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吧,過幾天再聚。走走走,我送你們出去。”
包房外舞曲震天,玻璃鋪就的走廊和樓梯倒影出五光十色的色塊。穆皖南多喝了幾杯,走到樓梯轉角的時候下面剛好上來幾個人,打了個照面,他看得不是太清楚,對方卻叫出他的名字,“穆皖南。”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了,來的人竟然就是剛才談話中提起的何維林。
☆、贏家
何維林高大魁梧,穿一身白色的運動短打,頭發只有貼着頭皮的短短一層,幾乎與光頭無異。
旁邊的人管他叫何公子,但他與穆皖南梁沉他們的感覺都不同,沒有富家公子的清貴,倒有種江湖草莽氣。
穆皖南沒應,只是轉身定定看着他。
他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真巧啊,沒想到在這兒會遇見你。怎麽,這麽早就走啊?趕回去給老婆大人報道,還是去陪小情兒?”
穆皖南眼中漸漸竄起火來,手在身側握成拳頭,“你來這兒幹什麽?”
何維林哈的一笑,“這麽大個夜店開着門不就是讓人來消遣?難道你穆大少能來,我不能來?”
梁沉見勢頭不對,趕緊從中打圓場,“哎哎,不是這個意思啊!大家都是朋友,北京城這麽大,出來玩兒能遇見那都是緣分。今天誰都別見外,喝酒跳舞都算我的,啊?”
何維林不買賬,“別介,各歸各的啊!小爺我又不是出不起價錢,您這兒有什麽好東西可別都只顧留着給發小,當年康欣也是從您這帶出去的人,可沒見有什麽好結果,還不如跟了我呢!”
穆皖南的熊熊怒火已經爆燃,大步趨身上前卻被梁沉攔住,聽他壓低了聲音勸道:“別沖動,為了這種人不值當。”
何維林一臉得逞的笑意,戲谑地看着他們。
穆皖南握緊的手背上青筋凸出,急促的呼吸幾乎讓他額頭冒出細細的汗水。
他終究是暫時放松下來,轉身剛打算離開,就聽到身後何維林拔高了聲調道:“聽說你最近離婚了啊?看來門當戶對也不一定長久啊,承認吧穆皖南,你是留不住女人的,她們最後一個兩個的都會離開你,走得遠遠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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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沒說完,腮邊已經挨了一記重拳。穆皖南動作之敏捷,周圍的人都沒看清他是怎麽揮拳過來的,本能地都往旁邊一讓,何維林已經被打倒在地上,嘴邊見了血。
他也不甘示弱地還手,邊打邊斷斷續續地說着:“……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呵,穆皖南……你也就這麽點兒本事,老婆還被人澆汽油……可惜啊,沒點着火,要是點着了……你說多精彩,燒起來,轟……哈哈哈!”
穆皖南抿緊唇,單膝壓住他的身體,手上已經下了死力,何維林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是你?是你……派人去潑的汽油?”這一刻他根本不在意什麽打草驚蛇了,有的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沖天怒意,“你該慶幸那天的火沒點着,不然我一定讓你陪葬!”
他打得指骨都發麻,何維林倒在地上一臉血,聽到他的話卻還在拼命地笑着,整張臉都是扭曲的。
兩邊的人都撲上來拉開兩人,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
樂言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趕到警局辦好所有手續出來,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
梁沉有點不好意思,“本來不該這麽晚了還打擾嫂子你,可我也不知道該打給誰,一翻開南哥的手機,第一個看到你名字我就撥了。你是律師,什麽程序都懂也好辦點兒。南哥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看好他,當時那情形您是沒瞧見,我們幾個人拉都拉不開啊……”
“廢話什麽呢?”穆皖南剛好出來了,沉聲打斷道,“手續辦好了沒有,辦好了就走!”
他也沒多看俞樂言一眼,徑自走到她停在外面的車子面前。
他也受了點兒傷,姿态有點別扭。梁沉搖了搖頭道:“本來以他的能耐對付何維林那孫子都用不着費這許多力氣,可他上回為了救嫂子你從樓梯上結結實實摔了那麽一下,肩膀又脫臼了,這帶着傷呢就施展不開了。”
樂言驚訝道:“他救我?”
“是啊,就你在法院門口被人潑汽油那回,他還讓我打聽犯事兒的人來着……你不知道?”他也有點莫名,畢竟不在現場,也不知當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樂言懵了一下,原來那天護着她滾下樓梯的人果然是他嗎?
兩人沉默了一路,車子停在她和何薰共住的公寓樓下,穆皖南才開口道:“你帶我到這兒來幹什麽?”
樂言自顧自解開安全帶,“你想自己這個樣子被思思看到嗎?”
他臉上的傷雖然不重,但還是有很明顯的血口子和青紫,衣衫淩亂,酒氣熏天,哪裏有半分平時的斯文?
他将臉扭朝一邊,“我不用你假好心。”
樂言沒理他,下車後才說:“我也不想費這份心,但我更不想大半夜的跑到警局去領人。這旁邊就有一個五星酒店,你現在可以過去辦理入住,我停在這裏只是為了方便停車。”
穆皖南也從車上下來,“不用了,你不是住這裏麽?我今晚就在這裏将就一下。”
他剛剛摸了一下褲袋,手機還在,錢包卻沒了,可能在打鬥的時候掉出來,也不知被什麽人撿了去。
今晚他是沒有辦法住酒店的,他也不想驚動秘書,今天發生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樂言是被他氣得夠嗆,但沒有辦法。梁沉叮囑她要好好看着他,他好像喝了不少酒,誰知道血液裏高濃度的酒精會不會半夜裏又催生出難以抑制的沖動跑去和人拼個你死我活?
穆皖南站在公寓裏微微擡眼,“你就住這兒?”
“這是何薰的房子,我住閣樓。”如果不是何薰今天剛好去出差了,即使兩方将就她也不可能讓穆皖南到這兒來,以何薰的脾氣根本不會讓他進門。
他沒再說話,一轉眼進了浴室,啪的鎖上門,很快就傳來嘩嘩的水聲。
樂言坐在沙發上按了按眉心,雖然跑這一趟實際沒花多大力氣,但她覺得很累。
她在廚房燒水煮了碗面放在桌上,然後上樓去給閣樓裏她睡的床換上了幹淨的新床單。
她下樓的時候,穆皖南已經洗完澡,正坐在桌邊吃面。
他沒有換洗的衣服,身上仍舊穿着揉得皺巴巴的襯衫,袖子卷到肘關節,隐約還能看到不知是誰濺上去的已經幹涸的血跡。
他皺着眉頭大口吃面,連面湯都喝光。樂言從冰箱裏翻出冰袋來,用嶄新的毛巾包裹好。
穆皖南不知幾時已經上樓去了。
兩個人都沒說再說過一句話,他卻懂得她的安排,難得有這般默契。
她帶着家用的迷你藥箱和冰塊上樓,他半倚在床上假寐,手邊是一本從她書桌上拿下來的《公司法實務與辦案指引》。
他應該不會那麽快睡着,大概是不願面對面應付她。
樂言不動聲色把冷冰冰的冰包貼在他臉上的瘀傷處,他果然醒了,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這樣冷敷會舒服點,明天回去換熱毛巾或者熱雞蛋熱敷,很快就消腫。”她看了看他鼻梁和眉尾的血口子,“傷口要上點藥,不然會感染。”
他卻沒有一點要配合的意思,就躺在那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也停下動作,的确,她好像沒有對他這樣周到的必要。
桌上有鏡子,不如就讓他自己上藥好了。
她放下藥箱,剛要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攥住,“不是要擦藥麽,上哪兒去?”
“傷在臉上,我想你對着鏡子自己來也沒什麽問題。”
他的手攥緊了些,“我偏要你來。”
她掙不脫他,心裏那些無名的火氣卻又不斷沖撞着想往外跑,終于妥協一般說:“好,我來,你先放手。”
她用棉球蘸了碘伏擦在他的傷處,輕柔細致,他不由閉上眼睛。
誰知下一秒火辣的酒精就狠狠蟄了他一下,他痛得幾乎跳起來,怒目道:“你不能輕一點兒嗎?”
“你和人打架的時候怎麽沒想着輕一點,不管不顧就弄成這樣!你這還只是皮外傷,被你揍的那個人還不知怎麽疼法呢?”
他冷笑,“你知道他是什麽人麽就幫他說話?那根本是個人渣!”
樂言也笑得冷矜,“幫理不幫親。不就是跟康欣有關的人嗎?今兒這事兒之後,恐怕沒有人不知道了。”
什麽事能讓他喪失理智至此?恐怕也只有與康欣有關這一樁了。
穆皖南一下子就攥住她的胳膊把她壓到身下,呼吸中殘餘的酒氣掃在她臉上,“你現在倒絲毫不忌諱在我跟前兒提起她了?連何維林你都知道……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麽?”
她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眼睛裏卻是不甘示弱的光芒,“還能有什麽?也不過就是道聽途說的那些,何公子看上了穆皖南的女人,争風吃醋,強取豪奪,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心,直到她去世……很是鬧了些風波出來。”
她真的不再忌憚把這些話說出來。
以前康欣活着的時候,康欣去世後所有人都瞞着她的時候,她覺得對穆皖南過去的一段情只要裝聾作啞就能好好跟他厮守一輩子。
後來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了,康欣離世的方式和時間也太決絕。
當她想要去了解、去還原事實的時候,才發覺原來有這麽多人、這麽多說法可以佐證,比她原本想要知道的還多得多。
穆皖南虛無地笑笑,卻幾乎是咬着牙說道:“就這樣?自以為是地以為掌控了一切,然後提出離婚,這種感覺對你來說是不是很好?你終于也主動了一回,看起來像個贏家,但還是改變不了我不愛你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