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妝
唢吶震天，鞭炮齊鳴，花轎迎親，十裏紅妝。北周中都城中，多年來不曾出現過如此盛景。這條迎親之路，東起氣勢磅礴的太子府，西至富麗堂皇的梁王府，南起權傾朝野的丞相府，北至赫赫軍功的将軍府。這段聯姻，将北周最有權勢的四家緊緊聯系在一起。
花轎從南北方向行來，在北周的權力中心彙合。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像是過街的兩條長龍一般，在街口處擺出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十字。片刻後，兩頂花轎分別向着東西方向開去。
風吹起轎簾兒，紅色的蓋頭遮住了新娘的臉龐。去太子府的新娘，嘴角上揚，應該是滿臉幸福。而去往梁王府的新娘，緊閉雙唇，看不出表情。只這驚鴻一瞥就能讓看熱鬧的百姓們議論上好一陣兒。
中秋剛過，慕辰和慕風的這場婚禮，終于如北周皇帝所願的操辦起來。而我也剛好等待着這樣一個機會。
從得知婚期的那天開始，我便有了初步的逃跑計劃。太子和梁王同時娶親，這也算是普天同慶的大事。這幾天太子府異常忙碌，能用的人手都派去幫忙了，這裏的下人只餘下溫雅和兩個小丫頭。尤其是今天，連守衛都撤去了一半，流音閣迎來史上守衛最松懈的一天。再加上聽說今日北周的帝後都要來慶賀，就更沒有人注意我這裏了。只要我的動作迅速，那麽絕對能夠成功逃脫。我現在只差一個時機，一個慕辰和太子妃拜堂，絕對不會想起我的時機。
二樓的門扉大開，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這裏是觀察整個流音閣的最佳地點，既不被人發現，也能看清對岸人的一舉一動。我一邊磕着瓜子一邊看着過往的匆匆人群，突然又想起那一日慕辰定下太子妃人選的時候。
那是在我和慕辰大吵之後的第三日。慕辰将我，赫連，慕風還有慕辰最不能容忍的付綠蘿全都叫到了前院他平日議事的房間。我當時不是很清楚他的用意，只知道這是我難得的一次出流音閣的機會，也是我第一次踏入太子府的核心之地。
我是最後一個到的，看來溫雅說的沒錯，付綠蘿是每天都來太子府中叨擾，也難怪慕辰會躲到流音閣中。上次交手之後，我再一次見到她，端是她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我卻依然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恨意。我也無心理會她的眼神，一心只在意慕辰為何将我們幾個齊聚在此。于是，挑了慕風邊上的位置坐下。
“阿音，你怎麽不挨着我坐？”赫連很是不滿，撅着嘴就跑到我身邊坐下。
“我坐這裏不是正好對稱嘛。”我不以為意的擺弄了下衣角。我來這裏的時候，赫連和付綠蘿剛好坐在慕辰的右手邊，下意識覺得我應該坐在慕風這邊。這下可好，赫連也過來這邊了，慕辰的右側便只剩下付綠蘿一人形單影只。
“這又不是園林布景，要什麽對稱啊。”赫連顯然很不滿意我的解釋。
慕辰在此時放下茶盅，“赫連，別鬧了！”赫連見他發話也不好再跟我計較，老老實實坐正身子。“今日我把你們叫來，是要宣布一個決定。”
“是和婚事有關嗎？”付綠蘿也太在意這門婚事了吧，這麽按耐不住？
慕辰吸了口氣，很是不情願的道：“正是！”
聽到他這樣說，我有些緊張的看了看慕風。果然，他表情嚴肅的緊盯着地面，手死死的抓住椅子。他是害怕的吧，怕他想象的事變為現實。
“本王之所以把你們全部找來而沒有先将決定告訴父皇，是因為我在這段期間考慮了許多。”他将目光轉向慕風。“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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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慕風沒有擡頭，還是剛才那樣的姿勢，刻意壓抑着心中的害怕。我伸出手抓了抓他的手肘，他才遲鈍的看了看我。
“曾經有人跟本王說過，你是北周的功臣，舉國上下都沒有人能比得過你，甚至連本王也不如你。”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呢？這，這好像是我之前說的話吧？我錯愕的擡頭看看正上方的慕辰，他也正看着我，臉上是一抹不服輸的笑容。
“本王在這幾日也想過，你曾經遠赴大瓊，歷盡千辛萬苦的為北周打探消息。你的辛苦父皇知道，本王知道，北周的百姓也會永遠銘記于心。按理說你是北周的皇子，也是本王的弟弟，做哥哥的也應該為你做些事才行。”
慕風終于有所動容，他轉過頭看向他。二十多年了，慕辰從沒像今天這樣對他說過這麽多話，也從來沒有提及過兄弟這兩個字。而今，他卻說他要為自己做些什麽。幸福似乎來得太過突然，讓慕風有點兒緩不過神。
“殿下的意思......”赫連由疑惑轉為震驚：“您，您不會是要娶付小姐為妻吧？”
付綠蘿聽此一說，猛然擡頭，目光緊緊鎖住慕辰，而慕辰卻沒有看她。
“我知道岳家小姐喜歡你，甚至不惜逃婚，自貶身份也要同你在一起，所以我決定......”慕辰的語氣有些掙紮，想來他也是不願意的吧，不願意與自己的仇人在一起。“我決定成全你們。從今日開始，付綠蘿便是我慕辰的太子妃。中秋過後，即刻成親，明媒正娶！”
我看了看付綠蘿，我原以為她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畢竟嫁給慕辰是她此生唯一的夙願，如今終于得償所願，她應該興奮的站起來才對。然而她卻低下了頭，緊抿着唇，手用力的絞着衣角，一點也看不出高興的樣子。
赫連看着付綠蘿的舉動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付小姐是高興的傻了嗎？此刻不是應該謝恩的嗎？”
若按付綠蘿的性格，赫連這般譏諷，她必是要以牙還牙才行，可是她卻沉默了，沒理赫連。
慕風沉默良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大廳中央沖着慕辰行了個大禮：“臣弟......多謝皇兄成全！”說完一頭磕在地上。
“你先別忙着謝，我還沒有說完。”慕辰話鋒一轉，“你可以娶岳清影，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皇兄但說無妨，只要我慕風做得到，一切全憑你的安排。”
“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慕辰站起身，慢慢踱到慕風面前。“在你們拜堂成親之前，這件事都不能讓岳清影知道。父皇那邊我也會協調好，就讓她以為是嫁給了我。”
“你這是幹嘛？”我有些不解。
“當初她在婚禮之前逃跑，讓我蒙羞，今日我只不過是想和她開個玩笑，讓她體會一下我當年的痛苦。”看來慕辰始終放不下當年的那件事，“我就只有這一個要求，若是你們都能守口如瓶，從此你和她神仙眷侶，相守終生。若是做不到，”他威脅的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那麽我依舊遵循着自己當初的意思，娶了岳清影，而你，只能和付綠蘿在一起了。”慕辰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雖然這個計劃會讓她傷心一陣兒，但若她過後知道真相，必定也會欣喜萬分。這樣看來我倒是無意之中給她制造了一個驚喜，似乎還是太便宜她了。”
“我答應！”慕風斬釘截鐵的說，“只要能和清影在一起，我答應你的一切要求。”
“很好，很好。”
慕風站起身，臉上的欣喜溢于言表，我從沒見過他将心情表露的這樣明顯過，卻也還是為他高興的。他與清影的這段情，總算要有個結果了，雖然過程曲折了點兒，而且還有慕辰這樣一個幼稚的報複手段沒進行，但也是值得高興的。
我激動的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他笑着轉身看着我，眼中淚光閃爍。
“阿音，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終于要走到一起了。”他說完竟一把抱住了我，我笑着回抱着他。肩窩處有溫熱的液體透過衣服打在皮膚上，他竟然哭了，這倒是讓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正當我和慕風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有個人大力的将我們分開。“高興就高興，梁王殿下你抱阿音幹嘛？”
赫連将我拉過去，像是生怕別人搶了他的東西似的，緊緊的護住我，小聲的嘀咕着：“說的話主語含糊不清，好像是你和阿音要在一起了似的。”
我看着他生氣的表情啞然失笑，不經意間見慕辰正緊張的将擡起的手放下，而付綠蘿緊緊的盯着他的舉動。
如今，我們都履行了當初的約定。沒有人告訴清影其實她要嫁的人是慕風，傳旨的太監去丞相府的時候，宣布的也是她嫁給太子的旨意。
清影第二次來我這流音閣，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她憂傷的眼神刺痛了我，有好幾次都想偷偷告訴她其實她要嫁的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慕風。可是我不能，若是我說了，不小心被慕辰知道，那麽結局就改變了，她就真的要嫁給太子了。
一下午的時光，她從初識慕風到抛卻一切去尋他，從宮中私會到陰錯陽差來到紫竹宮，從我們遇見到在紫竹宮的日日夜夜。她将她人生當中發生的重要事件依次的講給我聽，脈絡清晰，印象深刻，那些場景就像是發生在昨天。
她說：“姑娘你不知道吧，其實淺墨是喜歡何西風将軍的，只是何将軍的眼裏卻只有公主殿下。”
我驚訝的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議的問：“是真的嗎？”
“當然了！”她說得斬釘截鐵：“我在紫竹宮之時，與綠竹淺墨關系都不錯，有一次聊天的時候她不小心說漏了嘴。”
她的這個信息還沒有在我心中消化的時候，她憂傷的情緒又上來了，我也就沒再想下去。
傍晚的時候清影起身告辭，又是在長橋上，她略顯調皮的笑着回頭道別：“姑娘，我走喽，雖然以後我将成為這個府中的女主人，但......我可能沒有機會再來這裏看你了。”
“是啊，慕辰把我這裏封起來了，想要見我其實還真挺麻煩的。”
她卻只是笑笑，随即轉身就走。
這場景與她第一次來看我的時候很是相像，唯一一點不同就是，這次天邊紅雲缭繞，她的笑容暈在紅光之中，看起來那樣妖嬈飄渺，仿佛下一刻就隐匿其中。
“清影！”我情緒有些激動的叫住她，她駐足卻沒有再回頭。
“你一定要堅持，相信我，只要你堅持完這場婚禮，一切都會變好，你一定會得到想要的幸福！”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我能說的，能做的也僅于此，多一分都怕毀了她和慕風的這份來之不易的姻緣。
她沒有回應，只是默然的離去，夕陽太過刺眼，只見她小小的身影漸漸走入光圈之中，拖地的碧藍色裙尾留下最後的一抹顏色。
那時她的落寞，我至今都記憶猶新，可是我知道只要熬過今天，她和慕風終會幸福。我将最後一顆瓜子扔進嘴裏。外面的鞭炮聲突然響起，想來新娘子到了。我站起身，看了看時辰，此刻該是我行動的時候了。
我悠哉悠哉的走下樓，悠然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睡死過去的幾個下人。我走過去扒拉了他們幾下，沒有反應。赫連喂給我的藥，幸虧我偷了一些出來，今日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我将那個被指派來送飯的小太監的衣服扒下來，換上。将頭發挽起來，帶上他的帽子，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兒。還不錯，這小太監的身量倒是與我很合适。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算準了侍衛們交接的時間，我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我站在長橋這頭看了看，太子大婚将大部分人都調去前院保護帝後了。我嘴角彎起個弧度，低着頭順着長橋走了過去。走到長橋盡頭的時候，剛好兩撥侍衛在換崗。來的那幾個侍衛顯然已經參加過宴席，應該還小喝了幾口酒，沖着要走的侍衛們打招呼。
“哥幾個，到你們了，趕緊去前廳吃點飯吧。”
“宴席怎麽樣？”帶頭的人問。
“那還用說嗎？太子大婚，娶得又是權傾朝野的岳丞相的千金，這輩子能遇見這麽大的事也算是咱們有福氣了。”看來慕辰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大家都以為他娶的是清影。
“那我們就趕緊去了。”說着那幾個人急急的走了。
我剛好在此時走出流音閣，剛來的侍衛不經意瞟到。“哎！”我心中徒然一抖，難道他看出來了，不情願的轉過身，頭低的不能再低。我的手緊緊的攥住食盒，若是他們認出我，我也打算搏一搏，我不能讓自己的計劃就此落空。
那個人向我走了幾步，我準備要動手的時候，他卻停住了，“你這是送飯才出來啊？蘭音姑娘她們吃完了。”
我刻意壓着嗓子：“正是，姑娘吃完正在睡午覺。”
“那你走吧！”我的心終于放下來，轉身低頭走了。
身後的那個侍衛和其他人說：“你說咱們太子幹嘛總是派這麽多人看着蘭音姑娘呢，不如一道娶了做良娣，也不用這樣日防夜防了。”
“你知道什麽，那蘭音姑娘可是在大瓊有相好的，就是荊楚的那位總挑釁的少将軍。”
“可是你說太子是不是也喜歡蘭音姑娘，要不怎麽整日呆在這流音閣。”
“好了，都別議論了，我們的職責就是站好崗，等哪一日太子真的娶了蘭音姑娘，咱們就不用整日在這守着了。”
我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将食盒扔掉，憑着記憶摸索着出太子府的路線。一路上倒是遇見了不少賓客，可是他們大多彼此寒暄，也沒太注意打扮成這個樣子的我，況且我在北周從不露面，也沒幾個人認識我。
就這樣順利的走到太子府的正門，我的心還是有些害怕的。此時正是太子将太子妃迎進大廳之時。大堂之內，賓朋滿座。我越過人群看着站在正中間大紅喜服的慕辰，他用手牽着喜綢将他的新娘引入室內。他的表情并沒有新婚該有的喜悅，只是板着一張臉。其實，他還挺适合這個喜慶的紅色的，若是他能再笑笑，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相處了這幾個月，雖然他将我擄來，雖然他性格霸道強硬，但是他對我也不算是不好。尤其是這次他肯大義凜然的成全慕風和清影，其實他這個人也不錯。再見了，北周的太子，不，若是可以，我希望永不再見。
正在此時，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突然向我的方向望過來。我吓得趕緊轉身，将帽子拉得更低些，擡腿邁出了那扇大門。身邊有一個人經過，我低着頭沒看清，只是感覺有些熟悉。如今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離開這裏，趕去荊楚，天遙還在那裏等着我呢。想到天遙，我的腳步越來越快，分別數月，我終于又能見到他了。我擡起頭，疾步的向前跑去，這份迫切的心情，只有我自己能夠體會。
身後有個人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下意識的反手打他，他靈巧的躲過。我這才看清，拉住我的這個人竟是赫連。
“阿音？真的是你？”他驚訝的看着我：“你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去哪裏？”
“放手！”我有些焦急的向他身後看去，還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你不會......你又想逃走？”赫連死死的拉住我。
“赫連，我不想傷你，你趕快放手，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去參加婚禮。我要離開北周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用力的想要掙脫他的手，卻沒想到他的力氣那麽大。
“你真的要走？你要抛下我走了嗎？”他哀怨的看着我。
“放手啊！”我有些急了，聲音拔高，引來幾個路人的側目。想來他們一定覺得很奇怪，大白天的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哀怨的拉着一個太監依依不舍。
“我不想讓你走！”
“可是我必須走，你放手！”我用力的揮開他的手，擡腿就走。又覺心下不忍，他畢竟是這北周裏對我最好的人，又是百草先生的徒弟。他曾經挺我護我，願意以家人的身份伴我刀山火海，我私心裏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他眼含熱淚的伸着手向我跑了幾步，卻最終沒有上前。
“啊！”正當我邊回頭看赫連邊跑的時候，不小心被迎面跑來的男子撞了個正着。許是兩人都有些着急，雙雙摔倒在地。
“阿音，你還好吧？”赫連跑過來扶我，我卻又推開他站起身繼續走。
誰知被我撞到的男人見到赫連竟一下子撲到他腳下，鬼哭狼嚎的喊道：“赫連大夫！救命啊！救命啊！快去救人！”
這突兀的聲音讓我的心猛的顫了一下，沒來由的不安起來。
“天大的事也等我送完我朋友好嗎？”赫連再次向我的方向走來。
我不再做一絲停留，加快了腳步。
“等不了了！赫連大夫！梁王妃，梁王妃她......”梁王妃？清影？我停住腳步回頭看去。那個人滿臉驚慌，死死的抱住赫連的大腿，滿身的塵土也不知是摔了多少個跟頭。
“梁王妃怎麽了？”赫連也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梁王妃在迎親的路上...割...割腕了！！！”
我腦子轟的一下，渾身上下像是被這晴天裏的一聲霹靂打中了一般，眼淚一下子就湧上來。
“你說什麽？”赫連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認。
“梁王妃割腕自盡了，流了好多血，您趕緊去看看吧！”
我猶自怔愣之時，赫連一把拉起我沖向了梁王府。我由着赫連拉着，腦中一片空白。思想始終停留在那一日，她在紅霞之下笑着對我說：“我可能沒有機會再來這裏看你了。”就是那次，她原來不是來敘舊，是來道別的，她知道自己要嫁給太子，竟然選擇了這樣極端的結局。
從太子府到梁王府，滿目皆是大紅色的緞帶，路上灑滿了玫瑰花瓣，喜慶且絕美。我和赫連腳步踏過之時，零落的花瓣四下翻飛，舞出它生命中最後一段舞蹈。
我們一路狂奔，玫瑰花遍地的路上在中都的中央大街這裏向西延伸的地方，地上有已經開始變暗的血滴。暗紅色的血跡，由一開始的星星點點，到後面的大滴大滴，它們像是無數把刀子一下一下紮在我的心上，讓我肝腸寸斷，追悔莫及。為什麽，為什麽她就不能再等等呢，為什麽就不能等到新郎将她領進去，以她對慕風的了解，一定能第一時間認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血跡終于在梁王府的門前停止，府門前聚集了迎親的隊伍和大量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
赫連用力的分開衆人拉着我擠到裏面。大紅的花轎停駐在那裏，花轎的底部有大片大片暗紅色血跡滲出。慕風此刻正抱着已經失去意識臉色煞白的清影聲音顫抖的叫着她的名字。
“清影，清影，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夫君，是我啊，你的夫君是我啊，不是太子，是你的風，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好不好，你睜開眼睛啊。”
清影卻半點反應都沒有，手腕處觸目驚心的傷痕還在不住的流着鮮血。
“清影，你堅持一下，你堅持一下，赫連馬上就來了，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你一定要為了我堅持一下，為了我們堅持一下，清影！！！你哪怕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能看到我了，清影，哪怕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哪怕是一刻鐘也好啊......”慕風緊緊的抱住清影，下颚抵在她的頭上，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撕碎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赫連被這悲慘的一幕震懾住，在此時終于想起此番的他的職責所在，他一步沖上前查看她的傷勢。
“赫連，你來了？”慕風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激動的抓住赫連，滿手的鮮血染紅了赫連的衣袖。“赫連，你一定有辦法救她對吧，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她！”慕風滿臉的淚痕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我渾身顫抖的走過去，慢慢的蹲下來，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觸摸清影那慘白的臉龐，卻終是做不到。此時的我，帽子也跑丢了，頭發也散落了，哭得狼狽不堪。面對這樣的清影，面對這樣的慕風，我多想幫他們一把，可是我沒有這個能耐。
“清、清、清...影”我嘴角抽搐着，連一句囫囵的話都說不出口，“清、清影......”
赫連從懷中掏出止血的藥倒在傷口上，用手帕細細的包紮：“梁王殿下，先把她抱進屋裏。”
慕風聽他的吩咐，起身将清影抱起來，疾步奔進府門。我們随後要進門的時候，慕辰得到消息趕來了，還有北周的皇帝和皇後以及一大群人，原本此刻應該呆在洞房等着的付綠蘿也跟着一起來了。
“赫連！岳清影怎麽樣了？”慕辰沖過來拉住赫連緊張的問。
赫連搖了搖頭，“流了太多的血，想要救過來很難。”說完就要進門，又轉回身：“皇上，請宣宮中的太醫們一同前來救治。”
“好！”皇上回身吩咐了下去。
衆人陷入異常緊張的氛圍之中，赫連進門後直奔慕風的房間，我們一行人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不消多時，禦醫們趕來了。赫連滿手鮮血的從內室走出來，沖着其中的一個年紀還沒有他大的小太醫說：“錦淩，可帶來了我止血用的東西？”
“都帶來了。”被稱為錦淩的小太醫答道，他年紀雖小，卻有着與年紀不符的幹練。能在這樣的年紀入宮當太醫的人，也一定不簡單吧。
“那你也随我一同進來。”赫連吩咐道，又沖着其他太醫說：“幾位前輩也趕緊準備吧。”
“是！”衆太醫急急忙忙的随着他進入內室。
赫連在救人的時候與平時的他很是不同，不再孩子氣，不再粘人，一副嚴肅的表情，仿佛是運籌帷幄的将軍一般。
我呆呆的站在那裏，看着屋子裏的人進進出出，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讓我不忍直視。
慕辰在此時走過來，他站在我面前遮住了光線，我愣愣的擡頭看他。
“阿音，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我直直的看着他，突然毫無預兆的上前一步，揚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守候的衆人皆被我的舉動驚呆，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勇氣，竟然敢抽北周的太子。可是事到如今，我打都打了，就沒什麽豁不出去的了。
“蘭音你瘋了吧？”付綠蘿見我打了她的夫君心疼了，上來就要教訓我，卻被慕辰攔住。
“疼嗎？”我高聲诘問：“我打你這巴掌疼嗎？那你能想象到清影有多疼嗎？你能想象到慕風有多疼嗎？你的一個玩笑，造成了現在的局面，你可滿意了？還是這才是你真正的意圖，你想讓他們死？”
他強忍着心中的怒火，轉頭看向我：“我壓根兒就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為什麽非要讓他們死呢？要是那樣我幹脆直接娶岳清影不是來的更直接？”
“你娶不娶清影結果不都一樣嗎？她現在躺在那裏！”我擡手指向內室：“躺在原本應該是喜房的床上，生死不明！”
“我哪裏又知道她會這麽極端。”慕辰皺着眉頭，滿臉的倔強。“難道你當初就能料想得到她會自殺嗎？若說害了她的那個人，我是主犯，你也算是從犯！當初在場的所有人都脫不了幹系！”
我惡狠狠的看着他，“既然如此，那我們都應該受到懲罰。而你！應該比任何人罰的更更重，你應該給她陪葬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