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一個人來就好,池睿卻非要跟着一塊兒來,大概還是對她的辦事效率不放心。

“下這麽大雨,不在家待着跑哪兒去了?”他坐在旁邊抱怨。

樂言看向對面的臨街的單元門,窗外不是瓢潑大雨,卻也淅淅瀝瀝下個沒完,就算撐傘走在路上,走路帶起來的雨水泥漿也能把褲子弄濕一大截。

這樣的天氣,康寧會到哪裏去,又跟什麽人在一起呢?

黑色的轎車停在單元門口的時候,樂言和池睿都晃了一下神,畢竟這一帶環境不算好,康寧看起來過得是很工薪族的日子,他們都沒想到雨天她會從賓利車上走下來。

“那個是不是她啊,她旁邊那個男人又是誰?”池睿問道。

一男一女共撐一把傘,為了不淋濕衣服,兩人在傘下靠得很近,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依偎在一起似的。

樂言不是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穆皖南,但那是最糟糕的巧合,她總是心懷僥幸不會那麽巧的,誰知就是不走運。

“喂喂,你不要緊吧,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池睿蹙眉打量她,這女人是貧血嗎,怎麽總是突然就一臉蒼白的樣子?

她搖頭,“不要緊的,我過去找她,麻煩你在這裏等我。”

她撐開一把折疊傘就沖進雨裏,走到對面的時候,康寧剛剛掏出鑰匙把單元門打開,穆皖南在一旁撐着傘,看她用老舊的鑰匙費力開門,劍眉蹙得很深。

她在他們身後說:“康醫生,你現在有沒有空,我想跟你談一談。”

雨又大了,或者根本就是這雨季濕漉漉的空氣讓她眼前有些模糊,不過轉過身來的兩個人臉上的驚訝她還是看得很清楚。

康寧很快換上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穆皖南卻戒慎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誰教你找到這裏來的?”

“我只是來找康醫生談公事,關于和衆醫院的案子,下周就要開庭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保持的鎮定,也許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忽略他的存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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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好像常常都戴着眼鏡,目光裏越發沒有溫度,她也越發看不透他。

“沒什麽好談的,她不會出庭作證的。”

樂言有些驚訝地擡眼,“是你……是你不讓她出庭的?”

穆皖南沒說話當是默認。樂言暗自苦笑,是了,她早該想到的,要對一個人珍之重之首先當然必須保證她的人身安全,哪怕是明哲保身。

她深吸口氣,“我想跟康醫生單獨聊聊,這件事還關乎其他病人的損害賠償,而且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因為作證而受傷。”

“你拿什麽保證?”他加重了語氣,“再這樣不依不饒,我會知會醫院方面更換律師。”

他不是開玩笑,和衆醫院也有南華集團參股。

樂言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康寧卻适時一笑,“沒關系,我願意跟俞小姐單獨聊一聊。穆大哥,你先走吧,我回頭再打電話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大穆持續的犯渣就到今明兩天差不多了,後面會發生些事情和轉折,他也渣得比較零星o(╯□╰)o努力往虐渣的軌道上轉,穩住!

☆、若只如初見

樂言環視這間小小的公寓,地方不大卻收拾的很幹淨,家具有點陳舊了,也沒有過多溫情的裝飾,就像這個城市裏大多數租客的落腳地兒一樣。

單身女性的公寓,但多少還是看得出有男人來訪的痕跡,比如衣架上深色的男士外套,以及門口僅有的一雙男士拖鞋。

“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她看到康寧打開冰箱,一排排放得整整齊齊的瓶子除了水還是水,同樣的牌子,不同的口味。

“你自己不開夥燒飯?”她接過水杯問道。

康寧笑了笑,“我這樣的工作都是三班倒,別說沒時間做,就算有時間做了也吃不完,忙一天一夜回來菜都壞了,何必浪費呢?”

她在旁邊坐下,自然而然地拿了一支煙放到唇邊。

樂言一怔,“你……還抽煙?”

她随即把煙和打火機都放下,“習慣了,對不住。今天你冒雨過來,就是為了案子的事兒?”

“嗯。”樂言坐直身體,鄭重地看着她,“因為還涉及到其他無辜病患傷者的損害賠償,有證人始終要好一些,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

“好,沒問題,我答應你。”

這下樂言愣了,她一肚子預備好的說辭還沒開口呢,這就答應了?

康寧看看她的表情,笑道:“怎麽好像一點也不高興,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樂言抿了抿唇,“既然答應得這麽幹脆,為什麽在一開始請你出庭作證的時候要拒絕?”

康寧還是點上了那支煙,吐出煙圈之後笑得有些玩味,“剛才在樓下你沒聽到穆大哥怎麽說的嗎?他了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堅持不肯讓我上庭作證人,我也沒有辦法。所以我一直在等,如果有需要的話你一定會來找我,由你說服他那就不一樣了,你們畢竟曾經是夫妻,不是嗎?”

她把曾經兩個字咬得很重,樂言一直覺得她開始不肯上庭作證是有特殊的原因,現在好像有點明白她的用意了。

她站起來,“既然這樣,那就請你抽空再到我們辦公室來一趟,證詞方面,我們還要在核對一下。”

“沒問題。”康寧看起來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一點也不受屋外大風大雨的影響,“要走了嗎?我送你出去。”

她送樂言到門口,從衣帽架上取下那件深色的男士外套遞給她,“這件衣服是穆大哥的,他上回落在我這兒了,一直也沒機會還給他。麻煩你幫他帶回家去吧,放在我這兒也不好。”

“穆大哥”這樣親切的稱呼這一刻聽來特別刺耳。樂言沒有伸手去接,“我跟他已經分開了。他剛才就在你樓下,你大可以自己拿給他。”

康寧搖頭,“相信我,我跟他見面的機會絕不會比你多。”

她把衣服塞到她懷裏,送她走到門外又叫住她道:“剛才你是不是保證過,我不會因為上庭作證而出什麽事?其實我也是沖着你這個保證去的,別讓我失望。”

樂言終于回頭好好看她一眼,“放心吧,你只要做了對的事,有沒有我的保證,都會有很多人保護你。”

康寧只是笑,在她身後關上門,等她下樓走遠了,才拿起手機撥號,“魚咬鈎了,我很高興。”

俞樂言走到樓下,雨勢一點沒小,她這才想起雨傘落在康寧家裏了。

她不想折回去拿,眼下只有一件穆皖南的外套還捏在手裏,也是康寧剛剛硬塞給她的,拿來擋一擋雨也不錯。

她撐起外套遮在頭頂,熟悉的屬于穆皖南的氣息瞬間就籠罩住她。她聽得到雨水落在身上,濺起的水花沾濕了褲腳,但這片氣息籠罩下的空間是幹燥的、安全的。

她第一次見到穆皖南的時候也是個雨天,穆家二老帶他到她家鄉那個小城做客。她還在上中學,放學回來看到家門口站了一個陌生人,清俊修長的男人剛好抽完一支煙,朝她笑了笑,“你是俞樂言吧?我叫穆皖南,你爸媽說你該放學了,讓我在這兒等等你。他們在對面飯店裏請咱們一塊兒吃飯。”

她才十來歲,未成年,但也看社會新聞,有了防人之心,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是個騙子。

可哪裏有長得這麽好看又氣質清貴的騙子呢?講一口地道好聽的京片子,個頭兒比他們班上最會打籃球的男生還要高。

而且他姓穆,穆皖南啊,她認得這個名字,因為爸爸媽媽口中總是提起。他們說他從小就是優等生,考進北京最好的大學學外語,受過半年特種兵訓練,将來也許會成為外交官。

于是她張口結舌了半天,只問了一個傻問題:“你……你怎麽抽煙?”

他是她的偶像,偶像……怎麽也會抽煙?

他笑了,他笑起來真好看,黃昏飄着雨的天空都仿佛豁然一亮。

“我是大人了,當然可以抽煙。不過你別告訴我爸媽他們,也別跟他們說我忘了帶傘。”

他發絲已經濕了,卻脫下外套籠住兩個人,護着她一起跑到馬路對面去。

她抱緊懷裏的課本,心如鹿撞。乖寶寶身上還穿着校服,背着洗得褪色的舊書包,頭發紮成馬尾,沒剪時尚俏皮的劉海,腳上的黑色皮鞋每一次踏進水窪裏,泥漿就全濺到他身上……想一想都覺得傻透了。

可她就是從那時起,把一個人放在心裏整整十年。她以前從不相信一見鐘情這回事,後來才明白原來那不過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如今回憶起來,那大概是他們倆距離最近的相擁。因為再見面的時候,他們之間已經隔着其他的人和事,再也回不到小城最濕熱多雨的那個春末夏初。

要是當年他知道她是他将來不願意娶的新娘人選,即使初相遇也一定不會對她那麽好吧?

樂言頂着外套走在雨裏,腳步卻像灌了鉛。身後忽然有人拉了她一下,她一回身,竟然看到回憶裏的那個人。

她隔着雨幕看他,穆皖南撐着傘也看向她,質問到了嘴邊又咽回去,“發生什麽事?”

她眼睛裏布滿血絲,發絲被雨水淋濕後粘在臉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在拉扯間已經落下來,她就這麽曝露在雨中,前所未有的狼狽和脆弱。

她搖頭,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她知道他要問什麽,于是直截了當地說:“康寧答應出庭作證,但我其實什麽都沒說。”

他沒離開過,一定是在樓下的車子裏等,怕她真的說了什麽,影響康寧的決定。

穆皖南一怔,用力把她拉近一些,“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讓她出庭嗎?”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對自己的行為和決定負責,不然你真的以為我可以改變什麽嗎?”

他有些頭疼,沉默了一陣才說:“你是故意的?到康寧上班的醫院去看病,參與這次的糾紛案,由你找上門勸她上庭作證,都是早就計劃好的,是嗎?”

她是真的笑出來了,“是啊,是計劃好的。”只不過處心積慮做計劃的人不是她,而是康寧,她也是到今天才敢确定。

“不止是她,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也可能遇上危險?”他不知該怎麽說才好,目光凜冽,習慣性地嘲諷,“俞樂言,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勇氣?這次要是沒事就算了,萬一出事……”

“出事我負責!”池睿忽然竄出來,一手撐傘,一手将穆皖南的手撥開,順勢推了他一把,“我比你更不希望證人出事,但麻煩你也對我的助手禮貌一點兒。”

穆皖南眯起眼看他,“你是高田律所的律師?”

“沒錯!你甭打聽,我叫池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對我們的工作有任何不滿都歡迎你去投訴,但別在大街上就對女士動手動腳!”

穆皖南瞥了一眼他攏在樂言肩頭的手,眼神陰郁,唇角卻往上翹,“很好。”

他轉身就走。池睿也拉着已經全身濕透的樂言上車,抽出一大堆紙巾給她,“我說你的傘呢,怎麽一轉眼就淋成落湯雞了?還不趕緊擦擦,等會兒該感冒了。”

她茫茫地用紙巾擦着頭上臉上的水漬,池睿繼續道:“那男人是誰啊,康寧的男朋友?看上去也像個人物,對女人居然這麽橫啊!你也是,是不是sa啊,任他欺負就不知道撒潑還嘴啊?再不濟叫我一聲呗,這不是有幫手嗎?不過你還是挺有能耐的,人還真讓你給說服了?下周開庭靠譜兒了,這趟官司我贏給你看看!”

樂言吸了口氣,終于啞聲道:“那不是我的能耐,她本來……就打算上庭的。”

康寧只是在等她來,要讓穆皖南知道,是她勸她出庭作的證人,有任何後果,就是她俞樂言造成的。

她手裏還拿着那件外套,被雨水淋濕了,沒有了挺拓的輪廓,熟悉的氣息好像也淡了。

她剛才怎麽就沒把它還給他呢?那不是他落在人家那兒的東西嗎?

“喂……你又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又哭了,我也沒說什麽呀!”池睿看到她的眼淚,仿佛因為痛苦而縮到一處的五官,以為話又說過了頭。

可她只是搖頭,示意他不用管她。

她只是心裏難過,是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其他人都體會不了的那種難過。

☆、要不要去求他

樂言發起高燒,幸好後面是周末雙休,可以不必請假就能休息兩天。

她燒得有點迷糊,仿佛聽到有人說話,而且好像是高寂雲和池睿的聲音,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何薰坐在床畔,盡管嘴唇幹涸得張不開,還是問了一句:“我這是在哪兒?”

“在我家啊小姐!謝天謝地溫度總算下去了,不然就得上醫院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淋雨回來的樣子有多吓人,何薰打開大門看到她的臉色真是像紙一樣白,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紙片兒,風一吹就會破了。

她幾乎沒吃東西,沖了個澡躺下,晚上就開始發燒,把何薰給吓壞了,又是灌藥又是物理降溫,忙活了一天一夜這才清醒。

“想吃什麽?你也知道我不會做飯,買了粥放冰箱裏了,要不我去給你熱熱?”

樂言拉住她搖頭,“我不想吃,一點胃口都沒有。”

“發燒當然沒胃口了,可也得吃東西啊!要不,我打電話給思思?就說幹媽帶她去公園玩兒,讓她來這兒看看你?想女兒了吧,我知道你半個月沒見她了。”

也許是生病的人特別脆弱,樂言的眼淚忍不住順着眼角滑下來,“不要了,我生着病,免得過給她。可我真的好想她……”

何薰火了,“穆皖南這個王八蛋,你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怎麽能讓他這麽欺負你?為了一個死人的影子把你為難成這個樣子,他懂不懂什麽叫一日夫妻百日恩吶?”

“誰跟你說什麽了嗎?”

“還有誰,你的好上司呗!他們也真夠可以的,這關你什麽事兒啊,周末還找上門來了!”

樂言撐着坐起來,“真是師兄和池睿他們來了?”

“是啊,來了,美其名曰過來看看你,實際上……哎,算了,你別管了,我打發他們走。大不了這份工作咱不幹了,你就敲穆皖南一份大額贍養費在家坐吃等死也比上這班要強!”

樂言拉住她,“小薰,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池睿襯衫領口微敞,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茶,他不打領帶的樣子像個十足的富家公子哥。高寂雲沒他那麽悠閑,雙手插在口袋裏在一旁走來走去,見了樂言問道:“怎麽樣,身體好一點沒有。”

她點點頭,“聽說和衆醫院的案子不要我們做了?”

“嗯。”高寂雲也不跟她兜圈子,“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樂言,你是不是跟證人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沒有,我們是想勸她出庭的,但其實……我什麽都沒跟她說,她就已經同意了。”

“看吧!”一旁的池睿跳起來,“她跟我也是這麽說的,你讓我怎麽負責?”

高寂雲臉色嚴肅地瞪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這事兒懸,就不該讓她去嘗試!證人不上庭你就贏不了麽?就算輸了官司也比丢了這案子強,何況是和衆醫院這個大客戶,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挖到手的!”

“可她明明都做成了,對方了答應了啊!”池睿心裏也窩着火,“康寧那兒其實根本沒問題,是那個男人,不知是她男朋友還是什麽鬼,生怕她被報複不讓她出庭,一定是他在背後做了手腳!”

樂言讷讷道:“是穆皖南?”

何薰聽到了不想聽見的名字,把熱水壺砰地往桌上一擺,“你們嚷嚷什麽?又是因為穆皖南這個人渣,你們有本事找他當面理論去,對着一個生病的女人橫什麽橫?”

高寂雲問:“你認識他?”說實話他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熟,知道他是南華集團董事長,可又好像不止于此。

“怎麽會不認識,他還……”

“他是我前夫。”樂言接過何薰的話茬,平靜道,“我跟他結婚五年,剛剛簽了離婚協議。”

這下輪到高寂雲他們驚愕了,池睿很快反應過來,哈了一聲,嘲諷道:“我說什麽來着,壓根兒就不該招她進來的!老高你還是唯利是圖比較可愛,一時心軟幫忙,反倒妄作小人。”

樂言垂眸抿緊了唇,“不關高師兄的事,是我請他給我這個工作的機會。”

高寂雲長籲一口氣,“樂言,交情歸交情,公事歸公事,你跟穆皖南的私人恩怨我不過問,但這回這個案子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把代理權争取回來。和衆醫院是我手頭最大的客戶之一,他們現在要把案子交給我們的對手所去做,這是不可以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

“明白什麽呀你!”何薰急了,轉頭沖着高寂雲道,“師兄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知道穆皖南是什麽樣的人麽你就讓樂言去找他?她現在一把年紀孩子都生了才出來工作,從頭開始做個小助理,受苦受委屈,都是因為這個人,這幾天高燒不退也是因為這個人。你還讓她去求他,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

“小薰!”樂言攔住她,“別說了,沒關系的,我心裏有數。”

池睿看了她一眼。

何薰氣不過,等高寂雲他們一走,恨不得把他們喝過的玻璃杯都扔出去。

“師兄太過分了,根本就不是以前我們在學校裏認識的那個人!一直有傳聞說他急功近利,為了錢高攀豪門白富美,只做賺錢的業務,我還以為是瞎說的,現在看來一點沒冤枉他。樂言你幹嘛把這種事兒攬上身啊,打工而已,用不用這麽拼命啊?”

樂言笑笑,“還說我,你工作起來不是也全情投入,還說這輩子就嫁給工作了?”

“那能一樣嘛?”何薰翻個白眼,“反正你別去啊,要去我陪你一塊兒去,大不了南華的工作我也不做了,我才不怕得罪老板呢!”

樂言搖頭,“你放心吧,我沒打算去求他。”

“嗯?那怎麽把丢了的代理權争取回來?”

樂言沒回答,岔開話題道:“剛才不是說有粥嗎?我好餓啊,先吃東西吧!”

“嘁,說到吃就來勁了。”何薰嘟嘟囔囔,還是起身給她去熱粥了,“沒菜啊,将就點兒。其實我買了菜的,但實在不會燒。”

“我來吧!”樂言卷起袖子接手菜盆裏被何薰洗得爛嘩嘩的青菜。

“哎哎哎,你病還沒好呢,躺着去吧!”

“沒關系,做幾個小菜,很快就好了。天氣也開始熱了,上班天天在外頭吃也不好,我多做一點兒,明天咱們帶飯去當午飯吧!我也想吃點清淡口兒的。”

何薰從她身後趴在她肩膀上,癟了癟嘴道:“小言言你真好,怎麽會有男人娶了你還不知足,他是不是瞎了?”

樂言低頭苦笑。穆皖南沒瞎,只不過心裏只容得下一個人,沒有她的位置罷了。

樂言做好的飯菜裝在樂扣盒子裏裝進冰箱,結果早晨起來的時候發現何薰上班走得匆忙根本就忘了還有帶飯這回事。

何薰在電話裏拍腦袋,“啊,是我忘了帶,主要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都不習慣。太好了,樂言你有空的話麻煩幫我送到公司裏來,我今天剛好有會可能會開到比較晚,就不用去買飯了。你把飯盒放在我們公司用餐區的臺子上,我看得到的。”

樂言答應說沒問題。高寂雲昨天讓她今兒再休息一天,其實也是給她時間讓她去把和衆醫院這個案子的事情處理好。她想了想,上午好好休息了一下,整個人已經舒服多了,下午還是到辦公室去,池睿一定有很多事需要她幫忙。

順便就可以把飯給何薰帶過去了。

還沒走到南華集團樓下,手機響了,是康寧打來的。她深吸口氣接起來,“喂,康醫生。……是,我知道……嗯,如果有需要的話……當然,沒問題,我們會繼續跟進……好的,再見。”

挂了電話,她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知道康寧會找她,一直就在等這通電話。

她步履輕快地乘電梯上樓,南華的中高層好像都在開會,又是午餐時間,辦公區幾乎沒什麽人。她按了玻璃門外的門鈴,前臺就讓她進去了。

說起來,她如今還能在這裏坦然進出也要歸功于跟穆皖南婚後幾年的極端低調。他幾乎從不帶她在公開場合露面,也沒有邀請她來過他工作的地方,唯一的一次公司年會她受邀出席,由化妝師化了非常不适宜她的大濃妝,所以結婚這麽多年,他公司的職員幾乎沒有人認得她。

公司有專門的茶水間和用餐區域,就在離前臺不遠的地方。樂言把裝了飯菜的餐包放在用餐區的桌上,紫色的花紋非常顯眼,她确定何薰能夠看到就放心的放下東西轉身離開。

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巧地在推開玻璃門的瞬間遇見穆皖南,他從外頭進來,正好跟她面對面碰上。

☆、固執

“嗨,吃午飯?”她不自然地寒暄。

他蹙起眉,“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找何薰……她好像還在開會,我先走了,再見!”

穆皖南抿緊了唇看她,以為她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沒想到她真的沒再多說什麽,一步踏進電梯就這麽走了。

實際上剛剛在她還沒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她的身影了,他預料到她會來找他,所以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外看她會有什麽動靜。

沒錯,是他利用股東身份跟和衆醫院的管理層要求更換律師,高田律所的人一向自視甚高且唯利是圖,所以他等着,等她因為被上司施壓而向他說一些哀求他的話,甚至哭訴着請他不要在和衆醫院的案子上為難她。

可她只在餐廳裏轉了一圈,留下一個裝飯盒的餐包就走了。

他走進去,餐包裏的飯盒還有冰涼的溫度,色香味美的小菜是出自她手的味道,葷素搭配得正好,在微波爐裏轉一下就可以吃。

他嗤笑一聲,這算什麽,曲線救國?先禮後兵?先給點溫柔的甜頭,再來跟他談條件?

這女人好像的确很擅長來這一套。

他把盒子捧到鼻下聞了聞,有員工正好路過十分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順手就把飯盒放進了微波爐。

其實他也的确是餓了,長年累月的辛勞工作和不規律飲食讓他脾胃虛弱,中午從外面參加完一個財富論壇回來,其實胃就已經不舒服了。既然有現成的清淡爽口的飯菜吃,何必浪費?

俞樂言做飯的手藝還是很好的,這頓午餐吃得很舒服,讓他心情很好。清潔阿姨将洗好的飯盒重新裝回餐包裏,就放在他寬大的辦公桌上,他總不時會走神去盯着那紫色的花紋看。

他在等俞樂言的電話,或者突如其來的拜訪,可是一整個下午,她根本沒有再出現過。

這邊廂,何薰很抓狂,晚上回到家已經是手足無力,包包一扔就渾身癱軟地窩進沙發裏哀嚎。

樂言從房間走出來,關切地問:“飯盒還是沒有找到嗎?”

“沒有哇!別提了,也不知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吃了我的飯,盒子都沒剩下!是有多餓啊,連盒子都吃了嗎?連個渣都沒有!”

樂言笑,“算了,別氣了,也許是誰弄錯了。你中午就沒吃飯麽,一直餓到現在?”

“吃了個冷飯團,真難受死我了!讓我知道是誰偷吃了我的午飯一定饒不了他!”

“別生氣,今天難得有高興的事兒,我發工資了,咱們去飯館兒吃晚飯吧,我請客!”

何薰很想歡呼,可實在累得沒力氣,“今天一步都不想走了,這附近也沒什麽好吃的,只有樓下的牛肉面還不錯。”

“那就去吃牛肉面,随你加多少牛肉,再點兩個菜,來碗面湯!”

“噢耶,走着!”何薰終于高興起來,她們大學的時候就常常這樣,手頭寬裕的時候就一起到學校對面的蘭州拉面館打牙祭,面裏比平時加多一份牛肉就覺得很開心。

那樣單純的快樂現在已很少擁有了。

她見樂言路過面館旁邊的童裝店時有些郁郁寡歡的樣子,就知道她又想思思了,手頭那點微薄的薪水正不知該買點什麽作為禮物,畢竟思思過得還是衣食無憂的日子。

她抱住樂言的胳膊把她拉到身邊坐,故意用別的話題逗她開心,“今天我還把負責會務的秘書狠狠刮了一頓呢,這麽重要的會議要開兩三天,沒有meetinglunch就算了,連茶點都沒有真是過分。所以呢,她們明天會點君悅酒店的套餐來哦,雖然是西式簡餐和點心,但也很豐盛的,你過來陪我一起吃吧?”

“我?”樂言一愣,“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人。”

最要緊是随時可能在那裏遇見穆皖南,就像今天一樣。

“哼,不是公司的人,送來的飯菜還不是被公司裏的人給吃了!今兒吃了我的中飯,還不許我明兒讨回來了?”

樂言哭笑不得,“你呀,怎麽還是這麽锱铢必究?”

“是啊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氣、吝啬、一毛不拔。從出了名的鐵公雞身上拔毛,也夠可以的了。”

看來她今天真的是被消失的午餐給氣着了,但樂言還是不願再到南華去,那畢竟是穆皖南的公司,搞不好他又要覺得她是不是別有所圖。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吧!大不了明天中午我來找你,反正就在對面兒,我帶上好吃的,咱們找個清靜地兒好好吃一頓。”何薰妥協道。

第二天下午樂言是要跟池睿出去辦事的,但午餐的時間應該還夠。可過了約定的時間何薰都沒出現,電話也不在服務區聯系不到人。

樂言只好到南華去找她,以防萬一她又吃不上飯,給她從便利店帶了一份牛肉燴飯上去。這回她打算交給前臺小姐,貼上便利貼以防弄錯。

事情就是這麽巧,她在前臺面前站定的時候又遇到了穆皖南,他從辦公區出來,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又是你?”他眉眼間帶了絲淡淡的諷笑,“今天又是來找何薰?”

事實就是如此,她也沒什麽好難為情的,“嗯,本來約好了一起吃午飯,她手機打不通。”

穆皖南瞥了一眼那盒燴飯,示意前臺小姐走開幾分鐘。

“既然是約好了一起吃飯,還特意買飯送過來幹什麽?昨天是這樣,今天又是這樣,你打算這樣堅持多久?和衆醫院的案子可不會等人。”

樂言不解地看着他。

“說吧,不是來求我讓你們繼續代理這個案子的麽?讓我看看你的口才有多好,除了先禮後兵之外還會不會別的。”

“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穆皖南斂起笑意,傾身湊近一些道:“咱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知道我很忙,所以趁我給你機會說的時候趕緊說,說不定我還會考慮考慮。”

樂言笑笑,“你真的誤會了,和衆醫院的案子還是由我們代理,後天就如期開庭。康寧不知用什麽方法說服了院方,就是要我們作他們的代表律師,她沒告訴你?”

穆皖南臉色都變了。樂言忽然反應過來,“昨天我送來的那份飯,是你吃了?”

“什麽?!”身後傳來何薰驚呼,她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篤篤走到兩人中間,仰起臉道,“穆總,你是不是太離譜了?那是樂言特意給我做的午飯哎,怎麽就讓你給吃了,我餓了一下午你知道嗎?”

穆皖南臉色更難看了。

這事兒的發展确實比較出乎意料,樂言拉了拉何薰,“算了,別說這個了,咱們先去吃飯吧!”

她完全忘了是來跟何薰說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們一同午餐這回事,只想趕緊拉着她離開這尴尬的境地。

剛走到電梯間,胳膊上就被一股力量大力地往後拽。樂言硬生生被穆皖南拉進身後另一部電梯裏,何薰想攔,無奈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啊的一聲被合上的電梯門關在外面。

狹小的空間裏只剩樂言和穆皖南兩個人,她也是有脾氣的,“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話應該我問你。”他五官俊雅,表情卻猶如烏雲壓境,“我不是警告過你離康寧遠一點,也不要插手和衆醫院的這個案子嗎?你是新人插不上話,你覺得為難,我已經替你解決了,為什麽非要這麽固執不可?”

“固執的人是你。你還不明白嗎?讓我參與到這個案子裏來就是康寧想要的,她什麽都不怕,早就想好了要出庭作證,她只是希望你看到我幹預了整件事。”

穆皖南覺得可笑,“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以為你對我有那麽重要?”

“沒錯,是不重要,但也許康寧有不同看法,你該親自去問問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通常都很難完全隐瞞自己的想法的。”

他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樂言搖搖頭,她想到那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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