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熟悉的陌生人

樂言臉上微微發燙,有種被人窺伺的惱怒,“你怎麽偷聽?”

他微不可見地笑了笑,“這難道不是你等會兒要在大庭廣衆面前要講的話?我怎麽能算是偷聽?”

樂言不想跟他糾纏,收起講稿打算回到會場裏去,卻聽他道:“眼神閃爍、聲調飄忽、照本宣科……你的正式演講也就是這樣了嗎?”

她停下動作,她剛才的表現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效果?

穆皖南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走到她跟前,“先把衣服穿上,我跟你講一點演講的小技巧。”

她這才發現他臂彎裏攬着她的羊絨大衣,與他的外套顏色近似,是她剛才脫下來順手搭在會場椅背上的,出來時只顧着緊張了,忘了要套上大衣,兩只胳膊都凍得微微發麻。

“謝謝。”她接過衣服往身上套,胳膊往衣袖裏伸的時候咬了一下唇。

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手術的位置還有點隐隐作痛。

她将大衣草草籠在身上,穆皖南卻看出來了,重新把衣服從她肩頭拿下來,繞到她身後,“擡手,慢一點。”

她原本僵在那裏,他幫了她一把,衣服終于穿上去了。可他沒有立馬退開,胳膊就勢繞過她的肩膀籠住她,幫她扣上紐子。

他做得那麽自然,呼吸就在頸側,下巴再低下來一些就能碰到她的肩膀,她甚至能嗅到熟悉的剃須水的味道。

她的身體還是發僵,手也摁在大衣的紐扣上沒動,他有意無意地碰到了,捉住了微微用力一捏,“手怎麽這麽冷?”

她終于輕巧地将手抽出來,轉過身,“外面氣溫低,我先進去了。”

“你演講的時候目光沒有看向觀衆。”他也不勉強,終于切入正題,“而且你明明記得講稿的內容,卻一直不停地低頭看稿,沒有節奏感,也不夠自信。”

她擡眸正視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說得好像都對。

他拿過她的講稿,快速掃了幾眼,“稿子也不長,你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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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他的經驗跟她快速提了提演講的技巧,看到她偶然低頭露出大衣衣領內大片的雪白膚色,又不由皺了皺眉。

“你連圍巾都沒帶嗎?”他突然又把話題轉回她身上,順手取下自己深咖色的巴寶莉繞到她脖子上。

樂言原本是在認真聽她講的,時間不多了,他的技巧她用得上,可是他的氣息和體溫猛然圍住她,她卻像觸電似的避開他。

穆皖南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怎麽了?”

她沒說話,剛才不冷不熱的眼神裏一下子裝滿了戒備,握緊衣領轉身回室內去了。

他有些莫名地看了看手中的羊絨圍巾。

臺下緊張得再久,真正上臺開了口,其實情緒也就慢慢平複下來,不用時時低頭去看講稿也不怕接不上話了。

五分鐘的一段演講結束,臺下的嘉賓都為她鼓掌。樂言輕撫胸口,這才發覺穆皖南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坐在最靠門邊的位置,隔着一段距離,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池睿笑着側過臉跟她說話,“表現真不錯,你以前在學校練過?”

她搖頭笑,“跟高師兄在學校辯論隊混過幾天,不過是替補。”

他朝她豎起大拇指。

法律沙龍結束之後,有一位頭發花白的先生朝他們走過來。

樂言覺得來人有點面熟,池睿已經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咳……這位是我的律助俞樂言,f大經濟法畢業的,只是入行比較晚。”

“後生可畏。”那位先生伸出手來,“關于光伏項目現階段面臨的法律問題,你概括的很好。”

池睿見樂言看向他,才有點不自在地補充,“這是我爸爸,池忠和。”

難怪覺得面熟了,原來是池睿的父親。

樂言有點惶恐地握手,“池法官您好。”

跟池睿的活潑健談不同,池忠和顯得儒雅穩重,寒暄了幾句就先離開去休息了,也沒跟兒子表現得很熱絡。

池睿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小會議廳的門才收回來,又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樂言看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黯然。

晚宴的時候,是另外一番景象。

男人們身邊冒出不少佳人,衣香鬓影,婷婷袅袅,好像連空氣裏漂浮的味道都與先前那種嚴肅的商務會議不太一樣。

池睿遞給樂言一杯香槟,“白天辛苦了,晚上放松一下,應酬的事交給我。”

她倒不覺得辛苦,當一個新的世界在面前打開了門,當然會想看到更多的風景。

只不過她的高跟鞋穿久了有點累人,于是躲到鋼琴擋住的角落去休息,揉了揉酸疼的腳後跟。

舞曲響起來的時候,身後有人走近,禮貌地詢問:“俞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她回過頭,邀舞的人是池忠和。

她有點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像站在老師跟前的學生。

池忠和朝她笑笑,紳士地握住了她的手。

轉了個圈,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池睿驚訝地瞠大了眼睛。

她的舞技是臨時抱佛腳,看得出池睿的潇灑愛玩大概也是遺傳自媽媽而不是作法官的父親,池忠和的舞步跟他的職業一樣四平八穩,只是剛好夠應付這種場合而已。

兩個技巧都十分一般的人湊在一起,就說不上誰帶誰了,難免有時就會踩到腳或者搶了拍子。

“對不起。”樂言有點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跳舞。”

“沒關系,你看我年長你這麽多歲,不是也跳得不好。”池忠和說話的語氣就是一個父親一樣的長者,而不是平時在審判法庭高高在上的監察官。

樂言還是有些拘謹,池忠和于是繼續跟她聊天,“俞小姐是剛剛加入高田所做事?”

“嗯,還不滿一年實習期。”

“聽說你也是f大畢業的,是跟池睿同級還是……”

他大概看出來了,她的年紀應當跟池睿差不多,甚至還要大一些,但池睿已經事業有成,她才剛剛起步,肯定有些蹊跷。

“我比他大兩屆,之前的重心都放在家庭裏,所以現在才出來工作。”

池忠和怔了一下,不小心踩到樂言的腳,“你已經結婚了?”

她忍着痛,“嗯,結婚五年,不過剛剛離婚。”

池忠和的情緒一下子淡了下去,應該說他先前的表現也不是那種一般意義上的熱情,他只是憑着自身觀察和對兒子有限的了解做了一番揣測,不過現在看來好像出現了偏差。

池睿怎麽能喜歡一個年紀大過自個兒還剛離了婚的女人?

樂言也感覺到了,這種問完個人歷史之後接踵而來的冷場,在她離婚之後感受得太多了。

一曲終了她很有禮貌地向他致謝,他敷衍地點點頭就走向另一邊。

池睿想迎上來邀她跳下面一支舞,畢竟今晚她是他的舞伴,怎麽也得跟他一起跳一曲才算完滿。

誰知池忠和跟他面對面走過去,低聲說了兩句什麽就将他拉到一邊去了。

“跳支舞?”穆皖南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跟前來的,眼裏無波無瀾地看着她。

她想開口拒絕,但他身後不遠處就是何維林,像要過來搭話。

她連聽他說話都嫌髒了耳朵,但現在又不宜離場,猶豫的剎那,手已經被穆皖南緊緊牽住了。

他另一只手攬在她腰上,輕緩的音樂響起時,他問道:“剛才那老頭兒是誰?”

他遠遠地盯了他們好一會兒了,她的第一支舞居然不是跟池睿跳,而是一個陌生的中老年男人,風度不錯,但頭發都已花白了。

不像企業裏的人,今天到場的商界人士他都認得,卻不記得有這麽一位。那就是法律界的前輩了,她今天參加的那個沙龍裏不是有許多大牌的律所合夥人和法官麽?

兩人還一直竊竊私語,看來是相談甚歡。

她抗拒他的靠近,連給她戴圍巾都被推開了,現在卻跟陌生人卻走得這麽近。

她不是號稱不會跳舞的麽,現在看來不是也跳得不錯?

她沒理他,像是沒聽到,更像是刻意的忽略。

轉過身,他看到那人跟池睿站在一起說話,兩個人對話的神态以及相似的輪廓讓他想到自家兄弟幾個和父親在一起時的樣子……哦,難道那位陌生大叔是池睿的父親?

他勾起唇笑了笑,池睿的家底他是查過的,父親是高院的法官,所以今天這樣的場合會出席,也不稀奇。

“真沒看出來,你們已經發展到要見家長的程度了?”他重新俯下臉問她,擱在她腰上的手倏地收緊。

“你為什麽這麽關心這個問題?”樂言終于開口回答他,“就算是我跟池睿真的有什麽,好像也不關你的事啊!你看我都沒有問過你最近跟什麽女人在一起。”

穆皖南臉色微變,“你又在發什麽脾氣?”

他就不明白了,晉北入院後他算是敞開心扉地跟她談了一次,當時她表現出來的溫柔和理解也讓他動容,為什麽後來又莫名其妙地就疏淡了?

好多次,他都感覺到她情緒不好,躲開他,而他實際上并沒有說什麽或者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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