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應該前進的方向

? 烈日當空,知了的長鳴驅逐了午後所有的寂靜,常青樹無精打采的耷拉着枝桠,連撐起一片陰涼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展栎陽靠坐在這片陰涼下,能清楚感覺到地表蒸騰起的熱量正無孔不入的侵襲着他的四肢百骸。

又一根草葉下肚,口中熟悉的酸苦刺激着唾液腺不停分泌出液體,但對解決口幹舌燥這個根本問題還是沒有任何幫助。

扭動着身體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展栎陽枕着胳膊,再次将視線落在了正堅持不懈曝曬自己的于天祈身上。

長跑之後又是五十個深蹲和五十個俯卧撐…

“我說于天祈,你是不是太過于認真了?”

于天祈沒接話,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完成訓練任務上,調節氣息,節省體力,想方設法的抵抗外界環境對自身的影響。

展栎陽仰起頭,看着被光影切割的支離破碎的天空,很輕很輕的呢喃了一句。

“于天祈,太認真的話,會死的。”

于天祈的呼吸驟然停頓,數秒後才漸漸恢複。

頹然的用手擦去額上的冷汗,他翻了個身用被子将自己緊緊裹住蜷成了一團。

又夢到了,最近這些天,只要他一閉上眼,展栎陽就一定會出現在他的夢中,兩人之間十二年的記憶片段從未向現在這樣清晰過。

一如既往怕麻煩愛偷懶的性格,一成不變的慵懶笑容,總是吊兒郎當的像個地痞小流氓,卻偏偏又是個情場高手,玩世不恭的言語不知虜獲了多少未出閣少女的芳心…

他真的很讨厭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對自己落井下石,搶走了父親所有贊許的目光…

但是卻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第一個對自己伸出手…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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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終于因為一個關鍵詞重新開始了運作,于天祈坐起身,看向自己的右手時神情依舊有些恍惚,但他很快便意識到什麽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王宮不大,找到一個人并非什麽難事,于天祈很快便在王宮後院的靶場發現了言光的身影。

依舊是那一身印有火焰圖案的白裙,站在空曠的靶場中,一把黝黑的彎弓在手,随着搭箭拉弦的動作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

就像那天一樣,大庭廣衆,萬衆矚目,但是她在奪走那個刺客的生命時卻沒有一絲猶豫,毫不拖泥帶水的揮刀,殺人的覺悟…

火焰,在帶來溫暖的同時,也伴随着灼傷以及被吞噬的風險。

看着弓箭命中靶心,言光放下了手中的彎弓,目視前方仿佛自言自語般開口,“身體情況如何?”

于天祈站在藏身的樹後沒有動,他還在猶豫怎麽開口…

“問題不是身體,而是心理。”

醫官從一根立柱後走出,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他的心病太重,恐怕也有自己的偏執在裏邊,公主也發現了吧?經常性的情緒低落,寡言少語,精神恍惚…如果他不放過自己,沒有人可以救他。”

“因為是…太過于認真的性格啊…”

那是和夢中的展栎陽出其一致的口氣,于天祈很意外,為什麽這個公主會和認識了自己十幾年的人說一樣的話?她為什麽會覺得自己…了解他…

“他的右手也沒有任何問題,至于為什麽會握不住刀,還是出于心理的排斥,也許是對死亡的恐懼,也許是缺少殺人的覺悟…真正的理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于天祈下意識握起右拳,果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沒有顫抖,也沒有無力的感覺,至于刀…應該還在那個公主那裏吧…

不過按照醫官的說法,他是不是已經沒救了?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放下父親的死。

“公主公主!查到了!”

昂大呼小叫的一路狂奔而來,最後停在言光面前時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是、是高婁的刺客…”昂做了幾個深呼吸将氣息平複下來,口氣有些凝重,“跟您預料的一樣,高婁皇室确實是要斬草除根。”

“竟然不惜追到這裏,齊文龍看來是不打這一仗誓不罷休了。”言光眉頭輕皺,神情一改往日的溫和變得異常嚴肅,“他真當我們不知道那年中原聯軍西進,高婁曾暗中插過一腳嗎?”

“但是公主…”昂的話鋒突轉,“如果這不是齊文龍的意思呢?”

在兩人的注視下,昂在腦內整合了一下情報,“齊文龍已經快要不久于人世了,雖然是不可靠的消息來源,但是我覺得有相信的價值。”

“如果我沒記錯,高婁皇帝現下可是正值壯年,手下七星閣更是将他保護的滴水不漏,不可能突然就…”醫官對昂的這個消息顯然抱着不信服的态度。

“可這次來的卻不是七星閣的殺手,齊文龍做事一向心狠手辣,會讓這種菜鳥來打草驚蛇給我們防範的機會?”

“別忘了,高婁和北邙的關系一直如箭在弦,這種關頭還能派兵開戰,除了齊文龍的聖旨,我不覺得還有別的人能做到。”

“那姐夫你覺得有哪個皇帝,會舍得把自己最精銳的一支部隊推出去無謂送死?”

“這可難說,自古伴君如伴虎…”話一出口醫官就後悔了,自己的君主還在這裏他到底在說什麽啊…無奈他只好不自然的幹咳了一聲以作掩飾。

昂在心理默默嘲笑了醫官的直言快語,再開口時已是帶上了幾分勝利者的姿态,“包括把精銳部隊的主将屍體挂在城牆上曝曬風幹,任由鳥雀啄食也是一國之君所為?”

“那個主将叫什麽名字?”

“我記得是姓展吧,聽說只有18、9歲,作為天樞營将領未免也太年…你竟然躲在那裏偷聽嗎喂!”

昂的驚叫讓言光從沉思中擡起頭,她看着于天祈從藏身的樹後緩緩走出,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于天祈雙唇半啓,但卻一個音節都無法再發出,說話…說點什麽…問那些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啊!

為什麽那場他自以為為國為民的戰争,會變成皇家為了鏟除他們而安排的舞臺?

如果連這場戰争都沒有了意義,那麽父親的死算什麽?展栎陽…他的…最重要的朋友…

『…屍體挂在城牆上曝曬風幹,任由鳥雀啄食…』

不能原諒。

“攔住他。”

言光的話音剛落,昂的長刀已經橫在了轉身欲走的于天祈身前。

于天祈沒有看身前的刀,沒有看一旁的昂,更沒有回頭看言光,他只是目視着前方輕輕開口,“讓開。”

“就憑那雙無法握刀的手,你能做到什麽?”

于天祈沒有回答,他只是擡起右手,用力握住了身前的長刀,鋒利的刀刃瞬間便劃破了手心的皮膚,鮮血染紅刀身,滴落地面,很快就彙成了小小的一灘,觸目驚心。

昂被這突如其來的行為驚到忘記了言語,只得匆忙卸下了附加在長刀上的力量。

去了力的長刀被于天祈毫不費力的推開,沒了阻擋他的前進可謂毫不猶豫。

而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言光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于天祈,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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