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武繼光為追那使用鴻蒙紫氣的女郎,沖入林中,不料人未找到,卻遇見曾經在宣城向他下毒的金雪痕,這金雪痕并不諱言他是金蜈宮的人,卻堅邀繼光談幾句話。繼光心懷坦蕩,随口便答應了他。
二人席地坐下後,金雪痕未語先笑道:“武兄年紀輕輕便已譽滿江湖,量來醉心你的女子不少。”
繼光不悅道:“你要和我說的話就是這個?”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武兄不必性急,兄弟話還沒有說完呢。”複又把臉色一正道:
“可是真正可以武兄匹配之人,卻找不出幾個來,武兄以為對嗎?”
繼光見他盡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心裏不禁有些不耐煩起來,立起身來道:“金兄如無其他的事兄弟可要告辭了。”
金雪痕微微含笑道:“我知武兄明日是黃山論劍會上的主角,但也用不着如此緊張,金蜈宮主人因慕武兄高義,拟與武兄聯手合作,特着兄弟先知會一聲,不知武兄意下如何?”
“兄弟早就說過,我和金蜈宮仇深似海,這合作之事請勿談起。”
“金蜈宮有一紫衣女郎魏紫娟,武兄和她論交,金蜈宮主人有意促成你倆好事,也唯有此女,才是真正可以和武兄匹配之人,希望武兄切勿錯過這種難逢的機會。”
繼光這才明白,原來他轉彎抹角,繞了一個大圈,所要談的一句話,無非是利用女色,引誘自己投入金蜈宮,不由長笑一聲,說道:“請金兄代我上覆金蜈宮主人,她的好意在下心領,一切的事情,明日黃山論劍會上了斷,兄弟到時還要領教一番她的蓋世絕學。”
金雪痕臉上陰晴不定了許多,輕輕一嘆道:“武兄何以如此固執?”
繼光立起身來狂笑道:“即令金蜈宮與我沒有殺父之仇,像她這種瘋狂狠毒的行為,武某也絕不坐視武林人遭受劫難。”
“金蜈宮主人神功蓋世,座下高手雲集數以百計,以武兄一人之力,恐怕也難于挽救這場劫難吧?”
“武某亦知黃山之會,不啻中原武林人存亡之戰,死生禍福殊難預料,但這點兄弟絕不放在心上。”
金雪痕倏然失聲一嘆道:“想不到武林一般朋友,均把金蜈宮主人視作了殺人魔王,實際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武兄若知道她的身世,也将一掬同情之淚。”
繼光冷笑道:“武某亦知她心懷亡國之痛,但這種報複也太以過份啦,同時據說他還隐隐存有獨霸江湖的野心呢,這種存心更令人難于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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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痕臉上不由倏然色變,他絕未料到金蜈宮主人的機密他竟全都為這少年所知,于是心中殺機更濃,冷冷一笑道:“武兄既知她有此苦衷,便不應對她再事苛責,人各有志,兄弟也無法勉強武兄,明天咱們始信峰前再見。”
說完把手一拱,縱身沒入林中,繼光為人最重義氣,他和金雪痕雖是萍水相逢,總算曾經論交,雖明知在宣城時,對方曾對他下過毒手,但未眼見之事,也就不便談起,竟聽任他揚長而去。
此刻夜已深沉,突然想起符小娟和莫丹鳳何以沒有跟來?道她們找不到我徑自回去了?
繼而一想,這是絕不會的,她們明知自己業已追敵入林,怎會離去?說不定已經穿林過去了,想到這裏,心裏到覺發急起來,趕緊一騰身,穿林而過,也向前面追去。
穿過密林,是一片荒草沒胫的墳地,寒風拂過,一片蕭煞景象,卻不見一個人影,心想也許他們已追到前面去了,縱身正待穿過這座墳地,驀然——
紫影一閃,紫衣女魏紫娟突然由一座墳瑩後轉了出來,繼光驟見之下不禁一怔,沖口問道:“咦?你怎麽也來了黃山。”
魏紫娟神色黯淡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來了已經二天了。我是同師伯祖一道來的。”
“你師父不是禁止你不準來嗎?”
“是的,但我卻必需趕來。”
繼光不由詫異道:“那又為什麽呢?”
魏紫娟擡頭望了他一眼,低頭撫弄着衣帶沒有做聲,繼光細看她的臉色,比過去清減多了,妩媚中帶着深度的憂郁,和過去的華貴高傲大不相同,二人相對默然了一陣,紫娟倏然擡頭幽幽一嘆道:“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繼光滿臉迷惘的怔了一怔,倏然縱聲狂笑道:“你以為金蜈宮主人這次的陰謀一定會成功?依在下看來恐怕未必。”
旋把臉色一正,朗聲道:“姑娘對在下的恩情,在下終有還報的一天,至于貴宮金雪痕所提的那件事,卻是斷難從命,區區苦衷尚祈姑娘原諒。”
魏紫娟從沒有聽過金蜈宮有金雪痕其人,聽繼光語氣,似是那人曾對他提出說什麽要求,而且牽涉到自己,她乃是一個外和內剛,性情極其高傲的女郎,只因對繼光一見傾心,才處處委屈自己,此刻細味繼光話中之意,似乎對自己除了感恩之外,毫無一點友情表露,不覺十分灰心,當下慘然一笑道:“魏紫娟承認春蠶作繭自縛,但我絕不是世俗女子,對所愛的人必須占有,只是不願眼看你身蹈危機,才千裏迢迢趕來黃山,以期略盡心意,我知你此刻意氣昂揚,哪會把我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而我卻仍然認定你是平生唯一知己。至于剛才你所提的金雪痕,金蜈宮根本就沒有這樣—個人,魏紫娟更未向任何人談及你我結交之事。”
繼光見她剖心示愛說出這番話來,不啻把她的心事赤裸裸地暴露,心裏又是惶恐又極感動,情不自禁地向前連跨二步,極為激動的道:“武某一介武夫,承姑娘如此關心厚愛,實覺慚愧無地,在下絕非狂妄不知利害的人,和金蜈宮這場決鬥乃是逼不得已,蓋因我既不能放棄父仇不報,也不能眼看着中原武林遭此浩劫,同時更未考慮到個人的生死問題,至于姑娘心意——”
魏紫娟突然打斷他的話頭道:“夠了,夠了,魏紫娟此來除了慰我片面相思外,還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和你商量,只須你點頭,黃山這場腥風血雨立時便可熄滅,不然的話,真是不堪設想。”
“你我良友會晤,盡可談些別的,何苦老是提到這事,再說即令武某肯于罷手,金蜈宮主人又豈肯放下她的屠刀?武林七派也不肯就此幹休呀!”
紫娟輕蔑地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雖然虛名在外,還沒有資格充任黃山事件的主角,金蜈宮此刻也是勢同騎虎,欲罷不能,如今可以影響黃山這場大劫殺的,只有你一人。”
繼光大笑道:“姑娘此言大是欺人,想我武某一個後生小子縱有幾個老前輩維護,又有什麽力量左右這許多江湖聲名顯赫的人物。”
煌Γ朗聲答道:“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事情逼到頭上也就說不得了。只有仗着腰忌蝰劍,全力一拼。。
非幻點頭似是贊佩又似感慨的對他看了一眼,随即一嘆道:“老僧方外之人,本來早已不問外事,只是這場腥風血雨關系着數百人的生命和整個武林劫運,由不得老僧再偷閑,深望施主體念上蒼好生之德,凡事莫為己甚。”
繼光深為老僧這種悲天憫人的精神所動,慨然一聲長笑道:“大師所言雖是,但這場紛争主動的并不是弟子,而是金蜈宮主人,似應把這話對她說才對。”
非幻又是一聲長嘆道:“你可知今日的金娛宮主人業經勢同騎虎嗎?縱令她想罷手也已不可能了,而施主這方,除了百毒尊者,黃龍道長等幾個成名人物,另外還有一股絕大的勢力介入,故名義上是武林七派和金蜈宮的争鬥,實際卻是你和金蜈宮兩方勢力的決鬥,而且你那股勢力具有絕大的影響力,這也就是老僧千裏迢迢趕來黃山的原因。”
繼光不禁有些茫然,暗道:“另外這股勢力屬于哪一方呢?”
“也許施主認為老僧有些危言聳聽,實則老僧句句都是實話,一切到時自知,屆時務望緊記老僧今日之言,老僧另外還有些事處理,有緣容再相見。”
大袖—舉,身形冉冉飄起,恍眼之間已出去二十餘丈,繼光細看老僧所用身法比元元大師所用的達摩一葦渡江輕功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心裏不由暗暗贊佩不已。
非幻走後,紫娟告辭道:“我得走了,明日之會可能我不參與,一切望君珍重。”
紫衣飄閃之下,人已到了數丈以外,繼光怔怔地站立當地,半晌方才發出一聲輕嘆,紫衣女的情意綿綿,白眉老僧的再三諄諄囑咐,實使他感到困惑,紫衣女是金蜈宮主人的徒弟,白眉和尚是她的師執,自然深明金蜈宮的實力,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對自己勸阻多于警惕,好象深怕自己趕盡殺絕似的,這不是笑話嗎?
金蜈宮收羅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而自己僅僅只有五、六個人,勝負顯而易見,而白眉和尚卻斷定金蜈宮主人必敗,難道這是故意驕敵!看那老僧一團正氣卻又不象是壞人。難道真個另有一股勢力來助?
想到自己年紀輕輕,剛出江湖不久,友人并不多,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人會趕來相助,好在明日便是會期,到時當可明了,此刻何必去操心,心念一轉之下,身形倏起,直向東山口奔去,到達山口,只覺四周靜寂寂地,不見半個人影,暗忖:“她們究竟那裏去了?”
轉了一會,找不出任何跡象,只得返身又向南山口奔去,到達南山口,仍是一片靜寂,看不出絲毫征兆。
此刻已将近三更,他獨自一人奔馳于深林絕澗之中,只覺整個的黃山,就象死去了一般的沉寂,間或林中傳來幾聲夜枭悲鳴,越發顯出夜的陰森可怕。
想到明天面臨的一場生死搏鬥,立刻意識到這片刻的寧靜,正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前奏,自己還有許多事情得和幾位老輩人物商量,實不能再這般亂跑了,也許符小娟她們尋不見自己,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于是決定先行回去再說,免得黃龍師伯等得着急。
繼光回到大夥兒約定聚會的那個山洞,黃龍道長、萬裏雲煙陸通,四海神偷等都候在洞內,一見他進來不由齊感詫異道:“郡主和符姑娘何以沒有同回?”
繼光皺着眉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陸通倏然跳起身來道:“照此情形看來,一定又落到金蜈宮主人手裏裏,我們得趕緊設法法營救才好。”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此刻離天明只有一二個時辰了,找又有什麽用呢?依老偷兒看來,還是省點力氣,準備應付明天論劍吧,再說大哥已經跑了一夜,明天還得對付金蜈宮主人呢。”
黃龍道長也覺得此刻如果出來尋找她們,不僅無益,而且影響明天的大事,撚着長髯沉吟了一會道:“依貧道推測,她倆都有一身不凡武功,最不濟也可全身而退,況且還有赤地千裏和百毒尊者二位未回,或許遇上了他們也不一定。”
萬裏雲煙見大家都這般說,心裏雖然着急,卻不好再說什麽,武繼光這時臉色十分難看,也深為剛才的事而感到懊喪,如果自己不是急于追趕和他對掌的紫衣人,何致于和符小娟她們失去聯絡,是以坐在那兒只是發怔。
四海神偷表面看來,似乎怪誕冷傲,其實為人最是熱情,對這位“大哥”如今發生了極其深厚的情感,見他那副滿腔懊喪之态,立刻走上前來拍着他的肩膊安慰道:“天已經快亮啦,還是安心休息一會兒吧,此刻任什麽大事你也不用管了。”
繼光苦笑搖了搖頭,氣得四海神偷怪眼一翻道:“難道三哥的話說得不對?”
“對極,但事情千頭萬緒,叫我如何靜得下心去?”
“事已至此,急又有什麽用,老偷兒相信那二個丫頭死不了。”
繼光見他一副體切之情,實不好意思再說什麽,只得依言把眼閉上,凝神做起坐功來,不久便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等到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睜眼一看,百毒尊者和海天神叟父女都已來到,慌忙跳起身來,向大家一一道過早安,正待談論赴會之事,淩波仙子突然拿出一個包袱來對他招手道:
“今天天下武林各派的人雲集,難道你還穿着那件破叫化衣?”
繼光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看,微微一笑道:“那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呀?”
淩波仙子打開包袱拿出一件藍緞衣衫來,送到他手裏,道:“衣服已經替你準備好了,非換不可。”
黃龍道長見時間已經不早了,遂從旁接口道:“武世兄你就快換上吧,我等也該走了。”
繼光只得依言接過衣衫,找了個僻靜處換上,又用山泉把臉上的易容丹洗去,一切停當,重又走進洞中。
黃龍道長立刻起身道:“我們這就起程去吧!”
于是,三老一道簇擁着繼光,一徑向始信峰奔去,這次論劍的東道主是少林和武當,于是峰前的—片草坪之上,早已兩派派人搭好了一座臨時的較技臺,東西南三面各有一座用葦草搭成的看臺。
繼光等一行人到達時,七派來人早已候在南面看臺之上,居中坐的是元元大師、天龍道長、綠林聖者三人,七派掌門人反倒坐在後一排,再後便是各派同來的子弟們。
黃龍道長和海天神叟等人,都是不喜交游的人,并未向他們打招呼,繼光更不願多此一舉,幾人徑自走到東面看臺之上,天龍道長和綠林聖者遙遙望見,連忙立起身來招呼道:
“幾位請裏面坐吧。”
只有元元大師仍然閉目合睛,不言不動,淩波仙子小嘴一撇道:“那老禿驢好大的架子。”
海天神叟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向南面把手一拱道:“不必啦,就這裏好了。”
幾人随即入座,淩波仙子自始至終都緊倚着繼光寸步不離,她自幼任性已慣,只知愛其所愛,絕無普通一般少女的扭怩矜持,這時竟又自然而然緊倚着繼光坐下,繼光此刻卻未想到那些,一到峰前,便把四周的環境細細察看了一番。
這座場子是少林、武當兩派,經過一番極其周密的設計劃所選定,背倚削峰,前面左右都是極其廣闊的荒原,目的在防止金蜈宮暗施毒計。
百毒尊者見繼光只管四面察看,知他是在察看地形,不禁微微一笑道:“此間業經老偷兒與我仔細勘察過,保證不會發生問題。”
繼光點頭笑道:“經過二哥和三哥的法眼,自然沒有問題了,我是在想着何以到這時為止,還不見有一個看熱鬧的人來,難道都遭受了金蜈宮的截擊?”
黃龍道長哈哈一笑道:“金蜈宮手段雖然毒辣,諒他一手也難遮盡天下人耳目。”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你們看那邊看熱鬧的人不是來了嗎?”
大夥兒擡頭一看,果然三三兩兩,來了許多看熱鬧的江湖人,繼光暗中嘆息道:“那晚谷中死傷了許多人,想不到仍然有人敢來,江湖上人真是奇怪得很。”
不一刻功夫,場中所看熱鬧的人,至少已有二百人,風塵三友和丐幫幫主嶺南蛇神,鐵杖叟張超等也都來到,丐幫雖在上次中原武林與金蜈宮決戰中,擔任了前哨,但他卻是獨樹一幟,并不和七派來往,向南棚中的七派掌門人以及東蓬繼光等打過招呼後,既不上南蓬,也不登東蓬,就在空地上盤膝坐下下來。
看看日影已到當中,而金蜈宮并無一人前來,七派中人不禁有些着急起來,這次黃山論劍,原是元元大師和綠林聖者、天龍道長等出的主意,目的在引誘金蜈宮的人前來,并無意真正舉辦論劍之會,如今金蜈宮的人一個也不見前來,那就得真正舉辦了,不然這臺如何塌得起?
可是這論劍之會有許多手續,參加争奪天下第一劍的人,必須經過好幾個層次的比賽才能進入最後決鬥,而他們卻壓根兒沒有準備。
時間在期待與焦灼中緩慢溜過,而金蜈宮仍然設有絲毫動靜,臺下看熱鬧的人漸漸不耐煩起來,有的高聲叫嚣,有的惡語冷嘲,認為元元大師、綠林聖者等簡直在尋天下武林人開心,哪有天都快黑了還不開始的道理?
繼光等會在東蓬之上,心裏也覺焦急異常,他們并不是因為金蜈宮主人不到場而着急,而是赤地千裏符風、白衣羅剎符小娟與莫丹鳳,直到現在還沒有趕來,如果不是遇上了危險,哪會不來之理?
這時臺下噓聲和吼聲已越來越厲害了,有的人竟立起高聲大罵起來,天龍道長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了,目視綠林聖者道:“愚見不如你我三人,同去臺上交代一番,免得這群人狂呼亂叫的,将來傳出江湖毀損你我聲名。”
綠林聖者點頭道:“道長所言極是。”
元元大師倏然雙目睜開,冷冷哼了一聲道:“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理他則甚?不如打發他們走吧,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金蜈宮的行動當在黃昏以後。”
他的嗓門極大,這一句話在場的人差不多都已聽到,于是人群中立起一陣騷動,并有人大聲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竟說出這種話來,簡直等于放屁。天下武林人推舉你等幾位擔任論劍會上的仲裁人,你們意把他視同兒戲,真是豈有此理。”
元元大師等三人,雖在武林巾聲名顯赫,但此次弄巧成拙,平白受人指責謾罵,竟鬧了一個面面相觑,相對苦笑。
海天神叟因他們擅用仲裁會之名,并未與他商量,心裏本就不高興,此刻經大家鼓噪謾罵,愈覺不快,霍地立起身來揚聲大喝道:“黃山論劍每十年一次在始信峰舉行,這是武林人所公定,本無須通知,此次雖然少林與武當二東道主準備不夠充分,那是因為另有原因,大家應該原諒,你們這般對待仲裁會的仲裁人,不嫌太以失禮嗎?”
此老內功精湛,聲若洪鐘,直震在場諸人耳鼓嗡嗡作響,剎那全場雀無聲,就這時刻,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起,一群灰袍和尚飛奔到,就在臺前停了下來,既未出聲,也未向任何人打個招呼。
南面蓬上元元大師不禁詫異道:“咦?那不是‘玄虛’嗎?”
敢情來的竟是少林子弟,紫虛上人才待派人詢問,呼,呼!
半空飄身又響,宛如朵朵紅雲飄落,八個身穿大紅八卦袍的道士,簇擁着一個臉上少血無肉的老道士,又飛降到了場中。
昆侖廣法道長面上倏然變色,高聲喝道:“誰叫你們離開昆侖玄武宮的?”
老道士無表情的冷臉上抽搐了一下,冷冷哼了一聲,根本不理不睬,跟着場中又到了四五批人,就在臺前空曠之處雁行排開,好象在等侯迎接什麽人來到一般。
南面看臺之上的七派掌門人,業已發現來的這些人,都是各派留在山上的門下弟子,但奇怪是何以不向掌門人行禮打招呼?
坐在繼光身旁的四海神偷,早已覺出事态已不尋常,轉頭向繼光笑道:“大哥你看出來了嗎?武林七派只怕要從窩裏反呢!”
繼光曾經說過少林玄虛和尚謀叛的消息,一看這情形,更加了然于心,立時點頭道:
“三哥說得很對,我們且看他們究竟弄些什麽花樣?”
就這時刻,一片馬蹄之聲由遠而近,八匹駿馬旋風一般馳到,馬上騎士是八個身佩厚背鋸齒刀的錦衣大漢,一到臺前,驀地兩下一分,一齊跪下馬來,抱刀恭立,跟着遠遠響起—
陣笙歌之聲,二十四個彩衣女郎簇擁着二座彩輿,冉冉而來,其快如風,剎那已到臺前。
排列臺前空地的七派人士,一齊上前躬身喝諾道:“少林派掌門人玄虛,恭迎主人蓮駕。”
“昆侖派掌門人宏法,恭迎主人蓮駕。”
就在這些入一片歡呼聲中,彩輿幔簾緩慢拉開,走出一個容華絕代,舉止高華的紫色宮裝少婦來,輕輕一擺玉手道:“諸位遠道辛苦,請免去俗禮吧!”
繼光一見這宮裝婦女,頓覺面容極熟,似在那裏見過似的,百毒尊者倏然冷哼一聲道:
“原來是她!”
繼光不禁詫異地道:“難道二哥認識她?”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在宣城暗算你的金雪痕不就是她嗎?”
繼光不禁恍然道:“是了,無怪乎連聲音都那般熟悉。”
這時南蓬上的七派掌門人,再也煩耐不住了,他們萬想不到,留在本派的門下弟子,竟都做了金蜈宮門下走狗,尤其他們自稱掌門人,使他們又驚又怒,元元大師首先離座而起,飛撲到玄虛面前,沉聲唱道:“玄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欺師滅祖。”
玄虛面無表情地伸手從懷中取出一串念珠,高舉過頂道:“師叔輩份雖尊,總該知道少林歷代祖傳規約吧?”
元元大師一見這串沉香念珠不禁一怔,此珠為歷代掌門人信物,見念珠如同見掌門人,任何人均須聽從持珠人凋度。
這時紫虛上人和七派掌門人也已到了面前,一見這念珠也是一怔,這念珠就是上次所失竊,雖然繼光揭穿了悟空的陰謀,但并未追出念珠,想不到果然到了玄虛手中。
那玄虛見紫虛滿面怒容的走了過來,立時又舉起念珠高宣一聲佛號道:“老僧已蒙祖師恩典,接掌了門戶,請師兄率領同來的弟子們暫退一旁聽候差遣。”
紫虛上人縱然修為高深,此刻也難遏止心頭怒火,冷冷哼了一聲道:“你我同門師兄弟,你想掌理門戶,盡可對我明言,何須做出這種出賣祖宗之事,難道你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玄虛枯癟的臉上倏湧一重殺機,厲聲喝道:“你若再敢多饒舌,我要用門規處置你這叛徒。”
紫虛身為掌門人,鄢有不知法度之理,真個不敢再多語,其會餘門下弟子,雖個個都臉含怒容,但卻敢怒而不敢言,一轉頭随着紫虛退到一邊。
這時各派掌門人,已都找上了各派的門下,剎那場中一片混亂,畢竟天龍道長較為沉穩,連忙排衆而出,高聲喝道:“各派請暫停清理門戶之事,貧道有話說。”
淩風首先走了過來,跟着昆侖廣法道長,五臺普靜禪師也走了過來,天龍道長面容十分沉穆的道:“各派門規素來嚴謹,此刻竟同時發生此事,其中必有原因,我們仍應先行對付了金蜈宮主人再說,萬勿亂了章法。”
各派掌門人都點頭稱是,回頭一看,宮裝婦人已由那群彩衣女郎簇擁着上了四面看臺,居中坐下,各派來人就和仆從一般分列站在兩旁。
東西兩蓬遙遙看對,宮裝婦人遙望着武繼光點頭微微一笑道:“武兄此來是争奪天下第一高手呢?抑是另有他圖?”
語音雖低,卻如銀鈴一般散布空中,入耳字字清晰,繼光心裏不禁一蕩,連忙收斂心神朗聲答道:“芳駕可是金蜈宮主人?”
“不錯,柳如煙現時添為金蜈宮主人。”
在場老一輩的人,一聞這柳如煙之名,不由齊感一震,大家都知當年金花洞主确有這麽一位多才多藝的嫔妃,卻不知道如今怎會成為武林人物?
這時元元大師、綠林聖者、天龍道長以及七派掌門人,又重上了南面草蓬坐下,看熱鬧的江湖人,也齊張着兩眼,緊張地看着金蜈宮主人舉動。
元元大師突于這時插嘴道:“施主出身貴胃,自知理法,何竟仗着武功,肆意殘殺江湖同道,近又勾起各派門下弟子背叛師門,這等作為無異向中原各派公然挑戰,你是明欺中原無人嗎?”
柳如煙明明聽着,卻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仍然面含微笑的對着繼光道:“金蜈宮與地靈教素無過節,更無利害沖突,如武兄有意奪天下第一劍,柳如煙倒願拱手相讓。”
繼光劍眉一揚,長笑一聲道:“芳駕不必說得那麽好聽,金蜈宮還存有一份人性,江湖之上也不致遍地血腥了,武某參與黃山論劍,并非奪那天下第一高手,卻是專為見識芳駕的鴻蒙紫氣而來,連日你在黃山所造成的風風雨雨,無非是意欲達到你那橫掃武林的目的,可是武某卻認為你那想法太以天真啦。”
武繼光近年在江湖之上,雖然聲譽雀起,究竟還是後生小輩,剛才高踞東臺,大家都以為是黃龍道長、海天神叟等幾個老輩人物所提攜.故大家并未對之重視,這時金蜈宮主人兩度開言都是對他說話,立時引起了大家的注目,這一番措詞強硬的說詞,大夥兒聽來尤覺暗暗心驚,暗暗佩服這少年的膽識驚人,詞鋒犀利。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仍然未斂,伸手一掠鬓邊秀發,正待開言,南蓬的元元大師已洪鐘以似的宣了一聲佛號,沉聲道:“今日之事已非言詞所能解決,金蜈宮既仗着武功,公然與中原武林為敵。中原武林同道,也只有從武學上以牙還牙了。”
他因身為少林前輩長老,金蜈宮主人竟然對他如此輕視,是以激發了他滿腹嗔念,柳如煙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的一笑道:“老和尚如急欲前赴西方極樂世界,柳如煙自當送你一程。”
元元大師氣極,呼的立起身來,大袖輕輕一抖,人已箭疾的落到了較技臺上,怒喝一聲道:“鴻蒙紫氣雖是玄門絕學,不見得便能奈何老衲,我們不妨就此印證幾招。”
紫虛上人一見元元大師飛出,壽眉一皺,深覺這位師叔太過暴燥,簡直身份盡失,但又不便攔阻。
誰知金蜈宮主人坐着連動都沒動一下,轉過臻首輕聲對玄虛道:“你派個人上去和他走幾招,本宮絕不讓他失手就是。”玄虛合什答道:“遵命。”
立時轉頭對身旁的一個中年僧人道:“了塵你上去和老和尚走幾招,主人自會暗中照應,你放心動手好啦!”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但繼光和幾個老輩人物聽得清清楚楚,四海神偷低低的笑道:“這番老和尚可好看啦。”
說話之間,了塵早到了較枝臺上,元元大師一見他上來,倏把雙目一睜道:“你來幹什麽?”
了塵有恃無恐,三棱眼一翻抗聲道:“奉命特來陪你老人家走幾招。”
元元大師直氣得須眉戟張,雙目精芒暴射,大喝一聲道:“滾回去!”
大袖猛的往外一丢,一股急疾的掌風潛力,狂飄疾湧而去,但聽一陣狂嗥聲起,了塵的一個身子,猶如彈丸一般騰起二丈多高,帶着一蓬血雨,直向蓬後落去。
一來元元大師猝然發掌,了塵未曾防備,對方已經有五六十年的禪門修為,這一拂之力不下千斤大鼎,猶如鐵手。
元元大師一招把個少林弟子震斃後倒感意外的一怔,柳如煙突然格格嬌笑道:“你們口口聲聲,都說金蜈宮殘殺無辜,老和尚剛才的手段可是出家人所應有的嗎?”
這位金蜈宮主人真個陰毒已極,故意叫一個少林子弟上前送死,她還落得說風涼話,元元大師簡直把肺都氣炸,大喝一聲,灰袖飄飄,直向西邊蓬上飛去。
不料,身形才剛剛到達蓬邊,驀然一股迷迷蒙蒙的紫霧倏然從蓬內霭霭飄出,直向他劈面迎去,元元大師身在空中,猛的大袖一抖,發出一股佛門般若禪功,但聽轟然一聲的巨響,空中呼呼激起一陣狂飙,元元大師因系身子懸空,竟被那股紫霧潛力沖得忽地又升高三尺,一股真氣一懈,飄飄落下地來。
他因一時大意,竟然吃了一個暗虧,當着許多人面前,更使他難于下臺,怒嘯一聲,縱聲又待向蓬上沖去,天龍道長急喊道:“大師暫請息輕,請這面來,貧道有話面商。”
這無異是給他一個下臺的機會,同時他也知道這樣胡鬧下去,的确有點不成體統,于是借着天龍道長這一聲喊,飄身又返回了原座。
此時柳如煙已娉娉婷婷走到了蓬沿,杏眼全場一掃,格格一笑,道:“今日既是黃山論劍之期,何以一點動靜沒有?這使得我柳如煙大惑不解啦!”
繼光目視黃龍道長道:“師伯意思如何?”
四海神偷低低笑道:“武林七派一向自負得緊,我們且慢慢等待結果。”
黃龍道長點頭道:“神偷所見極是,我們盡可晚一點發話正式開始。”
元元大師退到原座後,和天龍道長,綠林聖者低低商量了一陣,覺得金蜈宮既是堂堂正正按照武林規矩行事,那也只有從正面接着她的了。
他們幾個人還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柳如煙又繼續說道:“據本宮最近得來消息,所謂論劍是假,藉這論劍之便對付金蜈宮才是真的,這樣也好,柳如煙倒願以一身所學,會會武林七派的高人。”
天龍道長猛地擡起頭來正待說話,但覺紫影一閃,金蜈宮主人已飄身到了正面臺上,對着天龍道長等招手道:“你們僧道俗三人,乃是論劍會中的仲裁人,想必都具有一身驚人藝業,柳如煙倒思考量考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