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做戲

樂言搖搖頭,有些事他以為她不知道的,其實她都知道,只是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父親罹患糖尿病多年,兩年前終于因為糖尿病引發的腎功衰去世,直至去世都沒有到北京來看過病,說是不想打攪女兒的生活,其實就是不想興師動衆麻煩穆家人。

他們唯一一次到北京求醫是因為她媽媽心髒的問題,父母一輩子感情極好,父親再硬氣也要給妻子最好的治療。

那時穆皖南安排好了一切,态度是中規中矩,不冷淡也不熱絡。

樂言就是那時候感覺到了他對他們這段婚姻,還有她的家人真正的看法。

母親暫時康複的喜悅沖淡了很多東西,然而父親去世之後直到如今的這段時間,她再仔細想一想就會覺得很難過。

父母親從沒有說過什麽,但她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因為她的委屈。

因為她的不快樂。

穆皖南卻是感覺到一種赤果果的狼狽,“你覺得我虧待了你的家人,還是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

“沒有,你做得夠好了,真的。”只不過并非發自真心。

其實這麽多年了,他也很委屈。

她覺得諷刺,瞧他們這段婚姻,正如張愛玲所說的那樣,是一襲爬滿了虱子的華裳。

穆皖南仰起頭深深吸氣,攔住她道:“那我們的事呢?你打算怎麽跟你媽媽交代,照實說的話會很突然,她心髒不好,你不怕她會承受不了這個刺激?”

她沒說話,這個她确實還沒想好該怎麽辦。對于父母那種恩愛了一輩子的知識分子來說,唯一的獨生女離婚大概是無法理解和接受的事,何況對方還是老友最出衆的兒子。

她原是想慢慢跟媽媽做工作,或者讓她發現點端倪,有了心理準備再抛出這個事實。

Advertisement

可現在媽媽心髒不好了,到北京來治病萬一發現他們離婚的事,會不會病情更加惡化?

穆皖南似乎等的就是她這樣的反應,他清了清嗓子道:“其實可以先不讓她知道,先治好病要緊。她在北京的這段日子,我們在她面前就跟以前一樣,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樂言聽明白他的意思,簡直都不敢相信這是他提出來的方案。

“你為什麽肯幫忙?”她疑惑不解,“你還不明白嗎?現在你沒必要這樣了。”

如果是迫于家裏的壓力,她可以安排母親過來的時候不驚動他家裏的人。

“你不是覺得我以前做得不好麽?我不想在長輩那裏留下不好的印象。反正就是配合你演場戲,該安排的我會去安排,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一下,我也沒什麽損失。”

樂言一點也不喜歡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雖然知道就權宜之計來說,這可能是最佳方案,但還是拒絕了:“不用麻煩,我自己會處理。”

難得主動提出幫忙,她居然不領情?穆皖南硬生生将她拉回來,有些話就這麽沖出了口:“就當是報酬,換你前不久跟我睡的那一回。”

樂言的臉色真的非常難看,由紅轉白,最後在月光下看來是青白得沒有一點顏色。

他也意識到這樣的話好像又傷到她了,心也揪得難受,明明是想拉近跟她的距離的,怎麽反而漸行漸遠了?

他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很快聯絡好了心血管方面的專家和病房,親自打了一通電話給周頌真,請她務必到北京來治病。

周頌真接到他的電話還挺意外的,而他的懇切讓她想起很多年前初見時那個溫和持重的少年郎。

母親很快決定到北京來治療,樂言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出乎意料。

去機場接人的時候穆皖南也去了,依然是那種不茍言笑的嚴肅模樣,可隐約還是跟以前有點不一樣。尤其他還是很自然地管周頌真叫媽媽,樂言看向他,他眨了眨眼看回去。

人先安頓下來再談治病的事,思思不在家裏,周頌真看不到外孫女略有些失落,本來打算住旁邊的酒店就好,穆皖南卻道:“家裏地方大,您住過來有個照應我們也放心一點。”

戴國芳聽說親家母來了,也親自跑過來一趟,讓周嫂也過來幫手,照顧他們飲食起居。

盛情難卻,周頌真就住下了,樂言請了半天假陪她上醫院檢查,穆皖南也一直跟着。

一系列檢查過後,确定要再放支架,需要入院一段時間,樂言的心始終高懸着放不下,反倒是周頌真安慰她:“有明确的治療方案不是好事兒嗎?別擔心了。”

然而她擔心的還不止這一個問題,說了一個假話就要用另外九十九個假話去圓謊,演戲哪是嘴上說說那麽容易的?

雖然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樂言卻怎麽都難以做到像以前那麽自然。

她回到房間去換衣服,卧室衣櫃裏挂了一些她帶來的換洗衣物,洗漱的器具和毛巾也放進了浴室裏,做戲做全套,這些都是必要的。

她一整天弦都繃得很緊,穆皖南的表現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她又怕配合不到位哪裏露了餡……倒比不上班的時候還要累。

衣服剛脫了一半,只剩一件貼身的抹胸時穆皖南突然推門進來了,她啊了一聲拿衣服擋住胸口,惱怒地看着他道:“你進來怎麽不敲門?”

“我進自己的卧室還要敲門?”他挑了挑眉,關上門倚在牆邊抱手道,“你再這樣,你媽媽該看出來了。”

樂言鎮定下來,“媽媽很快就要去住院了,不天天面對面的,不會看出什麽來。”

穆皖南走過來,把她逼到背貼着衣櫃,“那不如你先想想今晚怎麽過。思思不在,你沒借口睡在別的房間,你應該不想讓你媽媽看到我們分房睡吧?”

她別過臉,“我工作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以加班到半夜。你把書房借給我就行了,明早……”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已經堵了上來,身體也壓着她,纏綿卻又堅決地吻她。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她不清醒的時候且不算,在她住的閣樓裏、那天在去他家的車上也都是這樣,興之所至,說吻就吻上來。

他以前是多矜持冷漠的一個人啊,除了真正上/床的時候之外,她真的沒什麽與他擁吻的記憶。

可現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她并沒有感覺到喜悅,反而越發地抗拒,覺得受到侵犯,因為那根本不是兩情相悅。

她推打他,含糊地在他唇舌輾轉間說放開我之類的話,卻都是徒勞。他那種投入時的力量,就像磁石,舌頭翻攪着,就要把她肺裏的空氣全都吸走了。

所幸門上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他放開她,隔着一掌的距離熱烈地盯着她大口呼吸的模樣,仿佛是野獸抱憾沒能一口把獵物吞下去。

他走過去開門,樂言慌忙将衣服套上了,門外是周頌真,和藹又帶些抱歉地笑了笑,“我帶了平板電腦來看看電視,不知道怎麽連你們家的網絡。”

“我看看。”穆皖南接過她手中的平板,幫她連好了網絡才施施然地下樓去。

周頌真也去休息了,房間裏終于又只剩樂言一個人,她重新松了口氣。

她拿出電腦和帶回來的案卷伏案加班到深夜,穆皖南沒再進來,她猜他也有許多公事要忙,三樓的書房是他的天下,這樣互不侵犯其實是最好的,大不了明天起早一點,不讓媽媽看到他們分房睡就是了。

然而她還是太天真了。白日神經緊繃,夜裏又睡得晚,挨到枕頭就睡熟,完全沒有意識到旁邊什麽時候多了個人。早晨醒來的時候又是兩個半圓嵌合在一起的姿勢。

穆皖南手肘撐在枕頭上側身看她,發覺她頭發好像長長了些,伸手去撥弄,露出白皙圓潤的耳垂。耳垂上有小小的耳洞,卻沒有戴墜子,有種不完滿的小小性感,又撩撥得他心猿意馬起來,俯身去吻了吻,不夠,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樂言醒的時候,占夠了便宜的人已經心滿意足地進了浴室。

周頌真的手術做得很順利,樂言懸了好久的心終于落回原處。常年不能在身邊陪伴父母,她內心始終覺得虧欠,上班之餘就是到病房陪母親,忙前忙後。

周頌真心疼她,“醫生說我康複情況挺好的,你工作忙就不用天天來了。你不是有朋友托你的案子要忙麽?正事要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瘦了好,就當減肥了。”她撒嬌似的說,繼而又有點疑惑,“媽媽,你怎麽知道我最近在忙什麽?”

“你上司昨天來探過病,就是那位姓池的律師。看他年紀輕輕的,沒想到人真不錯,很周到,也很體恤屬下。你要好好謝謝人家,工作也不要耽誤了。”

樂言有些驚詫,池睿來探望過她媽媽?他都沒跟她提起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