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驚變
更新時間2004-8-12 15:39:00 字數:12699
張晦是極跳脫的性情,練習這道家的修煉心法,開始之初學習這打坐靜心,實是覺得說不出的難受,總算他天生有股韌勁,又牢牢記得了那晚母親所說之話,小小心靈,竟也懂得強迫自己來做這不喜歡之事,在他心目之中,除了母親,最重要之人莫過于虞家父子,為了不被他們知道真相後厭棄自己,雖深心中甚是厭煩,竟也修練得十分刻苦。
但也不知為何,他雖然是十分刻苦修練,進境卻甚是緩慢,郦逦心中原來甚是焦急,但見張晦體內的妖氣卻也不再翻騰,漸漸也便放下心來。
時日流逝甚快,轉眼夏去秋來。
綠水村中的日子一如往日的平靜,只是卻有許多的村民開始生病,初時症狀只是全身虛軟無力繼爾卧床不起,不幾日七竅流血而死,短短幾日,數十個村民死去,整個小村頓時陷入恐慌之中。
虞大叔連夜的趕去幾百裏外的州裏請來著名的大夫,可是依然找不出生病的原因,更不必說治病救人了。
失去親人的村民們日夜悲啼,家家關門閉戶,昔日熱鬧和諧的綠水村子裏頓時蕭條起來。須知原來綠水村地處深山腹地,十分僻靜,人本來就不多,這短短幾日便死了這許多的村民,其餘之人的恐懼實在是無以複加,也有少數一些村民攜了細軟,投親奔友而去,但沒有親友可投奔之人,依然只能留在這昔日美麗而如今卻陰冷恐懼如人間地獄的所在。因為還在有人不斷的生病然後死去。
虞大叔也約束着竹成兄妹再不許出門,他雖然博覽群書,又與村中大姓虞家的族長、村長商議過許多次,可總是不知道原由。村民們求神拜佛,日夜焚香祈求,可是卻并沒有什麽作用,依然不斷的有人生病死去。
漸漸的,虞大叔也害怕了,許多沒有親友可投的村民寧肯棄家逃到深山之中,也不敢再呆在這村裏,可是卻另有一樁尴尬處,後逃出來的村民每每便發現早先出逃之人的屍首,盡是身體四肢骨骼仿佛被大力絞斷,然後饑餓而死,村民自發組織搜查之人,竟在各個離村之路上尋到先逃之人的屍體,便是逃入深山的村民屍體也漸被發現,竟很少有幸免的,又或許竟是沒有找到。
郦逦将兒子約束在家中,心中卻頗有驚疑不定,張晦平素活潑胡鬧慣了,雖然被關在家裏憋得難受,但也知村裏出了大事,也不敢叫母親擔心,乖乖呆在家裏,只将家裏弄得亂七八糟,盡其所有無所不為。虞大叔也瞧出自家兒子的無聊,便将三個孩子聚攏在一起,在河邊撿了許多石子,用墨汁染了其中一半,尋了木板刻出棋盤,教三個孩子下起圍棋,圍棋雖是靜功夫,但孩子初學,也覺十分的興味,竟然在家裏呆得安心有趣了。、可是村子中的人還在不斷的死去,每天日夜村裏都充斥着絕望的哭聲,一日張晦自虞大叔與竹成下完棋,正自要回家倒頭大睡,卻見母親坐在燭邊怔怔發呆,模樣十分入神,竟沒聽到自己進屋,不禁心中大奇,走過去在母親耳邊大叫一聲,只把母親驚得跳了起來,自己也樂得大笑。
“今天與竹成下棋可贏了麽?”郦逦捋捋兒子亂糟糟的頭發,下棋如今已經成為他最感興趣之事,虞大叔誇他下棋頗有天賦,竹成雖然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卻總是下他不過。
張晦歡天喜地,這正是他今天最最得意之事,道:“娘,今天虞大叔讓我六子,我竟然勝了一盤,我要好好想想,明天多贏大叔幾局!”
郦逦也在旁邊見過他們下棋,可對這擺石子的游戲實在沒什麽興趣,對一向好動的兒子竟然會喜歡這樣安靜的玩藝着實感到驚訝,不過以如今之情勢,他能樂于此道津津有味倒也不失為件壞事,不禁微笑鼓勵兒子了。
張晦這才想起母親剛才的出神,不禁問道:“娘,你方才在想什麽?”
“呀,方才,”郦逦掠掠鬓發,“我在想以後如何是好?最近村裏這許多事故,我總懷疑是有東西在做怪!”她自己是妖身,便不肯說是妖孽做惡。
張晦想了想,驀然明白了母親在說什麽,不禁叫了起來,“娘,你是說村裏有妖怪麽?”他自知自己體內竟然有妖的血源之後,對妖之事一直大感興趣,纏着母親問了許多,也對妖不禁有了許多親近之心,此刻聽母親一說村中竟有妖物,不禁大是興奮。
郦逦看着一臉興奮的兒子,不覺好笑,以指點他額道:“我對你說過,我已經失去了法力,怎麽可以确知,不過是猜猜罷了!”
張晦想了想,又問:“娘,那會是什麽妖呢?”
“據我想,總不會是修為很深的妖輩罷,死去的村人有些象是中毒而死,所以我想,一則修為精深的妖多半不會同尋常人為敵,而且若是法力極深的妖輩,彈指間便可令這小小綠水村灰飛煙滅,哪需要這樣長的時日,還要用毒為輔?不過,也說不定它是對村中村民有極深的怨恨,所以才要這樣報複,妖一貫是最恩怨分明的。”
“娘,如何設法救村民一救呢?”
郦逦不禁苦笑,“晦兒,娘雖然也曾有千年的修為法力,可是現在跟尋常人也沒有什麽不同,縱然有心,可卻無力。”
張晦躍躍欲試道:“那,娘你教我!”
“你多大年紀?”郦逦捏了捏兒子的臉,“大凡能這般做惡之妖,縱然法力不濟,起碼也有數百年的修為,你如何是對手?何況呀,教你修練的五雷正法,已經幾個月了,你第一層都未突破,須知第一層可是最容易修煉的,縱然道門資質尋常之輩,三個月也可以進入第二層了,第二層難些,尋常人要學三年,可到了第三層,許多人便是窮一生之心力都未必能為,就不知道你能如何了?呀,我真不知道你這孩子怎麽學這些這樣慢呢?枉你總以為自己聰明,唉,道家那畫符箓便可聚天地靈力驅敵的本領,我又沒學過,否則倒可以試試。”
張晦吐了吐舌頭,又想了想,“娘,那咱們告訴虞大叔,看他有什麽法兒救救村民。”
“我倒也想過,可,可總怕被他們看破咱們的身份,晦兒,人是最厭惡妖的。”
張晦抗聲道:“那麽村民怎麽辦?”
郦逦念起這村村民之良善,待自己母子的諸般好處,也不覺遲疑,正要說話,突聽得門外鑼聲大作,有人大聲尖叫:“有妖怪吃人啦!”不覺一驚,抱住兒子,想起自己法力盡失,若真是有妖做怪,那可實在危險不易對付。
門外鑼聲大響,有人大叫:“大夥出來打妖怪呀!”
張晦是最好事不過之人,哪裏忍耐得住,早已掙脫母親懷抱,一溜煙的跑出門來,剛出得門來,卻見虞竹成也已經跑了出來,當下兩人牽了手,随着村民向發聲之處奔去。只見上百人手中高舉火把,烈焰熊熊,将一處空地圍得水洩不通,有人持了刀槍棍棒,正向地下一下下的猛戳,舉起之時,尖部便帶了殷紅的血跡。
只見群情激憤,不少村民大叫:“打死它,打死它!” 張晦虞蘭成好奇之極,費了好大力擠進人群,靠得甚前,這才看見地上一條粗大如水桶般的巨蛇正自緊緊纏住一個村民,它身上被槍戳了幾個窟窿,鮮血如泉水般湧出,聚在一灘,它顯然被村民激怒了,嘶叫着昂起頭,一團黑霧便從它的口中噴出,這黑霧中顯然蘊有巨毒,離得近了的幾個村民立時抽搐着倒在地上,圍着的人紛紛後退。
只見那蛇在地上扭動着,慢慢放開了纏着的村民,那村民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了,那蛇卻顯然不敢罷休,扭動着向人們追來,口裏噴着黑霧。一時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張晦看得不禁心裏一動,想起那日水中所遇的巨鳝,這蛇與那巨鳝花紋雖然不似,身形也更為巨大,但扭動纏繞之狀卻與那巨鳝十分相似,當下轉頭向虞蘭成說道:“蘭成,你瞧……”話未說完,卻見虞蘭成小臉煞白,便改口驚道:“你怎麽啦?”
虞蘭成拉着他退了幾步,又深吸了口氣,再看張晦毫無異狀,這才叫道:“你沒聞着那般子腥臭之味麽?我真想吐!”
張晦怔了一怔,道:“我沒有聞到呀!”猛然想起母親之言,但卻來不及細想,因為村民們此時也已紛紛後退,早有眼快之人一把扯住這兩個小孩一起後退,那條巨蛇卻擺明了不肯罷休,它用一種很奇怪的姿式紐動着追來,它張口,嘴中并沒有紅信,只是噴出一團團的黑霧向人襲來,退得慢之人一觸及那黑霧,便及抽搐着倒地不起。
其它人更是驚慌,紛紛将手中的刀槍向這擲去,只見刀槍插在它身上,鮮血迸流,這條巨蛇竟似渾然無間,只是扭曲着追來,一邊吐着黑霧,間或猛然躍起,被它尾部掃中之人,無不慘叫着倒地。
張晦與虞蘭成第一次見到這樣驚怖的場面,要不是有人拉住,早就呆了,只是衆人驚慌退散,那巨蛇不管不顧的追來,卻也并無良策驅退它,正在衆人心寒膽戰之際,突聽一個穩定的聲音道:“用火把擲它!”正是虞大叔的聲音。
虞大叔是村中唯一識字之人,在村中威望素高,當下村人果不遲疑,紛紛将手中火把向它擲去,那巨蛇果然甚怕火把,扭曲着後退,那團黑霧被火一燒,傾刻便也散了,村民們歡呼不已,想起它剛剛傷害如此之多人,手中有火把之人又追着将火把擲到它身上,只是懼它威猛,也不敢逼近。
當下人蛇對峙,互視眈眈!村人中有精于射術的,虞大叔便令他們回家取了弓箭,箭尖縛了用烈酒浸過的棉布,用火燃後向它射去,那蛇果然畏懼這個,低嘶着倒退,但依然中了幾箭,只見它低嘶着,一雙銅鈴般的大眼中竟然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它的尾部抵着地,上身卻挺直起來,目光緩緩的掃過人群,然後翻滾着,突然騰躍在半空中,黑風突襲,一時間天地仿佛被黑霧卷裹,倏忽間便失去了它的身形。
村民們這才驚魂甫定,收拾殘局,救起被它所傷之人,短短時刻,竟又有數十人死于這場災難,一時間,又只聞村中悲啼之聲大作。
虞大叔心中難過,但此時又有什麽可以安慰的?當下拉了兩個孩子的手折返屋內,郦逦當時也追了出來,卻被虞大叔攔回屋裏,聽到外面悲聲大作,心中也是驚恐不安,待見虞大叔将兩個孩子牽回,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卻見虞蘭成小臉眉心中黑色隐現,神情委頓,不覺又是一驚,再看張晦,卻無任何異樣。
這時卻又有村民敲門,說族長要找虞大叔到村中祠堂商議對策,虞大叔雖然也自放心不下,但為着全村人,也只得将三個孩子托給郦逦照管,自己卻自去了。
蘭成此時尤自熟睡未醒,渾不如夜中的變故,睡夢中小臉紅撲撲的可愛之極。兩個男孩子卻你一言我一語,将方才事情一一說給郦逦得知。
郦逦不禁臉色微變,她是修練過千年之妖,此時雖然法力盡失,但見識仍在,聽說大概,便知究竟,想起那蛇重傷之後猶能遁走,只怕少說也有三四百年的修行,只是若是蛇精,四百年的修行,差不多已經可以幻化人身,如何卻以真身出現?難道真如兒子所言,河中另有修為更深的鳝精?但不論如何,以妖之恩怨分明,今夜如此重傷于人手,那是萬萬不會善罷幹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