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要,不要過來,放開我,不要碰我。”我哭吼着,哀嚎着,沒有人理我,也沒有人來救我。

就在這時,我仿佛隐隐約約地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輕喚着我的名字。“薇凝,薇凝,醒一醒。”

我緩緩睜開眼睛,展現在眼前的是那個似曾相識的黑色棒球帽、白色口罩、大太陽墨鏡。天啊,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我吓得閉緊眼睛猛的一拳擊過去。接着,腦子裏一陣眩暈,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腦袋上又繞着幾層繃帶。有沒搞錯,不到半年時間,我的頭又被打破了。

“哎呀——”這時一聲慘叫劃過我的耳際。

我踉跄地欲從床上坐起,但此時我太虛弱了,根本沒有力氣從床上爬起。這時,只見一個人從我的床下,捂着臉艱難地爬起來,一只手扒在我的床邊。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我激動地朝那人大吼,但聲音很微弱。

“我救了你,相反,你還這樣恩将仇報。”那人雙手捂着臉,痛苦得直抽搐。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沒錯,他就是我夢中那個頭戴棒球帽,臉被口罩罩住的神秘人。

“你到底是誰?這是什麽地方?”我本能地雙手捂住胸,像瘋了一樣,在床上掙紮着又朝他大吼。

“你放安靜一點,這裏是醫院。”那人激動地摘掉帽子,取下墨鏡和口罩。“是我,看仔細一點,是我。”

我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的一舉一動。“燦……燦桑,怎麽會是你?”我的眼睛突然一亮,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孫燦桑。天啊,我是不是在夢,他怎麽可能會找到這個地方來。

“幸好我來的及時,否則,你——就不堪設想了。”燦桑擺出一副一臉怨氣的樣子瞪視着我,好象還在怪我剛才不分青紅皂白的揍了他一拳。

“你……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我激動得熱淚盈眶。

“還不是李……”他說到一半,突然頓了一下,神情閃爍地又說“還不是你的那位華爺爺告訴我的。”

我猶豫了一會,微微提了提嘴角,低聲說:“你用不着隐藏什麽?我已經知道華爺爺就是李音奇了。”

“你已經知道了。”燦桑睜大眼睛,有些不大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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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沉思了半晌,說:“一定是吳嬸告訴他我的這件事情,所以他才會要你趕過來救我。”

我話說得有些含糊,燦桑一時沒聽明白,一臉茫然。

我望着他感觸地苦笑一聲,不想再對他過多的做一些無意義地解釋。這時,我腦海突然閃現一個問題,我是怎樣被他救出來的,于是就這問題,我又向他詢問。

“當然是用錢才能解決問題了。”他說的輕描淡寫,一臉的不以為然。

“錢——”我心裏猛一陣抽搐,“那你花了多少錢才把這件事情擺平的。”

“十萬。”他回答得特爽快。

“什麽,十萬”聽到這個數字,我幾乎要暈倒。“我爸爸只欠他們八萬,而且我還為他還了将近兩萬,剩餘的錢也頂多不過六萬,可……可你居然爽快地給了他們十萬,足足多給了四萬,四萬呀。”我心疼地咬牙切齒,欲哭無淚。

“哎呀,不就四萬塊錢嘛,用得着那麽認真嗎?”他滿不在乎地瞟我一眼,好象我這人很斤斤計較似的。

“對于像你們這種有錢來說,四萬塊錢吃頓飯都還不夠塞牙縫的,可對于像我這種窮人來說,這可是天文數呀,以後要我怎麽還。”我心裏酸溜溜的,荒涼極了。

“原來你是在為将來還錢而苦惱呀!”燦桑一陣怪笑:“放心,這些錢不需要你還,反正這些錢又不是我的。”

“什麽,這些錢不是你的?”我驚異地問。

“我是很願意出這些錢的,只可惜有人比我更急着出這些錢。”

“那——這個人是誰?”我扭捏地問,其實我心裏,早就知道這錢是誰出的,但我總覺得直接說出來會顯得我過于自作多情。

“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他用異樣的眼神瞟我一眼,又說:“這些錢當然是你一直所崇拜的偶像出的了。”

我沉悶一陣。

“不管是誰出的,既然是借就必須要還。”我坦率地說。

“按照你的這種邏輯,從小大到,我向他借了那麽多的錢,如果今天要我一次性還清,我估計我會破産。”他說着,倒吸了一口冷氣,好象這種事情很難以想象似的。

“你向他借了這麽多的錢,難道他從來就沒有找過你,要你還錢嗎?”我感覺這種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從來沒有”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接着又轉而調侃我說:“他這個人除了音樂和美女以外,其它的就什麽也不在乎了,不過,我看得出來,他這次是真的很在乎你的哦,盡管你不屬于‘美女’一類,但我估計他八層對你還是有點意思的。”他說着,時不時故作深沉地點着頭。

“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了,他哪會看得上我。”我紅着臉,害羞地說。

“如果他真的對你有意思,你會不會……”

“沒有如果,他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答案就這麽簡單。”說完,我便快速地一頭鑽進被窩,死活都不肯出來。

“你不喜歡他,那就喜歡我吧,至少我看起來比他要會憐香惜玉。”

我躲在被子裏,沒理他。

三天後,燦桑把我送回到墨菊山莊。山莊裏沒有因為我的晦氣而變得陰霾,院內的菊花仍嬌滴滴的泛着黃,鳥兒站在枝頭,依舊歡快的歌唱。我一進門,吳嬸就迎了上來,心疼地拉着我的手,問我是否還安好,頭上的傷是否還痛。我望着她那雙充滿慈愛的眼睛,一時間忍不住心裏的那份死裏逃生後時的激動,一頭栽進她懷裏,哭得死去活來。

吳嬸眼泛淚光,輕拍着我的背,哽咽地安慰我:“不要哭,現在已經沒事了,把這場惡夢統統忘記,從新開始生活。”

我吸了吸鼻子,猛一陣點頭。她抿着嘴,微笑着為我擦拭臉上的淚水。

真是一段痛苦得足以令人刻骨銘心的經歷,我不知道這件事的陰影會在我心裏停留多久,但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首先就應該懂得知恩圖報,所以我覺得現在我有必要去向奇少爺道聲謝,畢竟,沒有他那十萬塊錢,我現在也不可能活着回來。

我同燦桑一同上樓去見他,我們進到他的房間時,他正在看報紙。他見我們進去,便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目光從而轉移到我的頭上。

我不喜歡他用那種眼神看我,好象我是什麽稀有動物,急需得到社會的保護似的。于是我便很快低下頭,不敢迎接他那另類的目光。

“頭又被打破了?”他冷漠地問。

我擡手摸了摸腦袋上裹着的繃帶,扭捏地點點頭,沒有吱聲。

“你真是一個麻煩的人,如果你事先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現在也不至于惹出這麽多的麻煩來。”

聽到他說出這麽冷漠的話,我簡直要哭出來。我緊咬着嘴唇,強忍着心中的痛,哽咽着對他說:“您放心,以後……以後,我再也不會麻煩你,至于錢——就算這輩子不吃不喝——我也會一分不差地還給你。”

這個時候,一旁的燦桑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個冷酷至極,一個可憐巴巴。于是他為我打抱不平,憤恨地朝奇少爺大吼:“你這家夥是什麽意思,你既然這麽怕麻煩,幹嘛那時要我去救她。我看你不是怕麻煩,而是怕被人栽一個見死不救的罪名。”燦桑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對着他又一陣咆哮:“薇凝她就是不想麻煩你這個冷酷的家夥,所以才沒敢告訴你,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晚去一步,她的後果會怎樣?我告訴你,她肯定會被她那個混蛋父親給逼死。”

“夠了。”我一把甩開燦桑的手,哭泣着哀求他們:“求你們仁慈一點,不要再提我爸爸,不要再提這件事情,我求你們了。”說完,我捂着臉,跑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哭了整整一天,就連燦桑什麽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滿腦子都是父親棄我而去時的背影,我想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情,但我卻怎麽也做不到。

晚上,我不停地寫日記,在日記本裏瘋狂發洩長久以來積壓在我心裏的郁悶。這個世界上好象也就只有日記本才是我正真的朋友,只有它才會在任何時候不厭其煩地聆聽我心中的苦楚,感受我心裏的那份悲涼。

第二天,我扒在桌上被窗外的鳥叫聲驚醒。沒想到昨晚寫日記,寫着寫着就睡着了。我緩緩睜開迷朦的睡眼,一股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我剛直起身子,披在我背上的外套突然滑落下來,落到地上。我有些納悶,昨晚我記得我并沒有為自己披衣服。難道昨晚吳嬸進過我的房間,是她為我披的衣服嗎?這時,我突然發現日記本裏夾着一朵菊花,剛才我所聞到的花香味,就是這朵菊花散發出來的。我摸不着頭腦地将日記本打開,發現日記本裏除了夾有菊花以外,上面還留有兩個字“堅強”。雖然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但從筆跡上來看,我很快就解開了剛才困擾我的迷團。如果我猜得沒錯,昨晚進到我房間裏,為我披衣服的那個人一定是奇少爺。不知為什麽,看到這朵菊花和這兩個字,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我拿起花,在鼻子前嗅了嗅,心裏美滋滋的。也許是花香的緣故,引發我體內的熱血沸騰,一時間我有些無法控制自己情緒。我沖出房,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奇少爺。

當我跑到他的房間時,發現他并不在自己的房間裏,我有些納悶,更有些失望。我剛一走出他的房間,在門口正巧碰到吳嬸。

“怎麽,在找少爺是嗎?”吳嬸笑語盈盈地問。

我望着她羞紅着臉,扭扭捏捏地點點頭。

“他在三樓音樂室裏正等着你呢,快上去吧!”

“他在三樓正等着我?”我瞪大眼睛望着她,驚訝地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快上去吧!他都等你老半天了。”吳嬸笑着點頭催促我趕快上去。

我興奮地跑到三樓的音樂房,站在音樂房的門口,不知怎的,心裏老是七上八下。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奇少爺正坐在那架破鋼琴旁。

“你醒了。”他先開口問。

我點頭應了一聲,猶豫了一會,扭捏地說:“昨晚——謝謝你送給我的菊花,還有——那千金難買的那兩個字。”

他背對着我冷淡地笑了幾聲。

“頭還痛嗎?”他又問。

他不問還好,一問我的頭就突然痛起來。

“還好了,就是有一點點痛。”我咬着牙,一臉痛楚的苦笑。

“那就好,我可沒有雲南白藥給你了。”他說話時的語氣仍舊沒有絲毫熱度可言,好象他對我的這種關切,是因為沒有雲南白藥給我的緣故。

“你為什麽老是喜歡說些非常冷酷的話?”我鼓着腮幫子,暗暗偷笑。

“我這個人本來就沒有什麽熱度可言。”

“不——”我跑到他身邊,揚着眉毛,腼腆地笑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哦,是嗎?”他冷淡一笑。“那你認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是一座富士山,”我轉溜着眼珠,笑着說。

“富士山?”他有些不解。

“對,富士山。”我堅定地回答。“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它雖有着冰雪覆蓋的外表,但內在卻有着一顆灼熱的心髒。”

他聽了,冷嘆一聲說:“雖然我不喜歡這個比喻,但聽起來确實很有意思。”

“你不喜歡,那證明我比喻的得很恰當。”我雙手交叉,把手腕擱在鋼琴的邊延處,斜着腦袋凝視他。

“何以見得?”

“你不覺得你的微笑就像富士山一樣外冷內熱嗎?”

他側頭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看來今天我是說不過你了,言歸正傳,想聽什麽,快說,錯過這次機會,可就沒下次了。”說着,他把雙手放在琴鍵上,擺出一副即将要彈琴的姿勢。

聽他說沒下次了,我一時慌了神,連忙說:“我當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我要聽……我要聽……”我在腦子裏醞釀一會,急忙又說:“我要聽‘斷翼天使’、‘永遠的蒲公英’、‘哭泣的月亮’、‘将軍魂’,還有……”

“你還真夠貪得無厭的。”他突然打斷我:“難道你要把奇跡樂隊所有的歌都點完你才甘心嗎?”

“不行嗎?”我撇着嘴,笑着強辯:“剛才是你要我點的,你又沒說我可以點多少首歌。”

他望着我,嘆了口長氣,很無奈似的直搖頭,說:“算了,看在沒有雲南白藥的份上,為你免強破例一次!”說着,悠揚的旋律從他的指尖流出。我倚在鋼琴旁,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彈鋼琴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我反而無心去欣賞他的音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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