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離別
一襲火紅戰甲，一頭及地紅發，在大殿中突然出現的那個滿臉邪笑的男子，竟然就是在花果山被魔族攻破以後不見蹤影的——修羅王！一時間，千般疑問齊上我心頭：他為什麽會在魔宮？他與魔族之王大黑天神有何關系？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雪獅、蓮羅那、迦樓羅又去了哪裏？他臉上為何有這樣邪異的笑？甚至，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修羅王？……
“妖王，這些問題，就由我來替你解答吧！”又一個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一條純黑色的人影從黑暗中慢慢顯現。是那個黑衣女子！就是她，将我調離花果山，使魔族得以趁虛而入，攻破了花果山！可是，她為什麽會知道我心中所想？難道她的讀心術，連我的心事都可以猜透？
“沒錯，”黑衣女子笑着，走到修羅王身邊，“妖族的王，雖然有稱霸三界的強大力量，但在我破壞神濕婆眼中，絕對不值一提。你的心事，我甚至不用去猜，當我想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告訴我你心中在想些什麽。”濕婆！這女子竟然就是濕婆！三大主神中最強最霸的，掌管生死、力量、破壞的大神濕婆！為什麽她也會在魔宮之中？她最後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誰會把我心中所想告訴她？
“妖王，相信你很想知道這一切吧？”濕婆笑吟吟地，“那就和你的朋友們靜下心來，聽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當年魔族進擊三界，其先鋒軍的首領便是大黑天神的親子，天魔刑天。刑天的魔力，僅次于大黑天神，他帶領一百萬魔族先鋒軍，從陰魔窟沖出，攻破上任佛祖大日如來布在陰魔窟外的四十九重不動結界，接着又掃平了伫守在陰魔窟外的三百萬神族大軍。神族在那一役中損失慘重，刑天帶領百萬魔兵直上三十三天，如入無人之境。直到，他碰上了一只妖。”“妖？”我禁不住問，難道又是一只妖阻止了刑天破壞三十三天？為什麽濕婆所講的，竟與我和修羅王的遭遇如此的相似？
“是妖。”濕婆點點頭，接着說：“那只妖，便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只擁有戰鬥能力的妖，他的名字，就叫做天妖。妖族在三界之中，本是最弱的一族，他們連人類都不敢招惹，生怕觸怒人類，令他們再無栖身之所。但是天妖，卻是妖族的一個異數。他不僅擁有戰鬥的能力，而且還是連天界神族都感到恐懼的戰力！當天界上一任天帝被刑天打倒，刑天舉起巨斧想要劈倒撐天的極柱之時，天妖出現了。長期的營養不良使他看起來像是一只瘦弱的猴子，站在巨人刑天和在連番激戰中剩餘的十數萬魔兵面前，就像是螞蟻對着大象，可是他，卻對刑天說出了一句話。他說‘撐天的極柱絕不能倒，否則人界必受波及，妖族再無容身之所，你要毀天滅地，得先從我的身體上踩過去！‘刑天笑了，面對這樣一只看似弱不禁風的妖，他除了笑，還能做些什麽？但他馬上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天妖，在一瞬間，幻出數千化身，将魔族的十數萬先鋒軍一掃而空。刑天意識到自己碰上了強大的對手，魔族的先鋒軍，是連神佛的結界與大軍都無法攔住的，可是這只小妖，卻連手都沒有動，便消滅了十數萬魔軍。刑天與天妖在天界展開了一場震古爍今的大戰，二人大戰七天七夜，不分勝負，不由惺惺相惜起來。但是二人的立場卻絕對不同，兩人之中，必須有一個倒下。七天七夜的大戰已耗盡了他們的真元，就在他們兩敗俱傷之際，三大主神之一的大梵天突然出現，一劍斬落了刑天的頭顱。而天妖，梵天因懼怕他的強大力量會對神族構成威脅，便趁他受傷之際，将他的肉身打得灰飛煙滅，将他的靈魂封進了一塊石頭之中。刑天被梵天偷襲殺死，他的靈魂在天地間游蕩，直到他遇到了三界之中另一個強大的種族。那是一個被宿命與詛咒控制的種族，卻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大的神力，他們本應是神，卻被神族所遺棄，他們的怨念令他們的神力更強更霸。刑天知道自己碰上了複仇的好機會，于是便附在了一個尚在母親腹中的嬰兒身上。他要成為這一族人，他要利用這族人向梵天報斬頭之仇！這一族人，便是由梵天親自創造，卻又親自對其施行詛咒的修羅一族！”聽到這裏，我感覺自己的心緒已經亂了。我隐隐感到，我的宿命已絕不像以前的那樣簡單。
“而那只被封印進了石頭裏的天妖，最後也終于借助天地精華，從石中重生，他就是你，妖王孫悟空！”如同五雷轟頂，濕婆的最後那一句話，直如五雷轟頂。我腦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響，濕婆的那一句話，不斷地在我耳中回旋，仿佛要鑽裂我的頭，仿佛要令我全身爆破。怎麽會是我？我怎麽會是天妖？我原來不是天地所生的石猴，我原本便是三界之中最強的天妖！
“那麽，修羅王……修羅王他……”我喃喃自語，我已不知該如何用語言表達心中所想。
“修羅王，便是刑天轉世！”一切的謎團在這一剎那解開。我終于知道了為什麽我會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大妖力，為什麽天界神族總是對妖族的存在耿耿于懷，為什麽我總是會在毀滅與守護之間徘徊。因為我的前世是天妖，一只想守護卻被別人陷害的妖。而神族，因為看到了天妖的強大力量，害怕妖族再度出現一只擁有天妖力量的妖，于是處處限制妖的存在。至于修羅王，我與他前世本是一對互相尊敬的敵手，而今世，在我想要毀滅時，是他阻止了我，在他想要破天滅神之際，也是我阻止了他。我們今世的命運，與前世，是何等地相似！我與修羅王之間，本就是一對天生的對手，我們之間，注定要有一個人倒下。修羅王，想必也知道了我們的宿命。想必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其實不是被梵天控制，被梵天定下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修羅族人，他的命運，早已在他的靈魂附體于修羅族嬰兒體內時被他自己決定！
現在，我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又多了一個——刑天轉世的修羅王！
“你呢，你又是什麽身份，你與魔族又有什麽關系？”一直沉默的夜叉王這時說話了，他的語氣很冷，冷得如同萬載不化的玄冰。我知道，他也被震驚了，他用冰冷的語氣說話，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能冷靜下來。
“我？”濕婆呵呵一笑，“我是刑天的妻子。神魔大戰之時我還是一個只懂得侍奉丈夫的魔族女子，但當我的丈夫被梵天殺死之後，我便發誓，要覆滅三界，報此大仇。當我以神的姿态出現在三界之中時，我的力量也一度令三界震驚，于是他們，也将我奉為三大主神之一。其實他們哪裏知道，我其實本是魔！妖王，知道了你的前世，你還這麽持着于與魔族作對嗎？你想想，天界神族哪一次不是過河拆板？你的前世為了救助天界神族被梵天擊殺，而你自己，在你阻止修羅王破天滅神之後，帝釋天何嘗不是想殺你以絕後患？你為三界，盡心盡力，可得到的又是什麽？”“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捧腹大笑起來，所有的人都莫明其妙地看着我，濕婆說的沒有錯，而且一點也不好笑，他們不知道，這事到底有什麽好笑的。只有修羅王，面帶微笑地看着我，我知道，只有他，最懂我的心意。因為我與他，本就是一對宿命的敵人！
笑夠了，我站直身，頭一揚，“濕婆，你的話若早些對我說，可能還有效。可是如今天界之中已無神族，我對神族的恨早已随着帝釋天的戰死灰飛煙滅。而且，我絕不容許你們将三界全都變成魔界，将六道全都變成魔道！修羅王，你說，我說的對嗎？”所有的人，都驚異地看着我，他們不懂，為什麽我會問我的敵人。
修羅王微微一笑，“你說的對，妖王，你本就不是一個可以說服的人。你的生命其實是為了守護而存在。天妖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三界之中，有太多你愛的事物了，你絕不會放下這一切。”“那你呢？”我緊盯着修羅王，目光如劍，想要看穿他的內心。“你是否還有着一顆火蓮之心，還是你的心已變成魔心？你是否還愛着蓮羅那，還愛着你的修羅族人？是否你看到了前世的妻子，明白了前世的一切，便可以将今世的一切全都抛下呢？回答我，修羅王！”“我已不是修羅王羅呵。”修羅王靜靜地說，“我是魔族的王子，我的真名應該叫刑天。蓮羅那只是修羅王的愛人，與我無關。”“那麽，告訴我，蓮羅那、雪獅王、迦樓羅他們都到了哪裏？你是不是已經殺了他們？”“是的。”修羅王的語氣很靜，靜如死水。“我親手殺了他們，我用修羅之劍，親自将他們送上了黃泉。”“你怎能這樣對一個用一生愛你的女子！你怎能殺死你最忠誠的下屬！修羅王，我妖王孫悟空，誓要誅滅魔族！”我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說。
修羅王舉起右手，修羅之劍緩緩從他掌中浮現。“妖王，戰吧，現在，只有實力，才能說明一切。”“宿命的對決。濕婆，另外三個就交給你了。”修羅王輕輕地揮劍，無數紅蓮在空中綻放，沖天的紅蓮之焰向我焚來。
戰局拉開。
大哥金刀一震，全身綻出黑光，刀勢如潮，卷向濕婆。二哥混元一氣棍在手，全身銀光猛綻，以光的速度襲向濕婆。夜叉王抽刀，淩空一劈，刀氣幻作無數頭舞空的白狼，噬向濕婆。面對三大主神最強的濕婆，他們的出手已毫無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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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狂大笑，“修羅王，你已不配用修羅族的修羅之劍！就讓我妖王，來領教你魔性的力量！”我高高躍起，金鋼棒撕裂空氣，嘶聲狂嘯。
這是我與修羅王第三次正式交手。
之前兩次，我全都險勝他，但那是因為修羅王與別人交手在前，身已帶傷。而這一次，是我與三大明王交戰在前，損耗了五成妖力。雖然經過一番調息，恢複了幾成，但是仍未能至我的巅峰狀态。而修羅王，他已不是之前那純粹的修羅，他已恢複前世的記憶，他已擁有魔族的魔力！
漫天的紅蓮在我身周綻放，紫色的紅蓮火焰幻作火龍向我狂噬而來。我棍如雨下，擊散一重火焰，另一重火焰又向我襲來。修羅王淩空出劍，劍光幻成無數柄紫色的火劍，迎向我的棍勢。我陡地發現，修羅王的紫色火焰比以前的紅蓮之焰更加可怕，因為我身上的戰甲，那随我戰鬥了數百年都未曾被完全破壞的戰甲，此時已在漸漸融化！我也用火，但我的天罡之火根本無法沖開修羅王的紫色火焰。而我的金鋼棒，竟已抵擋不住修羅王的劍招！
修羅王張狂地大笑，萬丈紫焰将他的臉映得有如惡魔。他在火中狂舞，劍如雷霆萬鈞。我被紫焰包圍，我的棍勢已亂，我已無法擋住他的每一劍，修羅之劍刺破我的戰甲，刺傷我的皮肉，将我的血液燒得沸騰，蒸發……
我無法施展破神訣，我已處于修羅王的天地之中。在那樣的一片魔炎之中，任何功力都無法施展。
三十個回合，僅僅三十個回合。
我的戰甲已被燒融。我的身上已多了數千道傷痕。我的虎口已被震裂。我的七竅中都已沁出血來。我半跪在地上，束發的綢帶早已被焚斷，一頭金發淩亂地披散。金鋼棒還在手中，我卻已無力将之舉起。我用金鋼棒撐住地面，我知道，只要手一松，我就會倒在地上。
我擡頭，看着修羅王。修羅王臉上已沒有笑。他提着劍，靜靜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宿世的對手，妖王孫悟空，你這麽輕易便敗了嗎？天妖沒有敗給刑天，孫悟空為什麽會敗給修羅王？站起來，站起來！”我一咬牙，猛地站起，周身的傷口襲來無數陣劇痛，令我的身體一陣猛顫。我已如風中的葦葉，我已無力再戰。
“轟轟轟”三聲巨響，一股絕強的氣浪襲來，震得我倒飛上天，又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修羅王，都被這股氣浪震得抖了一抖。我從地上撐起身，看到，大哥牛魔王、二哥彌猴王、夜叉王都已摔倒在地，渾身浴血。而濕婆，也半跪在地上，正慢慢地站起，嘴角也不斷地溢出血絲。
原來那三聲巨響和那陣強勁的氣浪，正是濕婆與三人硬拚産生的。硬拚之下，四人都受了不輕的傷。大哥二哥以及修羅王緩緩地站起，二哥微笑道：“想不到，合我們三人之力，都無法戰勝你。濕婆，你不愧為三大主神中最強一神。三弟，”二哥轉向我。“還記得進來時我們對你說的話嗎？現在，是時候了。”我的心一沉，我知道，大哥二哥想做什麽了。
“夜叉王，到三弟那邊去。”大哥的聲間很沉。他緩緩地走向修羅王，邊走邊說：“二弟，濕婆交給你了。修羅王，我牛魔王是妖族三大聖之首，接下來，就由我來領教你的魔功！”夜叉王如一陣風般卷到我身邊，将我扶起。“妖王，确實是時候了。”我盯着夜叉王，一字字說：“我不能走。”“我知道，”夜叉王說，“我也不能走，可是我們必須走。我不怕死，可我們現在不能死。除了濕婆與修羅王，還有一個大黑天神！”“走？呵呵，你們走得了嗎？”濕婆冷冷一笑，剛想過來，二哥閃身攔住。
“濕婆，你的對手是我。”“你？”濕婆冷笑，“手下敗将也想攔我？”“是嗎？誰說我敗給你了？”二哥詭異地笑着，混元一氣棍平舉胸前。“試試我這妖族禁技吧！鬼哭神號！”二哥一聲大吼，周身綻出萬丈銀光。他的身軀在那一剎膨大了數倍，絕強的妖力震得大地都顫抖起來。
“修羅王，你也試試我的妖族禁技吧！天驚地動！”這一邊，大哥也使出了他畢生最強的絕技！他的金刀在那一剎熔為金水，流到他的戰甲上，漆黑的戰甲變成純金，周身綻出耀眼金光！
他們已用了妖族禁技，他們已有了必死的決心，這兩招絕技雖然無比強橫，但是必須以燃燒生命的力量才能發出，出招以後，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
在他們出招的瞬間，夜叉王拉着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了不動魔宮。在那最後一瞬間，我看到，二哥的渾元一氣棍脫手飛出，他全身燃燒的妖力附在棍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将濕婆擊得粉碎。大哥高高躍起，淩空壓向修羅王，燃燒的妖力将不動魔宮的大殿震成粉碎，倒塌的魔宮将他們全都壓在了碎礫下面……
我閉上雙眼，一滴滾燙的淚從眼角灑落。我知道，這一次，我是真的與大哥二哥生死離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