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面聖

五月接近尾聲的時候,北周的皇上也就是慕辰的父皇終于耐不住性子,下了道聖旨宣我觐見。

我就納悶了,不管是北周的皇帝還是大瓊的皇帝,甚至那個曾經威逼大瓊若是我不和親就要打仗的卞夏皇帝,都是急性子。他們這般急躁且不淡定的性格,到底是怎麽治理這一方江山的?

顯然,在這之前,慕辰是不願意我過早去見他爹的。以我受傷為由,找了諸多借口推脫。只是不管慕辰多麽不熱衷我面聖這件事,在面對聖旨的時候他還是妥協了。其實人也挺可笑的,有些事情,明明當着他的面你都敢拒絕,卻對一張紙言聽計從。那也不過就是一張紙罷了,只是比普通的紙張要高級一些,頂多是個卷軸的。

我其實不是很理解慕辰的想法,若是早點去見他父皇,也就早點知道他的态度。是放是留也該有個定論,不然不光我等着着急,他的那些個侍妾也都要坐不住了。知道的是我被他劫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金屋藏嬌呢。

我在北周,既無親人,亦無依仗。所最親近的不過就只有赫連宇一人。我原本覺得他整日裏沒個正經的,是最不靠譜之人。只是除了他,我還能指望誰呢?不管怎樣,好歹他的師父和我師父是世交,他總是要顧忌我的。

就如今日,慕辰将我帶到皇宮,赫連怕我一個人害怕,特意跑來給我壯膽兒。對于他這個舉動,我嘴上雖說多此一舉,心內卻感激不盡。我這樣的身份,踏入北周皇宮便不知今後會是如何,他不避諱反而願意相随,這便是莫大的恩惠。

我莊重的站在太極殿外的石階之上,表情嚴肅至極。禦道兩旁,侍衛們整齊劃一,手裏獵獵旌旗飄揚。若不是那旗幟上寫着“周”字,我真有種在大瓊議政殿外的感覺。

赫連站在我身邊,沒了平日的聒噪,只是安靜的陪在那裏。

等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殿內傳來傳喚之聲。“宣大瓊蘭音姑娘觐見......宣大瓊蘭音姑娘觐見......宣大瓊蘭音姑娘觐見!”

一聲快似一聲的召喚從殿內飄出來,飄到了九天雲霄。我的心也随着這聲聲召喚開始緊張起來,手死死的拽住衣角。

北周與大瓊的關系素來不睦,從先帝開始荊楚便戰亂不斷,在這其間又發生了“荊楚之戰”。雖然那場戰争與宣帝脫不了幹系,但多多少少還是讓兩國關系走向不能挽回的地步。我如今被慕辰劫至此處,說的好聽是他情急之下的下下策,說不好聽的便是俘虜。對待俘虜,北周皇帝能寬容到什麽程度我不得而知,但是史書中的那些俘虜所遭受到的待遇我卻是記憶猶新,想到此處我更加害怕起來。

想來赫連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拉過我緊緊拽住衣角的手,放在他手中。“別怕,有我在!”

赫連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堅定,我幾乎都以為我身邊的不是他。我擡頭看了看他,他嘴角有溫和的笑容,讓我看着安心。我點點頭,擡步走了進去。

北周大殿之上,朝臣拜谒,氣勢如虹,與大瓊的議政殿殊無二致。我将頭擡得高高的,盡量保持最高貴的姿态,走出最端莊的氣勢。

這裏,便是北周的皇宮,我雖是以一個俘虜的身份進入這裏,可是我決不能丢了大瓊的臉。況且,我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堅強的後盾。赫連在北周的地位應該不算太低吧?雖然他只是太子的專用大夫,但是這個太子被傳得這樣神乎其神的,他的專用大夫自然不是一般人。

殿上衆人皆将目光鎖在我身上,而我,只看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一步一步的走近他。此情此景倒是有些與當年太子監國時我去攪局很是相像。北周國主端坐于龍椅之上,寶相莊嚴的看着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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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瓊蘭音,拜見北周國主!”我按照大瓊禮遇皇上的禮節俯身下拜。

北周的國主專注的看着我,半晌沒有叫我起身。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讓我有種錯覺,總覺得北周的皇上帶頭睡着了。

“父皇!”慕辰耐不住打破了平靜,“兒臣将蘭音姑娘帶來了。”

“嗯,起身吧。”北周國主終于出聲,卻将目光放在我身邊的赫連身上。“赫連大夫為何會在此?”

“回皇上,家師與蘭音姑娘的師父乃是世交,此一番觐見,蘭音孤身一人,赫連作為家人自然要陪伴在側。”赫連用到家人二字,我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心下甚慰。

“赫連大夫果真是重情重義之人。”北周皇上嘴角扯起的不知是不屑還是嘲諷的笑容。繼而又将目光轉向我的右側。“梁王沒來嗎?”梁王便是那個在邊界接應慕辰的二皇子慕風。

“回皇上!”右側走出一位老者,不知道是什麽官職。“二皇子說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能來上朝。”

“大瓊來了貴客,他倒是躲了,這孩子一點兒規矩都沒有。”雖是責怪的話,卻不難聽出北周國主對這位二皇子很是寵愛。

“二皇子雖未來上朝,卻讓微臣轉達對于今日之事他的看法。”那位老者又接話道。

“哦?”北周國主好笑的看着他,“他還有話轉達?說來聽聽。”

“二皇子說,所謂的蘭音姑娘,不過就是大瓊皇上的養女,沒有什麽太大的利用價值,不如早些送人家回去,也省得讓太子殿下費心看顧。”這二皇子倒是有趣,想來應該屬于與世無争的富貴閑人一類。

“大瓊的情況還是他比較了解。”北周皇上終于将目光轉向了我,“蘭音姑娘舟車勞頓,在太子府上住的可還習慣?”

“太子殿下對蘭音禮遇有加,蘭音心內感激。早聽聞北周乃是禮儀之邦,如今才知傳言非虛。”

“哈哈哈,蘭音姑娘果然識得大體。”他捋了捋胡子,笑道:“大瓊皇後教導有方,想來定是極看重姑娘了?”

“皇後娘娘宅心仁厚,于蘭音恩重如山。”我總覺得這北周皇上說話總是帶着試探的口吻,讓人甚是不舒服。

“姑娘即得大瓊皇後如此看重,想必此次姑娘被劫持,她必萬分挂念,那麽大瓊的皇帝也應該有所行動才是。”他将雙手拄在膝蓋上,右手拍打了下衣袍。探着身子直直的看向我,眼神像是鎖定獵物的雄鷹。“我北周的太子花了這麽大的力氣将你帶回來,總該體現一點你的價值才對啊。”

價值?我機警的看向慕辰,慕辰卻只是漠然不語。我強扯出一個笑容:“恕蘭音愚笨,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可不笨!”北周皇上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傳聞中的蘭音姑娘,聰慧異常,文武雙絕,深得大瓊帝後歡心,視作親女。天啓二十二年,大瓊太子謀反,占領邺城皇都。蘭音姑娘攜右翼軍及禁衛軍于邺城之內反擊,生擒太子,于大瓊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朕說得可有偏差?”

“坊間傳言而已,皇上何必當真?”

“之前朕或許還有所懷疑,可是如今親自見了。姑娘身在異國,以人質的身份觐見,旁人怕早噤若寒蟬,姑娘卻鎮定自若,應付自如,怕是連平常男子都不能做到這一點。”

“皇上過譽了,蘭音自知皇上是通曉事理之人,斷斷不會為難蘭音,故而不會害怕。”我這句話算是堵住了他的嘴,想來他為了維持皇帝顏面,能不在我身上打什麽主意,然而我卻低估了他。

“正因為姑娘有此氣度,朕更篤定姑娘身上有朕想要的東西!”

說到此處他像是很是高興,轉身複又坐回龍椅之上,沖着殿上衆人笑着道:“近年來,大瓊與我北周在荊楚一帶屢有争鬥,如今終于有了了結此事的最好方法。來人啊,即刻寫信給大瓊,若想換回蘭音姑娘,将荊楚之內共計五座城池劃歸北周,駐守荊楚的将士即刻退兵百裏。”

“哈!”我氣的笑出聲來,五座城池?這北周皇帝是瘋了嗎?“陛下的計劃也許無懈可擊,不過也未免太看得起蘭音了。我朝君主他首先是一國的君主然後才是一個自然人。為了大瓊的利益,犧牲親女都在所不惜,何況我只是一個養女?”

這一點我是太了解宣帝了,當初為了大瓊的利益,他差一點兒把我當禮物送出去,難道此刻我還能指望着他拿城池來換我嗎?

“若是那樣,姑娘可能要長留北周了。”他威脅的看着我。

“蘭音本就孤身一人,生與死都不在乎,又豈會擔心常住北周呢?”我無所謂懼的迎上他的目光。

“可是據朕所知,在和親之前,蘭音姑娘與大瓊的右翼将軍相戀,而這位将軍又恰恰是輔國大将軍之子寧天遙。朕相信,輔國大将軍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說的這樣篤定,像是大瓊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竟不知慕辰有這樣的本事,短短一個多月便将大瓊的情況了解的這樣清楚,連這等風月之事都不放過。

“大将軍雖手握重兵,但他老人家卻要聽命于我朝君主,若然皇上不許他輕舉妄動,試問将軍又怎會魯莽行事?”

“有一句話,蘭音姑娘可能忘記了,叫做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那陛下又是否知道什麽叫做大局為重?大将軍深明大義,又怎會因蘭音一人而不顧全大局?陛下與大将軍打了這麽多年交道,難道不知大将軍為人?若他做事如此沖動,又豈會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碩大無比的宮殿之內,我與北周皇帝唇槍舌劍,巧言激辯,我就差沒一個激動沖上去掐死他了。我想我之所以沒有去掐死他的原因,一是我身邊的赫連一直拉着我,雖然他表面上看着是向着我的,但他同樣是北周的子民,怎麽能看着我殺了他的君主。第二就是,人家北周的大殿之上多少高手雲集,我哪裏就能那麽輕易的沖上去?

最終,這場争辯以北周皇帝憤然退朝結束。原本他是想把我扔到大牢裏等着大瓊的消息,好歹赫連替我求情,慕辰也求了皇上讓我還拘在他的府上。

來之前,我總抱有一絲希望,以為北周天子或許能深明大義,我做了一路的人質,也算是救過他兒子的性命,他能放我回去,可是他卻觊觎我能給他帶來的巨大利益。我真的有這麽值錢嗎?五座城池?我自嘲的笑笑。擡眼間,有一個身影從花影中一閃而過。

“咦?”赫連在我旁邊疑惑道:“那不是二皇子嗎?不是說他今日病了嗎,怎麽又來宮裏了?”

“不過為了躲避上朝罷了,哪兒就真的病了。”慕辰淡淡的語氣,仿佛說着一個不相關的人,可是那個人明明是他的弟弟啊。

我正納悶,由涼亭裏袅袅婷婷走出來一隊人。為首的一個貌美女子笑顏如花的走上前來,矮身下拜,“綠蘿見過太子殿下。”

慕辰看了看她,“起來吧。”語氣比剛才說他弟弟的時候還要疏離。

那女子站起身,向他身邊靠了靠,“綠蘿今日進宮給皇後請安,聽聞太子殿下今日下朝要經過這裏,特地在此等候。”

“付小姐每次都用這個理由,連我都聽膩了。”誰知慕辰沒有說話,赫連卻接茬了。這孩子這樣說一個女孩子真的好嗎?人家又不是來等你的。

果然叫做綠蘿的女子聽完赫連的話,笑容瞬間凝固,她回頭惡狠狠的看了赫連一眼。這樣一個眼神瞟過來,連站在赫連身邊的我都吓得不自覺向後躲了一下。這真的是剛才那個笑顏如花,溫柔和善的人嗎?翻臉比翻書都快。

誰知我這樣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目光盯在我身上,眼神中有敵意升起,嘴角嘲弄的上揚。“這一位莫非就是你從大瓊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時間不早了,本王還有別的事情要辦,你先退下吧。”慕辰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轉身要走。

那女子卻移步攔在我的身前,“把話說清楚了再走!你為什麽還不把她送走?”她徹底翻臉,如同妒婦一般。讓我有種錯覺,要是今天慕辰不說明白我的事情,她很有可能上來撕了我。

“她是誰與你無關,她的去留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本王的事情也是你該管的嗎?”慕辰漫不經心的說,“這宮裏也不是你久留之地,趁着本王心情好還沒趕你出去,你最好識相一點。”

“趕我出去?”付綠蘿難以置信的看向他,她憤怒的擡手指向我,手指差點沒戳到我的臉上。“你就為了這麽個女的要趕我出宮?”

我皺起眉想要躲閃,赫連一把将我拉到身後。

“付小姐,這裏可是皇宮,你要是鬧也得挑個地方不是,要是把皇上驚動了,對你影響多不好。”

“哼,你最好別讓她落在我手裏,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她留下這句狠話,憤怒的放下手,轉身帶着一衆侍女走了。

從赫連的嘴裏,我大致了解了這個女人的來歷。付綠蘿,北周骠騎大将軍付先明之女。自小跟随父親學武,是北周一等一的女中豪傑。只是這樣一位女中豪傑到了赫連嘴裏卻被形容成心狠手辣。原因無他,付綠蘿自小仰慕太子慕辰。可是這位太子爺卻是個花心之人,我之前也是提到過的,他的府中侍妾成群,卻唯獨對這位付小姐不上心。

既然自己進不了慕辰的心,那麽憑着家世太子妃的人選也該是她的。于是抱着這個信念,她求了父親去跟皇上說。北周皇上也正有意将她許給慕辰做太子妃,兩位長輩一拍即合。誰知北周皇上宣了慕辰将這件事一說,慕辰卻斷然拒絕。

據赫連的說法,慕辰看女人的品味其實還挺大衆的,基本上是溫柔如水,沉靜美好的那一種,而付綠蘿偏偏是女兒身男兒心。

這件事對于付綠蘿來說,算是莫大的恥辱。那時剛好慕辰新近納了一個侍妾,付綠蘿氣不過,提着劍就殺進了太子府。慕辰又剛好去了前方戰場,太子府的侍衛忌憚她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她的武藝又着實不錯。怒氣沖沖的沖入太子新侍妾的房間一劍就結果了她的性命。而這個侍妾那時,剛剛有了慕辰的孩子。慕辰雖女人衆多,卻沒有子嗣。這麽多年唯一的這一點血脈,斷送在了付綠蘿這一劍之下。

慕辰得知此事,悲憤交加。一道旨意下給骠騎将軍府,即刻交出付綠蘿,給逝去的兩條性命陪葬。骠騎将軍吓壞了,趕緊進宮面聖。北周皇上聽聞此事,哀痛不已,奈何骠騎将軍是北周功臣,功高震主。下旨罰了付綠蘿思過一年,從此不準踏入太子府邸。

我與赫連并排着坐在湖邊,赫連是個特別八卦的人,這樣一件事能夠喋喋不休的講上半天。慕辰和付綠蘿的這段故事,是我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想來付綠蘿定是極烈的性子,才會做事如此極端。即便是殺盡太子府裏所有的女人又有何用?不過是讓慕辰更厭棄她罷了。而對于慕辰,我實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有那麽多的女人,多一個付綠蘿又能怎麽樣?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赫連擡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聽到了。”我打落了他的手,“哎,我有件事情挺好奇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能啊,那有什麽不能的。”他一聽我有事兒問他笑得極為開心。

“你不是太子的禦用大夫嗎?他有這麽多侍妾,怎麽一直沒有孩子呢?是不是.......”我試探性的問着:“身體有什麽問題啊?”

“你瞎說什麽呢?”他倒是不好意思了,“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問這樣的事情呢。”

“我不過就是好奇問一問,你一個大夫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這嬌羞的樣子倒像是我是個大夫問他來不來月事時候的表情。

“才不是呢,他只是那次事件之後有些害怕了,不想再失去罷了。”

我聽他說完樂了,“這麽說,你還給他的侍妾們配避孕的藥?”

“喂!你羞不羞?什麽都打聽,真受不了你。”他急了,站起身來,“我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吧。”說完轉身就走了。

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個大夫,藥都配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還不讓我問,我怎麽就不能問了,我也這麽大的年紀了好嗎。

是夜,我徹底無眠。坐起來調整了下姿勢,重新睡。還是不行,我又起來。如此反複多次,我終于放棄黏在床上,起身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仰頭一飲而盡。好嘛,這下更精神了。

月光透過窗棂打進來,散落一地。此刻,屋裏的下人們早已睡下了,唯有屋後的那條瀑布拍打山石的聲音清晰可聞。我拿起床邊的淡紫色披風罩在身上,踏着月光走了出去。站在樓閣之上看太子府邸,也別有一番風味。雖是夜色十分,湖對岸卻依舊燈火通明。岸邊,有守衛來回的徘徊。我轉身向邊緣走去,矗立在圍欄邊擡頭看月色。

大瓊的月亮今日也是這樣的嗎?天遙他如今也同我一樣在賞月嗎?想我來北周數日,也不知道天遙還在不在荊楚一帶。我原本以為,此次觐見便可以回歸,卻不想北周皇帝如此狡詐。北周的書信怕是早已寄出,可是我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皇上是不會同意交換的。他那麽精明的一個人,算計着大瓊的一分一毫,怎麽可能為了區區一個我就甘于任人宰割呢。如若今天被綁來的人不是我而是婉情,那他又會作何動作?可會焦急的想營救之法?

局勢分析下來,我覺得靠皇上換我這件事十分的不靠譜,有些事還得我自己來,我總得想個逃出去的辦法,這才是切實可行的。可是如今這裏有重兵把守,白天又有赫連宇形影不離,我要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去呢?

想來想去,我唯有先殺了赫連宇,再躲開那些侍衛的耳目,才有逃脫的機會。我低頭看了看湖面,這裏應該有夠高,要是我把赫連宇從這裏推下去,假設他不會水,估計掙紮不了兩下就死了。不行,要是他喊救命可怎麽辦?不知道他有沒有能把人變成啞巴的藥,要是那樣他就不能喊了。可是就算是他啞巴了,落水的聲音會不會吸引守衛,要是驚動了他們又把他救上來,那豈不是很不好?哎呀,這殺人還真是件麻煩事兒。

我懊惱的看着湖面,突然靈光一現。要不我先試試?我先跳下去看能不能驚動岸上的守衛。要是驚動了,我便另想對策,要是沒驚動......那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了。你問我要是沒驚動我不就死了?那怎麽可能,本姑娘我可是南方長大的,水性好着呢。

打定了主意,我擡腳踏上圍欄,以一個大義凜然,擁抱大自然的姿勢準備縱身一躍。只是我剛一踏上去,第二條腿還沒站穩呢,突然有一個身影嗖的一下席卷而過,攔腰将我劫了下來。他一把将我推到牆上,速度之快,讓我無比震驚。這是哪兒學來的絕世神功?移形換影嗎?我擡頭對上他的眼睛。慕辰高大的身影将我緊緊包圍,樓角的宮燈被風吹得一晃一晃,我們的臉也變得忽明忽暗。

“你怎麽來了?”我疑惑。

“這裏可是我家,有哪裏是我不能來的?”慕辰喘着氣,想來剛才攔我的時候定是跑的太快了。

“可是這裏這麽偏僻,離你住的地方又這樣遠,你大晚上的跑這兒幹嘛?”

“散步啊。”他嘴角噙着笑:“晚上吃太多了,現下出來走走。”

“哦。”我低頭準備從他身邊走出去,卻又被他拉了回來。

“結果還沒有出來,你沒必要現在就尋死。”

“我沒有要尋死......”

“即便結果如你所想,這樣一個落井下石的國家你也沒必要待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我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他倒是慣會猜測人心。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大瓊的情況我北周一清二楚,你的情況我更是再了解不過。”他煞有介事的說道。

“哦?我倒不知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你到底能掌握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我嘲諷的笑笑,“還一清二楚,那我們大瓊皇宮有多少個宮苑,宮苑裏有幾塊牆磚,禦花園裏有多少只花?幾只是開着的,幾只是敗了的,幾只又是将開未開的?”

“天啓五年中秋被帶入皇宮,自小學習武藝,拜在劍仙高伯生門下。天啓十九年,集賢居上,勇鬥蜀王惡兵,墜身樓下,被右翼将軍寧天遙所救。天啓二十年九月離宮,次年九月與寧天遙共同破獲貪污案件回宮。天啓二十二年,授命于瓊宣帝,于邺城起兵抗擊太子謀反。我說的可有一點點差錯?”他得意的看着我,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閃現的精光。

我瞠目結舌的看着他,他對我的情況果真是了如指掌。可是我怎麽能就這麽輕易的認輸呢,于是我仰起頭,一副不服的樣子。“怎麽沒有差錯?”他皺眉看我。“二十一年的那個貪污案件是天遙自己破獲的,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若不是蜀王愛你至深,你以性命相脅,寧天遙能得手嗎?”

我不禁向後退了一下,卻發現我挨着牆壁退無可退。這個人太可怕了,要是別的消息他可以通過路人打聽到,可是蜀中的這件事只有當天跟随璟钰的幾個人以及師兄和映芳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怎麽?你害怕了?”他低頭盯住我,“我總好奇,那個傳說中戰無不勝的大瓊蜀王殿下到底看上了怎樣的奇女子,卻原來就是你。”他嘴角扯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我有些不安的掙紮着想要從他的禁锢中逃脫出來,他卻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将我抵在牆上,他微眯起眼,威脅的看着我。“我知道的,還遠不止這些。我和大瓊的鬥争如今才剛剛開始,所以你不能死,你要親眼幫我見證一個國家到底是如何滅亡的。”

“你放開我!”我厲聲呵斥:“即便你對大瓊了如指掌,即便你對我的生平了如指掌,可那又怎樣呢?你想單憑這一點就擊垮大瓊,未免太天真了!”

“知自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大瓊如此待你,你還能替他們說話,看來你的腦子有毛病了,我要讓赫連給你治治。”

“我可不是腦子有毛病嗎,大半夜的在這聽你唠叨了這麽多,早晚我把你那個赫連大夫給殺了,讓開!”我終于從他的臂彎裏鑽出來。

“要去哪?”他伸手攔我。

“睡覺呗去哪,這大半夜的不睡覺,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腦子不好用啊!”說完,我擋開他的手走進屋,哐當一聲關上了門。只要不讓我面對他,這種隐隐約約的害怕就不那麽明顯。可是我緣何會害怕呢?只因為他的這幾句話嗎?

“忘了跟你說了。”慕辰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剛剛你擡頭望月時候的樣子挺好看的,像月宮的仙子一樣,也難怪有那麽多男人為你傾倒。”他說完這句無關痛癢的話,擡步要下樓。“對了!”他補充道:“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把我關在門外,還挺新鮮的。”

“......”看吧,他果真是有病,腦子絕對不好使。我倚靠在門上,聽着他下樓的聲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北周果真是觊觎着大瓊的,他們想要的又豈止是五座城池這樣簡單。照慕辰剛才的話,除了我的事情,他許是還知道很多。看來大瓊內部一定有他們的細作,而且這個人身份還甚是尊貴,不然他不可能将皇家之事知道的這樣清楚。我該怎麽辦,我要怎麽把這樣的消息通報給遠在大瓊的皇上,告訴他你的老底都被人探的清清楚楚了,要是再不肅清,怕是國家都要被人家占了。我還是要逃,要逃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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