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聚義樓故友重逢
第二章 聚義樓相見
昔陽城最大最豪華也最貴的客棧聚義樓,衆多武林人士集聚在大堂中,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了,接待的使者只說讓大家安心等候,別的什麽都問不出來。
思及此,一彪形大漢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發英雄帖邀請我們大家來,卻不讓我們住入萬青閣,讓我們在這裏幹等着,這是哪門子的待客之道!”隔壁桌一白衣青年往這邊撇了一眼,轉着手中的玄機扇,道:“柳盟主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讓你住這裏你就安心住着就是,餘幫主你也好久住不起聚義樓了吧。”
這白衣青年正是日前才繼任玄機閣的新任閣主。他自小聽聞柳盟主的英雄事跡長大,自然容不得旁人說他半點不是。
這彪形大漢名為餘長勝,正是布衣幫幫主,長着一臉絡腮胡子,橫眉瞪眼甚是吓人。白衣青年的話正踩住他的痛腳,布衣幫近年每況愈下,已有入不敷出之勢,但這是幫中私事,并未外傳。他怒而起身,一掌劈向那青年,青年一個轉身,足尖輕點,急往後退去,避開了掌風,但青年之前坐的凳子可就不那麽幸運了,瞬間化為粉末,旁邊的記賬夥計一星看了,一本正經地在一本簿子上記了兩筆。
白衣青年挑了挑長眉,邊搖着手中折扇邊笑着說:“早就聽聞過布衣幫的金剛挫骨掌不同凡響, 今日一見,原來竟是閣下的內力深厚一些罷了,在下佩服。”言下之意是指他的金剛挫骨掌并沒有練到家,只是內力深厚催發掌力,才發揮如此大的威力。餘長勝氣得不行,但卻驚訝于這黃毛小子竟能看出這裏面的門道,來頭不小。
一擡頭,竟認出他手中的玄機扇,原來是通曉天下秘辛的玄機閣。玄機閣擅搜集秘辛,見識極高,除卻春風化雨,其他派中功夫都只是中等,只輕功見長。他哼了一聲,諷道:“原來是新任玄機閣閣主千白渡,乳臭未幹,不知所謂,小小年紀竟不懂得尊重長輩,就是你老子千機也得給我幾分薄面,你竟如此目中無人!”千百渡正要發作,角落裏傳出一聲“兩位請住手”。大家聞聲看去,只見是一灰衣道人。
那道人往這邊走來,停在兩人中間,說:“大家都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莫要傷了和氣,讓柳盟主難做。玄機閣閣主初涉江湖,年幼不懂事,就請餘幫主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吧。”餘長勝雙手握拳回敬一禮,道:“原來是霧青觀元一真人。看在元一真人的面子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哼。”說完一甩袖就徑自回自己房間去了。元一真人回頭看着千百渡,笑着問到:“如今柳盟主遲遲不現身,前所未有,不知是否是萬青閣中出了大事?玄機閣可收到了什麽消息麽?”
千百渡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憤憤不平,心想布衣幫早已大不如前,別人不知道他玄機閣可知道,連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不知道憑什麽還留在武林同盟會,心裏早就不服,可是臨行前爹還囑咐過不許生事,自己已經是玄機閣閣主,應該有個閣主的樣子才是。
想到這裏,千百渡才回神,回以一笑,道:“元一真人有禮,小輩倒是不曾收到什麽消息,只不過近年來無提山莊日益壯大,如今早已更勝當年,怕是離他們向我們武林同盟會複仇之日不遠了。柳伯伯身為武林盟主,想必是要事纏身。”全場人一聽到無提山莊四個字都神情凝重起來,一下子整個大堂安靜地似乎能聽到外面雪花落地的聲音。
靜默了片刻,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小二連忙從後堂出來,門一打開,卻見門前站着一位女子,眉如柳葉,眼若彎月,紅唇飽滿,白膚透亮,一身淺青色衣裙,外面穿着雪白色冬襖,正是之前那位現身小江湖的女子。
小二一時看得呆了,女子連喚了幾聲“小二哥”,引得大堂中很多人都看了過來,小二才回過神來,為難地說“啊,額,這位姑娘,小店已被柳盟主包下招待武林人士,姑娘你還是到別處去看看吧。”姑娘彎了彎嘴角,卻并未笑開,說道:“那就對了,小二哥,我是來找人的。請問閻王醫者到了嗎?”小二連忙側身請姑娘進屋,帶着幾分欣喜:“到了到了,姑娘快請進,外面冷,閻王醫者前日便到了,住在東樓天字二號,小的這就領姑娘過去。”
說着轉身關上大門,領着姑娘往後院走去。他們的背影剛剛消失,大堂裏立馬響起了竊竊私語,早就忘了之前的肅穆話題。“這位姑娘是什麽人啊?和閻王醫者是什麽關系?”,“這麽漂亮的美人兒,閻王醫者真是有豔福。”說到閻王醫者,正是近兩年才聲名鵲起的人物,只知道他姓顏,不知道名字,所以人稱閻王醫者。他一身醫術高超卓越,又憑無痕劍法在江湖上闖出些名聲,是新晉的青年才俊,不知道又有多少江湖俠女惦記上了......
小二領着姑娘到東樓天字二號間門口,笑着說道:“姑娘,到了,閻王醫者就住在這裏。小的先退下了,有需要請随時吩咐。”那姑娘笑着道謝,只是待小二走後,那笑意漸去,整個人慢慢散發出清冽的寒氣。她盯着門看了幾眼,濃眉微蹙,忽的飛起一腳向門踹去,嘭的一聲,門和門框一起倒在了地上,碎成幾塊,幹淨利落。
房中一錦衣男子正在飲茶,正是閻王醫者顏予之。他專心看着桌上棋局,不留心倒被吓了一跳,茶差點灑在身上。一擡頭,便看見一臉冷清的女子站在門外,目視前方,卻不看他。顏予之似乎有些驚訝,但只那麽幾秒,接着看了一眼可憐兮兮躺在地上的門,搖頭嘆息,“誰又惹你了?就算是人家惹你,也斷沒有到我這裏發洩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那女子嗤笑了一聲,走了進來,在他對面坐下,道:“人家惹我,我自會教訓。而你閻王醫者,兩年前不告而別,自然也是惹了我。看在你忍辱負重的份上,我大人大量,這一腳揣在門上算是便宜了你。”顏予之苦笑:“好吧,我不告而別,是我的錯。但你怎麽也出谷了,你爹,額,谷主他允許你出谷了?”說着倒了一杯茶遞給她,琉衣接過,說道:“我本非神農谷弟子,為何要他允許。倒是你,你要是敢阻止我殺....”“琉衣!”顏予之打斷了她,“小心隔牆有耳。”
琉衣往外面瞧了一眼,道:“你多慮了,我進來的時候觀察過,聚義樓的客房設計極為巧妙,各房間周圍都是人工溪流,其間崎岖不平,全是水流聲,明顯就是為了防止偷聽,看來聚義樓背後的人也不簡單,有機會一定要認識認識。而且你我都有功夫,有人靠近就會馬上察覺。”顏予之壓低聲音說道:“你要做什麽我如何能阻止得了。如今我也不再是神農谷的人了,幸好谷主開恩,只是私下把我除名,并未發出神農榜。”琉衣微微皺眉道:“他居然有這麽好心。”
顏予之也不好接這個話題,雖然被逐出谷,谷主依舊是自己的恩人,他知道琉衣對谷主成見頗深,但清楚她的個性,也絕不敢勸她什麽。于是提議道:“我們好久不見,要不要出去比試比試輕功?”琉衣彎頭想了想,點頭答應。兩人出門,直接翻上屋頂,只眼神交流,便立即會意。六年的時間,雖然不是日日生活在一起,但還是讓他們彼此之間有些默契。接着兩人朝東掠去。片刻後,兩人幾乎同時抵達城東外圍城牆之上。
琉衣笑着贊道:“沒想到兩年不見,你的輕功倒進步不少。”顏予之笑道:“跟你比還是略輸一籌啊,看來,你這兩年也是下了狠心要出谷了。不過以你的性子,能夠靜下心來苦練的來來去去也還是那幾種功夫罷了。”琉衣瞪了他一眼:“還敢挖苦我,想來這麽久沒見,你一定是忘了薏草粉的滋味了。”顏予之聽她半開玩笑的打鬧話,并不接茬,而是感嘆道:“一轉眼,時光飛逝,想想我們已經相識八年了。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句感謝。當時我初入神農谷,滿心仇恨,練功急于求成,止步不前,若不是你開導,我必定會落個走火入魔的下場。本以為我上次不辭而別就再也沒有機會與你說這話,沒想到老天還是給了我這個機會。謝謝你,琉衣。”
琉衣心想,若非她自己也經歷過那樣一段過程,早已是過來人,也沒有辦法反而去開導別人。但她表面上絲毫不知謙虛為何物,一臉壞笑:“那我豈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該如何報答我呢?”顏予之正色道:“如果将來有機會,我一定還你一命。”琉衣被他嚴肅的表情吓着了,大呼:“我才不要,人命最是輕賤,顏予之你個小氣鬼,趕明兒給我送幾兩白銀還差不多。”
于是,果然順利地把顏予之氣笑了。琉衣想起正事兒,忽而正色道:“你沒有回思量山無提山莊,反而自己在江湖上混出了一個名號,如今又混入武林同盟會,你是打算孤軍奮戰?”顏予之的面色沉重下來,正對着琉衣說道:“不。恰恰相反,我,我是有特別任務在身,才借機進入同盟會。景叔叔和整個無提山莊都與我共同作戰。倒是你,琉衣,你向來獨來獨往,這次出谷,你打算好了要自己動手麽?”“是啊,等了那麽久,可不能讓你捷足先登。你我不如來一場比試,看誰先殺了那狗賊。”
顏予之嚴肅起來,說道:“好,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他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這些年他招攬了許多能人異士至旗下,甚至獨門千毒王也在其中。我和你的仇不一樣,當年無提山莊上上下下幾千條人命,不是柳雲帆一條命可以償還的了的。你要的是他的命,而我要的先是他的忏悔和澄清,然後才是他的命。師公根本沒有盜取吟雪劍,無提山莊也沒有窩藏吟雪劍,這一切都必須要大白于天下,否則,無提山莊百年的聲譽就無法挽救。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殺他之前,能不能先讓他還我無提山莊的清白?其實,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留在神農谷,一生不問世事,快樂無憂,你的仇我會替你一起報了,豈不更好?”
琉衣臉色一變,嚴肅道:“予之,你忘了我們在神農谷的日子了嗎?那個時候,我們有着共同的信念,共同的敵人,從不言棄,如今也是一樣。十年寒暑,我從未停下休息,為的就是報仇雪恨,我爹不報仇,但他阻止不了我報仇。是朋友,就不要再說這種話。你說的我都會記在心裏的,若是我先殺他,一定讓他寫下忏悔書及當年真相,無提山莊自然重拾清白。還有,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等我大仇得報,再找你大醉一場。”顏予之嘆息道:“好,我等着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說這種話。對了,你可知道,這次召開武林大會,正好柳夫人和柳二小姐也要從鼓譚庵回來了。”琉衣冷笑:“是麽?我倒要看看這柳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顏予之:“你切勿沖動,我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妄自行動。十年前柳雲帆宣布秋前輩的死訊後不久,又對外宣稱柳夫人被無提山莊餘孽毀容,大小姐柳依依遇害身亡,于是由柳家二小姐柳沁雪陪柳夫人前往鼓譚庵治臉休養。休養了十年,從來不出現在人前,如今倒要回來,多半是有陰謀的。”琉衣:“哼,不管他是什麽陰謀,我只知道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顏予之想起些什麽,道:“雖然你不想與我們合作,但是如果你願意,可以去無提山莊暫住,不管你有任何需要,無提山莊都會竭盡全力助你。”琉衣大笑:“說得跟無提山莊是你家的一樣,據我所知,現今無提山莊可是姓景。”
顏予之也笑:“不是我大言不慚,只是景叔叔一家人确實很好,待我猶如親子,我爹在世時跟我提過,要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那必定是景藍叔叔。若知道你是我看重的朋友兼救命恩人,必然也會對你極好的。”“行了行了,知道你景叔叔一家人都好,每次說起來都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若是有需要,我不會客氣的。你放心好了。”她看時候差不多了,又道:“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辦。”“好,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顏予之也不拖拉,一個閃身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