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人
蕭瑟的九月夾雜着陣陣秋風席卷而來,流音閣滿池的荷葉在掙紮着活過八月之後,也都頹廢下去,顏色黯淡無光。我在二樓的平臺上擺了個桌子,讓溫雅準備了筆墨紙硯,準備将這衰敗的景致畫下來。話說我好像很久都沒有提筆了,不知道是否生疏了。我僅會的這兩樣技術要是都荒廢了,還真是對不起師父這麽多年的苦心栽培。
自從付綠蘿嫁進太子府開始,慕辰也終于不只是單純的賴在我這裏吃飯這樣簡單了。他叫人将二樓的另一個房間騰出來,就這樣堂而皇之的住了進來。只是我們還在彼此怄氣,雖然同吃同住,但是基本上沒有任何交流。即便他吃飯時刻意給我夾菜,我不拒絕,但是卻一口都不動,直到碗裏空空的只剩他夾的菜。
我知道,因為清影的事情,他在愧疚,在自責,甚至也幾乎是食不下咽,可是我依舊不能夠原諒他。
“早聽說姑娘多才多藝,竟也會作畫嗎?”溫雅好奇的湊上來,打亂了我的思緒。
“在大瓊的時候偶爾會畫一畫,反正無聊,練一練也是好的。”我拿了鎮紙将畫紙壓好,便開始斟酌從哪裏開始畫。
“姑娘現在畫可是趕得時候不巧,”她擡手指了指湖面,“荷花都謝了。”
是啊,荷花都謝了,都謝了。“奴婢倒知道一處荷花終年不敗的地方。”當年婉情央着我畫荷花的時候,淺墨曾說了這麽一句,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我離開了這麽久,也不知婉情如今是什麽情況,與西風可終成眷屬了?許是吧,他們的感情總是那麽順遂,順遂的讓我嫉妒。若是我和天遙也能如此該有多好,不求轟轟烈烈,只求平淡相守。可是想要平淡相守又該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我和天遙,清影和慕風,所求的都只不過是這份平淡,可是偏偏事與願違。
我提筆,想象着身邊為我磨墨的人不是溫雅而是天遙,我們還同當年在蜀中那樣多好。我這一生,所擁有的最美好的記憶,也只有在蜀中那短短的一年。那時的我與天遙,那時的師父與百草先生,那時的師兄和映芳。縱然情深,奈何緣淺。我短暫而幸福的那段時光仿佛花光了這一生所有的幸運,就像是昙花一現,煙花泯滅。
在這樣漫漫的回憶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時的韶華時光。畫完了這幅“秋日破敗圖”已是日當正午,我拿起宣紙吹了吹未幹的墨跡。
“天遙,我的這幅畫畫的怎麽樣?是不是很傳神?”我歡喜的轉過身,卻看到溫雅錯愕的表情,方知是自己糊塗了,竟然将溫雅錯當了天遙,我有些失落的放下畫進了裏屋。
“姑娘,這畫...奴婢要收起來嗎?”溫雅見我不高興小心翼翼的問。
“不用收了,等到你們太子回來,将這幅畫贈給他吧,就說這是我對他的期望。”我洗了把手,走下樓。
“姑娘!”見我走出去溫雅在樓上叫住我,我回頭看她,她表情有些為難的說:“可是要去梁王府上嗎?”
我點頭。
“可是現下都到了用膳的時候了,您不等殿下回來用了飯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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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去慕風那裏陪他一起吃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出流音閣的時候,說明了意圖,幾個侍衛将我包圍在中心,一同走了出去。
離清影自殺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去往梁王府的這條路上早不見了那時觸目驚心的血跡。但這件事卻在中都以至于整個北周都鬧得沸沸揚揚,街邊的茶樓裏上演着各種版本的梁王妃割腕殉情這段蕩氣回腸的故事。但是整個故事的大方向都如出一轍:
岳丞相的千金愛慕梁王多年,當初為了梁王不惜逃了太子的婚,皇上卻偏偏再次将她賜給太子。她見再無力逃避,在婚禮的當天,以死作結。卻萬萬沒想到,皇家跟她開了這麽大個玩笑,她終于能與自己所愛之人相守了,而她本人卻再無感知。
是的,清影感知不到了。在赫連及衆位宮中禦醫全力搶救了三天三夜之後,赫連向我們宣布了這個消息。他疲倦的面容透着無盡的無可奈何,眼睛因為熬了太久而布滿血絲。
他說:“梁王殿下,王妃的命我們保住了,可是因為失血過多,她......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慕風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什麽叫再也醒不過來了?既然能保住命,那她就能康複,怎麽能說醒不過來呢?”
“就是......就是活死人的意思......”
慕風在聽完他這句話後,像是脫線的木偶一般重重的摔在椅子上。他眼神空洞,仿佛天都塌下來了,他的世界就此崩塌。
我坐在清影的床前,她安靜的躺在那裏,臉上一如從前的寧靜,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她從來都是這樣,平日裏不聲不響,看着像是聽話的樣子,卻總能做出讓人震驚的事情。我輕輕的将她的頭發攏了攏,回身看了看身旁的慕風。他面容憔悴,頭發散亂,臉上有青色的胡茬兒長出來,頹廢的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他。
“你還是不想吃飯嗎?”自從清影出事開始他就茶飯不思,“你再這樣下去,如何照顧清影?”
“我吃不下。”他拉着清影的手一直不肯放開。
“慕風,你的心情我完全了解,可是你要知道,你就是清影的一切,她為了你如此,你若是這樣傷害自己,她該有多傷心?”
“傷心?”他擠出一抹嘲諷的笑,“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哪來的傷心?若不是她還有這一口氣在,我早就一劍抹了自己的脖子,也省的整日這樣煎熬,生不如死!”
“你還在怨怪慕辰?”我試探着問。
他搖了搖頭,眼淚在眼中打轉兒,“我誰也不怪,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作孽太深。我當了這麽多年的細作,騙了太多人,也害了太多人,如今老天終于給了我十足十的報應。”他握着清影的那只手用盡了全身的力道,身體不住的顫抖。
我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想讓他鎮定下來,可是他的淚水還是流了下來。他這一輩子,沒有為親人的抛棄而哭,沒有為在大瓊受到的委屈而哭,獨獨此刻,為了他心愛也同樣愛着他的那個癡心的女子而哭。
也許正如慕風所說,因果報應,現世輪回。我和慕風如今所經歷的一切終歸是當初背叛璟钰時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而必須要承受的惡果。他如此,我亦如此,甚至還連累了愛我們的清影和天遙一并受苦。
從梁王府出來的時候,赫連剛好領着那日的小太醫進來。這幾日他因為清影的事情,也沒好好的與我說上幾句話,如今見了我倒是露出幾分笑容。
“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怎麽告訴你?這身後這樣一群人跟着,我哪有機會告訴你。”我對他這樣的說法很是不能理解。
“也對哦。”他用手搔了搔頭,有幸災樂禍的湊過來:“這下你沒法逃跑了吧。”随即将小太醫拉到身邊,“對了,我還沒跟你介紹呢,這是我徒弟,叫錦淩”
“徒弟?”我很是不可思議。
“對啊!怎麽樣,我厲害吧?”他得意洋洋的炫耀。
“蘭音姑娘好。”錦淩很是乖巧的同我打招呼。
“嗯,好,好。”我還沒從不确定中反應過來,“不過,你真的是他的徒弟嗎?可是你們年紀也沒差幾歲吧?”
“是啊,錦淩他原本是醫學世家,後來在北周認識了我,覺得我醫術高明,就拜我為師了。”看着赫連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再看錦淩那高出年齡的成熟冷靜,我還真是懷疑誰是誰的徒弟。
“喂!”赫連見我不說話拉了我一下:“你是為我高興的傻了嗎?”
“哦,不是。”我毫不留情的否認:“我剛剛在想兩件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啊?”赫連好奇的湊上前。
我擡步走向馬車,他緊随其後。“第一,原本我一直想殺了你逃離北周,鑒于你是百草先生唯一的傳人實在不忍心,不過如今我終于不用擔心這些了。”
“為何?”
“因為你也有了傳人,那我殺了你倒是也對百草先生造不成多麽大的傷害,他可以直接把他畢生所學教給你徒弟。”
“阿音!”赫連明顯要惱了。
“第二!”我伸出兩根手指比劃着,“你這個徒兒看着貌似比你要靠譜多了。”說完我再不逗留,一步踏上馬車,馬車随即駛了出去,只留下張牙舞爪的赫連和他身後看熱鬧的錦淩。
我壓抑的心情在看到赫連之後,似乎有所好轉。獨自坐在馬車裏,百無聊賴的撩開簾子看外面的街景。從太子府到梁王府這條路上算得上是中都最繁華之地,街上各種商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很是熱鬧。叫賣聲,讨價聲,遍布大街小巷,在大瓊時也常見到這樣的場面,想來繁盛之境大抵如此。
我縮回頭準備放下簾子,卻在衆多人群中感受到一股冷氣,這感覺如此熟悉,熟悉到習慣性的打了個冷顫。我迅速的又探出頭去,四下張望着。
“姑娘在找什麽?”車旁的侍衛見我如此詢問道。
“沒什麽。”我繼續尋找着:“看看有什麽好東西,我也想買點兒。”
“姑娘若看中了大可跟我們說的。”侍衛客氣道。
找到了,我眼睛一亮,終于在茫茫人群中讓我發現了他的身影。那一身的純白衣衫随風飄動,俊美的容顏勝卻世間萬物,這樣拒人千裏之外的超凡脫俗的氣勢除了我的師兄冷言,世間大概沒有第二個人了。
“停車!”我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大喝一聲。
“怎麽了?”衆侍衛圍上來。
“我,我看中了一件東西,麻煩給我停一下好嗎?”我請求道。
“我們幫姑娘買回來吧。”
“不要!”我幾步跳下馬車,“有的東西我也想自己挑一挑。”我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攤位。“就在那裏,你們陪我過去也行。”
“那......好吧。”侍衛們見我如此堅持,終于松口。
我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個白色身影,一步步靠近。近了,就近了。白色身影卻在我要接近的時候,準備走掉。我加快腳步,一下子蹿到他身邊。師兄感知到有人沖着他跑過來,靈敏的閃到一邊。
“這個多少錢?”我指着攤位上的一個朱釵大聲問道,許是聲音太過大了,驚得攤主愣在當場,可是看着這滿臉大胡子的攤主,怎麽看也不是那麽膽小的人。
師兄果然被我的聲音所吸引,直直的看向我,卻也同時被幾個侍衛擠了出去。他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在他為數不多的表情中,也僅限于這一絲驚異了。
“老板,我們姑娘問你朱釵的價格,怎麽傻掉了?”一個侍衛不耐煩的問。
“哦,這個,這個。”攤主回過神來,吞吞吐吐的回道,他的聲音雖然粗犷,我卻似乎在哪裏聽過,“姑娘若是喜歡,給十文錢就好。”
“可是這朱釵我剛剛也看上了,而且也付過錢了。”師兄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能又擠回我身邊,他伸手拿起那個我胡亂指的朱釵細細瞧着。
“是嗎?好巧啊。”我幹笑兩聲。
師兄乍一在我眼前出現,我激動的手心兒都出汗了,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連我最擅長的做戲都不能駕輕就熟,還不如師兄的演技好呢。
只見師兄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他這個眼神一出來,我周圍的侍衛立時意識到危險降臨,紛紛拔刀相向。他拉起我的胳膊,手中運着力道,就在他剛要舉手施招的時候,蹭蹭蹭,不知從哪裏來了好多黑衣人。這些人各個行動迅捷,像是暗夜之影一般突然閃現。我怔愣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影衛?”其中的一個侍衛暗自嘀咕。
“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太子影衛,果真如傳聞中的一樣。”大胡子的攤主念念有詞的嘀咕着。
原來這些人竟是慕辰養的影衛。據說北周的太子擁有一群經過特殊訓練,個個身手了得的影衛,專門為他執行一些秘密任務。他們身着黑衣,行動迅疾,如影子般來去如風,平日裏沒幾個人見過他們的身影,如今卻平白的出現在這大街之上。街上行人皆被他們周身的殺氣逼迫,不敢上前一步,剛剛還熱鬧的大街一下子安靜下來。
師兄似乎意識到危機,手中的氣力瞬間收起來,他由原本拉着我的姿勢變成慢慢擡起我的手,他将那只朱釵輕輕的放入我手中。
“既然姑娘也喜歡,那我就讓給姑娘吧。”說完他放開了我,還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可以認為他此刻的做法是慫了嗎?我無所不能的師兄,往日裏用身上的冷氣就能殺人的他竟然在看到這些影衛後,退縮了?難道他們真的有如此厲害?
“那就多謝了。”我将朱釵緊緊攥在手中,這次又失敗了,我以為我一人不可以,師兄來了必然能情況好一些,可還是失敗了。慕辰竟然派了影衛暗地裏跟蹤我,若不是今日情況緊急,我怕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蘭音姑娘!”一個影衛走過來,拱手施禮:“太子殿下讓我們帶你回去。”
“好...啊...”我長長的吐了口氣,多不甘心啊,又要回去了。“可是這朱釵我還沒給錢呢。這位公子,我該如何将錢還給你呢?”我擡頭看向師兄。
師兄靜靜地站在那裏,并不答話。
“小人這裏有。”那個影衛伸手要拿錢,卻被我一把攔住。
“在太子府上白吃白住我已經夠過意不去的了,怎麽好為了個朱釵再令你們破費?”我轉向師兄:“我雖然沒有錢,卻畫得一手好畫,怎麽也能抵了這十文錢。不知你何時再來此,到時我将畫放在這裏,你來取吧。”
師兄靜默的看着我,不發一言。
我幾乎要将手中的朱釵握斷,吸氣,轉身,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向馬車。
“姑娘!”大胡子攤主叫住我,“姑娘什麽時候還來光顧?我這裏還有好多上好的飾物。”
這個人倒是好客,難道看不出我身邊有多少危險人物嗎?不對!若是他真的這樣沒有見識,又怎能在見到影衛的時候說出那樣一番話?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這好像是出自《孫子兵法》中形容軍隊的句子。兵法,軍隊?
我猛然轉身,越過衆人看向那個大胡子攤主。此刻他正笑呵呵的看着我,手中拿出一把扇子放在攤位上。
那是?是玉蘭扇墜!是我給天遙的,不,是天遙私藏起來的那個玉蘭耳飾。脖子上有冰涼的感覺傳來,我挂在脖子上的那只耳飾感知到另一只的存在,此刻這種冰涼異常明顯。終于明白為何長相這麽粗犷的一個人竟然賣朱釵首飾,為何覺得他的聲音熟悉,卻原來就是天遙喬裝而來。
我不禁向他走了幾步,卻忽覺身旁衆人皆不是善類,要伸出去的那只手暗暗放下,強忍住心中的欣喜之情,滿含熱淚的看着他。
在這北周的中都要道上,我和他中間隔着匆匆行人,身邊皆是防備之人,但是在我們眼中,卻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彼此。分別數月,日日思念,卻在這異國他鄉的街道之上相見而不能相認。他在我身邊,我卻不能跑過去鑽入他的懷抱,盡情吐露思念之情,世間最無奈大概就是如此了。
“蘭音姑娘。”幾名影衛走到我身前,遮擋住我的視線,“時候不早了。”
“好。”我怔愣的轉身走上馬車,還未坐穩,馬車急急而去。想要探出頭再看他們一眼,卻見馬車周圍到處都是影衛,只好作罷。
赫連來流音閣的時候,我正将自己關在屋子裏閉關作畫。這幅畫,不僅僅是朱釵的報酬,還是我要傳遞給天遙和師兄訊息。天遙一直在前線制造事端,無非就是想引慕辰出去,以得知我的近況。而慕辰在這幾次的戰争中處處退讓,甚至皇上不下旨就絕不去荊楚,想來是刻意避諱我的行蹤。
天遙和師兄不得以才親自前來打探我的消息吧,他們之前應該還不知我所在的地方。而在大街上的一番見面後,我已将自己住在太子府的事情告知他們,可是太子府這樣大,我總得給他們個具體位置才能方便他們尋來,那麽這幅畫就是此番營救的關鍵。只是上次回來後,慕辰似乎又限制我行動,甚至去梁王府都需先向他報告,他有時間就跟着我一起去,沒有時間我就只能等着他再有時間。他這樣日夜防着,我真不知如何将這幅畫給他們。
“聽說你閉關了?不會連我都不見了吧?”赫連連門都不敲一下就闖了進來,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倒是想不見你,你不是也自己走進來了嗎?”我沒擡頭,繼續着手中的事情。
赫連走過來,仔細的端詳着我的畫作,“啧啧啧,你別說,你的畫還真是不錯,可不止十文錢那樣廉價吧?”
我猛然擡頭,“你怎麽知道十文錢的事情?”
他懶懶的坐在對面。“這樣的事情怎麽能瞞得過我呢,不過我奉勸你一句,你別想将這畫遞出去了。”
“為何?”我皺眉。
“太子已經将錢給了那個攤主,讓攤主轉交給那個将朱釵讓給你的人。不過那個人卻在你走後再沒出現過,太子派人監視了幾日,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監視?”我放下筆,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是啊,你在街上無緣無故的跟個男人有接觸,而且其容貌如此出衆,太子怎麽能不懷疑他的身份。哎!”他矮身湊到我身前,神秘兮兮的看着我:“我很好奇,那個男的不會就是寧天遙吧?”
我低頭語重心長的看着他:“赫連啊?”
“嗯?”
“你能不能不這麽八卦,你這樣以後哪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你。”
“怎麽沒有人願意?”他很是不服的直起身,“我赫連大夫在這北周可是赫赫有名的神醫,又年輕又帥氣,要嫁給我的人從太子府排到城門外都不見得能看到頭。”
“呀!是嗎?”我好笑的看着他:“可是這樣誇獎的話不是應該讓別人說出來的嗎?你自己在這兒自吹自擂怎麽那麽沒有說服力。”
“阿音,我讨厭你!”赫連生氣的撅起嘴。
“不過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那個人再沒來過?”
“沒有了,估計這輩子都不能來了!”他賭氣的坐在那裏故意不看我。
“嘿嘿......”我讨好的拉了拉他的衣角,“赫連?”
他向一邊挪了挪,不理我。
“小宇?”我繼續拉着他。
乍聽我這樣叫他,他驚恐的轉身看我:“你要幹嘛啊?”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可是我記得你剛剛明明損我來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所以呢,我也不打算幫你。”
“小宇宇,你就幫幫忙吧。”
“咦......”他嫌棄的站了起來,躲得我老遠,“你沒事兒吧,要不要我給你開幾服藥?”
“你餓不餓?中午留下來用飯啊?”
“吃你的飯我還得掏錢,比在外面吃都貴。”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記得了?”我裝傻的站起來,笑眯眯的走近他。“小宇宇,你就幫我這一回吧,你看我在這北周無親無故的,就跟你最親,你要是都不幫我,那我多可憐。”
“女俠!”他躬身行了個大禮:“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提,除了我的小命您都可以拿走。只是求您別再這樣陰陽怪調的了,我膽小,經不起吓。”
“切!”我收了笑容,“你早這麽乖我不就不用這樣了,過來坐好!”
“唉。”他應着重又坐回位子。
我走到桌前,将剛畫的那幅畫折好,拿給他。“麻煩你将這個交給那個攤主,告訴他這是我讓他轉交給那個人的,若是那個人不來,就随便送給那個攤主好了。”
慕辰雖然懷疑師兄的身份,然而卻對天遙所裝扮的攤主毫無戒心,我之所以說随便送給他,不過就是讓慕辰以為,這不過就是幅普通的畫,別無其他。
“你這又何必呢,為什麽非要将這幅畫給他不可,他不會真的是大瓊的人吧。”赫連甚是懷疑我的動機。
“要是他真是大瓊的人,我一定親自将畫交給他,也不會讓你去交給攤主了,再說這不過就是一副普通的畫。我只是不想事事都要依賴慕辰,想憑我自己的能力買一些我想要的東西。還有,”我回身将桌上另外幾幅畫都拿給赫連,“這幾幅,你幫我賣了換些錢,身上沒有錢我心裏沒底。”我若單獨只給赫連一幅畫,那慕辰派去的人一定會懷疑我畫中所畫到底是什麽,索性就多畫幾幅混淆視聽,讓他們難以分辨。
“我可是個大夫,怎麽能擺攤賣畫呢?”赫連很是不滿我的拜托。
我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鄭重且嚴肅的看着他:“赫連,對你來說,我是誰?”
他見我如此,似乎吓到了,半晌他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與我。他結巴的說:“你,你,你對我來說,是,是很重要的人啊,是很珍貴的朋友。”
“重要到何種程度?”我不肯罷休。
“重要到,到......嗯,反正就是很重要,非常重要!”他結結巴巴,最終給了這麽個不切實際的答案。
“赫連,我目前為止只有這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你要麽幫我,要麽立刻就走,我絕不強求,也絕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可是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這起碼證明我作為一個俘虜的尊嚴!”這幾句話,我說的格外嚴肅,唬的赫連啞口無言。
最終,赫連同意了我的請求,帶着我的那些畫離開了流音閣。按照赫連所說,師兄大約是沒有再來過 ,估計是怕身份暴露。可是天遙卻依然還在,看來他還在等我,等待我的信息。我不知赫連此去會否成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将我的所有畫作都交給慕辰處置,一切仿佛都是未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師兄沒有放棄我,師父沒有放棄我,天遙更是比任何人都要積極的營救與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