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
只系于一發。
片刻工夫,額上已滲出汗珠,呼吸也開始急促,不是費力,是緊張。
“鬼叫化”站到比較高亢的地方,自司了望,以防“天地會”的人來突襲。
慢慢,梁大元的雙肩,上臂,左右脅逐一露了出來。
武同春住手道:“梁師弟,藥信在你身下什麽位置?腰下?“腳底下?”
“胯下?”
梁大元閉上眼。
武同着追問道:“是在胯下麽?”
梁大元眼閉上便沒再睜開,顯然是暈過去了。
武同春不由傻了眼,呆了片刻,繼續挖掘,他不能半途而廢,只有硬着頭皮做下去。
不久,現出了腰以下部位,武同春心念一轉,應該先解他的穴道,他能開口,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想到這裏,立即着手探索,探遍上中盤穴道,莫望了,穴道是不通,竟然查不出是何穴被制,點穴的手法相當詭異。
他真的束手無策了。
現在每把一寸,便增加了一寸兇險。
“鬼叫化”奔了過來,道:“奇怪,對方費盡心機布了這陷阱,卻不見有人活動?”
武同春用衣袖一拭額汗,道:“老哥來看看能解他的穴道麽?”
Advertisement
“你解不開!”
“手法太詭異。”
“咦!他……昏過去了?”
“是的,現在問話都無法問了。”
“鬼叫化”蹲坐下去,伸手探索了一陣,頹然搖頭,道:“邪門,這種手法實在邪門呀!
武同春期期地道:“現在怎麽辦?”
“鬼叫化”朝控空的土坑仔細望了一陣,道:“你去那邊高處監視,這裏我來處理就好了。”
“不,還是由小弟來!”
“你是外行,會誤事。”
“老哥不必說那些,小弟不會讓老哥冒險的。”
“真要命,你一旦發現了藥信裝置,如瓦罐本匣一類的東西。知道該如何處理麽?你是在玩命,知道麽?”
武同春瞠目不知所對,的确,他對此道是外行,剛才争一挖,是憑一股沖勁,現在面臨真正問題,他傻眼了。
窒了片刻,喘口氣,道:“有了,用傳聲之法,由小弟敘述所見,老哥遙遙指點。”
“鬼叫化”翻眼道:“脫褲子放屁,由我來豈不直接了當?”
武同春固執地道:“不,小弟不會改變主意。”
“鬼叫化”道:“三人同歸于盡麽?”
武同春道:“老哥何苦這樣?”
“鬼叫化”吹口氣,道:“我們目的是救人,不能再陪上人命。”
武同春忍不住笑道:“老哥的命不是命?”
“鬼叫化’”斜起眼道:“算我說砸了,你決定,我可要動手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出現在六七丈外的高亢處,武同春一眼瞥見,登時心頭劇震,直起身來,栗聲道:“有人來了!”
“鬼叫化”相繼起身,咬咬牙,道:“如何,你早聽活上去監視,對方便無法接近。是什麽人?”
“‘天地會’武土統領杜一清!”
“關外三兇之一的‘地煞’?”
“不錯,正是他。”
“得先對付他?”
“由小弟來辦!”
杜一清遙遙開了口,聲音倒是不小:“你們死定了,本座只消一擡手,你們便将慘死在這。”
武同春作勢就要撲去……“鬼叫化”道:“且慢,這厮話中有躁跷,可能他控制了藥信,我們脫身可能不難,但救不了人,得想個良策對付。”
武同春氣極大叫道:“杜一清,我要把你碎屍。”
杜一清嘿嘿一笑道:“‘無情劍客’,有遺言交代沒有?”
武同春寒聲道:“有,血洗‘天地會’。”
杜一清似是十分篤定地道:“可惜你永遠沒機會了!”
武同春牙癢癢地道:“卑鄙,無恥!”
“鬼叫化”沉聲道:“這情形不對……”
“老哥看出什麽?”
“對方明知的你的身手,這點距離,眨眼即到,而他卻似乎很篤定,如果他控制了火藥引信,早該引發,哪有時間扯談,難道他甘冒敗事之險?不可能,這當中還有問題……”
武同春想了想,道:“藥性失效?”
“鬼叫化”搖頭道:“不可能,如果藥性失效,他不敢現身找死,一定別有原因。”
武同春道:“等級援手?”
“鬼叫化”道:“更不可能,既然安排了這毒計,沒有援手的必要,假使藥性失效,等援手應該在暗中,單獨現身豈非找死?”
武同春昂關揚聲道:“姓杜的,你是在找死!”
嘿嘿一陣怪笑,杜一清也大聲道:“你兩個只消一動就準死,而且死得很慘!”
說着,半揚起手,手中似握了根繩子,接着又道:“你們的生命,就系在這根繩子上了。”
武同春心念疾轉:“這麽遠的距離,等他拉繩引發火藥,老哥哥全身而退絕無問題,自己也有時間撲殺對方…只是梁大元卻非死不可。”
“鬼叫化”大叫道:“兔崽子,你何不拉拉看?”
杜一清道:“本統領要多消磨你們一會!”
武同春一挫牙,道:“杜一清,你死定了,你不會死得比炸死慢。”
杜一清道:“炸死麽?那只是其次,還有更好的在等候。”
武同春與“鬼叫化”相顧愕然,炸死是其次,還有更好的,這已經表示另有文章了,難怪對方如此篤定。
“鬼叫化”低聲道:“他并非虛聲恫吓,看樣子是有所恃!”
武同春現在已學到臨危不亂,在激動中求冷靜,沉聲道:“對方何以久不發動?”
“鬼叫化”道:“想多折騰我們一陣,讓我們嘗嘗死前的恐怖。”
“我們這樣耗下去?”
“不,我正在打主意,籌思應付之道。”
杜一清又揚聲道:“‘無情劍客’、大長老,等待死亡的滋味如何?”
武同春突然下了決心,道:“老哥。憑您的身法,脫身不難,只要急取一瞬之機,小弟非宰掉姓杜的不可,至于梁師弟,只好看他的命運了,反正我們救不了他……”
就在此刻,一條藍色人形,翩然飄至,赫然是易釵而弁的白石玉。
武同春心頭一震,脫口道:“你怎麽也趕來送死?”
白石玉好整以暇地先朝“鬼叫化”作了一揖,然後才回話道:“你準知道我是來送死的?”
武同春一怔神,道:“你知道此地現在是什麽情況?”
白石玉蠻無所謂地道:“要殺人就快動手,再耽延會誤人命。”
“鬼叫化”眉頭一揚道:“你不見上面那猢狲……”
白石玉道:“別理他!”
說完,又向武同春道:“如果你氣不過的話,先去對付他吧!”
武同春呆了一呆,道:“對方手裏握着根繩子,說是什麽……”
白石玉笑笑道:“放膽去對付他,錯不了的!”
杜一清怪笑了一聲,大叫道:“四個人,可沒這多棺材将就了吧!”猛一拉繩……武同春與“鬼叫化”四目暴睜,卻不見動靜。
杜一清倏忽遁去。
武同春似有所悟,彈身掠去,到了杜一清立足之處,人影已杳,地上留了根繩子,拭着一拉,毫無牽連。
是根數丈長的空繩,武同春愕然,社一清是虛張聲勢麽?不對,定是白石玉動了手腳,救人比追人要緊,他急返原地。
白石玉口角一撇,道:“如果你不猶豫,對方是走不脫的,現在把人拔出來吧!”
武同春期期地道:“下面埋了火藥……”
白石玉不屑地道:“你怎麽忽然膽小?”
武同春知道事出蹊跷,一咬牙,上前抱起梁大元的上身,輕輕用力,把他從土中拔了出來。
心情自然是緊張的,但人出土之後,一切平靜如恒,一根細繩,帶出了土,似是連到很遠的地方。
“鬼叫化”點點頭,向白石玉道:“老要飯的該叫你什麽?”
白石玉眸光一閃,道:“随便!”
“鬼叫化”道:“那老要飯的要叫你姑娘了?”
白石玉臉一紅,向武同春道:“你洩了我的底?”
武同春把梁大元平放地上,直起身來道:“算了,別以為你精明,樹上還有樹上人!”
白石玉深深掃了“鬼叫化”一眼。
“鬼叫化”嘻嘻一笑道:“不妨事,要飯的仍叫你白小哥就是了。”
武同春又蹲下去,再次探索梁大元的穴脈,頹然道:“解不開!”
白石玉淡淡地道:“我來試試看!”
說着,隔空彈指,在梁大元身軀上,連點八指。
梁大元身軀一陣扭動,喘了口氣,居然睜開了眼。
“鬼叫化”欣然道:“白小哥真有一手,我這老不死的如非大事未了,該退休了。”
白石玉笑笑道:“好說,藝業自有專精,前輩何必妄自菲薄。”
武同春仰頭感激地望了白石玉一眼,然後輕搖着梁大元道:“梁師弟,你覺得怎麽樣呢?”
白石玉冷冷地道:“他得好好休息一陣子!”她對武同春稱呼梁大元師弟,并不驚奇,“黑紗女”已經告訴了她。
梁大元以虛弱的聲音道:“家父……怎麽樣?”
“鬼叫化”接話道:“還好,化險為夷,就在那邊,來,老要飯的帶你去!不由分說,抄起梁大元便走。
武同春望着白石玉,心裏想起“鬼叫化”的話:“……她已經愛上了你……”不由面上發燒,很不自然地一笑道:“我該謝謝你!”
白石玉俏皮地一吸嘴,道:“不必謝我,是別人的功勞。”
武同春因惑地道:“別人……‘黑紗女’麽?你一想就想到她?”
“這……”
“是你三番兩次要殺的童光武。”
“什麽?童光武?”
“小聲點,洩了他的身份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武同春深深透了口氣,忽然明白過來,點着頭道:“是童光武提供的線索?”
白石玉道:“不錯,是他,這着棋妙用大了”
武同春眉鋒一蹙,道:“事情的經過怎樣?”
白石玉四下望了一眼,才低聲道:“首先,那姓梁的父子半途被‘天地會’截住,臨時起意,以他作餌對付你,布置了雙重陷阱……”
武同春驚聲道:“雙重陷阱?”
白石玉道:“不錯,對方志在必得,認為萬無一失。”
“哪雙重陷阱?”
“第一,對方已查出你與梁大元關系密切,你發現他被活埋之後,一定會救他,所以在他身下埋上火藥,引線通到五丈外一個隐蔽的土穴裏,由人守伺,待機引燃,炸你個粉身碎骨……”
打了一個寒噤,武同春挫牙道:“為什麽不引燃?”
白石玉挑眉道:“因為那守伺的永遠不會再出土穴了!”“噢!……童光武毀了他?”
“不錯,只有他才能接近。”
“他……為什麽肯替你賣命?”
“很簡單,我們知道他的身份,等于捏住了他的咽喉,他非聽話不可。”
“可是……”
“可是什麽?”
“如果我不朝此地來,他們的布置豈不落空?”
“不會,他們知道你在這一帶,你不來,他們會設法誘你來。”
“那另一重陷阱呢?”.白石玉輕輕吐了口氣,道:“同樣的驚人,同樣的惡毒,你已經看到杜一清剛才手握繩子了?”
武同春激奇地道:“是的,怎麽樣?”
白石玉手指兩大外一蓬枝濃葉密的矮樹道:“那樹葉藏了一箱毒蜂,杜一清只要拉動繩子,蜂箱打開,此地已撤布了誘蜂的奇藥。人聞不出,毒蜂出箱.便會循味道噬人,功力再高也無法逃過被噬之厄,這是南茺土人克敵之法。”
又打了一個冷戰。武同春咬牙道:“夠毒辣。匪夷所思,可是那繩子白石玉得意地道:
“我把它弄斷了!”
武同春頓足道:“早知如此,我早該宰了那姓杜的……”說到這裏,覺得不妥,趕緊止住,事實上怎麽可能早知道呢?“鬼叫化”與梁大元雙雙走了過來。
梁大元精神還很萎縮,頓聲道:“武師兄,小弟……真是死裏逃生,這位……”
武同春忙道:“白石玉,白兄,若不是暗中相助,我們全完了。”
梁大元深深拱手,道:“敬謝白兄援手之恩!”
白石玉滿不在乎地道:“小事不足挂齒,武兄的事,就是小弟的事!”
武同春下意識地心頭一蕩。
“鬼叫化”道:“別敘闊了,趕快設法離開,別又被人盯上。”
這倒是個大問題,梁大元父子如何能躲過“天地會”的追殺呢?武同春深深一想,沉重地道:“看來只有由我暗中護送梁師弟伯父了!”
“鬼叫化”搖頭道:“不妥,小老弟所至之處,定必引來一窩蜂,身手再高,也防不勝防。”
武同春皺眉道:“那怎麽辦?”
“鬼叫化”道:“他父子準備去哪裏?”
武同春道:“南陽,投棄親戚。”
“鬼叫化”苦苦一陣思索,點頭道:“這樣吧,他父子暫時改裝成本幫弟子,由老要飯的安排,命得力弟子維護,逐站移動,老弟仍在這一帶活動,吸住對方的注意力如何?”
武同春連連颔首道:“此計甚妙,就勞煩老哥安排了!”
白石玉道:“事不宜遲,遲則生變,馬上行動吧!”
“鬼叫化”向梁大元一擺手,道:“我們先走!”
梁大元只有聽任安排,無話可說,分別向武同春與白石玉揖別,随同“鬼叫化”離開了。
現場,剩下了武同春與白石玉相對。
面對白石玉,武同春有些機隆不安,由于“鬼叫化”的一句話,使雙方本已微妙的關系,變得更複雜。
白石玉真有那種存心麽?還是“黑紗女”有意如此安排呢?但這種事問不出口,剛剛受人恩惠,他也不能再冷顏相向……白石玉當然不知道武同春暗懷鬼胎,一本正經地道:
“‘天地會’此次陰謀被揭,定不會甘休,以後将更變本加厲,不擇手段對付你,對方眼線密布,你勢必寸步難行……”
武同春恨毒地道:“我不在乎,見了對方的人便殺。”
笑了笑,白石玉道:“你能殺盡‘天地會’的人?”
武同春道:“決不保留,殺一個是一個。”
口角一撇,白石玉悠悠地道:“再發生像現在的事,你又如何?”
武同春張口結舌,無詞以對,暗箭難防,有時武功并不足侍,像今天如果不是白石玉援手,一百個也死了,咬咬牙,道:“難道要我逃避不成?”
白石玉道:“話不是那麽說,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除非永絕江湖。目前除了等待‘天地會’與‘流宗門’火拚之外,最要緊的,盡量隐秘行蹤,能不出頭便不出頭,能忍則忍,注意選擇有利的機會,不過……”
“不過什麽?”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楔而不舍地目的是什麽?”
“這個……我要‘天地會’除名。”
“為了賭這口氣?”
“不,另有重大原因。”
“能告訴我麽?”
“暫時不能。”
“既然如此,何不利用‘流宗門’?”
“如何利用?”
“投效該會。”
武同春星目大張,暗忖:“白石玉怎麽會說出這等話來,難道她與‘流宗門’有所淵源嗎?”
從她與“黑紗女”曲意維護童光武這一點看來,是有這種可能,但不能問,也不能說破,只能暗中觀察……心念之中,故意沉吟道:“目前我不想考慮這問題。”
白石玉沒再說下去,轉了話題道:“你如何處理華錦芳的事?”
心弦為之劇顫,武同春目芒一閃,道:“她是我妻子,你說處理是什麽意思?”
白石玉冷冷地道:“你用不着裝糊塗,事實明擺着華錦芳與天地會主之間,存在着某種關系,這點你不否認吧?”
武同春無可奈何地道:“我說過要查個水落石出。”
白石玉突地用手朝崗下遙遙一指,道:“那邊像是有人?”
武同春順着手指方向望去,果見大路的另一邊有兩條人影在林間晃動,不由敏感地道:
“莫非對方又想弄什麽鬼?”
白石玉道:“我們得去瞧瞧,‘鬼叫化’他們剛走不久,別又發生了意外。”
這一說,武同春下意識地緊張起來,沉聲道:“是該查個清楚!”
說着,毫不遲疑地馳下崗去。
白石玉也跟着彈身。
到了林邊,只見林子裏是一男一女。
武同春目光掃處,心裏一震,暗道:“怎會是他兩個?”
白石玉也來到武同春身邊,悄聲道:“快隐起身形,聽他們說些什麽!”
兩人雙雙閃到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