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聽了,有些不耐煩。
“好了,好了,收起你的英雄白癡論,你沒去學哲學真是太可惜了。”我對着他,故作惋惜地直搖頭。
“唉!”他也身感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說:“我一直也是這樣認為的,這就叫作天意弄人。”
“聽你這話,看來你是很後悔當初選擇音樂作為自己的職業呀。”我笑着,跟他開玩笑。
“是呀。”他很肯定地說:“我真的很後悔當初怎麽就選擇音樂作為職業了。”
聽他這樣說,我有些愕然,身為一個音樂人居然不喜歡音樂。我瞪大眼睛,愣愣地問:“難道你不喜歡音樂嗎?”
“不喜歡。”他兩眼透着堅定,認真。
“既然不喜歡,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從事這一行呢?”我更不解地問。
“跟你說了——‘天意弄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他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長發,意味深長地說:“如果當初我媽留給我的是一把菜刀而不是一把吉它,我估計現在我一定成為了一名非常優秀的廚師。”
“廚師。”聽他說想當廚師,我忍不住想笑。“那你一定很會做飯羅!”
“做飯?”他沖我笑着搖頭,說:“做飯不會,吃飯一流。如果我會做飯,現在就不會拿着吉它到處混飯吃了。”
我望着他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頓時覺得他好象貼近我不少。
“我覺得你真的不太像個明星。”我凝視着他,真切的說。
“是嗎?”他的笑意更深了,接着又說:“謝謝你的誇獎。”
“誇獎?我有誇獎你嗎?”我不解地問。
“對于我來說,別人對我最好的評價就是說我不像個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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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追問。
“因為我和你一樣,有恐高症呀。”他笑着說:“天上的明星都那麽高,指不定哪天,這些光輝無比的明星就變成了流星,隕落到人間,瞬轉即逝,粉身碎骨。”
“你還真是一個很風趣的人,說實話,真的很難想象在音樂上,你曾經贏過李音奇。”
“過去我贏過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不,不是。”我極力否認,心裏有些打結,“我只是有些不解一個把音樂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人在音樂方面怎麽會輸給一個根本就不喜歡音樂的人。”
“你想知道原因嗎?”
我點點頭,巴望着他快些回答。
“其實——你剛才已經說出答案了。”他故弄玄虛地賣關子。
“我說過?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有些性急,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追問:“你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原因。”
“你自己去想吧!”他望着我深沉一笑,眯縫着眼說:“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什麽提示?”我追問,緊張得就好象正在參加王小丫主持的“開心辭典”。
“我是一個熱愛生命的英雄。”說完,他又仰頭望向天空。這時,一群大雁呈“人”字型從我們頭頂掠過。
“你的意思是說,李音奇他之所以會輸給你,全因為他不夠熱愛生命?”
“我可沒那樣說。”他擡了擡鼻梁上架着的太陽鏡,散漫地說:“我看他是很熱愛生命的,不然,他也不會活到現在。”
“那——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我斜着腦袋望着他,困惑不已。
“的确是跟熱愛生命有關,但重點卻不是熱愛生命。”他又捋了捋頭發,說:“英雄才是重點。”
“英雄。”我不解地重複了一遍,感覺有些深奧。
“李音奇只能算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但他絕非是一個熱愛生命的英雄。”這時他突然側過頭望着我,好象想到什麽似的,又問:“你知道什麽樣的人才算是英雄?”
我鎖着眉頭,沉思片刻。
“大概是別人不敢做的事情自己敢做,總之‘勇敢’是成為英雄的必備條件。”我對自己的觀點深信不疑。
“那你認為勇敢的定義又是什麽?”他接着問。
“大概……大概……”我吱唔半天,腦子裏有點亂,“我又不是現代漢語詞典,反正我心裏明白是什麽意思就行了。”
他看着我這副愣頭愣腦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所謂勇敢就是不怕死,兩腿一蹬,大義凜然地慷慨就義,是嗎?”他說着,作了一個蹬腿的動作。
“你說話太偏激了,不見得勇敢就一定要死呀,‘勇敢’一詞可以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反正超越自我的行為都稱得上是勇敢,當然除了作奸犯科、為非作歹,破壞社會和諧秩序以外。“我說着,對自己的這番見解頗為自信地揚了揚眉。
“是嗎?”他笑着又側過頭凝視我,凝視好久,也不說話。我感覺他此刻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讓人心裏産生出一種發毛般的恐懼。
“你——幹嘛這樣看着我。”我低着頭,回避他看我時的目光。
“沒……沒什麽。“他好象也意識到我此刻的不安,便很快側過頭,不再看我了。
他從身上摸出一支煙點燃,說:“剛才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樣看你的。”
“沒……沒關系。“我搖頭,一陣尴尬的苦笑。
“我剛才只是突然一下,感覺你的眼睛和我女朋友的眼睛長得特別像,都很漂亮。”他說着,吐了一口煙。
“是嗎?我相信你的女朋友一定長得很漂亮。”我漲紅着臉說,畢竟被人稱贊漂亮多少會有些難為情。
“準确地說,她除了眼睛以外,就沒有一處長得比你漂亮了。”他散漫地又吐了一口煙。
“為……為……為什麽拿我跟你的女朋友比?”此刻,我的臉漲得更紅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話,他若有所思地擡起頭,望向天空中已西沉一半的落日,不禁會心一笑,說:“她的臉,圓圓的,不像你的臉這麽小。鼻子小小的,不像你的鼻子,長得這麽高。她人長得也是胖胖的,也不像你這麽瘦,說實話,她真的長得挺肉的。”他說到“挺肉”時,眼睛裏透出一道幸福的光茫。
“聽你這樣說,你的女朋友應該屬于可愛型的羅。”我說。
他點點頭,贊成我的觀點。
“真可惜,今天你沒能把你的女朋友一起帶過來。”我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你很想見她?”他側過頭,突然問。
我點點頭說是。
他笑而未答,低着頭,神傷地猛一陣抽吸。
過了好一會,他才又開口說話:“你——可不可以讓我吻一下你的眼睛,一下就好。”他說的挺誠懇的。
“什麽——”我瞪大眼睛,差點驚叫出來。“你這樣做就不怕被你女朋友知道?”
“如果她知道,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這時,他突然站立起來,兩手展開,做了一個飛翔的動作。
“為什麽?”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在十年前就已經過逝了。”他說着,走到平臺的攔杆前,扒在欄杆上,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對不起,我不應該提起你的傷心事。”我自責地說,心裏挺難受的。
“沒什麽。”
之後,他一直都不說話,呆呆地伫立在夕陽裏,聽着耳邊鱗雲晚風湊響的挽歌,我看着他沮喪的背影,挺凄涼的。這時,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來安慰他。
“你——剛才——不是說,想要吻我的眼睛,現在我——答應你的請求。”我使出渾身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他轉過身,用懷疑的眼光看着我,一臉的不相信。
“你真的願意?”他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後,秉住呼吸點點頭,說:“趁我現在還沒有改變注意之前你快一點。”
他奸笑着把嘴一抹,發出一陣吸口水的聲音,走到我面前,說:“既然你這麽爽快,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抽搐了一下嘴角,緊閉雙眼,點點頭。
他緩緩把臉貼過來,越貼越近,越近我就越緊張。天啊,我的心髒似乎要從我的胸腔裏跳出來。慢慢的,我開始感覺到他的氣息從我的臉上淌過,“不要,不要”,我在心裏大聲吶喊。
“算了。”就在最關鍵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松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忙問為什麽?
“我不喜歡勉強人。”他說。
“你……你……你沒有勉強我,我是自願的。”我低着頭,感覺又尴尬又內疚,總覺得答應別人的事情沒能做到,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你只是想安慰我,并不是真的願意。”他懶散地又坐回到我旁邊的石階上。
“我是想安慰你,可是——”
“你真的想安慰?”他突然打斷我的話說。
我很誠懇地朝他點點頭說是。
他眯縫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翻,問:“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如果你沒有男朋友,那你就做我的女朋友,直接安慰我好了。”他笑着說,一臉輕浮的表情。
“你神經病呀,我剛才還以為你是一個用情專一的癡情人,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背叛了你死去的女友,算我看錯你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憤地說:“你真可惡。”
“我都有十年沒交過女朋友了,這還不夠專一?”說到這,他突然打住了,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望着我,說:“我知道了,你是李音奇的fans,你喜歡他那個怪胎。”
“你胡說,我……我哪有喜歡他,我……我只是很欣賞他的音樂才華而已。”我閃爍其辭地強辯。
“真的嗎?”他緊盯着我看,目光像X光一樣穿透我。
“你們樂隊的人怎麽都這樣花心呀。”我瞟他一眼,抱怨着說。
“那也不見得,有一個人就不花心呀,他很專情的。”
“李音奇。”我不加思索,沖口而出。
他驚訝地側過頭,像偵探發現新線索似的,指着我,興奮地大叫:“你還說你不喜歡他,不打自招,無話可說了吧。”
“我哪有,我哪有。”我羞紅着臉,害臊地極力否認。
“說實在的,李音奇是我們四個人當中最花心,最濫情的一個。如果說誰最專情,他肯定排在最後一名。”他緊繃着臉,若有所思地說。
“我才不相信呢!”我低聲說。
“你覺得我的樣子像是在騙人嗎?”他說着,将兩條胳膊展開,做了一個很坦然的樣子。
我斜睨他一眼,低頭不語。
“其實我們四個人當中,最專情的人要屬姜承宇。”他一臉認真地說:“他只對他妹妹感興趣。”
“什麽,他對自己的妹妹……”我的眼睛一下子張得老大,滿腦子八卦的聯想。
“有什麽好稀奇的,他們又不是親兄妹。”他轉過臉,凝視我說:“到是你,如果說你不喜歡李音奇那個怪胎,我才感到稀奇呢!”
“怎麽又扯到我頭上來了。”我朝他皺了皺鼻子,不耐煩地說。
他看着我那副煩燥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好象我正中他下懷。
不行,我不能跟他在這裏繼續繞下去,指不定待一會,他還會弄出一些令人尴尬的狀況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看現在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我笑着又跟他寒暄了幾句後,就扯了一個理由,慌忙地離開了平臺。
等我回到宴會廳時,大多數客人已經離開,廳內空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服務員還在廳內忙活着,清理現場。我踮起腳,伸長脖子,朝廳內探望,并沒有發現燦桑的蹤影,我估計他此時一定是在樓下送客人們離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我累得就連澡都不想去洗,只想倒床就睡。說來也巧,上床後,我幾乎沒有給自己醞釀的時間,就睡着了。我想這也是我長這大,第一次餓着肚子也能睡熟的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