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望
酷暑已過,沒有了過于襲人的氣溫,中午的日頭還是很足。
樂言從陌生的大樓裏出來,被陽光照的有點睜不開眼,用手在眼前擋了一下。
她回身看了看,司法鑒定機構的辦公地點,今後大概也會常來,傷情鑒定、親子鑒定,民事糾紛中需要他們出具報告的情況還不少。
如果是為了自己的事,這種地方當然能不來就不來。
晚上睡得不好,她有點疲倦和口渴,在旁邊的咖啡店裏買了一杯冰咖啡坐在街心綠地的花圃邊呼吸新鮮空氣。
黑色的轎車緩緩在路邊停住,西裝挺拓的男人從車上下來,連褲縫都熨燙得筆直,衿貴硬隽,看不出這樣的人也會有狼狽和焦灼的時候。
其實那個車頭标志的光輝已足夠熟悉耀眼,樂言心髒漏跳了兩拍,僥幸地別過臉,沒想到穆皖南還是站在了她跟前。
他擡眼看了看不遠處大樓門口的名牌,“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樂言也不喜不怒地回答:“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她看看車又看看他,“難道你是跟着我來的?還是說穆總也被人下了藥,要送尿樣過來做檢測?”
“我不用跟着你,我在你手機裏裝了定位軟件,你在哪裏我一目了然。”
難怪她出事的時候他也一下子就找到她,原來如此。
“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了?”她諷刺地笑笑,“可惜我沒有這麽大度,我的尿檢結果顯示我被下了足夠喪失神智的迷/幻/藥,如果這件事你是事先知情的話……我會去告你的。我不管你們穆家有多大權勢,你穆皖南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我不會原諒的!”
她因為激動而聲音哽咽,不願再跟他繼續糾纏,轉身就要走。
穆皖南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來,沉聲道:“你現在到底在鬧什麽?我以為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神智不清了。你到那個公寓去幹什麽,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
“是啊,我真傻是不是?”她目光灼灼,充滿嘲諷地看着他,“丈夫留着跟前女友的愛巢,現在供給她的孿生姐妹住,我絲毫不知情,還送上門去被人耍,說不定運氣糟糕一點,連命都要丢在那裏了。”
穆皖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加緊力道握緊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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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留着證據,”她堅定地抹掉眼角的淚水,“她好歹也是個醫生吧?将來有機會,無論是以買賣、持有毒品的罪名也好,故意傷害的罪名也好,我希望她為那天的所作所為承擔相應的責任。當然你可以護着她,我無所謂。”
大不了就是站在他的對立面上,他們今時今日的境況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我沒說過要護着她。”他們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康寧,他臉上也終于有了幾分緊繃的神色,“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要輕舉妄動,對你沒有好處!”
她難道忘了上回在法院門口的事了嗎?那樣的驚險再來一回,誰知道還有沒有足夠的幸運逃出生天!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康寧一個人也許沒什麽,背後還有何維林就比較麻煩了。
她不領情,“再糟也不過就像那天一樣罷了,或者幹脆死了……倒也幹淨,一了百了,不必被人那樣侮辱。”
她淡漠地掰開他的手,穆皖南惱了,複又拉住她,有些氣急敗壞,“跟我上了一回床就讓你這麽受不了嗎?你別忘了我們還沒有拿離婚證,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也許你不記得了,但那天實際上是你主動的,就跟以前大多數時候一樣……”
他話沒說完,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
眼前人氣得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唇瓣微顫,就像那天他窒悶心痛而情不自禁去吻她時一樣。
她臉上沒有一點悲傷的表情,滿滿全是失望和憤怒,一字一句地看着他說道:“穆皖南,你真的是一個自私又自大的混蛋!”
她邊走邊抹眼淚,不是為他,只是心疼以前的自個兒,怎麽愛了這麽個男人,還一愛就是十年!
…
樂言坐在辦公桌前核對合同細節,手邊忽然多了一杯咖啡,她擡起頭來,池睿一手插在褲兜裏朝她挑了挑眉。
“我看你這幾天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有什麽事?”
樂言重新低頭翻閱手中的合同,“沒有,能有什麽事?”
“那你去司法鑒定所幹什麽?”
樂言一驚,“你怎麽知道的?”
池睿敲了敲她桌面上堆得山高的文件,“我看到你那天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那裏的文件袋,我不記得最近咱們有什麽案子要往那兒跑的。”
她站起來,“是因為一些我私人的事情,我自己承擔的費用,也沒有報律所的名號……”
池睿擺擺手,“你別這麽誠惶誠恐的行不行,我只是随口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他仍舊有些狐疑地看她,“要是有什麽困難,記得跟我講,別悶在心裏。”想了想又補充道:“那樣對你工作狀态也沒好處,最近要緊的案子就程雯雯離婚那一件,別太拼命了。”
樂言點點頭,剛要坐下,他又折回來,“哎,是不是該請我吃飯了?”
“嗯?”她不解。
“不是發工資了嗎?你不是發工資就要請人吃飯的麽?上回我沒領情,你還生氣來着。”
原來是這個。樂言笑笑,“好啊沒問題,不過還是老樣子,請不起太貴的。”
池睿樂颠颠的,“不吃三明治總可以吧?幹脆去撸串兒,我知道有一家很好的排擋……”
話沒說完,樂言手機響了,她說聲抱歉接起來,竟然是穆皖南的媽媽戴國芳打來的。
戴國芳很少拐彎抹角,都是直說:“樂言啊,今天回家來吃頓飯,咱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了,爺爺奶奶和我都很想你。不管你跟皖南怎麽樣,我們仍然當你是自己家的孩子,最近思思也不在,家裏冷清壞了。我讓周嫂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你過來咱們好好聚一聚,啊?”
樂言直覺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但畢竟是一直當做家人的長輩,思思也總是麻煩他們照顧,她心裏過意不去。老人家的子女都不在身邊會覺得空落落的寂寞是人之常情,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唯有跟池睿說抱歉了,他倒不是很在意,“沒關系,請客也不急在今天,你記在心裏就好。有事兒就早點回去吧,我也差不多了,送你一段兒吧!”
她誤食了迷幻藥之後這兩天有時偶爾有頭暈不舒服,沒敢開車,沒想到他已經留意到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出電梯門的時候樂言留意到池睿的深色西服不知在哪裏蹭到了,肩頭位置一片白灰,于是放慢腳步幫他拍了拍。
池睿嗅到她頭發上的香氣,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輕聲問:“你用什麽香水?”
她笑了笑,“我沒有用香水。”
何薰喜歡在商家打折的時候一次性買很多東西囤着,所以她自從搬去跟何薰住,日用品都被大包大攬跟她用一樣的,香氣很濃郁,就不再單獨用香水了。
她以前最初開始用的香水是穆皖南送她的,不管是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挑選,總之後來她就一直用那個牌子,已經成了習慣。如今再灑在身上,只會讓她一再地想起他來。
或許也是時候換一個新品牌了。
尖銳的喇叭聲響起,樂言和池睿回頭就看到穆皖南的車停在不遠處,車窗降下來,露出斯文卻布滿寒霜的臉,“你們在幹什麽?”
池睿将樂言撥到身後,“下班了打算順路送我的漂亮女下屬回家,免得她在半路被人欺負。”
穆皖南的目光又冷硬幾分,寒聲道:“既然知道你們是上下屬的關系,難道不是應該避嫌嗎?”
“那你們是離婚夫婦的關系,你怎麽不知道要避嫌?”
穆皖南的眼刀淩厲得幾乎可以殺人了。樂言上前擋在池睿面前道:“算了,別吵了,他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我們走。”
“你不是要去我家嗎?”穆皖南在她身後不無嘲諷地說,“讓別的男人送你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頓了頓,回頭看他,“你不要誤會了,我去你家裏只是為了看望長輩,跟我們之間的事沒有關系。要是你覺得這樣就要限制我正常的人際交往,那麻煩你跟伯母和爺爺奶奶說一聲,我就不去了。”
池睿在一旁看了看她,彎起唇角,他就喜歡她這種偶爾有脾氣的樣子。
他的車子就停在不遠的車位,忽然之間真的很有攬住她的腰大步奔過去的沖動。
雄性宣誓所有權大概是一種本能吧,他不知不覺中對這個小女人居然也生出占有欲來了?
然而兩個人并肩沒走幾步,穆皖南就大步追了上來,拉起樂言的手腕就走。
她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踉跄着被他拉到車邊塞了進去。
池睿氣急敗壞地朝他們跑過來,“喂,姓穆的,你放開她!”
穆皖南已經坐在她身旁關上了門,氣定神閑吩咐司機:“開車!”
樂言急匆匆回頭看,池睿追不上他們,氣得狠狠一腳踢在牆壁上。
她咬牙看穆皖南,“你太過分了,放我下車!”
“怎麽,心疼了?我怎麽不知道你已經跟這小子親密到同進同出的地步了,我今天要是不出現,你是不是真打算帶着他一起上我們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