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的人。”
意識到她指的是什麽,樂言臉頰有如火燒。
她整理好衣服走出去,年輕醫生已經不見蹤影,只留下一份簡單的速記檢查報告放在桌上,她瞥見最後的簽名是一個大大的康字。
就像是印證了最可怕的傳說,她的心跳幾乎停擺。
一樣的容貌,一樣的姓氏,這已經不僅僅是巧合了。
“穆太太……穆太太,你在聽嗎?”
樂言回過神來,“……對不起,黃醫生您剛剛說什麽?”
坐在辦公桌後黃醫生見俞樂言分神,耐心極好地又重複一遍:“你的體檢報告顯示身體各方面的健康狀況都不錯,除了乳腺上長的這個小東西。初步判斷是纖維瘤,這種腫瘤完全是良性的,你不必太擔心。不過還是要再做進一步檢查,确診之後我們再拟定具體的治療方案。”
原來不是錯覺,胸口外緣皮下那個小小的果核般可以滑動的突起真的是一個腫瘤。
那麽剛才那雙冰冷的手在為她作觸診的時候也一定明确地感受到了?
“穆太太,你不用緊張,至于皮膚,只是一般的過敏症狀。我給你開點藥,按時服用,不要再接觸過敏原,一兩天紅疹就會消退的。你要是覺得影響美觀,可以就像今天這樣,系一條絲巾遮一遮就可以了,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樂言垂眸笑了笑,下意識地去摸頸上的絲巾。并不是她愛美,只是這一片紅疹特別厲害,她都怕剛好是以他手掌握住的形狀分布而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釋。
“你在這裏稍坐一會兒,我讓他們把藥開好送過來。”
她點頭,想了想問道:“黃醫生,剛才那位年輕的大夫……是新來的嗎?”
黃志維怔了一下,“噢,她是我新聘用的助手,年紀輕輕,不過基本功很紮實的。”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和惶惶不安,本以為一定是因為病情多少有點緊張,沒想到問的是不相幹的問題……會不會是不放心年輕人的醫術水平?
樂言卻沒再多問,只是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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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診室裏出來,她走在醫院冷色調的走廊裏,竟然有些無所适從。
如果穆先生有時間,你們可以一起來一趟,這種病的治療女士們總是希望得到丈夫的支持。醫生是這麽說的。
可是以她現在的情況來說,好像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沒想到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竟然是穆皖南打來的,而他幾乎從不在工作時間給她打電話。
猶豫了幾秒,她還是接起來,“喂?”
“是我,你現在在醫院裏?”男人的聲音低醇好聽。不是說認真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麽?他一定前一刻還在埋首伏案忙于工作,那種一絲不茍的認真和肅穆是他慣有的。
“嗯。”她如實回答,記錄醫療消費的是單獨的信用卡,一旦錄入系統,他的秘書那邊就會知悉。
“哪裏不舒服?”
“沒有……只是例行體檢。”
他在那頭沉默了半晌,然後沉聲道:“俞樂言,到了這種時候,我不希望看到你再玩什麽花樣。離婚你要錢可以,要是被我發現你在其他地方做文章,我保證讓你得不償失。”
終于說到了正題上,樂言深吸了口氣,胸口那顆小黃豆似乎不期然地又脹痛起來。一定是心理作用了,因為這種情況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之前只有按壓上去的時候才會有些脹脹的不适感。
“你放心,我沒打算做什麽。”要說起來,她倒是想問問他,今天見到這位康醫生他認不認識。
話沒出口,就看到走廊那頭走過來一個身影。年輕婀娜的身體,紅色的包臀連衣裙,長發松開披散在肩上,跟剛才穿白大褂戴醫用口罩和手套的形象不太一樣,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誰。
兩人錯身而過,對方朝她微笑,樂言卻覺得嗓子幹啞說不出話,腳步也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顧不得穆皖南在電話那頭還沒等到她把話說完,樂言就匆匆挂斷了。回過頭去,紅色的身影竟然已消失不見,快得令她分不清今天遇到的這位康醫生究竟是真有其人還是只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沒有絕症啥的了哈,不用太擔心~>_<~
☆、挑刺
城市正中最金貴的CBD地段,中午時分都是極為熱鬧的,周圍商務樓中工作的白領都紛紛出來吃午餐,作短暫午休。
餐廳裏這時滿滿都是人,尤其像“翠鳥”這種口味和地理位置都不錯的,無論中午作餐廳或是晚上變身酒吧,都是一位難求。
樂言來得早,她從醫院直接過來,角落還有沙發位。她素面朝天,穿素淨寬松的棉質休閑上衣和牛仔褲,午餐時間也只點了一杯飲料靜坐着,在一群都市“白骨精”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哎,想什麽呢?跟你打招呼都看不見。”穿職業套裝的何薰在她對面的空位坐下,“今天難得啊,居然會跑到這兒來找我吃飯,等多久了?”
樂言笑笑,把餐牌遞給她,“剛到一會兒,看看吃什麽,我請你。”
“董事長夫人請客,那我就不客氣啦!”
這個頭銜樂言已經擔不起了,但她還沒告訴何薰。實際上除了她跟穆皖南以及律師之外,離婚的事他們還沒跟任何人提過。
甚至她上班的律所就在南華集團對面的大樓,她現在也還不能跟何薰說。
何薰點了一份午市套餐,見樂言什麽都不吃光喝飲料,又加了一個大份的凱撒沙拉和炸雞。
“喂,幹嘛不好好吃飯啊?我看你又瘦了,難道也學人家玩兒減肥?我告訴你啊,你再減就沒了,好不容易升級的C-cup又要降回B了。”
她分貝不小,周圍人來人往的,樂言羞赧得恨不能捂上她的嘴,“說什麽呢!”
“本來就是嘛,依我看生孩子就這點兒好處,可以升杯。”
樂言也習慣了她的快人快語,苦澀地笑了笑,“不是減肥,我只是沒什麽胃口。”
何薰把剛端上來的焗飯抱到跟前兒,“為什麽呀,是不是悶啦?早說讓你出來工作的,一個F大的高材生,還這麽年輕,在家裏相夫教子這麽些年也夠了,多浪費啊!要是那時候你不是畢業就結婚,随便進哪個公司或者事務所,現在也是單位裏的中流砥柱了。”
她說的沒錯,她們以前是感情最要好的大學同學,一個畢業就結婚,一個畢業就入職場打拼,時間彈指過,各自都已在不同的路上走出很遠了。
以前婚內的生活,有時一個人也的确覺得寂寞。尤其是思思開始上幼兒園後,穆皖南跟她的交流仍舊少得可憐,她像是一個被遺忘的人,大把空餘時間裏偶爾也會懷疑堅持這種生活的意義。
現在有了工作,煩惱卻又不止于此了。
何薰沒有察覺她的異樣,繼續開着玩笑:“我們部門正招人呢,不如你來跟着姐工作,又可以充實小日子,又可以緊盯着老公的動向,一舉兩得,多好啊!來吧來吧,當初可是你介紹我進南華集團工作的,現在就當是我報答你的知遇之恩吧!”
樂言說:“我介紹你到南華應聘,是因為那時公司真的缺人,而你剛好合适。這麽多年你是憑借自己的本事升到法務總監這個位置的,要說對你有知遇之恩的人應該是你的頂頭上司才對。”
“哈,你真是時刻不忘為老公說好話啊!你敢說當初就沒一點兒小心眼子,敢說我不是你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她聲音還是大了點兒,而說曹操曹操到,穆皖南這時候剛好帶着秘書和運營總監走進來。
不确定他有沒有聽到這句玩笑話,因為他永遠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然而從他身邊兩位的表情來看,多多少少是聽入耳了一些。
他顯然也看到了樂言,卻沒有打招呼的意思,眼神就像只是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冷淡,轉過身就走向了另一邊已經預訂好的座位。
何薰是看到樂言臉色不對才回頭的,見了穆皖南他們一行人也只是吐了吐舌頭,終于壓低聲音嘟囔道:“他今天怎麽跑到這裏來吃飯了,你們約好啦?”
樂言搖頭。
“那你們是吵架了?”別說剩女沒經驗,她一眼就看出兩個人之間氛圍不太對。
樂言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飲料,檸檬茶到最後總有些澀口,“我今天沒跟他把話講完就挂斷了電話,他大概是生氣了。”
“喲,這是傲嬌呢?看不出來啊,你們都老夫老妻了,穆先生還挺有情趣啊!”
“我不是故意挂他電話,之前我在醫院裏……我見到康欣了。”
“噗……什麽?!”何薰一口湯差點噴出去,趕緊拿紙巾收拾,咬牙道,“胡說什麽呢,人都死了好幾年了,你是撞見鬼啦?”
樂言輕輕攪動着杯子裏的冰塊,表情有些茫然,“跟照片上一模一樣,我也想知道我看到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何薰難得地收起開玩笑的态度,正經嚴肅地問她:“穆皖南呢,他知道嗎?”
“你指的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還是她的真實身份?”
“Both,ofcourse!”
“我也不确定,也許他什麽都不清楚,也許他也見到了這麽一個人,只是瞞住我,不讓我知道。”
“什麽東西啊!”何薰火大地把叉子往盤裏一扔,“都死了多久了還冤魂不散吶!”
樂言拍拍她手背,“你別這麽說。”
“我有說錯嗎?昨天是思思生日,也是那個康欣的忌日吧?穆皖南回家了嗎?還是又買了花和酒去香山陪他那位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殒的紅顏知己了?這麽一年又一年的深情戲碼他演得不嫌煩啊,再不換個路數,他把你們這個家當什麽了?”
樂言顯得有點難過,“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他對康欣的感情那麽深。”
何薰嘆氣,也覺得自己把話說重了,她只想讓好朋友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并不是要揭她瘡疤。
她拿出一個精美的發卡遞給她,“喏,給思思的生日禮物,從歐洲帶回來的。小姑娘開始懂得愛美了,要讓她知道幹媽出門旅行都記得她的生日呢!”
“謝謝,很漂亮,她一定喜歡。”
可愛的水晶發卡沉甸甸的,樂言忍不住越過喧嚣人群看向不遠處的男人側影。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天穆皖南回家卻很早,甚至思思都是他親自去幼兒園接回來的。
思思很高興,她一進門就拉着她說個不停,“媽媽,今天爸爸去幼兒園接我了,我們老師都不認識他呢,還一直問他是誰。”
孩子當作新鮮事一樣興奮的,實際卻是讓人尴尬的事實。思思上幼兒園已經有一年了,爸爸還從來沒去接送過她。
樂言笑笑,發覺思思手裏還捧着一個眼熟的圓筒,問道:“寶貝拿着這個盒子幹什麽呀?”
“這個是做錯事以後受懲罰的盒子呀,媽媽你忘啦?爸爸說他以前沒去幼兒園接我,昨天晚上又回來晚了,所以投了錢進去呢,你看!”
思思獻寶似的把盒子打開給她看,裏面有硬幣和零鈔,最上面的兩個五塊錢應該是穆皖南剛剛投進去的。
這個盒子還是她在剛結婚的時候拿來的,她不喜歡争吵,更不喜歡冷戰,兩個人不管誰做錯了事只要往盒子裏投五塊錢,積攢到一定的數目就出去吃一頓好的,家庭成員終将得到彼此的寬容和愛護。
穆皖南是說一不二的大男人,大概很少會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幾乎沒有投過錢進去。後來思思大了,她用這個盒子來給孩子做獎懲,真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規矩。
她眼睛有些酸澀。
穆皖南從樓上下來看到她,只問:“怎麽才回來?”
“下午到商場逛了逛,買了點東西。”
他瞥見她手中的禮盒,“是玩具?”
“嗯。”她把東西給思思,看小家夥歡天喜地的樣子,心頭籠罩的陰霾也散掉一些,“昨天你送她的故事書,跟以前買的重複了,我給她補上一份,這樣她會開心一點。”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她。樂言覺得他大概又覺得她是在埋怨他,其實她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晚飯後,穆皖南照例到書房工作,樂言端了一碗甜湯給他。
“冰糖川貝炖雪梨,我知道你不喜歡川貝的味道,所以加了一點銀耳進去又多放了冰糖。你多少吃一點,對嗓子好的。”
他有點驚訝。大概是昨晚淋到雨,他也是今早出門以後才感覺到嗓子不舒服的,漸漸咽痛加劇但并沒有咳嗽,她居然就為他準備好了潤肺去火的甜湯?
“今天電話裏聽到你聲音不對勁,我就猜你應該是嗓子疼了。”她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麽,“今天在醫院裏……剛好醫生過來,我才挂斷了,不是有意的。”
意識到她在解釋,穆皖南原本舒展的眉峰又重新隆高。
“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怎麽炖的湯?”
“我打電話請周嫂幫我炖上的。”
“以後不用特地做這種事。”
他不太喜歡家裏有太多人進進出出,所以家務事基本都是俞樂言親力親為。周嫂是穆家大宅那邊的老傭人了,看着穆皖南他們兄弟幾個長大的,思思剛出生那會兒雖然請了月嫂照顧,但因為是這輩兒的第一個孩子,長輩們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貴,才又派了周嫂來幫忙。思思漸漸大了,她也丢不開手了,隔三差五還是過來幫手,這也是家裏長輩們的意思。
穆皖南對此一直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今天卻好像故意挑刺。
他和她還有以後嗎?
“食補總好過吃藥,周嫂的炖品做的不錯,你和思思想吃什麽可以直接跟她講。”樂言抿了抿唇,“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
“等一下。”他叫住她,“今天去醫院檢查,結果都還好嗎?”
她回身看着他,總覺得這才是談話的重點。
作者有話要說: 小鮮肉上司明天粗來~
☆、虎狼藥
她醞釀着該怎麽開口,她也确實有事想問。
然而他卻接着說:“昨天我喝多了一點,是不是弄傷你了?”
她有點意外,但很快就恍然大悟他問的是什麽。
“噢,沒有……我今天過去,只是體檢。”
“就診記錄裏顯示醫生給你開了藥,你吃了嗎?”
樂言心頭一暖,“嗯,晚飯後已經吃過了。”
他居然留意到她取了藥,還督促她服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是也算一種關心?
他微微偏頭看着她頸部的皮膚,“這又是怎麽回事,是我弄的?”
樂言擡手摸了摸脖子,回家卸下了絲巾,紅疹自然就擋不住了。因為疹子很癢,她忍不住撓得狠了些,有的地方滲出血跡,的确像是被抓破的。
“這是過敏,昨天沾到了那些水彩顏料,所以起了疹子。醫生給我開的藥就是針對這個的,很快就會好。”
穆皖南蹙了蹙眉,“那藥性會不會有沖突,你問過醫生嗎?”
樂言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地看着他。
“據說事後避孕藥副作用比較大,你有沒有問醫生能不能跟其他藥物一起吃?”
事後避孕藥?樂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原來他跟她說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他看到她變了臉色,深吸口氣平靜地說:“昨天是我的錯,沒有做措施。但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剛剛簽了離婚協議,這個時候再有什麽意外對誰都不好。”
以往他一直很自律,也很謹慎,措施一向是他來做,她以為那就是體貼。
可如今聽他講話,每一個字都懂,可連貫起來就像刺骨的寒風刮得她渾身由內而外的發冷。
大概是因為她臉色實在難看,穆皖南都怕她會随時暈倒在地。不管怎麽說,她的不舒服還是與他有關,他記得她在他手心裏塗顏料印在畫紙上,早晨起來的時候沙發旁邊的地毯也換掉了,昨晚肯定是遍地狼藉。
他盯着她脖子上的紅疹,“現在還疼不疼?”
他伸出手,指尖還沒碰到她的皮膚,她就警醒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那樣的敏捷,仿佛他手指上淬了毒。
其實他到底在意什麽呢?是怕她疼怕她難受,還是指責她帶着這種可疑的傷痕到處跑?
穆皖南僵了一下,收回徒勞的動作,聲音帶了點冷冷的諷刺,“你今天去找何薰,就是為了向她抱怨這樣的事?我倒還不知道,原來她是你安插在公司裏的眼線?”
樂言狠狠一震,知道他聽見她們今天中午說的話了。“你別誤會,那只是開玩笑時說的話,何薰的能力怎麽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誤會她沒有關系,要是影響到何薰的前途甚至害她丢了工作那她就罪過大了。
煮甜湯就是為了跟他解釋這些?穆皖南看着她,自己的妻子看起來溫良恭順,他卻覺得那都只是表象。她有隐藏起來的利爪,她在兩個人的關系裏不夠坦誠,剛好他也一樣。
“那就好,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簽離婚協議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了。”
“你放心,我還沒跟她說我們離婚的事。”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和公司的正面形象,更是為了思思。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們說好了不會将離婚的事公諸于衆,包括家裏人,孩子、長輩們,都要給他們一個準備和緩沖的過程。
…
樂言還是去藥房買了藥,明明是他不管不顧地對她做了過分的事,苦果卻要由她來承擔。
這樣肆意傷害她,在他們的婚姻裏不是第一次,但她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她本就體質偏寒,以前每次例假都痛得死去活來,生完思思以後情況改善了一點,可是吃了事後藥那種疼痛又纏上來了,而且血量很大,才一天她就有些受不了,唇色都發白。
高寂雲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怎麽了,身體還沒好?要不要再休半天假?”
周圍幾位女同事的目光又暧昧起來。樂言連忙站起來搖搖頭,“不用了,大概吃壞東西了,肚子不太舒服,只是小事。”
她是還在試用期的新人,也的确不好這樣接二連三的請假。
“噢,本來還打算中午叫上大夥兒一起吃中飯當是歡迎你的,看來也只能改期了。”
“不用這麽客氣的。”
“沒事兒,這是歡迎新人的傳統,我請客你怕什麽。我本來是想難得那小子今天也要進辦公室的,正好可以讓你們熟悉熟悉,可惜了。”
樂言有點反應不及,“嗯?”
“你的帶教律師池睿啊,他出完差該回來了,忘了?”高寂雲邊笑邊擡手看了看表,“這小子,這個點兒了還不見影子,真不像話!”
這麽快?她昨天聽高寂雲的意思以為至少要明天才能見到人,沒想到今天就回來了。帶教律師就相當于入行的老師,是要叫師父的人,她現在這個狀态見老師可不行,而且她本來也是打算今天還要再去一趟醫院的。
不能請假,就只能犧牲午餐的時間去了。
她乘電梯下樓,一時沒注意直接坐到了地下車庫層,只好走出來,到外面去攔車。
她今天非常失策地穿了一套淺色的套裝,時時都在擔憂後面會不會被血污弄髒。走在車庫裏沒人的地方,恰好看到一輛跑車停在旁邊,車窗的位置剛好可以借作鏡子看一看,于是她在車窗前費勁地扭身。
車裏的人好笑地盯了她半天了,等她露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終于忍不住降下車窗問道:“這位大嬸兒,你到底在看什麽?”
樂言沒想到車裏有人,而且還是個年輕的男人,吓了一跳,繼而臉頰漲紅,“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對不起。”
一緊張覺得小腹更疼了,她痛苦地咬緊牙趕緊往外走。
“身材還挺正的,怎麽穿這麽老氣的套裝?”車裏的人嗤笑了一聲,忽然惡作劇般想,她不會是借他的車窗看有沒有側漏吧?
遇到帶血的女人最晦氣,他試着啓動車子想挪個位子,儀表盤上顯示輪胎故障的燈居然亮了,他氣得怪叫一聲,狠狠一拳捶在方向盤上。
樂言趕到醫院,還是黃醫生接診,給她重新配了藥,語重心長道:“事後藥對身體傷害很大的,你們雖然還年輕,也要注意啊!”
她連勉強微笑的力氣都沒有,看了看診室周圍,問道:“您的新助手……今天不上班?”
“你說康醫生啊,她今天值下午的班,晚點才到。”
不在也好,她想,至少不用再被對方看見這副狼狽羸弱的樣子。
樂言剛拿好藥就接到電話,公司的座機號碼,她以為是高寂雲,沒想到接起來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聲音,火氣大的不得了,“俞樂言是吧?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你不是我的律師助理麽,怎麽我人都站在這兒了還不見你半個影子?”
居然是池睿打來的?樂言打起精神道:“那個,你好……對不起,我現在在醫院,馬上就回來。”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你給我趕緊回來!你知不知道午休時間已經過了?你現在是在無故曠工!還有,誰讓你動我的案卷了,你給我立馬回來收拾好!”
他聲音太大,樂言把電話從右耳換到左耳都仍覺得嗡嗡的。她不知道他怎麽有這麽大的火,案卷是高寂雲給她的,她看完之後也整整齊齊整理好了。
不管怎麽說,看來未來這位“師父”不是一位好相與的人物。
池睿挂斷電話後樂不可支,坐在桌上問旁邊的前臺小姐和人事專員道:“怎麽樣,夠威風吧?”
兩個年輕女孩哧哧地笑,朝他豎起大拇指。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豪門闊太太啊?一點兒也不像,唯唯諾諾的沒意思。老高安排她進來的?不會吧,不是他的style啊!還不如你們兩個尖果兒漂亮呢!”
女人最喜歡從異性口中聽到誇獎自己比同類漂亮,頓時有些飄飄然,“池律師,你不等她回來嗎?”
“不等了,我還去修車呢!”他從桌上溜下來,拍了拍手邊的案卷,“她回來了讓她別動我桌上東西,把案卷拿她自個兒桌上去全部重新整理和補充錄入系統。她要不樂意跑老高那兒撒嬌訴苦,就說是我說的,不幹趁早給她安排別人兒,我還不高興伺候呢!”
說起來就火大,他向來都是單打獨鬥慣了,非給他安排個菜鳥不說,還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人。出差回來聽到同事們議論她,好奇地拿過履歷表看了看,居然就是在停車場遇見的那位。
第一次見面他的車就壞了,這還得了,一看就是八字不合,簡直不能更倒黴!
☆、淨身出戶?
樂言沒能見到池睿本人,他的下馬威倒是領教到了,她又是當天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
回家之後想起來吃藥,才發覺醫生開的三種藥裏有一種怎麽也找不到,可能是一時粗心落在診室裏了,她也沒太在意。
穆皖南最近幾天都回來的很早,大概是沒能陪孩子過生日始終覺得有所虧欠,所以想要補償。仔細想一想,從思思出生那年開始每次生日前後都是這樣的,她居然那麽遲鈍,過了這麽多年才發現。
以前思思小的時候,只要穆皖南在家裏,她還是很喜歡纏着爸爸,偶爾可以玩騎大馬、抛高高這樣的游戲。大一點懂事之後礙于他的嚴肅,孩子自然而然還是更喜歡給了更多陪伴的溫柔的媽媽,晚飯後也不去纏在書房裏處理公事的爸爸了,拿了本故事書讓樂言講故事。
樂言盡管身體不舒服,但對孩子永遠是最有耐性的。思思也很貼心,看到她腹部貼着暖寶寶知道她疼,就把小手也貼在她肚皮上。
故事講到一半門鈴響了,這個時間也想不出會是什麽人到訪,樂言站起來去開門,卻怎麽也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人會是那位康醫生。
“啊,還好,是這個地址沒錯。你好,穆太太,還記得我嗎?”
她好像很喜歡穿紅,上回見她是穿一條收腰包臀的紅色連衣裙,今天是罩了一件紅色的風衣,倒是跟照片裏白栀子般的形象不太一樣。
見樂言愣在那裏,她晃了晃手中的藥袋說:“今天您到醫院去了吧?落下了這個,黃醫生讓我送過來,我也是根據病歷記錄裏的地址找來的,還真怕弄錯了。”
她神态坦然,仿佛在說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樂言進退維谷,的确,這樣子不請人家進門實在太失禮了,可是要是穆皖南看到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怎麽想都是十足可怖,她只在照片中見過真容的人,本已去世多年的人,眼下正生靈活現地站在自己家的大門口。
“誰來了?”不由她多想,穆皖南已經聽到門鈴從樓上下來了。
思思也跑過來,“媽媽,是誰呀?”
她有些無力地側過身子,有些事遲早是要發生的,順其自然就好,她是阻止不了的。
康醫生走進來,笑眯眯地跟思思招手打過招呼,一仰起頭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男人。她朝她微笑,熟稔得好像許久不見的故人知己。
果然,穆皖南臉上的驚愕是想掩飾都掩飾不了的,他的腳步像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了,手裏拿着的煙盒卻落在了地上。
樂言幾乎從來沒見過冷靜自持的他這個樣子。
他終于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仿佛松手就無法撐住自己身體的重量。
他在家中另外兩個人的注視中走到那個女人面前,聲音沙啞卻輕緩地說:“康欣……是不是你,你回來了?”
一旁的樂言摟緊懷中的思思,身體仍像受不了寒冷般倏倏發抖。
紅衣女郎莞爾一笑,“我不叫康欣,我叫康寧。你認識我姐姐?”
“姐姐?”
“是啊,我有個孿生姐姐就叫康欣,應該就是你認識的那一個,要不然你怎麽會把我們認錯呢?”
穆皖南沒再說話,俞樂言擡起頭來,看到他眼裏的熱切和柔軟,像一張綿密的網。
對方已經親口否認了是康欣,可他仍舊這樣看着她。
如果說愛情也有形态,就該是這樣子了。她愛他十年,結婚五年,孩子四歲,愛過的日子不知千千萬,一直就想要他的愛情,他卻從來不肯給她,因為他早已給了別人,哪怕只是那個人的影子也沒有關系。
人不能起死回生,但也許愛情可以。
後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麽,樂言都不太記得了。康寧并沒有待太長時間,臨走的時候她笑了笑,說道:“世界還真是小,拿到這個地址的時候我就覺得熟悉,在我讀大學的這麽幾年,這個地址一直是我的緊急聯系地址。”
樂言臉上最後一點血色都褪盡了。原來不是巧合,她和她比誰都清楚,從醫院裏的偶遇開始,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是康寧有意而為之。
然而穆皖南只拿過車鑰匙,對康寧說:“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爸爸……”思思有些怯怯地叫住他,大概是出于本能吧,連她都知道只要走出這道門,爸爸可能就不再是屬于她的了。
穆皖南還是走了,而且一整晚都沒有回來。俞樂言安頓好思思睡下,就坐在客廳沙發上一直等,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麽,但以為他至少還是會回來的,那至少他們還可以談一談。
最終她還是失望了,而且她也明白,在這樁婚姻裏,她裝傻裝的太久,到了這個份兒上,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
何薰打開門,看着俞樂言手中的行囊張大嘴,“不會吧,你就這麽點兒行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離婚就離婚吧,但也不至于讓你淨身出戶吧?姓穆的是不是太過分啦?”
樂言放下東西,“還有兩個行李箱,但我在你這裏只是暫住,也沒有必要全部搬過來啊!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我會一起挪過去的。”
“還找什麽呀,我這個閣樓還挺寬敞的,也不壓抑,你就先住着呗!你啊,脫離社會太久了,不知世道艱難。現在合适的房子哪兒那麽容易找啊,你說找個便宜點性價比高的,中介能把你忽悠到燕郊去,上班兒來回得五小時,你受得了嗎?”
樂言低頭笑笑,“那也得租啊,租個近點兒的呗,就跟你這裏差不多的,租金貴點也不要緊。就像你說的,穆家不會讓我淨身出戶啊,多少還會付點贍養費的。何況今後我有工作了,還能拿薪水。”
何薰嗤笑一聲,“你那點起薪也不知夠不夠吃飯的,贍養費倒還有點指望。不過我這兒也不寒碜啊,也不收你房租,你幹嘛非得再找房子啊?”
低着頭收拾東西的俞樂言動作停了一下,“我想把思思接過來跟着我,那至少得有個獨立的住處,小一點也沒關系。”
何薰吃驚道:“你要把思思帶出來?穆皖南能同意嗎?”
樂言苦澀地搖搖頭,當然是不會同意的。就為這個,他們今早還吵了一架,因為他們原先的離婚協議上是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