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喝醉的女人
她安慰道:“你這樣太傷身體了,如果錯在他身上,你何必這樣懲罰自己?”
“樂言,你不知道……”她痛苦地搖頭,“我也不想懲罰自己,可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還能怎麽發洩。之前我情緒失控還打了兒子,他就說離了婚要把兒子帶走……孩子是我的命,我對那個男人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他把孩子也搶走,我覺得我連活着的意義都沒有了。”
“你千萬別這麽想,既然這麽想要孩子跟你一起生活,那就更要振作起來。”
這世間并沒有無意義的事。其他親眷的牽挂,她本人的願景和價值都是有意義的。
她試着幫她想辦法:“你現在有收入來源嗎?離婚的事,家裏人知不知道,有沒有委托律師?”
程雯雯搖頭道:“不瞞你說,當初我們是奉子成婚,我連大學都沒念完就退學嫁給他。其實我真是沒什麽上進心,這輩子所有的努力大概在人生的前十八年都用完了,考了個不錯的大學,以為後半生相夫教子,吃喝玩樂,很快也就過去了……誰知道人心會變吶,還是我那時太天真了。”
樂言沉默。
她又喝了一杯酒,拉住樂言的手,“對了,說到律師,你現在不就是嗎?不如你幫幫我啊?樂言,你幫幫我……我想要孩子的撫養權,但我不知道該怎麽争取,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樂言苦笑,“我也想找到最佳方法,因為我的情況也跟你差不多。”
她把她與穆皖南離婚的事跟她說了,程雯雯哀嘆:“沒想到殊途同歸,我們都走到離婚的窮途末路上來。”
樂言糾正她,“不是窮途末路,離開那個人和過去的生活,也意味着新的開始。”
程雯雯舉杯,“那……就為了我們新的開始,幹杯!”
兩個人都喝得五六分醉了,程雯雯一揚手,“這裏喝得差不多了,咱們換個地方續攤。我帶你去一個超好的夜店,酒和音樂都沒話說,可以盡情地跳舞……你這個乖乖女一定沒去過!”
時鐘的短針早已跑過上班族理應道晚安上床休息的時間點,若是平時樂言肯定婉拒她的邀請回家了,可今天她心裏不舒坦,借着酒勁賭氣似的說:“誰說……誰說我沒去過,今天就去給你看!”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互相攙扶着去了,其實就與她們原先喝酒的這個酒吧只隔一條馬路。
夜場每天到了這個時間多得是她們這樣喝醉的男男女女,不省人事的都有,所以她們根本沒有引起什麽太多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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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程雯雯是熟客,哪個位子最好,哪種酒外頭難以喝到,她都如數家珍,連酒保也畢恭畢敬叫她雯姐。
樂言就坐在她身邊,說實在的,這樣的場合她确實沒怎麽來過。不過喝多了酒之後也早已沒有什麽拘謹不自在,兩個人仍然是大聲談笑,邊喝酒邊将負心的男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音樂勁爆,人聲鼎沸,沒人聽到她們說了些什麽,到後來她們大概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程雯雯打了個酒嗝,手攏在唇邊,大聲在樂言耳邊道:“你知道嗎?其實這個夜店是……是我老公的,梁沉這個花心的混蛋就是跟那些女人在這裏厮混,整天介不回家……混蛋!”
樂言的意識已經有點模糊,加上周圍太吵,聽得不夠清楚,“……你說你老公叫什麽?他是這家店的老板……那你也有份嗎?”
程雯雯猛搖頭,想哭又想笑,“他怎麽舍得便宜我?早就不知把財産轉移到哪兒去,要留着……留着給他那些狐貍精享受,還要把我兒子也搶走……他還是不是人?”
激動之下她将酒杯掃到了地上,啪的一聲脆響配合她揚高的聲調,一時吸引了不少人突然安靜下來回眸張望。
就是在這麽安靜的一剎那,樂言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對男女:一個是那天打電話叫她去警局接穆皖南的梁沉,而他身邊的女子竟然是康寧!
樂言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酒眼花,定睛又使勁地想要看清楚,程雯雯已經站起來,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不過沒想到啊……又換了人?”程雯雯在梁沉面前步伐有點踉跄不穩,指着一旁的康寧道,“她是誰啊?不像你會喜歡的類型嘛,最近又換口味了?”
梁沉臉色發黑,拉住她道:“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鬧什麽鬧啊,還不快回去!”
康寧淡淡地解釋:“梁太太,我跟梁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別誤會了。”
程雯雯冷笑了一聲,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幹什麽,你瘋了你!”梁沉擋都擋不及,側身上前攔住她,沒想到她另一只手飛快地也給了他一巴掌。
梁沉都懵了,在自己的場子被老婆打這以後還能不能好好混了?
家醜不可外揚,他拉起程雯雯就要把她帶到後臺的隐蔽處去。
樂言跟過來,喝多了腳下也拌蒜,到了跟前一把拽住他們,“梁……梁沉,你要把她帶哪兒去?”
梁沉見到樂言既感到意外又如蒙大赦:“嫂子,你怎麽在這裏?你們一塊兒來的,趕緊……趕緊的幫我勸勸她,這樣像什麽樣兒啊?”
程雯雯正對他又踢又打,樂言上前拉開她,順便看了一眼一直冷眼旁觀的康寧。
她也看看她,不鹹不淡地打招呼道:“俞小姐,好久不見了。”
樂言沒理她,全副心思都在程雯雯身上,吃力地架開她道:“雯雯……雯雯你還好吧?咱們先走,別在這兒鬧了。”
梁沉連忙趁機脫身,連康寧都顧不上了。
程雯雯蹲下/身,掩面崩潰大哭:“梁沉,你這個混蛋!”
康寧彎下腰,悠然問:“俞小姐,我看你們都喝多了,要不要我幫忙?”
樂言腦子裏也有點混沌,平日裏的溫和有禮在酒精的浸泡中全都土崩瓦解,不假思索地冷淡拒絕:“不用了,請你不要繼續杵在這裏……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康寧直起身笑了笑,“那好吧,你們自己多當心,這種地方……喝醉的漂亮女人很危險的。”
她轉身往外走,先拿出電話打給池睿,然後又找到躲到外面停車場抽煙的梁沉:“我看俞小姐今晚喝了不少,你不如叫穆大哥來接她回去?她走了,你太太一個人在這兒也鬧不起來了。”
…
樂言好不容易把程雯雯拉回卡座坐好,兩個人都已是筋疲力竭,程雯雯只剩下無力而傷心的哭泣,一直拉住她的手說樂言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到後來其實樂言也忘了到底有沒有真的答應要幫她。
就算這一刻她醉糊塗了也還是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獨立處理案子,只要池睿不想做的,她接了也是白接。可從感情上來說,她又是真的想要幫雯雯的。
池睿趕到來的時候,發現的就是兩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女人。
他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俞樂言!你怎麽喝這麽多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呀,啊?”
樂言睜大眼睛,勉強看清了眼前的人影,手指在他胳膊上使勁掐了一下:“池睿,是不是你?”
他被掐得啊地叫出聲來,抽了口冷氣沒好氣地回答:“當然是我,不然難道是鬼?”
樂言傻笑了一下,整個人攀在他身上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湊近身道:“那就好了……我跟你說啊,我剛幫你接了一單case,是離婚争産的案子……很大牌的當事人,是真正的……真正的闊太太了。”
她離得太近,想要壓低聲音跟他分享秘密,實則還是嚷嚷着比誰都大聲,酒氣直撲而來,拂在他臉上,像是撓不到的癢。
他該覺得厭惡的,可實際也并沒有。他只是覺得她這樣有點傻氣,就像生氣時的她比溫馴的她要生動真實一樣,喝醉了的她也比平日裏那個理智謹慎的俞樂言要率直可愛一些。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別告訴我你大半夜地跑到夜店來喝個爛醉是為了幫律所拉生意啊!我不求你那麽上進,你別給我惹麻煩就行了。”無論他對這女人的觀感有什麽變化都不重要,眼下有更棘手的爛攤子要他收拾,“你現在還能不能走?我的車在外面,能走我扶你過去,先送你回家。”
到車上她會不會吐啊?他那倒黴的小跑好不容易修完、做好保養回到他手上……
真是的,一個女人沒事兒喝得酩酊大醉幹嘛啊?
他耐着性子去扶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要是完全不能走,他就把她硬扛到肩膀上運到車上去。她要是敢半路吐在他身上,他明天進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開、除、她!
可樂言并不領情,手臂搖搖晃晃地指着對面兒的人,一個勁兒地推他:“不,你先……先送她回去。雯雯啊……梁太太,是我們的新客戶,她也喝多了,你先……先送她回去,不然她一個人,我也不知道該找誰……好可憐的……”
她最後那句好可憐,像是用鼻子哼出來的。
池睿啼笑皆非,不知她說得是誰好可憐,最可憐的人應該是他吧?
要不是樂言指出來,他根本都沒意識到卡座裏另外那個爛醉如泥的女人跟她是一起的。她的固執他是領教過的,要不把另外這人兒送走,她今晚就不能消停了。
他深吸口氣,終于妥協道:“我把她弄上車去,送到附近酒店再來接你。你就坐這兒啊,哪兒都別去,別跟其他人說話,聽見沒?”
樂言一個勁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學生,還朝已經不省人事趴在池睿肩上的程雯雯搖手:“雯雯,再見啊,咱們回見!”
池睿帶着程雯雯剛走沒一會兒,穆皖南就到了。梁沉從停車場一路把他給迎進來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半躺在卡座裏,正敲打着酒瓶喃喃自語的俞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