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病相憐

俞樂言慶幸自己心口的震顫他感覺不到,否則他一定會笑話她——時至今日,聽到他親口說出這樣一個他們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實,她居然還是會有些難過。

她被他壓住,說話都有些吃力,卻逼迫自己不要別開視線,“你說得沒錯,所以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不打算再改變了。”

都已經離婚了,她還要怎樣表明自己的決心?

穆皖南也愣了一下,他以為她至少會流露出一點哀戚的神色,甚至會哭,像過去那樣用盈滿淚水的眼睛看着他、控訴他……可惜并沒有。

她這是什麽意思?不愛他了,超然世外說放下就放下了?

他不信,栖身更緊地貼住她,她吃痛地躬起脊背輕呼了一聲。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視線下移,望着她衣襟的位置,話鋒一轉道:“你胸房上長的東西是怎麽回事,醫生怎麽說?”

樂言一愣,“你怎麽會……”

“是啊,我知道了。你真以為跟女兒有什麽秘密能瞞天過海?”他目光再次不加掩飾地落在她胸口,“良性還是惡性的,醫生怎麽說?”

她看着他,試圖從他緊蹙的眉頭和臉上細微的表情裏看出一絲異樣的波動。

可她忘了她其實是不太懂他的,同情或厭憎,雀躍或遺憾,她看不出來。

她忽然笑了笑,索性直接問:“你希望是什麽呢?如果是惡性的,對你來說是不是也算是一種解脫?”

她不憚以最惡劣的想法去揣測他,他沒答話,也沒有想象中那樣怒意暴漲,只是摁住她的一只手猛地松開了,轉而覆在了她的胸前,聲音悠然冷淡,“既然你不肯好好說,那我只能自己來檢查看看。”

樂言只覺得胸口一涼,襯衫的領口已被他扯得大開,前扣式的內衣也在他手中很熟稔地被分解,原本受到束縛的驕矜的兩團落入他的掌控。

很巧,他首先握住的正是生有腫瘤的那一側。

粗粝撫娑柔軟,強硬收攏溫煦,最熟悉的觸感和力道,一個驀然緊繃起身體,一個不費吹灰之力地感知到邊緣那個細微的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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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魯直接的動作不自覺地僵了一下,然後輕緩下來,趁她還沒有從突如其來的緊張和痛感中回過神來,像是要再确認一遍似的,沿着那個飽滿的弧度外沿再度摁了摁。

她終于用力地掙紮,膝蓋頂到他的要害,痛得他彎腰放開了她。

她連忙攏好衣襟,慌亂地退後,然後站起來,幾乎是有些輕蔑地說:“你今天是喝了酒還是磕了藥?如果這麽興奮無從發洩,你可以去找康寧,而不是在這裏伺機占前妻的便宜!”

穆皖南大概是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沒有吭聲,她轉身就要出去。

引狼入室,如果何薰在的話一定會這麽說她,她今晚就不該讓他到這兒來。

“你的腫瘤,如果可以手術,最好近期向律所請個假,休假去做。”他坐在那裏,沒有回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沉聲說着,“向你潑汽油那件事,還沒有過去,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畢竟誰都知道那次襲擊并不是沖着她來的,他這樣鄭重其事的警告就顯得有些蹊跷。

手術的事,不大不小,卻完全是她自個兒的事兒,他就不用費心了吧!

穆皖南睡在閣樓,樂言住何薰的房間,輾轉一夜,兩人都沒怎麽睡着。

早晨穆皖南從閣樓下來,就看到餐桌上的早餐,白粥和兩個小菜,煎蛋是他喜歡的單面熟。

他獨自坐下吃飯,樂言像是已經吃過了,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門上班。

“我請司機老劉幫你帶了幹淨的衣服過來,車就停在旁邊酒店的停車場,你吃完換好衣服就走吧!何薰今天出差回來,讓他看到你在這裏不方便。”

他沒說話,兩個人仿佛都習慣了這樣的沉默,昨晚的尴尬也就不必再提。

她把幹淨衣物放在顯眼位置,看了看他又說:“還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暑假快到了,思思想上舞蹈和繪畫的興趣班,每周一到兩次,能不能由我來接送她上課,然後再送她回家?”

穆皖南手中舀粥的勺子頓了頓,“思思跟你說的?”

“嗯,之前她上繪畫班也一直是我陪她去的。每節課後都會有展示環節,小朋友會把當天畫的畫講解給家長聽,有父母陪同和認可,對培養孩子的自信心有好處。”

“那是以前,現在你不是要上班麽,哪來時間接送?”

“她的繪畫課在周末,舞蹈課可以報下午四點半開始,六點鐘結束的課程,我五點鐘下班,來得及去接她。”

高田律所可以彈性安排工作時間,只要保證每天工作八小時,八點九點十點到辦公室都随你挑選,相應的,下班時間也随之調整。

沒想到穆皖南卻毫不客氣地拒絕,“不用了,我沒打算讓她報名參加暑期的興趣班。”

樂言怔愕,“為什麽?暑假這麽長,她自己有興趣學一點東西有什麽不好呢?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興趣班裏有其他小朋友,她也會開心一點。”

穆皖南頭都沒擡,“反正我有其他的安排,肯定也只對她有好處。你要明白,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疼愛思思,他也是我的女兒。”

樂言惱了,“既然這樣,那你不妨告訴我到底是什麽樣的安排。思思也希望我多陪陪她,暑假這麽長,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為她再調整工作時間……”

“我打算送她出國。”他終于擡眼打斷她,“加拿大,美國或者英國,針對小小孩的純英文夏令營。獨立組團,不需要家長陪同,可以學英文、開拓眼界,也有很多同齡孩子作朋友,你覺得怎麽樣?”

穆皖南是個烏龜王八蛋!

俞樂言坐在吧臺前,每喝一口酒就在心中狠罵一句,不知不覺中面前已經放了一小排空酒杯,穆皖南也被她在心裏罵了百八十遍。

這不是她的風格,就像一個人跑到酒吧裏來借酒澆愁也不是她的風格一樣,要不是穆皖南突然說要把思思送去參加夏令營,她不會忽然之間失落到無所适從。

他還問她覺得怎麽樣?她萬事與他商量,過去是,如今也是,處處尊重他作為孩子父親的權威,認為這才是夫妻間真正的平等。

可是他呢?他何時體會過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心境,總是自己做好了決定才告訴她,仿佛對她只有通知的義務。

夏令營并非不好,很多其他人家的小孩也許想去還不具備相應的素質能力和經濟基礎,而思思是很聽話自律、并且跟爸爸一樣擁有一定語言天賦的孩子,她去夏令營可以有不錯的體驗和收獲。

可她畢竟還是孩子,不到五周歲,離開父母身邊這麽長時間,到相距好幾個時區的國家去,總是讓人忐忑擔憂的。

而且這樣她們母女就見不到面了,她規劃好的要陪思思跳舞畫畫、下課後去吃新發現的美味甜品、游樂場裏玩旋轉木馬和滑梯,或許還可以再跟她一起去玩一次湯姆熊……

她甚至已經拟好郵件要調整新的在崗工作時間,只差發給池睿之後由他批複、确認。

現在都沒有了,憧憬化為泡影,只因為穆皖南要送思思去參加英語夏令營。

她甚至恐慌地揣測,他會不會就此将思思永久地送往國外,讓她們今後團聚都成為奢侈。

他說過的不是嗎?他有得是方法,可以輕而易舉地就讓她看不到孩子。

她仰高下巴喝完杯子裏的酒,高聲喊道:“再來一杯!”

怎麽搞的,這酒吧沒有嗨爆的舞曲,就連酒精也是被稀釋過的麽?怎麽喝了半天都感覺不到飄飄然的醺然醉意,說好的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呢?

“你這樣喝很容易醉的,就算喝悶酒也不是這樣的喝法。”

樂言聞言轉過頭看向身邊座位上的人,時尚的年輕女郎,紫色無袖長t,束高的馬尾,五官很有點眼熟,可她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給她一杯金菲斯,我請。”女郎朝酒保要求,見樂言一直看着她,回頭朝她笑笑,“雞尾酒稍微好一些,你不是打算在這兒打發一晚上麽?你剛才那樣喝,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了,醒來除了頭疼,該難受的事兒照樣難受,多沒意思。”

聽她說話越發覺得熟悉,樂言輕聲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好像……認識你。”

酒吧燈光昏暗,聽她這麽說,女郎也不由多看她幾眼,然後有些遲疑道:“樂言……俞樂言,是你嗎?”

樂言這時也認出她來了,“程雯雯?”

萬裏他鄉遇故知,三生有幸。樂言也沒想到會在諾大的北京城遇見昔日小城高中的同窗。

“真的是你?”程雯雯驚喜,“當年我是聽說你也考到北京來了,一直沒聯系,沒想到居然現在會遇到你。”

她們高中同級不同班,但其實彼此都是認識的,又都考了北京的大學,也想過要聯系,可那時的通訊便捷遠不及現在,一日一日蹉跎,也就斷了音訊。

難得重逢,兩人倒是很聊得來。程雯雯海量,比她喝酒喝得還兇,苦笑道:“不喝怎麽辦?找不到一個麻痹自己的方法,我晚上連覺都睡不好,總想着那人怎麽還不回來,他今天又跟什麽樣的女人在一起……”

樂言心頭酸澀,不聊不知道,原來程雯雯也跟她一樣,正跟丈夫辦理離婚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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