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幻境

“有什麽隐情也已經挽回不了了,人都死透了。”何薰顯得很煩躁,“總之這人你千萬別理,死過人的房子你也別去。我們大學時候去大佛寺燒香你還記得吧?那時候我就請大師幫你看過了,你命裏陰氣重,很容易招惹那些魑魅魍魉的東西,要特別當心,要不有個陽剛氣盛的人保護你也好。就池律師吧,唔,我看他挺好挺陽剛的,有什麽事兒你可以拉上他,應該鎮得住。”

樂言被她這一套陰陽命理和鬼神理論說得啼笑皆非。

但這件事兒不好讓外人插手幫忙,她還是打算去看一看。

她查了一下,原來這套房如今的産權是在南華一個子公司名下的,那麽理論上還是穆皖南的東西,何維林人品再不濟,光天化日的,也不至于在穆皖南的地盤上真的就對她怎麽樣。

她選在周末的時候去,小區環境很好,她站在那棟并不高的公寓樓下擡頭仰視,稍稍有些窒悶,但并沒有嚴重到像何薰說的那樣猶如被小鬼纏住不得脫身。

她本身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找到這裏來的,擡手摁響門鈴的時候手心裏還在微微冒汗。

何維林不會平白無故引她來,她甚至準備好了防狼噴霧。

但她不确定還有沒有人住在這裏,如果沒有的話,她在這裏又可以找到些什麽……

她腦中百轉千回的時候,公寓的門已經打開了,康寧一身居家打扮站在門口,看到她好像并不意外,笑了笑道:“真是稀客,請進來坐。”

樂言怔在那裏,手腳都有些發僵,有那麽一瞬她都要相信先前何薰說的那些話了。

康欣住過的房子,驟然打開的門前探出一張與她極為相似的臉……

她走進去,踱到沙發面前,康寧已經泡好茶出來放在茶幾上,頗為輕松地請她坐,“你來找我的?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

樂言的目光正落在餐廳的椅背上,不知是康寧還是康欣穿過的紅色長裙,就那樣順手搭在那裏,孤零零的,像一抹游魂。

聽到問題,她才收回神思,不答反問:“難道不是應該我來問你,為什麽會住在這裏嗎?”

康寧笑笑,“上回出庭作證遇上麻煩,你遵守承諾保證我的安全,但我還是覺得後怕,怕麻煩找上門,所以想要搬家。穆大哥就給我安排了這裏。”

她說話的重點落在最後一句,并始終觀察着樂言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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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言情緒卻看不出起伏,只說:“這是你姐姐住過的地方。”

“我知道,也沒什麽不好啊!”她舒展身體靠在椅背上,“我是學醫的,每天都面對生死,鬼神什麽的是吓不倒我的。而且這裏的一切都是康欣生前的模樣,她用過的東西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櫃子裏……很多人都不知道,在我們家鄉孿生子是不祥之兆,所以我跟她從小就被分開撫養,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靠近過。我想多了解她一些,住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怎麽的,她說的話讓樂言背上都起了一層寒栗。

屋裏的冷氣似乎開得太大了,她覺得有點冷,捧起茶杯喝了兩口,定了定神才道:“那你有什麽發現?”

她攤了攤手,“也沒什麽,不過就是她吃穿用度的一些習慣。也許孿生子是真的有心靈感應吧,她喜歡的不少東西,也是我喜歡的。”

她話中有話,目光灼灼地盯着樂言看,“聽說她生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你們聊了些什麽?”

樂言被她看得不太舒服,或者是她身體不太舒服,剛剛還覺得冷,這會兒又覺得熱起來。

“是,她那天打了幾通電話給我都沒有接到,然後我回撥回去,才發現是她。”仔細想一想,也許穆皖南就是以此認定是她生産之前故意打給康欣,“她很平靜,也知道我快臨盆,問我情況,我不過就是照實說。然後她說很久沒見到穆皖南,又說了些他們以前的事。”

其實孕末期她的情況并不是太好,預産期還差幾天就有點見紅,跟康欣的電話大概還是讓她的情緒受到了影響,出現宮縮就立馬去了醫院。

康寧長籲一口氣,對她的說法似乎沒什麽異議,又接着問:“你之前沒來過這裏吧?是不是很好奇我姐姐是怎麽死的?”

頗有些禮尚往來的意思。

樂言不知不覺喝光了整杯水,仍覺得口渴,心悸,冒汗,康寧卻偏還拉起她往卧室裏走,往床上一指,“喏,就是這裏,之前她就是躺在這裏吞了一整瓶安眠藥。不要以為吞藥自殺就沒有痛苦,人死之前會痙攣,而且樣子不會太好看。你該慶幸你當時沒看見,就是不知穆皖南看到的時候是什麽感想。”

房間裏的窗簾緊閉,沒有開燈,光線不足,或許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但她的視線就是模糊的,動一動就天旋地轉。

卧室的衣帽架上也挂着一條連衣裙,修身婀娜的剪裁,耀目的白色,只是黯淡光線下看不清楚,靜置在那裏也像一個人影般真切。

“我姐姐就喜歡白色,她以前小時候學的是芭蕾,跳的都是天鵝湖裏的公主。”康寧的影子在她眼前搖晃,依舊笑着,“可她自殺的時候穿得卻是一條紅裙,就像外面椅子上那個一樣,可那是我喜歡的顏色。你說她是不是在暗示些什麽,比如……想讓我幫她報仇?”

樂言搖頭,她已經有點神志不清,意識恍惚,想再開口說什麽,卻已經沒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了。

康寧扶她在那張床上躺下,篤定卻又麻利地忙碌着。她脫掉她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換上了那條白裙,又給她化妝,梳頭,一直挂着很滿足的微笑,不時按住她想要掙紮卻無力的手腳,像哄小孩子一樣說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樂言動彈不了,只得像個傀儡娃娃一樣任她擺布。她有種很深的恐懼,因為轉眼間她的世界裏已經是一片混亂。她看到坐在身邊的人也換了衣服,利落的紅色,頂着熟悉的臉,是康寧還是康欣她已經弄不清楚了。

她聽到她跟人說話,還有許許多多幻象,越是狂亂地想要把它們趕走,卻越是洶湧地向她撲殺。

她想起何薰說的那些命理玄學的說法,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招惹了怨靈,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冷汗浸濕了裙子,她翻身掙紮着想要下床,身體裏排山倒海的變化她其實也有感覺,羞恥感從四肢百骸流瀉出來,這時卻聽到了男人的聲音,有點熟悉的腔調,分不清是誰,哈哈笑着,甚至還推門進來仔細地捏着她下巴看了又看。

她看清楚了何維林的臉,想要尖叫和質問,想擡手給他一巴掌,卻什麽都沒法做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還有身體積聚的熱力,顫抖着被他抱回床上。

如果這時他要對她做什麽,她是沒法反抗的,剛才那杯水裏應該是加了迷/幻/藥之類的成分,現在起了效用,她的身體已經不聽她的使喚了。

肢體無法動彈,意識也終會成為莽莽荒原,只剩最原始的興奮躍動,在短暫的時間裏她将不再是她,而只是一個陌生的軀殼。可即便是這樣,從未有過的屈辱和恐懼仍絲絲縷縷冒出來,要是受辱,她可能會崩潰。

還好何維林并沒有動她,穿着紅衣的人走進來,她雙眼無法聚焦,神識渙散,已經分辨不出那是康寧還是康欣,今時今日又是在哪裏。

康寧把何維林趕出去,坐在她旁邊用手輕拍她的臉,誘哄似的說:“你來是想知道康欣自殺的真相吧?沒用的,其實連我都還沒弄清楚全部的事實。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你的出現搶走了原本應該屬于她的東西,你跟她的死脫不了幹系,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吃點苦頭才行。

“別擔心,穆皖南就快來了,他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愛死你。你不是很愛他的嗎?就算打扮成他喜歡的人讨他歡心也不要緊對不對?放心吧,你等會兒會使勁地纏着他要你,然後你們可以在這裏纏綿一下,你可以感受感受當年他是怎麽寵愛我姐姐的……”

她笑起來,見過那麽多次面,樂言覺得這一刻看到的才是她發自內心的笑。

她急得眼淚都流下來,她不要這種屈辱的方式來讨任何人的歡心,想一想都要作嘔。

康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提起來走到門口,想起什麽似的又放下,走過來拿出樂言的手機對準床上的她拍照,先是穿着康欣的白裙和舞鞋,然後又剝掉裙子,拍下滿目春光……

她滿意地笑笑,把手機放回樂言身邊,輕聲道:“發點照片給他,效果應該更好,讓他也為你心急一回。你該慶幸我沒讓何維林用他的手機拍了發,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誰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私存下來。畢竟……你其實是個大美人。”

她終于關上門走了,樂言接下來很長一段記憶都是空白的,她只記得身體越來越熱,像被架在火上烤,卻又擋不住那種不真實的興奮感。

不知等了多久,有人闖進來,動靜很大。她被迫睜開眼去看,穆皖南焦灼而驚訝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她的唇瓣顫抖着,不知說了什麽,他疊聲說我知道,然後就伸手來抱她。

她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先前是盼着有人來救她的,不論是穆皖南還是其他人,只要能救她出去就好,擺脫這種屈辱的狀态就好。

可他真的出現,康寧他們的羞辱不就得逞了嗎?她是真的控制不了身體深處的熱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有理智的那個俞樂言大概早就已經靈魂出竅了,不遠不近地看着這一切,否則這一刻她應該是連人都認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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