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武同春當下發話道:“方兄弟,留步!”

方桐止步回身,狂喜道:“大哥,是你!”随即又錯愕地道:“你怎麽……回複了本來面目?”

武同春苦苦一笑道:“身份已被多人揭穿,易容是多餘的事了。兄弟怎會到山中來?”

方桐道:“聽說襄陽一帶遭瘟,此地出了活神仙,所以來看看熱鬧。大哥現身此間,大概也是同一原因?”

武同春颔首道:“不錯,兄弟,你能解毒麽?”

方桐驚聲道:“解毒?”

“是的!”

“大哥你……”

“不是我,是別人。”

“什麽樣的人?”

“一對年輕人,被人毒害,命在須臾,兄弟,你能麽?”

“沒把握,毒的種類太多,不過……可以試試。”

“好,快跟我走。”

武同春帶着方桐,回到原來的山洞,只見年輕書生淚流滿面,變成了木頭人,他懷中的伍香菱、沒了聲息,只是嬌軀仍在抽動,看來已距死不遠。

“鬼叫化”驚異地道:“你這麽快就回頭,他是……”

武同春含糊以應道:“他叫方桐,是小弟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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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匆匆為方桐引介道:“兄弟,這位是丐幫首座長老,我的忘年之交,你就跟着叫老哥吧!”

方桐深深望了“鬼叫化”一眼,叫了聲:“老哥!”

“鬼叫化”哈哈一笑道:“妙極了,老要飯的又多了個年輕小弟!”

武同春手指二人道:“兄弟,你試試看,能解他兩人的毒麽?”

“鬼叫化”更為驚詫,想不到這麽巧,武同春只一轉眼便找到了解毒的人,這姓方的小小年紀,有此能耐?心裏想,卻沒問出口。

方桐蹲下身診視了半晌,栗聲道:“這是追發劇毒,尋常人是不出半時辰必死,有武功的頂多能撐持一個時辰。這毒不常見,可說是毒中之毒,非此道高手不能配制。”

武同春急切地道:“能解麽?”

方桐道:“大概可以.不過……武功卻保不住了。”

武同春道:“救命第一,武功不管了。”

年輕書生喜極如狂,激顫地道:“天幸得逢救星,江崇文沒齒難忘!”

方桐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拔開塞子,倒了兩位黃豆大的白色丸子,遞與年輕書生道:“一人一粒,快服下,眼下之後會下行,你好生着。”

說完,向武同春和“鬼叫化”道:“我們到外面去,在此不便。”

三人抽身出洞,到了洞外,武同春把兩人中毒的經過向方桐說了一遍。

方桐義憤地道:“人性泯沒,這等人該殺。”

武同春本想告訴方桐,已代他查到殺父仇人,但礙于“鬼叫化”在側所以隐忍着沒說出,因為他知道“鐵心太醫”為人古怪,家事不願讓外人知道。

約莫兩盞熱茶的工夫,年輕書生扶着伍香菱走了出來。

伍香菱因為毒發得早所以人顯得十分萎頓。

兩人一出洞,便雙雙跪了下去。

年輕書生激動地道:“再造之恩,永銘肺腑!”

“鬼叫化”擺手道:“快起來,快起來,老要飯的最怕這一套。”

兩人緩緩起身。

年輕書生又道:“請三位恩人見示尊竈大名……”

武同春道:“不必了,倒是你倆得趕快遠走高飛,別讓門中人發現。”

伍香菱虛弱地道:“是的,小女子心裏已有打算。”

武同春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上前兩步道:“伍姑娘,區區想問你幾句話?”

“請問,小女子知無不言。”

“關于山中的活神仙……”

“是本門中人弄的玄虛。”

“噢!目的何在?”

“一方面斂財,另方面藉此削弱‘天地會’的力量。”

“這話怎麽說?”

“在飲水中下毒,故意揚言瘟疫,求藥求符者必須付出龐大代價。另面,主要是在‘天地會’中擴大放毒,中毒的人會喪失功力……”

“鬼叫化”與方桐同時驚“啊”出聲。

武同春圓睜雙目道:“什麽樣的毒?”

伍香菱搖頭道:“小女子也不知道,中毒者沒有中毒跡象,徽候完全發瘟。”

武同春一咬牙,道:“扮活神仙的是誰?”

伍香菱道:“是本門總香主‘天絕星’賀宇。”

“鬼叫化”厲聲道:“這老毒物還沒死,他已經幾十年沒消息了,也有他才能幹得出這種天誅地滅的惡毒勾當。”

武同春挑眉道:“老哥認識他?”

“鬼叫化”道:“幾十年前的事了,算來他已八九十歲,想不到他活這麽長,真是俗語說的好人不長壽,禍害幾千年。”

武同春又道:“‘天地會’方面有反應麽?”

伍香菱道:“還沒有,因為這毒是無影無蹤之毒,對方可能還沒發覺據說那種毒即使是此中高手,也難覺察。”

武同春咬咬牙,道:“對方武功如何?”。

“鬼叫化”代答道:“稀松,所仗恃的就是毒,還有便是詭詐高人一籌!”

就在此刻,兩名獵戶裝束的漢子,遙遙向這邊走來。

伍香菱定睛一望,驚聲道:“是本門密探!”

武同春心中一動,道:“你倆快從山澗那邊走!”

伍香菱栗聲道:“小女子武功已失,對方可能已經發現了。”

兩名密探果然加速奔近。

武同春道:“快離開,區區會處理。”

年輕書生與伍香菱相扶着跟跄奔離。

密探立即轉身繞道,看樣子已然發覺。

武同春彈身截去,大喝一聲:“站住!”

兩密探神色自若,其中之一道:“朋友是要問路還是……”

為了那對情人的安全,武同春不得不狠心,如果不封住兩人的口,那對情人将被迫殺,何況這幫子人不殊洪水猛獸,幹的是傷天害理的勾當,殺之絕不為過,當下冰聲道:“你兩個偏巧在這時候撞來,只好從命了!”

兩密探臉色一變,另一個開口道:“朋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武同春冷酷無情地道:“不必裝聾作啞,你們好事做多了,為了救人,區區只好殺人,就是這意思。”

兩密探一個橫起鋼叉,一個亮出鋼刀。原先開口的厲聲道:“朋友知道咱倆的身份是嗎?”

“當然,‘流宗門’的密探。”

“是……是那女叛徒洩露的?”

“你倆知道也無妨!”

“朋友有名號麽?”

“無情劍客!”

兩密探登時臉色慘變,齊齊驚叫了一聲:“無情劍客!”

武同春閃電般戮出一指,那持鋼刀的悶嚎一聲,栽了下去。

另一個本能地一鋼叉刺出,武同春反手撈住,那密探亡魂皆冒,一松手,掉頭就跑,武同春八步趕蟬,緊跟其後,轉過叉頭,擲出。慘嚎再起,叉貫背胸撲了下去。

“鬼叫化”與方桐雙雙趕了過來。

“鬼叫化”目芒一閃,道:“屍體得予以隐藏,別使對方發現。”

武同春點點頭,把兩具屍體拖到密樹叢中,用些枯枝敗葉覆蓋住。

這樣,除非是碰巧,或是屍體發臭,不然不容易被發現。

方桐開口道:“武大哥,我們去看活神仙吧。”

“鬼叫化”擡手道:“且慢,有此必要麽?”

方桐不知究裏,脫口道:“下毒害人,使許多平民無辜遭殃,怎說沒必要?”

“鬼叫化”道:“小兄弟,對方的真正目的是對付‘天地會’,兩虎相争,必有一傷,我們可以靜待機會,此刻插手,并非上策。”

方桐不解地道:“這是為什麽?”

武同春接口道:“兄弟,說來話長,簡單一句話,這一門一會,都是武林之禍,我們得從大處着眼,待機而動,徹底消除禍根。”

方桐默然。

“鬼叫化”道:“我們去看看熱鬧可以,但只限于看,切莫債事,現在我們就分道了吧!”

這話正中武同春下懷,立即道:“好,老哥先請!”

“鬼叫化”提着打狗棒,一路歪歪斜斜,穿林而去。

待“鬼叫化”走遠之後,武同春靠近方桐道:“兄弟,你追仇的結果怎樣?”

方桐咬牙道:“還沒有下落。”

武同春道:“我已經代你查出來了。”

星目大張,方桐一把抓住武同春的手,激動地道:“大哥,真的……在哪裏?”

武同春四下一掃瞄,然後以極低的聲音道:“流宗門掌令宋天培,便是你要找的‘萍蹤劍客’,那次在山中蝴失的人便是他,該門的巢穴在山中。”

方桐松手後退數步,栗聲道“他是‘流宗門,的掌令?”

武同春道:“不錯,功力未可輕視!”

方桐激越地道:“真是皇天有眼,終于找到仇家了。大哥,小弟這就去找他,請告訴小弟該門的巢穴……”

武同春沉聲道:“兄弟,冷靜些,對方不是普通人物,魯莽必偾事。該門既有意取代‘天地會’為中原江湖霸主,當然高于如雲,什麽人物都有,你面對的将不止姓宋的一人,你必須謀而後動,出奇制勝,等待最好的時機。

“同時,‘流宗門’與‘天地會’業已短兵相接,姓宋的不會呆在山中,好在你是初出江湖,沒人知道你來路,慢慢查訪罷。”

方桐聰慧過人,一點便想通了,作揖道:“多謝大哥指點,小弟會冷靜從事的。”

武同春道:“這就好,兄弟,小不忍則亂大謀,弄砸了将使令堂與令祖失望!”

深深一想,方桐閃動着眸光道:“大哥,小弟會見機行事。現在我們分手,彼此裝着不認識,以免節外生枝,大哥,意下如何?”

點點頭,武同春道:“這樣很好,行事更方便,此地耳目衆多,你就走吧,我會暗中協助你。”

方桐感激地深深望了武同春一眼,拱拱手,疾奔而去。

武同春吐口氣,暗忖:“現在該去見識一下活神仙了!”心念之中,也相繼舉步,朝活神仙所在的地點行去。

山道上人來人往,各人表情不同,有的求到了符藥,欣然出山,有的為了自己或家人活命,惶然入山。

武同春雜在人群中,心想:“這當中可能大部份是‘天地會’的人,‘流宗門’既已派了人在‘天地會’中卧底,暗中下毒是太容易了。”

随着人群緩緩移動,頓飯工夫,來到一座古老的道觀之前,只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有如廟會。

觀門口,左右分立着兩名中年道土,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武道高手。求符藥的雇集門外,擠作一團。

三人出、三人進,由兩名道士控制,武同春眼尖,一眼便看到方桐也擠在門邊,他仗着功高力大;硬擠到方桐身邊。

一個商賈打扮的老者,手裏拿着一張黃紙符,哭喪着臉走了出來,他身後是一男一女跟出。

三人出門之後,門外的争先恐後往前擠。

兩名道士用雙手撐開攔住,目光一陣打量之後,其中之一用手點着道:“你進去,你,還有你!”

頭一個被點到的是方桐,第二個是個衣著不俗的半百老者,第三個是武同春,三個魚貫進人。

方桐回頭看到武同春,投以會心的一瞥。

經過院落,便是大殿,殿門口依然有兩名道士守着。

三人上了殿廊,停住。

殿內神龛前設了一張長條供桌,桌上點了爐香,煙氣氤氲,供桌後是黃布帳幔,緊合着,看不到裏面的情景,大概活神仙就在幔子後面。

桌邊,放了把椅子,一個鷹鼻鹞眼的老道端然正坐。

殿門口的道土打量了方桐幾眼,道:“你先進去,注意,要虔誠!”

方桐應聲跨入門檻,走到桌前。

桌邊的老道端詳了方桐幾眼,冷漠得不帶半絲人味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童方!”他把名姓颠倒過來,用桐字的諧音作姓。

“練過武?”

“略微會幾手。”

“所求何事?”

“為家父求藥。”

“何時得的病?”

“昨晚。”

“可帶了敬神財物?”

“有,不多,二兩黃金。”

“好,拿出來放在桌上。”

方桐果真從身邊摸出金錠放在桌上。

老道收了金子,又道:“現在把右手伸入帳幔,閉上眼,不許看。”

方桐略為遲疑了一下,上前緊靠桌子,把右手從帳縫中伸入。

氣氛相當詭秘。

片刻之後,帳幔裏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道:“此人情形特殊,帶他到後面去。”

老道用手朝側後的中門一指,道:“從那門進去,有人會接待你!”

方桐回頭瞟了武同春一眼,向老道期期地道:“道長,這……”

老道大刺刺地道:“活神仙的指示準有道理,去吧!”

方桐猶豫了一下,舉步朝中門走去……武同春想阻止,心念一轉,忍住了。

老道朝老者一招手,道:“輪到你了!”

老者進去,朝帳幔恭敬地作了個揖。

老道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道:“求什麽?”

“求仙丹治兒子的病!”

“哪裏人氏?”

“襄陽!”

“什麽行業?”

“做……做了個小買賣。”

“不許虛假,否則神符不靈!”

“小老兒說的是實話。”

帳幔後傳出那蒼勁的聲音道:“人可騙,神不可欺,你在襄陽城分明開的是錢莊,怎麽說是小買賣,你心既不誠,行将絕後。”

那老者打了一個哆嗦,撲地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活神仙,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務求活神仙垂憐,救小兒一命。”

桌邊的老道冷哼了一聲,道:“活神仙并非貪財,為的是慈悲濟貧,所以才酌收財物,你帶了多少?”

老者嗫嚅地道:“小老兒……身上帶有……帶有紋銀十兩。”

“紋銀十兩?”

“是的!”

“你該獻上一千兩。”

“一千兩?”

“你兒子的命值不值一千兩,你看着辦吧!”

“這……這……能不能……”

“這不是生意買賣,可以讨價還價!”

老者連連抹拭額頭上的汗,顫聲應道:“是……是,小老兒遵命。不過……身上只有十兩……”

老道冷冷地道:“先拿一包仙丹回去,差人送銀子來,再踢你一包,起來吧!”

老者站了起來,全身在發着抖,一千兩紋銀,着實使他心疼。

老道取了包藥,遞與老者,搖擺手;道:“去吧,別耽誤了旁人!”擡起頭,又道:

“下一個!”

老者哭喪着臉,踉跄出殿。

下一個便是武同春,心裏暗憤“流宗門”竟然這種江湖下三濫的手法斂財,當下昂首入殿,直趨桌前,器宇軒昂,不同凡響。

老道一看武同春,臉上微微變色,久久才道:“你是武林人?”

“不錯!”

“有名號麽?”

“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所求為何?”

武同春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沉緩地道:“既是活神仙,當能起死回生。區區在前面山邊,見一對年輕男女,慘遭毒斃,求的是起死回生之藥。”

他說這話的目的,是要對方确信那年輕書生江崇文與伍香菱确已斃命。

老道神色大變,眸子裏射出兇光,獰聲道:“救生不救死,死了是命數!”

武同春冷冷地道:“怎不說是遭劫?”

突地,幔子裏響起話聲:“本真人算出你叫‘無情劍客’,三日之內有大難臨頭,必須解除,可到後面去,聽候本真人作法。”

老道一聽“無情劍客”四個字,臉上的肌肉起了抽動,但聲音卻變得和緩地道:“到後面去!”

武同春先是一愕,但随即就想通了,對方密探四布,對于一些稍有來頭的必然事先打聽清楚,所以才道得出來歷。

方桐入內,不見出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故,正好藉此一探。心念之中,迳向中門走去。

剛踏入中門,便有一個黑衣漢子迎了上前,道:“随我來!”

穿過庭院,折向邊門,是個小院,一明一暗兩間房,明間門外,又站了個黑衣漢子,帶路的比了個手勢,轉身退了出去。

那站門的招招手,道:“這裏來。”

武同春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但既來之,則安之,大步走了過去,到了門邊一看,不由心頭一震。

一個錦袍老者居中正坐,方桐站立在他身側。

這老者不是別人,赫然是上次見“流宗門”主時,見過一面的左右護法之一,倒是記不清楚是左還是右,他認得對方,對方卻不認得他,因為上次他是易容老窮酸賈仁。

方桐臉色微微一變,沒開口。

武同春心中十分納悶,想不透方桐何以侍立。

錦袍老者目光如炬,閃動了數下,道:“進來”

武同春從容而入。

錦袍老者開門見山地道:“朋友是近日蜚聲江湖的‘無情劍客’?”

武同春略一拱手,道:“區區正是,閣下如何稱呼?”

錦袍老者道:“老夫諸葛鈞,流宗門左護法,我們見過面,只是面目一真一假,是嗎?”

武同春心頭又是一震,立時悟到毛病出在“無情劍客”這外號上,自己在未顯露真面目之前,就用這外號,是天地會臨時胡謅的,一定是童光武提供,當下泰然道:“不錯,閣下的消息實在靈通。”

諸葛鈞笑笑,道:“套言不敘。當初朋友以賈仁的身份,自稱是‘冷面客’之師,如今呢?”

武同春随口道:“師字之下加一見兄字,算他的師兄吧!”

諸葛鈞神色一正,道:“可還記得當初對本門常令所作的諾言?”

武同春略一沉吟,道:“當時區區答應考慮,并沒定規,不能算是諾言!”

“嗯……考慮好了沒有?”

“還沒找到敝師弟‘冷面客’,不能決定。”

“敝門主希望貴師兄弟能雙雙協力本門,如何?”

“這得與敝師弟商量才能決定。”

“聽說貴師兄弟是‘天地會’的死敵,有這事麽?”

“區區不否認!”說完,目注方桐又道:“這位好像是剛才在外面求藥的童方朋友,怎麽……”

方桐立即應聲道:“在下已答應為‘流宗門’效力!”

一點即透,武同春立刻領悟到方桐的用心,乘機擠身“流宗門”,好伺機向宋天培索仇,這不失是個好辦法,當下“唔”了一聲,不表示意見。

諸葛鈞又道:“朋友的意思是……現在不能作決定?’”

點點頭,武同春道:“是的,待見到敝師弟相商之後,必予回報。”

諸葛鈞默然了片刻之後,道:“很好,朋友可以離開,老夫靜候佳音就是。”

這樣平和的結局,倒是大出武同春意料之外,拱拱手,道:“如此區區告辭了!”

說完,目光轉向方桐道:“這位童朋友人才一表,手底下定然也不凡,‘流宗門’行将領袖武林,願朋友好自為之。”

這好自為之,是有所指的。

方桐當然能體會,笑笑道:“在下會的,希望不久能與兄臺共事!”

武同春微微一笑,轉身出門。

身後傳來諸葛鈞的聲音道:“此間事請朋友守口!”

武同春回頭道:“這不消說!”

到了觀外,只見日頭業已歇山,但聚集的人還相當不少。

武同春游目四顧,正準備離開,忽然發現“鬼叫化”正遠遠地向自己招手,當下忙走了過去。

“鬼叫化”拔步疾走,他只好跟着,仍保持一段距離。

不久,來到一處極為隐僻的地方,“鬼叫化”止步,俟武同春走近開口道:“你那朋友不見出來,怎麽了?”

武同春深深一想,方桐将來還須助力,“鬼叫化”古道熱腸,而且又與他母親方大娘相識,不如把話說明,相信“鬼叫化”會守口的,瞞下去弊多于利,于是,把方桐的一切,原本他說了出來。

“鬼叫化”聰慧道:好哇!想不到你一再地欺騙我老叫化……”

武同春趕緊作揖道:“老哥,情非得已,請海涵!”

咧嘴一笑,“鬼叫化”道:“跟你說着玩的,人難免有不能為外為道的苦衷,老哥我也一樣,所謂披肝瀝膽,仍然有其限度!”

武同春深然其說,自己對老叫化可以說百分之百的信賴,但華錦芳父女這檔子事,自己就不曾吐露過,不是存心欺騙,而是難言之隐。

“鬼叫化”又道:“照你剛才的說法,‘流宗門’有意籠絡你?”

“是的!”

“你打算怎麽辦?”

“小弟不願受制于人,要保持自在身。”

“嗯!這樣也好!”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然欺近,是個衣衫褴樓的鄉下老人,武同春大之一震,老人走近時,“鬼叫化”迫不及待地道:“有消息麽?”

老人點頭道:“有,這下子可熱鬧了。”

武同春立刻省悟來的是丐幫長老之一的“千面丐”,忙見了禮。

這老化子見一次面,改一次容,真不愧千面之稱。

“鬼叫化”笑向武同春道:“小兄弟,老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以後見到陌生人,先看看腰帶,不管是什麽形式的腰帶,帶子上有五個小結,這便是尤長老。”

武同春轉目細望,果見“千面丐”尤五常的腰帶子上有五個小結,不說破是看不出來,當下颔首道:“小弟記下了!”

“鬼叫化”這才向“千面丐”道:“什麽消息?”

“千面丐沉聲道:“此次瘟疫,‘天地會’有近兩百人病倒,死的約五六十,求回去的仙丹服下之後,武功全廢,對該會是一個相當大的打擊武同春脫口道:“‘流宗門’這一着夠狠。”

“鬼叫化”道:“‘天地會’方面有何對策?”

“千面丐”道:“已經準備報複!”

“鬼叫化”道:“如何報複?”

“千面丐”道:“不知道,消息只這麽說,但時間只在這早晚。”

武同春脫口道:“報複不會成功!”

“鬼叫化”道:“你怎麽知道?”

話已出口,無法更改,武同春只好照實道:“‘流宗門’派有卧底的在‘天地會’。”

兩個老化子同時睜大了眼,“鬼叫化”驚聲道:“有這等事?你那裏得來的消息。”

“這……是小弟無意中聽到的。”

“知道是誰麽?”

“巡監童光武!”

“是他?位份不低,可以發生作用……”頓了頓,又道:“照這樣看來‘流宗門’處心積慮已久!”

“千面丐”突地驚聲道:“有人竊聽!”

武同春與“鬼叫化”大吃一驚,武同春閃動着目芒道:“在哪裏?”

“千面丐”手指不遠處的一株巨樹,道:“就在那樹後,行動如風,一閃即逝。”

武同春彈身追去,追了一程,到了山路邊,求符藥的仍斷續來往,不見有紮眼的人物,只好又折回原處。心裏在想:“這下可糟了,如果竊聽者是‘天地會’的人,自己洩了他的秘密,不知将遭到什麽慘酷的下場。”

回到原處,一看,不由愕然,“鬼叫化”與“千面丐”業已失了蹤影。

心裏想:“照‘千面丐’的說法,‘天地會’這早晚要對‘流宗門’施以報複,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段?目的指向此地,抑或‘流宗門’的新設總壇?自己有沒有呆下去的必要?”

突地,他想到了企圖毒死自己的妻子華錦芳,就像一根毒刺插在心上,如果不拔除,将永無安寧的時刻,太痛苦了。

于是,他毅然決定去找華錦芳。

這是一個相當痛苦的決定,但事實不容改變,這場家庭大悲劇,是華錦芳父女一手造成的。

恨又擡頭,像烈火在心內燃燒,他有迫不及待之感,立即離林上路,一陣喧噪之聲震耳傳來。

武同春大為驚異,到了山道旁一看。只見那些求符藥的男女,粉粉奪路倉惶奔竄。

武同春心念疾轉:“看來是發生了不尋常的事,莫非‘天地會’已經采取了行動?”一念好奇,他反奔向道內。

因為方桐已被“流宗門”羅致,如果發生意外變故,方桐也是一份。

到了觀前,只見場面一片冷清,人已走得罄淨。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目光轉處,不由心頭劇震,頭皮發了炸。

觀門外的廣場邊,整整齊齊地排列了一十六具屍體。

武同春迫近前去,辨視之下,發現其中有兩具是“天地會”的堂主級高手,他明白過來了,“天地會”的報複行動,業已徹底失敗,其原因當然是由于卧底的內好童光武洞悉這次行動,死者是執行行動的人,被“流宗門”悉數解決。

至于行動的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怔立了片刻,進入觀中,只見人去觀空,連活神仙遮身的帳幔都撤去了。夜幕已垂,死寂的空觀顯得無比的陰森。

突地,外面傳來了腳步與人語之聲,武同春一看,只見七八名男女,進入觀門,武同春急隐身形,凝目望去。

來的,赫然是“天地會”會主夫人符瓊花,後随兩名侍女,三老者,一中年,符瓊花被簇擁着朝大殿走來。

武同春認出随行高手中那瘦長中年人正是“天地會”武士統領“地煞”杜一清,其餘三老卻很陌生。

一行人到了廊下殿停住。

符瓊花沉聲:“杜統領,附近都清理過了?”

杜一清躬身道:“是的,對方确已全部撤離,卑座已在觀院外圍布了崗哨。”

符瓊花咬牙切齒地道:“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很好……我會索回代價!”

三老者之一激動地道:“天幸此時發覺,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符瓊花擡手道:“各位切記,萬不可稍露行跡,如果失敗,‘天地會’就将除名江湖了。”

一條人影,疾奔而至,武同春在暗中一眼看出來的是童光武,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童光武直趨近前,施禮道:“參見會主夫人!”

符瓊花點點頭道:“童巡監少禮,追查的結果怎樣?”

童光武恭謹地道:“對方已遠走高飛!”

武同春暗忖:“在林子裏,自己向兩位老叫化揭穿了童光武的秘密,曾發現有人竊聽,如果竊聽者是‘天地會’的高手,情況并不如此平靜……”

符瓊花沉重地道:“鑒于最近發生的變故,證明“流宗門’對本會是不擇手段,志在必得,如果本會不速謀對策,後果堪虞.辛苦創建的基業,豈能毀于一旦,本夫人已經與會主連絡過,明晚三更,在襄陽第一秘舵,召集堂主以上弟子共研對策,由會主親自主持,各位必須漏夜趕回,并通知所屬。”

各高手恭應了一聲。

符瓊花擡手道:“各位請自便!”

童光武、杜一清與三老者,齊齊躬身抱拳,轉身離去。

五人走後,符瓊花冷笑了一聲,率二侍女離開。

武同春心念疾轉:“這是找天地會主讨債的機會,不能放過,可是對方高手精英群集,恐怕無法得手……”

轉念一想,忽然覺得此中大有蹊跷,尋出了理路來分析——首先,會主夫人符瓊花等剛入觀時,所說的話似乎暗指着某件事,她曾要求在場的守口不動聲色,而在言詞間,似已知道此次行動失敗的原因。

其次,童光武來到,而符瓊花一反常情,在觀中宣布高手集會的命令。

最後,符瓊花的冷笑,其中定有含義。

也許,這是一個亡羊補牢的陰謀,因為符瓊花說要對方付出代價,想到這裏,立即現身出來…….甫一現身,“鬼叫化”亦同時自一旁出現。

武同春迎上前道:“老哥也在這裏?”

“鬼叫化”道:“剛才你看出什麽蹊跷沒有?”

“情況十分可疑,老哥呢?”

“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可能?”

“正反兩方面,一真一假。”

“怎麽說?”

“問題在于姓童的那小子的身份,如果他的身份尚未被發覺,那‘天地會’的行動便是真的,是正的方面。

“如果‘天地會’已然知道童小子是卧底,那就是故意制造‘流宗門’以一網打盡的機會,準備以牙還牙,這便是反的一方面。”

“噢!但如何證實呢?”

“到地頭看情況便知道!”

“老哥是說‘天地會’的第一秘舵?”

“不錯,如果‘流宗門’采取行動,表示童光武已把這消息傳了回去,至于‘天地會’如何安排,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秘舵座落何處?”

“我們明晚起更,天襄陽城外江神廟會合,那時便知道了。”武同春想了想,道:

“好,到時見面!”他心裏希望能有機會找上天地會主,同時也可以知道這件事的結束。

“鬼叫化”擺手道:“我們就分別上路。”

這是一個很不起眼的住戶人家,座落在襄陽城外距官道一箭之地,土垣圍着四合院的磚瓦平房,四面沒有人家,屋後是一大片蔭郁的林木,直連到江不灘。

月色蒼茫,在江湖高手的眼中,展望已相當清晰。

這戶看來是平凡的人家,正是“天地會”第一秘舵。

圍牆門敞開着,一條大黃狗在門邊躺着,內望可見堆放着農具和稻草粱稻,十足味的農人家。

隔着官道,正對面的樹叢裏,隐伏着兩個人,正是武同春與“鬼叫化”。

時近三更,萬籁俱寂。

武同春忍不住開口道:“老哥,會不會是弄錯了?”

“鬼叫化”滿具信心地道:“不會錯,千真萬确。”

武同春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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