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相親晚宴辦完之後的第二天賀連褚就搬出了賀宅,一個人住進了軍部旁的公寓裏。
房間的裝潢有點偏老式,客廳裏擺着的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的暗色皮質沙發,房間多用黃色系的燈,不夠明亮,但讓賀連褚感覺溫暖。
搬出來後讓賀連褚感覺明顯自在的多,軍部事務繁雜,還要抽空訓練,忙碌的工作讓他很少有精力去想不該想的人。
本來也沒什麽好想的,萍水相逢,一瞬動心,而後回歸陌路,自此相忘于江湖。
這才是他們之間應有的結局。
在賀連褚搬出賀宅後的第一個周六也沒能得空,晚上十點鐘他才從軍部出來準備回家。
公寓旁邊有個大型超市,中間有一條很窄很幽深的小道。賀連褚像往常一樣走過,不同往常的是,他的腳步放得很慢,并且朝小道裏瞥了一眼。
街道不算安靜,有行人快速走過,遠處小販在還擺攤賣東西,路燈明亮,可小巷裏卻是漆黑一片,光透不過去。
賀連褚站在巷口,仔細去聽,他聽到了随風傳來的細微的哀鳴哭泣聲,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混着不入耳的暗罵。
賀連褚向裏走去。
巷子盡頭是一扇鐵門,路邊堆放着箱子雜物,在雜物的後面,有着一群人。
地上還躺着一個人,斜裏伸出了一只手臂,白的耀眼。他手指蜷縮着,手臂無力的揮打。
賀連褚上前一腳踢翻了壓在那人身上的小混混,s級alpha信息素釋放出來,吓得那些小混混落荒而逃。
賀連褚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那個人,他的衣領被扯開,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皮膚,上面殘存着紅色的指痕印記和他頸上的那個黑色項圈一起刺痛着賀連褚的雙眼。
賀連褚凝視着舒離,舒離垂着頭,額發擋住眼睛,默默把被撕破的衣服拉上去,姿态很是可憐。
兩人沉默半晌,舒離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他雙腿無力,很艱難的一步一步往出走。
太屈辱也太委屈也太好笑。
賀宴禮編出了拙劣劇本,他是演技很差的演員,而賀連褚冷眼旁觀。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尊嚴沒有選擇,什麽也沒有,只是棋盤上一個小棋子,任人擺布。
鼻尖一酸,舒離險些要落下淚來。
他強忍住情緒,把表情全部冰封,祈求能保住自己的最後一點顏面。
小巷裏還殘存着賀連褚信息素的味道。身子變得更軟更無力,路過賀連褚身邊時,手腕卻兀的被人攥住。終撐不住,無力跪倒,被人攬住腰拖入懷中。
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雪松味道,冷冽淩厲,厚重溫暖。
賀連褚面無表情的擁着他,不說話,也不放他走。
舒離掙了一下,但沒有掙脫,他擡頭望向賀連褚,而賀連褚也看着他,目光沉沉。
心底的那把火燒的更猛,理智緊繃到了極致,火順着血液一路燒到臉頰,喘息聲加大,舒離蹙着眉,表情痛苦又隐忍。
賀連褚覺得不對,他神色一變,握着舒離的手腕問他:“你......”
舒離揪着賀連褚的衣領,湊過去深嗅他脖頸間信息素的味道,眼神變得迷離,喉間有哭腔溢出,眼睛一眨,淚也随之落了下來。
他發情了。
意識到這點後賀連褚立即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舒離身上,打橫抱起他就往公寓跑去。
舒離蜷縮在床上哀哀地哭。
汗把額發全部打濕,一縷一縷的粘在臉上,他的臉好紅,連帶着脖子耳垂都是紅的,嘴唇也紅,透着濕淋淋的水光,微張着,露出一點貝齒軟舌,情色的讓人心間都發顫。
賀連褚立在床邊,看着床上被情欲折磨的omega。
“你發情了?”他開口問道。
“omega每個月都有發情期,這很奇怪嗎?”舒離的聲音是浸透了欲的沙啞。
他斜睨着賀連褚。好可憐的一雙眼,明明情欲已經濃得掩飾不住,但主人仍強裝鎮定裝無事。明明被發情折磨的瀕臨崩潰,但說話的語氣仍帶刺。
可發紅的眼角,纏綿的目光已然全面暴露了他真實的處境。
賀連褚一頓,但仍保持禮貌詢問他:“用幫忙嗎?”話說出口之後才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很是艱澀。
“二少想怎麽幫我?”
賀連褚本意是想幫舒離去取抑制劑,但當他的視線對上了舒離的眼睛時,原本要說的話突然全部忘卻。
omega發情時會誘導alpha也發情,就譬如現在的舒離。
他看向賀連褚的眼神,眼角的淚,嘴唇微張的弧度,和露出的那一小塊潔白的皮膚,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訴說着勾引。
雖然刻意,但賀連褚還是被勾引。
一瞬間的意亂情迷。
他看着舒離的眼睛,莫名就想起很多年前他遇見的那個人,明明長得不相像,性格也全然不同,但就是讓賀連褚能聯想到他。
含着淚的眼睛,目光傳遞的每一個情緒都是在求救。
賀連褚一愣,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撐在舒離的耳畔,欺身就要覆壓上來。
一個alpha,除了給他抑制劑,還能怎麽幫一個發情的omega?
在賀連褚覆下來的一瞬間舒離纏了上去,腿纏上腰,手攬住脖子,鼻尖碰着鼻尖,呼吸濕熱纏綿。
賀連褚看着舒離,他們距離好近,他能看清舒離臉頰上細小的絨毛,能數清他的睫毛,能清楚的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
賀連褚低頭要吻住他的唇。
但舒離卻偏頭避開。
吻落在了耳畔,唇含住了耳垂,舌尖輕舔,牙齒研磨。
呻吟聲驟然變大,沙啞的,浸透了欲的喘息吟叫就是最厲害的春藥。賀連褚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
他現在只知道自己是想要的,是想占有身下這個omega的。
當唇離開耳垂,輾轉而下落到脖側的時候,舒離卻推開了他。
他的眼角更紅了,眼珠浸在淚裏,呼吸沉重語不成調。
他後悔了。
舒離盯着賀連褚,一字一頓艱難道。
“給我...給我抑制劑。”
一管抑制劑打下去之後發情熱明顯舒緩了好多。
舒離披着毛毯坐在窩在沙發上,小口小口的啜着賀連褚為他煮的紅茶。
“謝謝。”他的神色已經平靜,只是聲音還是很啞。
賀連褚坐在他對面,他想淡然,想面無表情平靜的說句不用,但是不能,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解埋怨,不懂舒離為何到了最後偏要拒絕。
“不去醫院嗎?”賀連褚問道。
omega發情期多則七天最少三天,這才是第一波發情熱,之後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他可不會保證自己之後會那麽好心要幫舒離,也不能保證舒離喊停就能停下。
舒離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擡頭問賀連褚:“家裏......還有多餘的抑制劑嗎?”
賀連褚起身從書房的櫃子裏拿出一盒藥劑,放在茶幾上,推到舒離面前。
舒離低頭看着盒子裏整齊排放着的針管,低聲說:“謝謝。”
賀連褚真的是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了,一個賀家圈養的omega在自己家旁邊的小巷裏發情,這劇情太過匠氣,他不信這是巧合。
無非就是他那便宜哥哥看出來自己對這omega好奇,順水推舟送他一個人情,這個理由賀連褚也不信。
賀宴禮是什麽樣的人他知道,他自然也懂得賀宴禮根本就不會這麽好心順水推舟。舒離來自然是別有目的,他知道,但還是讓他進來,并且蠢到已經被勾引想要上鈎,卻被人拒絕。
真是太蠢。
賀連褚定定的看着舒離。舒離垂下眼,開始解起自己的襯衫扣在來。
賀連褚呼吸一滞,心中暗道自己這次一定要穩,不能再輕易上鈎。
舒離解開兩顆紐扣,然後起身走過來,站在賀連褚面前蹲下,撩開頭發,給他看自己脖頸上的那個黑色項圈。
賀連褚這才反應過來從剛開始到現在自己沒聞到舒離信息素的味道。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舒離皮膚的那剎那舒離顫了一下,他穩住聲線,對賀連褚說:“幫我解開。”
頸圈慢慢松落,信息素的味道漸漸湧出。
賀連褚看着舒離後頸上的腺體,一時震驚:“你......”
信息素充盈了整個房間,舒離站起身,轉頭對賀連褚笑。
賀連褚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只覺心痛。
他是雪松,冷冽淩厲,厚重溫暖。而他則是雨天被泡腐朽的木頭,是惡臭廉價和肮髒。
“之前,為了使我信息素味道和......”舒離找不出一個合适的代詞來代替賀老将軍的omega,只能用她來代替,“...她的像一點,做了點小實驗,不過失敗了。”
舒離平靜的敘述,但賀連褚聽的眉梢一跳。
“本來是想把我當作替身送過來,但因為實驗失敗了沒辦法,就只能作為一個信息素容器養着。”
所以他腺體上才會有那麽多的針眼,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那這次呢?”賀連褚沉聲問他。
“不小心惹了大少生氣,老爺子太老了,機體退化,對信息素的需求也沒有那麽多,所以大少強制抽取了足夠多的信息素,而我被迫發了情,被丢在路邊。”
舒離嘴角存着一抹淡淡的笑,好像在訴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總而言之就是我沒有利用價值了。”
“沒有價值的東西,被抛棄也是理所應當。”
“為什麽要來找我?”賀連褚問。
舒離的目光移到賀連褚臉上,他凝視着他,目光鄭重:“因為二少是個好人。”
“我沒地方可去,身上什麽都沒有。”
“所以你來找我?你就篤定我會收留你?”賀連褚問他。
“原來二少不想收留我?”舒離垂下眼思索了一下,他站起身,重新将頸圈戴好,把毛毯扔在沙發上,慢慢的往房門口走。
“那不打擾二少了。”
賀連褚看着舒離單薄的背影,沒有說話,更沒有開口挽留。
不能留,留下就是一個把柄,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只能走。
走了好,沒有把柄也沒有後顧之憂,走了清淨,一了百了。
舒離走到門口,手握住了門把手。
只需稍稍用力,他就能打開這扇門,走出去,走到賀宅,走到賀宴禮面前,說賀連褚推開了正在發情期的自己,賀連褚根本就不受他的勾引,也不喜歡他,告訴賀宴禮自己幫不了他辦不了事,到時候無論賀宴禮會給他什麽懲罰他都可以接受。
只要走出這扇門,一切都可以結束。
舒離手下微微用力,門打開了一個縫隙。
突然,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好暖,很厚重,暖到讓人鼻尖突然一酸。那只手握住他的手,将門把手往裏拉,那點縫隙關閉了。
賀連褚的聲音就在後面,離得很近,随着呼吸一同傳進他耳畔,帶着點無奈的嘆息。
“算了,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