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妹妹和他說要嫁人了。
忽然之間,陳灼有種剝皮蝕骨的痛。
身上的皮肉被人硬生生扒了層,連着筋帶着血,痛到了骨子裏。
他意欲張口,讓她不要嫁,說,你哥寵你一輩子,這世上沒人比你哥更愛你了。
外面的男人都是畜生,在愛你這件事上,沒人會比你哥做得更好。
但話到嘴邊,陳灼卻臉色發白,仿若喉嚨裏梗了無數刀劍,一張口就要流出血來。
他此刻發現,他陳灼,作為她的哥哥,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因為他這個哥哥,她生了夢魇做了噩夢,流着眼淚,那般害怕地喊着那些話。
他把她留在身邊,然後繼續鎖着她囚禁她,讓她夜夜做噩夢嗎。
陳灼雖失憶了,但他難以自控般地,對這個小家夥的占有欲和感情,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
就像是熾熱的烈火,燃燒她吞噬她,也包括他自己。
她這麽脆弱,肯定……承受不了。
陳灼的腦袋起了陣陣劇痛,似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在弄清這個問題之前,找回以前的記憶之前,陳灼沒有強硬地不準她嫁。
盡管內心深處,他的确很想……把這妹妹變成他一個人的。
很想把她牢牢鎖在身邊,只看他,只對他笑,只同他交|合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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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又會傷到她,他太喜歡她了。
太喜歡了。
……
“嗯。”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陳灼終于是吐出了一個字。
低沉嘶啞,帶着微弱的顫音。
應下後,他傾頹地弓下背,發絲垂落至肩,掩去了他眼眸裏的暗色:“念兒,你哥不是人。”
“你哥不是人……”
“你哥不是人……”
陳灼一直重複着這句話,雙手抱頭,似極是痛苦地抓着自己腦袋,一雙鳳眸滿是血絲。
他說,他不是人。
陳念聽後微微張開了唇,似是有些訝異。
她眨了眨眼,視線在她哥哥身上滑過後心又一縮,攥緊了小肉拳偏過頭去。
她不忍心看他了。
見她哥哥這般神傷,小姑娘心裏也酸澀難忍。
她哥哥還受着傷,身上這麽多處刀傷,都是因為了她。
胸膛這裏被她咬得通紅一片,甚至要将将流血,雖然哥哥失憶了,但對她這荒唐的吃奶行為,她哥哥還是縱着她,沒有訓斥她一句,甚至還說……以後做噩夢了還可以來找他。
傻乎乎的,就跟那個被她下藥還……還跑出來救她的哥哥一樣。
陳念眼眸漸紅,方才對他的那點怨恨也沒了。
只是,他怎麽可以忘了她呢。
她可是他妹妹,一手養大的妹妹。
哥哥不是說過,她陳念……是他最愛的人嗎。
可為什麽獨獨忘了她。
陳念對他又氣又惱,看到他身上的傷和弓到快要折斷的背,又酸酸的。
心尖微疼。
陳念吸了吸鼻子,秀氣的鼻尖泛了點紅,她擡起輕紗掩着的纖細藕臂,正想不計前嫌地趴到她哥哥背上抱抱他時,她哥哥的話又傳了過來。
“念兒,你是我妹妹,雖然你哥現在沒有以前的記憶,暫時忘了,但在我陳灼心裏眼裏,不管我失不失憶,你都是我最看重的妹妹……”陳灼眼裏的神色徹底黯淡了下去。
手臂青筋凸起,身上的傷又有裂開流血之勢。
他停頓片刻,又繼續說:“念兒放心,作為你的兄長,哥哥定會讓你風光大嫁,給你辦一場盛大隆重的婚事。”
風光大嫁,又是這幾個字。
她聽都聽膩了。
陳念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如墜冰窟,眼淚滾滾而落。
她忽覺全身冰寒,垂下了方才擡起的手臂,攏緊了衣裳。
她不要抱哥哥了。
不要……
陳念咬着唇,一骨碌從床上爬起跳下,輕盈得就只要飛走的蝶。
她光着腳往外走,用手背負氣地擦眼淚:“哥哥不僅是壞蛋,還是笨蛋。”
“我不要理哥哥了。”
陳念不明白,怎麽哥哥現在傻乎乎的。
她被這四個字氣到,完全不想理他了,一股勁就往外面跑,也不管腳上穿沒穿鞋,冷不冷
小姑娘又哭了,哼哼叫着,陳灼的五髒六腑都被扯着疼,他循聲看去,正看到她光着一雙腳踩在地上。
裙擺翩跹間,屋外照進的日光落在她腳踝處,光影浮動,少女的腳踝纖弱伶仃,美妙天成。
若是纏上……
陳灼盯着陳念的腳,眼睛被一層水霧蒙上時,一種極其陰暗又熟悉的念頭悄然浮上心頭。
只是,還不待他從裏面窺視過往時,湧上的陣痛又将他思緒拉回。
“念兒,回來。”
陳灼捏了捏眉心,見她一副尤為決絕的模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這兄長,只能下床,三兩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攔腰抱在懷裏。
身體忽然失去重心,陳念啊了一聲手,手臂下意識纏上了他脖子。
“小家夥,早晨天涼,腳都被凍紅了,還踩地上呢,這雙腳要不要了。”陳灼抱着她重又往床榻走去,修長的手指撫摸着她腳踝,指尖順着往下,掠過她弧線優美的腳背,又捏了下她的腳。
小姑娘白玉似的腳趾頓時蜷縮了起來。
被他捏了下腳,陳念被他抱在懷裏的身子都軟了幾分。
眸子漣漪泛起時,她忽又想起,她哥哥不僅捏過她的腳,以前還親過!……
……
不止這處,她渾身每一處,好像都留下了她哥哥的痕跡。
就連……!
“不要你管……”想起這事,陳念耳垂便紅了,臉亦是。
為了不讓她哥哥發現,她只能往他懷裏鑽去,白嫩嫩的臉埋在他胸膛。
只是她的臉方一碰她哥哥的胸膛,近乎是下意識的,她又想扒他衣裳了。
但現在還和哥哥生着氣呢。
陳念怕自己沒出息,唇一碰到他哥哥的胸肌,又會控不住地咬起來,便把臉轉到了一邊。
“壞哥哥……”陳念小聲地罵了句。
只是這聲音落在陳灼耳中,便是嬌得能滴出水來。
“嗯,哥哥是壞。”陳灼坦然認了,舌尖舔過上颚,笑得有些混,“念兒,你罵哥哥壞的聲音特別嬌,以後多罵罵好不好,哥哥愛聽。”
“說真的,你多罵幾遍,你哥都能死在你身上。”
陳念霎時反應過來羞了臉,當即握拳,想在他胸膛這裏錘幾下,只是拳頭要落下時,陳念想起她哥哥身上的傷,又把拳頭收了回去。
瞪他:“哥哥!”
“行行行,哥不逗你。”見她這生氣的模樣,陳灼笑歡了,将懷裏的小家夥放到床榻上,用被子蓋住她發紅的腳。
一雙手又伸了進去,捂住。
他想給她捂熱腳,再抱這小家夥回閨房。
男人掌心燥熱,手又粗大,一雙手将小姑娘秀美的腳整個捂住了。
當發冷的腳被哥哥掌心的熱意包裹時,陳念一下就呆住了。
不鬧了。
就像炸毛的兔子被順了毛,陳念瞬間就乖了起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乖乖讓他捂腳,一動不動的。
下巴擱在膝蓋上,還紅着耳朵,看上去當真是乖得不行。
一點都沒有平日裏的傲嬌蠻橫。
看上去太可愛了。
陳灼忍不住用臉蹭了蹭她腦袋,又漫不經心說了句:“小家夥,你不心疼自己,哥哥心疼,以後別光腳踩地上,你這皮膚嫩得要命,踩地上也容易受傷。”
陳念沒說話,眼睛卻紅了。
小姑娘的腳還沒暖起來,陳灼怕她受寒,還在捂着。
後面,這兄妹之間的氣氛似是平靜了不少。
陳念沒有大喊大叫地控訴她哥哥,陳灼替她捂熱腳後也沒多說話,抱着她回了自己閨房。
雖……陳灼覺着這府裏都是走來走去的下人,大白天的,他這般親密地把妹妹抱在懷裏很是不好,旁人應當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但這一路上,碰到的丫鬟侍從對此都無任何訝異之色,照常行禮問好。
仿佛,這是一件極其正常之事。
陳灼臉色又陰郁了幾分。
或許他以前,比他想像的還要畜生。
陳灼把陳念抱回閨房,将小姑娘放在了她香香的軟榻上,給她蓋上被子:“還早,你再睡會,昨夜許是……”
說到這,小姑娘的夢呓又回響在耳邊,陳灼哽咽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已是破啞不堪:“小家夥,哥哥永遠都是你哥哥……我會永遠愛你,有事随時來找你哥,別自己硬扛。”
陳念還是呆呆的,她看着她哥哥,眼眸盈滿淚霧,一副滿是心事的樣子。
但這次,陳念嗯了聲,回了她哥哥。
聲音軟軟的,又細,跟小貓似的。
聲音入耳,陳灼背脊一顫,起身的動作一下僵住。
他盯着她半晌,直要把陳念看得面紅耳赤想縮被子時,陳灼舔舔嘴唇,問了聲:“念兒,哥哥……”
陳念眨了眨眼睫,模樣還是十分乖軟,在等她哥哥後面的話。
眼睛亮晶晶的,還隐隐藏着幾分期待。
陳灼啞聲道:“哥哥能親你一下嗎?”
再一眨眼,陳念那嫩白的耳垂紅了個透。
這次,她沒說話,也沒嗯,眨眼想了片刻後,幹脆就閉上了眼睛,紅潤櫻唇微微張着。
睫毛還在輕輕振着。
陳灼忽然笑了,唇角勾了下。
“好乖,念兒,你怎麽能……這麽可愛。”
“你真的是我妹妹嗎……我怎麽會有這麽乖這麽可愛的妹妹。”
男人被欲望浸濕了眼,目光極沉,在少女的唇上輾轉。
宛如實質一般,陳念雖閉着眼,但仍能感知到她哥哥落在她唇上的……侵略性極強,快要令她承受的不住的目光。
她忽然就心跳如狂。
少女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紗衣滑至肩膀以下,春色難掩。
感情和欲望難以自抑的湧出,将男人的眼睛沖刷成一片濕紅。
然後,陳灼在她臉頰親了一下。
似是一陣春風在少女面頰拂過。
一個很是虔誠,并不激烈的吻。
“念兒好乖,怎麽能這麽乖……”
“哥哥以前怎麽舍得傷害你。”
“哥哥……真的好愛你啊……念兒,念兒……”
“哥哥好愛你……”
親了後,陳灼還在顫抖的唇貼着少女耳側,在她耳邊一聲聲喚着。
輕柔嘶啞,裏面浸了萬千愛意,又染了無數渴求。
陳灼的呼吸裹着那些話,不斷往少女的心裏沉去。
陳念很是煎熬。
她的心酥酥麻麻的,又痛,似是有什麽無法纾解,令她很難受。
她好似墜入了光怪陸離的夢裏。
以前的種種浮光掠影般閃過,她的腦子裏一下又出現好多哥哥。
哥哥,哥哥……
她忽然很想張唇,一聲聲叫着哥哥……
但陳念雙手緊抓着床單,眼尾發紅滲淚,忍了下去。
沒叫。
陳灼微垂眼睫,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小家夥真可愛啊。
忍着欲望的時候……也可愛。
陳灼想,是否以前自己當真禽獸了太多次,才讓她的身體對他的呼吸和聲音有了反應。
後面,陳念忍不住睜開眼睛時已然雙臉羞紅,眼裏溢滿了水霧。
“我……”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呼吸都是燙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只盈着一雙淚眼看她哥哥。
“念兒,我就你一個妹妹,這天上地下,也就一個念兒。”
陳灼又親了下她的眼睛,吮去她的眼淚,“你別擔心,也別怕,你哥……以後一定不會傷害你。”
陳灼沒有以前的記憶,他不能保證以前,只能保證以後。
且,照此種種推斷,以前,他大抵是做了諸多令她恐懼的事。
別人說,面前的小家夥是他從戰場帶回的孩子,他一手養大的妹妹。
就連念這個字,也是他取的。
陳灼沒有記憶,不明白為什麽如此重要的人,他一手養大的妹妹,他偏偏會忘了。
是因為過去的某些記憶,連他自己也無法接受,想要忘記嗎。
是因為……他當真對她做過太多卑劣肮髒,連他自己也後悔的事麽。
陳念哼了聲後,後面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然後開始大口喘氣……
她的心現在還跳的厲害,整個臉和脖子都是紅的,鮮豔欲滴。
僅僅是因為她哥哥落在臉頰的那個吻。
陳念縮進被子後,陳灼又無聲看了她許久,後回神時想着她要休息,便拍了拍她的背,起身欲走。
只是當他要轉身時,偶然垂眸,便瞥到了陳念擱在床沿處,将将掉至床下的帕子。
帕子上面似是繡着一株桃花。
只是這桃花花枝修的歪歪斜斜,并不嬌美,針法也極其粗糙。
陳灼的目光在帕子上停了片刻,陡然之間,他的心忽地下墜,頭疼欲裂。
随後,陳灼帶走帕子藏在袖中,離開了陳念房間。
——
從陳念房間回來後,陳灼便将自己鎖在了房裏。
他知道,這個妹妹對他是有害怕和恐懼的。
但他始終想不起,以前的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可怕的事。
那段缺失的記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她在黏他的時候又恐懼他,想要遠離他。
陳灼坐在地面靠着床榻,失魂落魄了般,一直盯着這帕子看。
初見這帕子,他便生出了種熟悉感,腦袋又隐隐作痛,好似與其相關的記憶正在沖破什麽湧出來。
陳灼有感自己快要想起那些缺失的記憶了。
他便一直看着這帕子想。
在房間裏,陳灼從清晨待到日暮,夜色将至時,他還在盯着這帕子看,腦袋越來越疼,還是一無所獲。
陳灼望了眼窗外,仰起脖頸慘笑一聲,把帕子蓋在了臉上。
上面還留着小家夥的氣息,他嗅了幾口吸入肺腑,眼尾泛紅之際,陳灼将手帕拿了下來。
日暮時分,外頭透進昏黃光影,落在了這帕子上。
男人垂眸看着,看着桃花花枝上的光影,忽然,那晚與少女纏綿時盛放在窗棂旁的桃花花枝,猛地躍進了他腦海。
有些記憶湧了進來。
陳灼微怔,随即,帕子飄落在地,他在他房間四處翻找。
不久後,陳灼翻出了一條銀色的細鏈。
這是之前,他用來囚禁她的那條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