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
到。”
“什麽時候發現的？什麽時候！”戴夢擡眼，看着章若時腫起的臉頰，心疼的要死，又羞愧的想再打他一巴掌。
“半年多了。”章若時偏了偏頭，不想讓戴夢看到自己的臉，讓她更加難受。
“為什麽不告訴我和你爸爸？”
“媽，如果我當時告訴你們了，你們會怎麽做？認可接受嗎？還是要送我去看心理醫生？”
戴夢一時啞口無言。
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麽做。帶兒子去看醫生嗎？覺得他有病，不讓他和男生相處？看着，管着，像家養的狗一樣圈在院子裏不讓他出去嗎？
不，她不會的。那是她的兒子啊！那麽懂事，那麽貼心的兒子啊！
從小到大，章若時一直是他們夫妻的驕傲。在所有親友裏，他們家條件不是最好的，夫妻感情不是最好的，但孩子一定是最好的。
章若時聰明又不自大，性格外向卻不叛逆。在他們夫妻忙的時候還會主動承擔家務做飯，她第一次吃到兒子做的飯那年，章若時好像只有九歲十歲左右吧？那麽懂事那麽聽話的孩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麽啊？？
“你當時……害怕了嗎？”戴夢抹了一把眼淚，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有個長輩的樣子，可一看到章若時的臉，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章若時往前蹭了幾步，把戴夢抱進懷裏。他們母子上次擁抱大概還是十三年前了。
“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怕你們會惡心我、讨厭我、放棄我、不想搭理我，覺得我丢你們的臉了……”
戴夢悶聲在兒子懷裏哭了出來，“我……我們怎麽會呢！我們心疼你呀傻孩子！”
媽媽對孩子永遠是心軟的。即便心裏有一萬句教訓他的話，戴夢也始終沒說出來。
“那個葉謹呢？家裏知道他……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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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但今天真是意外，他有點喝多了，平時不是這樣的，我們……也沒過界。他特別好，特別優秀，媽，你別……誤會他……”
“他怎麽樣，我不管，又不是我的孩子，但是，你們才多大呀！都幹些什麽？簡直是……是……”戴夢是了半天，也沒說出那句“傷風敗俗”。
他們從院裏出來的時候，沒注意到牆角下縮成一團的葉謹。
葉謹擡着通紅的眼睛看着他們回家，關門，這才行屍走肉似的回了自己家。
他告訴自己，再等等，等上學就能問章若時了，現在不能出現給他們家添堵。
戴夢坐在床尾悶聲哭着，章才靠在窗邊，一顆接一顆的抽着煙，窗臺上的煙灰缸裏已經裝不下燃盡的煙頭。
章才打開手機，想打聽打聽關于青少年同性戀的治療方案，可又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章若時的性取向，他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在這個小城市見到同性戀，還是他兒子。
這個到底是不是病，可不可以治，他一概不知。但是新聞他看了不少，同性戀得艾滋病的特別多，而是……性方面也是非常不安全不衛生的。這些新聞向巨石一樣壓在他胸口，讓他的心髒一抽一抽的疼着。将指縫裏夾着的煙頭按在煙灰缸裏，哆嗦着去拿另一只，點上，企圖安撫一下讓人疼的心髒。
“那個男同學是你們學校的？”
半晌，章才才說了一句話。
章若時靠在門框邊，用熟雞蛋滾着臉，輕輕的“嗯”了一聲，怕他們會去找葉謹麻煩，又說，“是我先招的他。”
“同性戀概率又不高，你離他遠一些，說不定自己就好了。”章才說了句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傷害他。
“爸……”
“要不爸爸給你轉學吧，就和銘子去一個學校吧，他表舅不是教導主任嗎，能說上話，我這就給你去辦。”
章才說完就要出去找孟楚銘的媽媽去說轉學的事，被章若時攔了下來。
“爸，就算我和他這輩子都不見面，我也還會喜歡別人的。我不因為喜歡他才喜歡男的，我是因為他是男的才喜歡他的。”
“你小小年紀張口閉口都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懂什麽是喜歡啊！”
“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了。我十八了，爸，不是八歲。我分得清什麽是男什麽是女，也分得清我要的是什麽，你們不能理解我嗎？”章若時幾乎要哭出來。
戴夢哭的更厲害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來要面對的是什麽！我和你爸理解你有什麽用？你能讓社會上所有人理解你嗎？”
“我不需要他們理解。”
“天真！”章才氣的手指發抖的指着章若時，眉頭緊鎖着，“你說出這句話因為你還沒有步入社會！等你将來參加工作了，你的老板會因為你的性取向而開除你，不重用你，你的朋友、同學打心眼裏瞧不起你，你所謂的喜歡，将來根本不能拿到臺面上你知道嗎！說不定好的大學都不會錄取你！即便這樣你也可以說不需要無所謂嗎！”
“對。”章若時滿眼的堅定，“老板開除我，我就自己創業，朋友瞧不起我我就不交那樣的朋友，大學不錄取我？如果一個學校因為我的性取向就放棄了我，那麽這學校也不值得我去！從上學開始，老師就告訴我們，人人平等天下大公，就算是同性戀，任何人也不該随意就剝奪了我應有的機會和選擇！就算我是同性戀，誰也沒有權利抹殺我這個人，活生生的人！”
“好，好！！”章才氣的腦門直冒青煙，幾度擡起手想把章若時打清醒打明白，可一看到那張把眼睛都擠小了的腫臉又下不去手了。
戴夢站起來，把章才往後一拉，就怕他一個控制不住把兒子打了，看着章若時無比心痛的說，“小時！爸媽難道不是為你好嗎？我們希望你能過得好！如果什麽時候國家都認可了，大衆認可了，我和你爸絕不幹涉你的私生活的！你要喜歡誰愛誰我們都可以理解支持，可問題是這條路你注定要身敗名裂的啊！”
“不會的，媽，爸，我會努力，讓将來的我有能力保護你們，保護我和他，不受傷害。”
“不受傷害？”章才被戴夢拉着，覺得自己即将說出口的話無比的難以啓齒，“同性戀都會得艾滋病的！你們！你們！你們那樣不健康的！！”
戴夢一聽，又泣不成聲。
“我們會戴套的。”章若時小聲的說，“而是濫交才有病，和是不是同性戀沒關系，它的傳染途徑又不是只有……”
“別說了！”戴夢揮手打斷章若時的話，一張臉憋的通紅，替他們害臊。
章才也不想繼續說下去了，于是轉身就往外面走。
戴夢轉身去擦眼淚，剛拿起紙巾按到臉上，就聽外面一陣“平啦碰啦”的的巨響，伴着章才一聲痛苦的悶哼。
“爸！”章若時瞬間往外跑，看到了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章才滿臉血，痛苦的蜷縮在樓下。
章若時急忙跳下去，慌亂的不知該不該碰章才，“爸，你怎麽了？？摔到哪了？媽！媽！打電話叫救護車！！”
“兒子……轉學吧……別和他聯系了……以後要真改不了了，也就認了，但你得聽我們一次，也讓我們慢慢接受……”
章才的汗混着血流向地板，說幾句話都能感覺他壓抑着的痛。
章若時的眼淚噠噠的落在章才臉上？
“我轉。”
☆、完結
十月假期開學第一天，章若時沒來，手機關機。
第三天，葉謹聽說章若時轉學了，轉去哪裏也不知道。
去他家找過，發現他們家的房子和超市都租了出去，聯系方式新租戶不肯給。而章若時也沒聯系他。
葉謹很害怕，怕章若時被父母軟禁了，或者直接送進精神病院，整顆心誠惶誠恐，每天去蹲守，希望能見到他。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是在聖誕節那天下的，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一個小時不到就把小院渲染成了白色，白的刺眼。
葉謹也想開了，章若時不會出事的，那是他親爸親媽，能對自己兒子怎麽樣？不過就是因為葉謹罷了。
索性也不再去想了。
章若時要真想聯系他，早就來了。
他就是不想要他了。
章若時的爸爸摔折了腿，扭了脖子，還傷了腰，住了半個月的院才推着輪椅出院了。
他在新學校适應的很好，手機被沒收也沒說一個字，努力學習，樂觀積極。他們一家人都沒再提什麽性取向的問題了。白天章若時上學，晚上和戴夢一起照顧章才，有時候聊的開心的事上，大家都很開心的笑，其樂融融的。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章若時和谷珩見過幾次，每次谷珩都帶着葉謹的照片和近況去和他彙報，臨了總會求他趕緊去見葉謹吧，葉謹魔怔了，天天糾纏沈悄，不讓他倆約會，還給沈悄洗腦，說長得好看的都是渣攻，當斷則斷，不斷則亂。
章若時總是無奈的笑着，他不是不想見葉謹，也不是想分手。
但他不見葉謹，也是怕兩個人都煩心，是堅持和家長作對繼續談戀愛，還是就此打住，結束短短四個月的戀愛。
說來說去，談來談去也是麻煩。再耽誤了學習，刺激了爸媽，說不定真的要去找葉謹家大鬧了。
他算想明白了，如果不能考個好大學，有個好工作，那麽他保護誰的底氣也沒有。得讓自己優秀起來，非常非常優秀的那種。
葉謹又不鑽牛角尖的人，他懂得喜歡，也懂得放棄。
谷珩告訴他葉謹的理想大學，是一所以章若時現在的實力根本考不進去的，所以他得更加刻苦的學習才能追上葉謹的步伐。
九月盛夏，B市熱的要人命一樣，耳邊是知了直擊心靈的“嗡嗡”聲，讓人心煩意亂。連帶着新生入學的興奮都消滅了大半。
葉謹拉着行李箱生無可戀的走在校園裏，心中十分後悔沒讓爸媽來送。
宿舍樓歪七拐八的，找也找不到，還不停的有人拉他問路。葉謹都快瘋了，大家都新生，你問我，我問誰啊！
幸虧走出一條石鋪小路的時候，一個學長熱情的接過他的行李箱，帶他去往宿舍樓，聽說葉謹是L省的高考榜眼後更加熱情了，胳膊一揮就摟着滿身是汗的葉謹上樓。
最後送他到宿舍門口，還留給他一張名片，學長兼職賣東西，什麽東西都賣，小到礦泉水充值卡大到筆記本電腦，只要一個電話送貨上樓，甚至還有代課業務，生意還挺廣泛。
葉謹笑呵呵的和學長告別，等學長走遠立刻沖進宿舍，左找右找，沒看到空調，萌生了想“死”的沖動。
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幹淨倒也很幹淨，有獨立衛生間，不用到外面澡堂子洗澡了，也算讓葉謹滿意的一件事。嚴嵩昨天就到學校報道了，八人間，上下鋪，洗澡還得去澡堂子，計時的還是，慘的嚴嵩想複讀。
這麽一對比，葉謹心情好多了，他找到自己的床位，在靠南牆的窗口，位置也還行，正準備收拾床鋪，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
應該是先到的舍友，葉謹立刻擺好笑容，從行李箱裏掏出特産迎了上去，“你好同學，我是生物系葉謹，這是我家特産，送你嘗……嘗……”
那人剛沖了個澡，換了一套幹淨的短袖短褲，單親用毛巾擦着頭發上還往下滴的水，聽到身後有聲音的時候，笑着回頭。
“你好同學，我是外語系章若時，特産我沒有，不過我腹肌還不錯，來摸摸嗎？”
葉謹瞪着眼睛，腦袋一片空白，手卻很誠實的往前伸了伸，章若時大方的掀起了短袖的衣擺，葉謹溫熱的手掌覆在了他勤加練習的腹肌上。
“唔！”鼻血瞬間竄出。
葉謹窘迫不已，被章若時迅速帶進衛生間，拿紙巾堵住了鼻子。
和初戀的重逢，真是又驚喜又尴尬啊！
不過他們為什麽總是要在衛生間接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