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痛的滋味傳遍全身,楚青一步步的走向阮秋,淚水在眼中打轉。
她本是一個無欲無求自我封閉的人。
小時候,二叔的話就像是魔咒将她籠罩,時時刻刻的折磨。
她如果不是這樣麻痹自己,怕是早就要瘋魔了。
而如今,阮秋這個樣子,她被折磨的幾乎要成魔了。
楚白和雪蘭在旁邊都有些緊張,他們全都不了解阮秋,一個剛剛被她罵的頭都不敢擡,一個是被救出前看見她是怎麽樣就把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撂倒在地上,本能的全都畏懼阮秋害怕她現在情緒不穩又一身的傷害會傷了楚青。
可是并沒有。
當楚青走到阮秋身邊,當她的兩手将阮秋的腰摟住的時候,那個受了如此大的傷害卻一言不發的女人居然像是一個孩子一樣靠着她落淚了。
空氣中都是悲傷的味道,阮秋靠着楚青,呢喃:“你來了。”
明明不想讓她知道的,可當最難過的時候,阮秋心心念念想的還是楚青。
楚青點了點頭,伸手去擦她的淚,自己的淚卻掉了下來:“疼不疼?”
阮秋不說話,将頭埋在楚青的勃頸處,拼命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氣,那味道就像是麻醉散,能夠治療一切疼痛。
楚青把阮秋帶進了房間,将她的衣服脫下來,當看到那淋漓狼藉的傷口時,淚,再次灑落。
阮秋有點不自在,臉微微的紅,她想要穿上衣服,可是楚青冰涼的手緩緩上的時候,她顫抖着不敢動了。
楚青不明白。
到底是為什麽?
她們只是相愛,做錯了什麽嗎?
重新給阮秋上了藥,只是楚青這上藥的過程有點艱難,她能夠感覺到阮秋身子的變化,從最初的僵硬到後面的柔軟,再到……甚至她看見阮秋咬着唇努力克制隐忍着。
這個時候,楚青要是不說什麽就對不起阮秋一直的隐瞞了,“難受麽?”
阮秋頓了一下,“什麽?”
楚青搖了搖頭,她一手将如瀑的長發分開,露出雪白的脖頸,唇輕輕的吻上了那片傷痕。
她太清楚了,阮秋為什麽去救雪蘭。
她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與雪蘭之前也沒有見過,跟楚白的關系略顯尴尬,為的全都是她。
因為楚白是她的哥哥。
愛屋及烏,她連帶着不想讓她的哥哥難受。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被硬生生的分開是什麽感覺?
阮秋比誰都清楚。
輕輕的,顫抖的,柔軟的,讓阮秋情難自已,她的手撐着身子,所有的思緒都跟着楚青走。
這樣失控的感覺,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之前,無論穆娜怎麽樣的強勢與壓迫,阮秋從沒有服輸過,她的世界裏就沒有屈服兩個字。
可現如今,她寧願屈服在楚青之下。
就在關鍵時刻,楚青恢複了清冷,她的身子微微向後,看着阮秋。
阮秋的臉泛着粉紅,咬着唇,眼中氤氲着水光看着楚青。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青青這麽壞呢?
楚青一手摸着她的臉頰,低沉的說:“這是懲罰你不告訴我。”
她們即将成為一家人的,難道妻妻之間不就是有福同樣有難同當麽?幸福分享給兩個人就是雙倍的幸福,而痛苦,她願意與阮秋一起承擔。
倆人手牽手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阮秋看了一眼客廳,整個無語了。
這倆人真的是心大。
雪蘭支起了鍋,做起了烤肉,她正在攪拌牛肉,看見倆人出來微微的笑:“餓了麽?”
楚白大爺一樣坐在那吃肉,他挑眉看了一眼阮秋:“這麽快?”
這個人,真的是好了之後就變成另一幅嘴臉。
快這個字,在某種意義上,讓阮總聽着十分不暢快了,她正要發作,楚青握了握她的手:“吃點東西吧。”
楚青不想讓阮秋吃這麽油膩的,她給她煮了粥,裏面濃了一些水煮牛肉。
楚白一口一口吃的開心,小啤酒也打開了,只是他時不時目光落在雪蘭的身上,眼中擦出晶瑩的淚花。
雪蘭一直微微的笑,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此時卻無比堅強,吃到最後,她以水代酒敬了阮秋一杯:“阮總,謝謝你今天的恩情,我和小白不會忘記。”
阮秋看着她,有些驚訝:“其實……雪蘭我一直想問你,你不害怕麽?”
她如何能做到如此的淡定安穩。
“害怕。”雪蘭的眼中閃過淡淡的愁容,“可又有什麽辦法?我從愛上楚白的那天起,就已經知道我們這條路不好走,當初的選擇我猶豫過掙紮過,可都沒有擰過感情,一旦真的選擇了,我不會輕易分開的。”
楚白握住了她的手,緩緩的低下頭。
阮秋心裏是佩服這個女人的,她甚至認為楚白配不上她。
“接下來該怎麽辦?”
楚白看着阮秋,他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轉變,從最初對阮秋的排斥到現在完全的信任,他雖然嘴硬,但對于阮秋單槍匹馬把雪蘭救出來的事兒早就感動的一塌糊塗了。
阮秋靠着楚青,很平靜:“雪蘭不能在這兒,很危險,我已經聯系素心阿姨了,你先去那邊,她會保護你。”
楚白看了看雪蘭,“我會回楚家的。”
之前的他一直認為楚家的一切都不屬于自己,應該是青青的,而如今……他是時候去承擔了。
“你回去就管用?”阮秋對他是一點情面都不留:“關鍵是楚天賜的态度,你沒有看見嗎?他根本就沒想着跟我媽對着來。”
自始至終,對于這一切,楚天賜都是知道的。
但是他是個商人,最會衡量其中的利弊,更何況楚家和阮家的聯姻早就定下來了,他沒必要跟穆娜弄個魚死網破。
楚白撇了撇嘴,阮秋翻了個白眼:“還有,你以為繼承公司那麽簡單麽?呵呵,就你現在這能力回去,不出幾年,楚家就破産了,我媽還得給我找下家,我還得弄個二婚。”
這話讓在阮秋身邊一直不言不語的楚青心裏一緊,她抿了抿唇,看着阮秋。
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态說出這樣的話?
似乎……似乎阮阮早就已經看透,她在她媽心中不過是一個物品擺件,放在哪兒都可以,穆娜并不關心,關心的只是她帶來的利益。
一陣子沉默夾雜在幾個人之間,阮秋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現在只能先緩和一下,等待時機。”
這些年,她學會做多的就是等。
幾個人剛吃完飯,院子裏就有車的聲音,間或,有燈光掃了進來。
“是素心阿姨,我跟她約定了,來的時候閃三遍燈。”
阮秋站起身來,楚白一下子抓住了雪蘭的手,雪蘭心裏也難過,卻還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靠近他的懷裏:“你放心,小白,我沒事的。”
楚白死死咬着唇。
門,被敲響了。
阮秋打開了門,素心面色冷峻的走了進來,她穿着皮大衣,還帶着黑色的手套,擰着眉盯着阮秋看。
阮秋演示性的偏了偏頭,不想讓她看自己的傷口。
“她真的是瘋了……”
素心搖着頭,心裏不知道有多難受,阮秋不想再提之前的事兒,她笑了笑:“姨,我未來的嫂子可就交給你了,幫我看好了啊。”
嫂子……
這一句話,把楚白和雪蘭以及楚青三個人說的心都滾燙。
素心把人帶走了,阮秋看着楚青:“青青,你也回去吧,今天我把人帶走了,明天指不定會怎麽樣,不要再激怒她。”
楚青默默的看着阮秋。
阮秋眨了眨眼睛,努力擠出一絲笑:“你要相信我,不是麽?”
嗯。
相信,從前到過去,她都相信阮秋。
離開前,楚白往外送了送楚青,楚青不讓阮秋跟出來,她的傷口不能着風,他嘆氣:“妹,到底是哥對不起你,我會幫你照顧好阮秋的。”
楚青看着他,楚白頭皮發麻:“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楚青淡淡的沒什麽感情:“哥,你畢竟是一個成年人,還是個男人,我希望你能夠跟阮阮保持距離。”
楚白像是被誰砸了一棍子:“你……你不會是不相信我吧?”
楚青看着他的眼睛:“是。”
楚白:……
阮秋太優秀了。
楚青甚至有一種感覺,無論是男是女,只要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都會愛上她。
楚白從小就花花腸子,楚青看過他無數的女朋友,雖然從認識雪蘭之後就開始收心了,一心一意的,但是楚青還是不放心。
夜晚再冷,也抵不過心的冷。
楚白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去的。
楚青并沒有直接回家,她遠遠的看着哥哥離開,直接發了信息出去。
從跟阮秋在一起,楚青已經一個月都沒有回家了。
折騰了這麽一天,此時,天已經蒙蒙亮。
楚青坐在客廳裏,楚天賜抽着煙,看着她:“怎麽這麽早來了?”
楚青對上楚天賜的眼睛:“爸,哥哥的事兒,其實你知道吧?”
楚天賜這一輩子撒了很多謊,對很多人,他都是言不由心。他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欺騙楚青,可如今,青青的眼神太銳利,讓他無所遁形,“嗯。”
聽到這個答案,楚青心中最後那一點期待也被摔個粉碎。
家,還是小時候的家。
在楚青的記憶中,她很小的時候,每天晚上下班,她經常看到楚天賜把楚白抱起來,扔高高,她在旁邊看着嚷嚷着也要扔高高,楚天賜會笑着将她抱起來同樣舉高,卻舍不得扔擡高吓着她。
原來,那樣濃烈的父愛,也可以在利益面前低下頭。
“青青,你最近變化很大。”
楚天賜的眉眼低垂着,袅袅的煙霧在指縫間纏繞,他看着楚青的目光低沉帶着些許的壓抑。
這個時間,黃蘭還在睡,楚天賜本來想叫醒她的,可是楚青特意叮囑了,不要叫她。
就是因為這一句叮囑,楚天賜知道,楚青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要跟他說。
長久的沉默。
楚青像是在積攢某種情愫,楚天賜也不出聲,沉默的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煙灰缸裏被按了無數的煙頭,楚青才緩緩的開口了:“爸,我都知道了。”
楚天賜被夾在指間的煙頭燙了一下,他擡起頭看着楚青。
楚青平靜的與他對視,不卑不亢。
楚天賜的眼眸早已有些渾濁,父女倆的目光焦灼片刻,他淡淡的:“你相信麽?”
相信麽?
對于那些不堪的傳聞,對于老二說的過往,楚天賜想問楚青一句,她真的相信麽?
楚青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發。
楚天賜撚滅煙,他靠在沙發上,重複的問:“對于老二說的那些,我殺了他,又不去救你親生父親的事兒,你相信嗎?”
從小到大,楚青還從沒見過楚天賜如此的激動,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眼睛通紅,一眨不眨的盯着楚青。
他這樣子像極了人在瘋癫前的隐忍。
楚青依舊是看着他的眼睛,楚天賜冷笑:“你在害怕,你怕我殺了你。”
這樣殘忍的話,他卻能說的如此平靜。
楚青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心,卻下起了雨。
楚天賜淡淡的:“既然這麽害怕,為什麽還來找我面對這一切?就因為阮秋麽?”
這話像是什麽東西刺入了楚青的心,她終于對上楚天賜的眼睛,“是。”
她本不想管這些陰謀詭計是是非非。
可如今,為了保護心愛的人,她只能選擇迎風而上。
“你要拿回原本屬于你的一切?”楚天賜看着楚青,以前,他看着楚青時常會想,長大的她會不會與自己對峙,就像是今天這樣一般,恨他怨他,可不知怎麽了,如今,楚青真的來了,他的心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只是……黃蘭會心疼吧,她自始至終都把青青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從今以後,楚青是不是就跟他們猶如陌路人了?
“不。”楚青的聲音很輕,那些對她來說又有什麽用,她對上楚天賜的眼睛:“我只要阮秋不再受傷害。”
她要這一切又如何?
王權富貴,對于她來說不過過眼雲煙。
從前是,現在也是。
她自始至終想要的都是阮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