沉沉問她,俊美無俦的臉蒼白不已,眼尾紅到似是要流出血來。

“你這是在要你哥的命,知道嗎?”

“正好,你先拿起這把劍殺了你哥,親手殺了你哥,好不好啊。”

陳灼仰頭笑了,一個身量高大,威嚴深重的将軍,此時此刻卻隐隐透出了些脆弱。

她要他殺她,她居然要他殺她。

“不如你先捅你哥一劍,再來說這事。”

陳念咬牙拼命忍住眼淚,但簌簌淚珠仍是不斷傾瀉而出,她用手抹掉眼淚,臉上卻沾了血。

白雪般的臉上沾了紅,紅白交織,直刺得人雙目流淚。

陳灼便是。

眼尾已然透出了水光。

他一個大丈夫糙男人,一将軍,年少參軍年少成名的将軍,縱橫沙場多年,屍山血海走過,流血受傷已是家常便飯,從未因此掉過半滴淚。

可他,次次流淚都是因為她。

因為這個,一手養大的,不聽話的妹妹。

“念兒,你是我養大的,給我把剛才的話收回去,哥哥便原諒你。”

“那我就把這條命還給你啊。”

陳念負氣地拾起地上的劍,劍看似輕盈颀長,卻沉得很,陳灼握着舉重若輕極其輕松,但陳念拾起時卻相當費力,差點沒站穩被劍帶着摔倒在地。

但盡管如此,陳念還是忍着手心傷口的痛,把劍重新放到陳灼手裏。

“我受夠了這樣的哥哥。”陳念一雙眸子水意橫流,哭得人心都要碎了,“既然哥哥是個只會殺人的瘋子,那幹脆把我也殺掉好了。”

陳灼一愣,握着長劍的手忽然顫了下。

被瘋狂掩去的理智漸漸回籠。

少女此時此刻看他的眼神滿是憤怒和怨恨。

跟他囚禁她,給她戒斷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陳念手上的血還在流着,順着掌心蜿蜒而下,似是要把整個劍鋒都染紅。

陳灼愣了,方才那個冷厲狂妄,一身殺氣的武寧王似是消失了,雙目呆滞,似是想不明白,他從小養大的小姑娘為何會變成今日這樣。

那個乖巧黏人的小姑娘呢。

那個總纏着他要他抱的小姑娘呢。

他和她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

她竟然給他遞劍,要他殺她。

真是荒謬。

陳灼垂眸,昏暗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了他的好妹妹。

嬌弱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紅紅,手腕細得他單手就能折斷,卻還要把這重劍放到他手裏。

“既然哥哥不動手,那念兒自己動手好了。”

陳念許是當真被她哥哥這些日子的行為氣瘋了,此時一氣之下,竟是把這劍舉到了自己脖子這裏。

劍刃離她細白的脖頸眨眼間便不過毫厘,這副模樣,當真是要抹脖子一般。

陸良清看到,當即上前大喊:“姑娘莫要沖動!!!”

陳灼只覺頭皮發麻,瞳孔将将震碎,全身血管都要爆了。

“胡鬧!”

陳灼一聲呵斥怒吼,當即死死地掐她手腕,阻止了她進一步的動作。

長劍應聲而落,男人怒不可遏,握着她手腕的手越發用力,他根本遏制不住自己此時的憤怒,仿若當真要折斷她的手,好讓她再也不能做出這等荒唐之事!

“陳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就為了一個男人,為了別的男人,你竟敢……”

陳灼說到一半,喉嚨處湧上大口鮮血,将他後頭的話止住。

他頓了片刻,硬生生咽下後閉了閉眸,複又睜開時,那雙鳳眸已然沾了淚霧:“念兒,哥哥疼你愛你,你卻要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

陳念唇瓣嗫嚅,哭着回:“是哥哥,哥哥為什麽要天天發瘋為難別人,動不動就要殺人,還,還總威脅我吓我……”

“我不想活了……”

說到這,經過方才這些事,早已瀕臨崩潰的小姑娘忍不住說了喪氣話。

她的确不想活了。

逃又逃不開,哥哥動不動就發瘋殺人,還變着法地想囚禁她,用怪病威脅她,她戰戰兢兢的,活着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是麽。”陳念的這些話無疑又往他心上插了一刀。

看着哭泣的她,流血的她,甚至是鬧着要抹脖子的她,陳灼備感無力。

他還能怎麽對她,他還要怎麽對她。

他不過是想要她,想讓她永遠都不離開自己。

就這,也錯了嗎。

這怕是偏執瘋狂的陳灼,怎麽都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念兒,我說了,要我殺你,你不如先拿劍把你哥捅死。”

陳灼凄慘一笑,唇邊染了紅,使得他冷俊淩厲的面容多了幾分昳麗,此時此刻,屋外又落進明媚的春光,他站在光亮下,俊美至極驚心動魄,那雙眼睛望進去,卻也悲慘至極。

陳念看着他愣了愣。

男人彎腰拾起地上的劍,顫着手收回劍鞘。

而後,他走進了這個一手養大的,他視若珍寶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小姑娘,高大的身軀俯下,幾要将她整個人都攏進懷裏。

小姑娘瑟縮了下。

陳灼瞥到,眸光晦暗,沒抱她。

“我們兄妹,何至于此。”

他嘆,手指虛虛地撫着她咬破流血的唇瓣。

想替她擦去,舔去唇上的血,但方才那畫面猶如利劍高懸頭頂,他一身冷汗心有餘悸,終究是不敢再碰她,刺激她。

“不過是這點小事,你好好同你哥講不就就行了?犯得着傷害自己鬧成這樣?”陳灼挑眉,狀若無事地笑,他直起身轉而看向陸良清,方才的瘋狂和殺戮似是早已褪去。

甚至還帶着幾分客套地同他拱手行禮,口吻聽去煞是客氣:“吾妹性子嬌縱,自小被我寵壞了不懂禮數,若是到了刑部多有冒犯,還望大人看在我武寧王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話說到這,陳灼複又垂眸,望向還在抽抽噎噎紅眼睛的小姑娘。

目光粘稠到化不開,卻只能克制收回。

“畢竟,這是我陳灼的心頭肉,要是磕着碰着了,本王難免做出過激之舉,望陸大人盡快安排大夫為吾妹包紮,不若這人我現在便帶回府去。”

後面這句話說的似是沒什麽問題,可細細聽去,這口吻除了寵溺外還帶了些纏綿悱恻,暧昧橫生。

根本不像一個兄長對妹妹該有的口吻。

“手沒事呢。”怕哥哥又發瘋拔劍殺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她綁回去,陳念慌忙嘟囔。

陳灼自是懂她的小心思,自嘲一笑:“嗯,沒事,你的手沒事。”

用自刎來威脅你哥,你哥的心倒是被你捅了無數刀。

“酉時,哥哥去刑部接你,別怕。”

陳念淚盈于睫,呆呆地點頭,似是乖了下來,又好似是被吓壞了,還未回過神來。

像是一朵剛被摧折的花,将将枯萎凋謝。

陳灼想要摸她腦袋的手又垂下,輕微痙攣着。

胸腔的血又湧了上來,滲出唇邊。

——

就這樣,陳念坐上了去刑部的馬車,和她在百花宴上看中的如意郎君陸良清一起。

重又遇到百花宴上的人,陳念的春心的确動了一下,那點小心思又起來了。

如果當真要嫁人才能離開哥哥的話,那嫁皇帝的話,還不如嫁給她面前這位如意郎君呢。

哥哥今天又發瘋了,她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

更何況那怪病的确有複發之勢,若是一直被他那副肉|體引誘,她又會變成以前那個不正常的小姑娘。

說不定,她哥哥還會把她關起來,再一次強行戒斷。

囚禁那件事落下的陰影直到現在還沒散。

直至如今,陳念仍活在那夢魇裏。

這是陳灼做的孽。

為了逃離她哥哥,陳念嫁給陸良清的想法便愈發強烈。

馬車內只陸良清和陳念二人。

想到囚禁那些可怕的事,小姑娘嬌弱伶仃的身子便控制不住地發抖。

薄薄的紗衣貼着她纖細的身體,瑟瑟發抖間,顯得她越發惹人憐愛。

陸良清睫毛微顫,卻始終沒有掀起眼皮,未曾認真細看眼前之人。

但陳念生得這般顏色,就算他不細看,也是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更何況兩人同處一馬車。

古板如他,清心寡欲如他,也不免被春日盛放的花所吸引。

熱烈,嬌豔,明媚,渾身都透着生機。

陸良清正替陳念簡單處理傷口,微微垂首,盡管脖子低成了一個似要彎折的弧度,也不曾擡起頭看她一眼。

“陳姑娘,我已經命人去喊大夫了,待到了刑部,便會有大夫為姑娘診治,還有,你到刑部也無需害怕,只需把經過詳細說一遍,再簽字畫押即可,麻煩姑娘了。”傷口簡單包紮後,陸良清溫和說道。

“不,不麻煩。”陳念聽此忙搖頭,想起要找夫君離開哥哥的事,便忍着害羞問了句,“話說,大人,你還記得我嗎?”

陸良清垂眸,似是在笑,語調平靜:“春日宴我也在場,看到了姑娘,我想,怕是沒人會不記得姑娘。”

陳念眼眸頓時亮晶晶,喃喃說:“那次後,我便沒有看到過大人了。”

“不,還有一次。”他忽然道,垂着長睫,清冷的眸色暗了暗。

那次他進宮,少女在高高的紅牆間,在蒼穹之下如蝶輕舞的畫面一下浮上心頭。

陳念聽來卻覺疑惑,睫毛輕眨,好奇問:“是哪一次?為何我沒有印象……”

少女甜軟的聲音入耳。

陸良清脊背微僵,稍稍握拳,只笑道:“沒有,許是我記錯了。”

“嗯……”馬車內一時之間默了下來,各有心事,陳念思忖片刻,又大着膽子問了句:“大人娶妻了嗎?”

陸良清忽然就擡了頭,直視看她。

這是他為官多年來,第一次失态。

“未曾。”半晌,陸良清回了句,眸色清潤溫和。

小姑娘笑開了,眸子彎成了月牙:“那就好。”

陸良清忽覺喉間燥熱,不動聲色地移過了眼。

到了刑部,很快便有大夫為陳念處理傷口。

随後,陳念便将采花賊一事仔仔細細地說給了陸良清聽。

陸良清聽完後,笑着誇她,說她很勇敢,又善良。

平生,陳念被人第一次這般誇贊。

她都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後面,陸良清同她說,案子的卷宗還在整理,她須得再等一會。

陳念很乖巧,也沒鬧,乖乖等着。

只是她趴在案桌上沒多久,便覺倦極了,竟是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陸良清正在一旁整理卷宗,見她睡得香,便未叫醒,他怕她着涼,便找來一件衣袍給她蓋上。

不知不覺,酉時便到了。

當外頭的片片花瓣飄至案桌,又落在旁邊少女的臉頰時,陸良清恍然停下,如水目光緩緩停在陳念側臉。

只是,他這目光只停了片刻,便有人來禀報,神色慌張,止不住的害怕:“大人,武寧王到了。”

陸良清收回目光,面色未變,他點頭,正要出去迎,陳灼便進了內堂。

看到了這副場景。

他的小姑娘趴在案桌上睡得正香,桃腮粉唇,雙頰微紅,身上……還披着別人的衣袍。

顯然是那陸良清的。

陳灼微微眯眼,眸色冰寒,只道:“本王接吾妹回府。”

陸良清颔首,并未多言,正欲上前叫醒小姑娘時,陳灼卻大步一跨,徑直越過了他,将小姑娘攔腰抱起,摟在了懷裏。

如此還不行,當着外人的面,那大手非要托着她的臀,将她的臉貼着他胸膛,像抱小孩一般,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勢,把她抱在了懷裏,

蓋在少女身上的衣袍滑落在地。

陸良清眼睫微顫,目光瞥了眼地上的衣袍,少女蓋過的衣袍。

有花瓣落在上頭,不知衣袍上的香氣是花香,還是少女身上的香氣。

陳灼勾唇笑了笑,這笑極其意味深長:“吾妹貪睡,多謝大人照料,不過這妹妹是本王一手養大,本王最清楚不過了,我這妹妹最喜歡抱着她兄長睡,在本王的懷裏睡得最是香甜了。”

話落,陳灼轉身欲走時,他卻低了頭,薄唇微微張開,靠近了懷裏小姑娘的額頭。

唇擦過她額頭。

陸良清看得清清楚楚,攏在袖中的手攥緊,指尖已然泛紅。

陳念卻對這屋內的暗流湧動絲毫不覺。

她好似還在做夢,被陳灼抱在懷裏時嘟嘟囔囔的,還帶着嬌甜的笑:“哥哥,我不要入宮嫁皇帝,念兒要……要嫁給陸大人……”

“要嫁陸大人,陸大人……”

霎時,屋裏死寂一片。

這句呢喃的夢話說出口,小姑娘眨了眨卷翹的睫毛,似是将将醒來時,在場的兩個男人皆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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