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荊楚
流音閣的荷塘徹底敗落之時,從嫁進來就沒有與我有正面交集的付綠蘿,終于無法忍受慕辰長期留宿流音閣。趁着慕辰上朝的時機,一大早就在外面鬧開了。
那時我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外面的吵鬧聲。這幾日我因為心裏有事,一直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天快亮了有了幾分睡意,竟有人擾我清夢。我煩躁的起身,推開二樓的門,睜着惺忪的睡眼,也沒看清到底是誰。
“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我扯着嗓子訓斥道。也不知道離岸邊這麽遠,對面的人能不能聽見。沒想到我這一嗓子喊出去,對面真的安靜下來了。“算你們識趣。”我滿意的閉上眼睛準備摸回屋繼續睡。
“蘭音,你給我站住!”這一聲比我剛才的聲音還大,吓得我一個激靈就清醒了。我轉回身,憑欄看着對面的人。
“付綠蘿?”我納悶這一大早她來做什麽。
“姑娘。”溫雅從一樓的平臺上小跑着來到我身邊,皺着眉頭道:“太子妃一大早就來鬧了,把您吵醒了嗎?”
“看來你們太子妃睡眠質量不高啊,等赫連大夫來讓他給她開幾副安眠的藥。”我不想與付綠蘿有任何糾纏,反正她又進不來,鬧一會兒也就走了。“準備洗漱吧。”
“是!”
我與溫雅一前一後準備進屋的時候,付綠蘿所帶來的人與侍衛們打了起來,她趁着亂帶着幾個丫鬟就沖了進來。我忽覺事情不對,再轉身時,她已經穿過長橋走到樓下。我倒不知這太子府裏竟然也有她自己的侍衛。
她得意的擡頭看着我,我則看了看四周。這個時候也應該算是危機時刻吧,怎麽不見慕辰的影衛現身?難道他們只在外面管我,在府裏就不管了嗎?
“你以為躲在這流音閣中,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付綠蘿嘴角噙了一抹嘲笑。
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這個女人入府後的事跡我也沒少聽說。據說,她剛一進太子府就擺足了當家主母的架勢,找了各種理由将慕辰的侍妾們統統收拾了。尤其是最開始找我鬧的那個夏氏,付綠蘿以她目中無人,以下犯上的罪名,差一點将她打死,還好慕辰及時趕去救了她一命。只是那夏氏如今還卧床,不能動彈。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你住在我府上,倒是擺出了一副你是這裏的主人的樣子,不覺得可笑嗎?”付綠蘿仰着頭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只被她收養卻又不聽話的寵物一般。
“我不覺得可笑。”我淡淡的答道。
“你說什麽?”付綠蘿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回答她。
我擡步順着樓梯走下去。“我從來就不屬于這裏,也從未想過要長久的居于此處,我為什麽要擺出主人的架勢?倒是你,”我步步逼近與她:“像你說的一樣,你才是這裏的主人,何苦處處與我這個被迫留居在此的人為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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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迫留在這裏沒有錯,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一個俘虜範疇,你霸占着太子,讓他留戀此處,讓他對府上衆人皆不在乎。”
“真的是我的原因嗎?”我反問她:“你扪心自問這些真的是我的原因嗎?我湊巧知道你與慕辰的前塵往事,要我重新描述一下那個故事嗎?我講故事的本領倒是還不錯,你要不要聽?”
付綠蘿在聽到我提起這件事後,臉色煞白的死死盯住我。看來我戳中了她的痛處,她與慕辰的這一段孽緣,怕是此生都難解。
“若不是重選太子妃以來,你總是來他府上叨擾,他怎麽會來我這裏吃飯,若不是你嫁入府中,他如何會躲入流音閣。說到底是你将他逼入這裏,又與我何幹?況且我與慕辰清清白白,你又何苦自尋煩惱?”
“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到連尊稱都不用,兩個人直呼名諱嗎?”她情緒很是激動,向我走了幾步,大聲诘問。“你可別污蔑我,重選太子妃以來,我只來他府上一次,只那一次便吃了閉門羹。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家不願意見我,我還要死皮賴臉?分明就是你狐媚誘惑與他,還将這些都賴在我的身上?”
我有些納悶她的說法,慕辰和溫雅都曾說過,付綠蘿總來府上叨擾,慕辰無奈才來流音閣用膳,當初他們是這樣說的沒錯吧?赫連可以作證的。
“那你還不是死皮賴臉的嫁了進來!”正當我納悶之時,身旁的溫雅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聲音雖不大,可是卻被付綠蘿聽到了。
付綠蘿怒急了擡手就給了溫雅一巴掌,溫雅毫無防備差一點被她掀倒在地。她擡手又要打過去,我情急的抓住她要落下的手。哪知她身後的一衆丫鬟見我出手,一下子湧了過來,上下其手,場面一下子混亂不堪。
“好大膽的丫頭,莫非在你眼裏只有她是你主子,我這個太子妃就一文不值?”
“付綠蘿你別太過分了,溫雅畢竟曾是慕辰的貼身侍女。”
“慕辰?慕辰也是你叫的?”她怒火中燒,眼睛都紅了,擡起另一只手就向我招呼過來。我被一群丫鬟抓着又要保護身旁的溫雅,根本動彈不得。眼見着這一巴掌就要打在我的臉上,不知是哪裏伸出來的一只手将我拉出人群,付綠蘿的這一巴掌剛好打在剛才離我最近的一個丫鬟臉上,那個丫鬟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可見她是用了多麽大的力道。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衆人驚得跪倒一片。
我定睛看了看将我護在身後的慕辰,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着森冷的氣息,這怒氣像是要殺人一般。
溫雅哭的梨花帶雨的撲到慕辰腳下,臉上的紅腫甚是清晰。“太子殿下,您可回來了,太子妃一早就來鬧開了,求您為蘭音姑娘做主。”
我剛要去扶她的手一下子停在空中。為我做主?這丫頭是被打昏頭了嗎?我和慕辰現在算是冷戰階段吧,再說他會為了我這麽個俘虜做什麽主?
“你這丫頭還敢惡人先告狀?你以下犯上本就該打!”付綠蘿氣急敗壞的怒斥溫雅。
“溫雅可是跑到你院子裏對你以下犯上的?”慕辰冷冷的開口。付綠蘿驚異的擡頭看着他。“我早就告誡過府中衆人,流音閣乃是禁地,你緣何會一大早跑到這裏來,還帶了侍衛?”
“我是太子妃,這府中哪裏是我來不得的?”付綠蘿強自鎮定的問道。
“沒有人否認你太子妃的身份,府內的事務也都交由你打理。可你別忘了,這太子府是我的地方,最終還是我說了算的,我說這裏不許你來,你就休想再踏入半步。”
“你這是在宣稱這裏對你的意義特殊嗎?”付綠蘿對于慕辰的話嗤之以鼻。“不許我來我不也站在這裏了。你費盡心思的将她囚禁在這裏,到底還是對她動心了吧?可是她的心裏真的有你嗎?”
“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倒是有一點可以确定,我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動心!”慕辰冷峻的側顏上寫滿了無情無義,這樣的殺傷力連躲在身後的我都有波及到。
“你......”付綠蘿被慕辰的這句話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她強忍怒氣,狠狠地道:“終有一日我會徹底對你死心!”說完拂袖而去。
我終究沒有想到付綠蘿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在我看來,付綠蘿是深深的愛着慕辰,這份愛,霸道而堅決。她可以忍受他惡語相向,可以忽略他刻意躲避,只要能夠留在他身邊,受再多委屈,她都無所謂。可是今日,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要經歷多少心酸,受多少傷害,才能讓她對這個男人徹底死心呢?
“喂!你吓傻了嗎?”慕辰低頭看着我:“可是慕風當初跟我說你也是見識過宮廷鬥争的人,不會這麽膽小吧?”
“你怕不怕?”我擡頭問他。
“我怕什麽,要是連她都對付不了,還怎麽指點江山。”他顯然是會錯了意。
“我是說,你怕不怕她有一天會對你死心?”
他愣愣的看着我,繼而擡頭看向付綠蘿離去的方向,淡淡的開口:“那也許,我們兩個人都解脫了。”
我突然有些憐憫他們,這場愛恨糾葛的政治聯姻,像是一個沉重的枷鎖,緊緊的鎖住了他們。他們在這婚姻中掙紮,撕扯,誤會,互相傷害,使得原本就錯綜複雜的心結更加糾葛不清,不知何年何月才是終止。
北周再一次傳來在荊楚戰事的消息。慕辰整日躲在書房裏看信函,眉頭幾日來不見舒展。據赫連說,這一次是我來北周後,傷亡最慘重的一次,北周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敗仗。剛聽到戰敗消息的那天中午,慕辰将自己關在書房中沒有吃飯,我一高興多吃了好幾碗飯,把來蹭飯的赫連吓得差點噎死。
“阿音,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吃這麽多?”赫連有些嫌棄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樣子。
“嗯?怎麽樣,誰還規定了女孩子不能吃的多啊?”我捧着碗含糊不清的說道。
“可是你吃的未免太多了吧?我以一個醫者的角度告誡你,吃太多了,對身體不好。”
“我以一個吃者的角度告訴你,吃多少關鍵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容易心情好,誰還管身體好不好?”
“你這是什麽歪理?”赫連很是不認同我的說法。
“本姑娘就是有這些歪理,愛聽就聽,不愛聽也得給我忍着!”我放下碗筷,用手撫了撫肚子。啊!吃的好飽。
“真是霸道又野蠻!”赫連撅起嘴夾了口菜放進嘴裏。
“你們要吃完了嗎?”慕辰在此刻從書房走出來,坐在我身邊。
“我吃完了。”我擡手指了指對面的赫連:“他還在那磨蹭呢。”
“我哪裏有磨蹭,還不是你的吃相太吓人了。”赫連反駁。
我舉起拳頭威脅道:“你想死嗎?”
“太子殿下你看她!”赫連還告起狀來。
慕辰嗤笑着拿起筷子吃起來,好幾日沒見他有除了皺眉以外的表情了,還真是難得啊。我抖了抖衣裳準備起身回屋,慕辰卻一把拽住我。
“幹嘛?我吃完了,不讓走啊?”我納悶。
“等一下吧,坐下來陪陪我,我剛好有事要對你說。”
我有些不解的複又坐回位子。他卻又不說什麽事情,只一味的吃東西。我雙手拄着下巴,看着他。倒是很少有機會這樣細致的觀察他,冷峻的側臉,英挺的鼻梁襯得整個臉部輪廓俊美非凡。自小培養的高貴氣質,只不過是吃個飯舉止都能如此的優雅。
他嘴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随後轉過頭看我,“好看嗎?”
“嗯?”我不解他的意思,放下手規規矩矩的坐好。“哦,你不是說有事要對我說嗎,我在等你說啊。”
“倒是也沒什麽大事,父皇下了聖旨讓我趕赴前線,我打算帶你一起去。”
我震驚的睜大眼睛,這是真的嗎?誰知赫連比我的反應還要大,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我還沒激動呢,他倒是吓着了。
“殿下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怎麽能帶着她去那裏,若是她逃跑了怎麽辦?”
“我倒是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把你留在府中不知付綠蘿又鬧出什麽亂子,所以還是決定帶着你。”
“嘿嘿......”我讨好的笑着:“我呢,雖說不是很願意去那個兵荒馬亂的地方......”
“那就不要去好了!”赫連打斷了我的話。
“赫連宇你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揍你!”我實在是忍無可忍,這孩子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嗎,他吓得趕緊收聲。
我複又轉向慕辰,伸手抓着他的衣角,一副懇求的模樣。“只是你既然有這個擔心,那我也是可以随你一同去的,我也很不喜歡與付綠蘿有任何瓜葛。”
“嗯。”慕辰很是受用我此刻的态度,“可是為了防止你逃跑,我還是要帶上赫連的,他那個能讓你睡覺的藥......”他有些得意忘形的看向我,“怎麽說呢,還真是挺管用的。”
我放下手,惡狠狠的看向赫連。
“這個季節,荊楚的草原應該還沒有完全破敗,你正好也可以看一看我們北國的草原風光。”
荊楚的草原啊,那是我向往許久的景致。那一年在蜀中,我與天遙聊天,曾聽他說過荊楚的草原有多遼闊,草原的星空有多美,他說有機會一定會帶我去看一看。從那時開始,我便對那裏心馳神往,可是如今真的要去了,卻不是和他一起。天遙,你等我,在那個離你最近的地方,我一定會逃回去,回到你身邊,回到我們最初的生活。
我自小在南方生活,所見景致無非是名山大川,江河湖泊。小時候追随師父習武,總以為他的故居是最美的地方。可是後來師父隐退,尋到像竹海、連雲山那樣的世外桃源,也算讓我大開眼界。再後來,我為了與天遙相聚,沿着邺城一路下了南疆,驚嘆自然之美不可小觑。雖不敢說訪遍世間美景,卻也是飽覽過許多極致之景。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草原。
我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在這荒茫遼闊的天地之間,萬物都被這厚厚的草地所掩蓋。遠處有微微的起伏,一條河流蜿蜒盤桓着向天邊延伸,水連着天天連着水。
我心潮澎湃的看着面前的景色,張開雙臂一下子投入到草原的懷抱中,盡情的奔跑,放肆的歡呼,凜冽的秋風吹起我的披風獵獵作響。
“阿音,阿音!”赫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回過頭看到他正向我跑來,他高舉着雙手招呼着我。他的身後,慕辰并着幾個侍衛靜靜的看着我們。我笑着轉過頭不再看他們,繼續奔跑。
“阿音,你等等我啊!”赫連追上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赫連大夫看來平時不怎麽鍛煉啊,跑這麽幾步就累成這樣了?”我停下來好笑的看着他。
“誰能想到你這麽能跑,”他和我并肩向着那條河流走去。“你很喜歡這裏吧?”
“嗯,我見過那麽多美景,卻是第一次來草原。”
“這個季節其實都有些晚了,草都黃的差不多了,若是七月份左右,那是草原最美的時節。”赫連向我講解着。
“以後如果有機會再看吧,現下我就已經很滿足了。”說話間已經來到河流近前,我席地坐下,撫摸着有些枯萎的小草。
“以後有的是機會,等明年七月的時候,我帶你來看好不好?”赫連坐在我身旁,天真的看着我。
“明年?”我重複着這兩個字,明年我也許不在這裏了。
“對啊,明年!這算是我們的約定!”赫連堅定的說,看着他傻傻的樣子我還真是有些不舍。
“赫連,我沒有來過這裏,對這裏的地形也不是很熟悉,你給我講講好不好?”我央着他,希望從他那裏獲得大瓊軍隊所在的位置。
“好啊!”赫連興致勃勃的答應下來。赫連要講解什麽事情總是很冗長,他會将那裏名字的起源,有什麽樣傳說都給你講一遍。但是內容也算是豐富多彩,我聽得倒也津津有味。只是他說來說去總是不能說到重點上,指一指這裏,點一點那裏,卻刻意避開了東南方向。
“赫連?”我開口打斷他的話,“那裏是什麽地方?”我擡手指向他跳過的方向。
“啊?”他裝傻的搔着頭。“那裏啊,我也不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據說那裏常有狼群出沒,你可千萬不要去哦。”他煞有介事的吓唬我。
“真的?”我質疑。
“當然是真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篤定,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每當他這個樣子的時候其實就是在隐瞞着某些事情。
我在心中有了自己的算計,站起身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
“你不聽了嗎?”赫連很是不理解我為何突然就走了,急忙追上來。
我卻不再說話,專注的開始思考,看來東南方向就是我逃跑的方向了。這一次,我決不會被任何事所牽絆,即便是赫連自殺我也會毫不猶疑的逃掉!會嗎?我看看還在滔滔不絕的赫連天真的笑容,若是赫連真的自殺,我真的會那般絕情的離開嗎?當然會了!你看他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哪裏會有自殺這樣的想法。
夜晚的荊楚格外寧靜,我能聽到的就只有巡邏的士兵整齊的腳步聲和時不時出入軍營的馬蹄聲。我躺在營帳中,輾轉不能入眠。據我觀察,這裏應該是北周在荊楚的主要兵力聚集地。整個軍營連綿幾十裏,軍中戒備森嚴,來來回回巡視的士兵分為三波,幾乎是沒有任何松懈的時候。我一個女人,若是想在這大營中逃跑,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怎麽才能逃出去呢?之前我也側面的了解過,這裏離大瓊的駐紮地約百裏,有什麽方法能讓我順利的抵達大瓊的地界呢?我有些煩躁的坐起來,順手拿起披風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姑娘要去哪裏?”我剛一出門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我倒是忘了自己沒有自由身,我連個帳門都出不去,就更別提逃出北周大營了。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行不行?”我好脾氣的詢問道。
“這個......”侍衛見我态度這樣謙恭,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不走遠的,就在這附近.”我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們。
“可是太子殿下不允許您出去啊。”侍衛為難的看着我,表情比我還要可憐。
“怎麽了?”慕辰騎着馬從帳前經過,帳前的火把映照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據說前方戰事緊張,他從傍晚就出去了,如今才回來嗎?
“殿下!”侍衛們趕緊行禮。
我趕緊趁着這個時候跑出來,總得先邁出這一步吧。“呦,馬不錯啊!”我走過去,笑嘻嘻的拍了拍馬頭,誰知這畜牲不領情,一個勁兒的搖頭。我撇着嘴看着它,這馬一點都不乖,不如天遙的飛羽。
慕辰勒了勒缰繩,它才老實。“這麽晚不睡有心事啊?”慕辰跳下馬,将馬轉手交給一個侍衛。他走過來看着我,臉上竟然露出少有的關切。
“沒有啊。”我打着馬虎:“可能是換了地方有些不習慣吧。”
他伸手緊了緊我的披風,拉着我的胳膊擡步向前走去。“原本不該帶你來這裏,卻又着實怕你在府裏受傷害。”
慕辰今天晚上是不是吃什麽吃壞了,怎麽我覺得他對我的态度與往日很不同呢?只是他這樣拉着我,貌似不太好吧?弄得軍中的士兵都紛紛側目。
“那個,”我局促的抽回手,“你是剛回來嗎?”
“是啊,怎麽?擔心我了?”他笑着看着我。
“倒不是,只是覺得也有些太晚了。”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回答道。
他有些無奈的笑笑,“你就說擔心我不行嗎,我為了戰事都操勞一天了,應該給個安慰吧?”
我斷定他一定是吃錯了什麽藥。“仗又不是我讓你們打的,再說了,為了戰事操勞的人多了去了,我安慰得過來嗎?”
他被我這句話噎得啞口無言,我也覺得自己太不像話,既然人家好不容易跟你示好了,你就順了人家的意又能怎麽樣。沒準兒他一高興,準你自由活動,到那時你不愁找不到機會逃脫。唉!我這個人啊,就是太實在了。
場面正僵着,有幾個騎兵從身旁經過,有一匹馬剛好打了個噴嚏,濺出的口水差點噴到我身上。慕辰趕緊拉起披風将我整個人罩在他的懷中,我沒料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撲在他懷裏。耳畔,有咚咚的心跳聲。是慕辰的嗎?他的心為何跳的這樣快?
我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他,他也剛好低頭來看我。距離如此之近,他溫熱的呼吸撲在我的臉上,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心如雷鼓一般。他緊緊的盯着我的眼睛,頭一點一點低下來,近一點又近一點,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不會是要吻我吧?我趕緊用力掙脫。
“啊,我有些困了。”我慌張的不知要作何動作。“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睡覺了。”我胡亂的扯了個由頭掉頭就跑。
“喂!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慕辰好笑的看着我的背影。
“不要你送,我自己能走!”怕他追上來我又加快了腳步,只留慕辰一人在那裏無奈的搖頭苦笑。
幾天下來,慕辰除了忙于出去應戰就是躲在營中分析局勢。看來天遙的作戰對策對他們十分不利,以至于傳說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慕辰都覺得棘手的很。他對我倒是也放松警惕,只是讓赫連每日陪着我到處逛逛,當然也少不了随行的護衛。
赫連神秘兮兮的對我說,跟着我們的護衛裏有兩個是太子府的影衛,就是不知道是哪兩個。我讪讪地笑着回應他,慕辰為了防止我逃跑倒是下了很多功夫。
我停下腳步,回頭不懷好意的看看跟着我們的護衛。“幾位小哥?”
衆護衛不知我為何會突然叫他們,都警惕的看着我。
我走近他們,笑容甚是溫柔,伸手撣了撣面前的一名護衛肩膀上的灰塵:“大家都別緊張嘛,整日跟在我們後面也挺辛苦的吧?”
“阿音,你有病吧?”赫連實在不忍直視我這幅樣子。
“我聽說呢,”我狀似思考的開口,“太子府的影衛都是不能露臉的,因為仇家太多,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們的身份,會給家人招來殺身之禍的。本姑娘我呢,恰巧有一樣畫畫的本領,等我閑下來,把你們幾個的畫像畫個幾百張,滿中都城發,你們說會有怎樣的效果?”
衆人聽我說完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我猶自納悶,難道這都不能威脅到他們?赫連手扶着額頭甚感丢臉的拉着我繼續前行。
“太子府的影衛都是孤兒,哪來的父母家人,你就別在這裏丢人了好不好?”
“是嗎?”我詫異道:“這麽說你們太子還挺好心的,收容了這麽多孤兒。”
“那是自然!”赫連得意洋洋的肯定我的說法。
“可是讓這些收容來的孤兒為他出生入死真的好嗎?到底是假好心還是真惡意就不得而知了。”我毫不留情的揭穿。
“你,你簡直就是,哼!不跟你說了!”赫連氣的疾步前行,不再理我。
我一面得意,一面四下望望。剛好看到有一個馬隊在遠處奔跑。它們由遠及近,踏遍原野,揚起塵土,湧入河流,濺起水花,好不壯觀!北周的馬,果真是塞外良駒,看着都比大瓊的馬要壯實許多。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天遙的飛羽應該也是在北周所獲。
看到馬我倒是想起來了,放着這樣遼闊的草原,不賽馬多可惜啊。我擡頭向東南方向看去,剛好慕辰沒時間顧着我,我借着和赫連賽馬的機會,倒是可以試着逃脫這裏。若是我和赫連賽馬,侍衛們一定不能步步緊跟,到時候我再将赫連打昏,他們驚覺不對的時候再追我一定來不及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天地一線的地方。那裏,就是我重獲自由的終點,跨過去,我的人生将徹底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