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着想着，微笑便會不自禁地浮上她的嘴角。
而這一夜的合奏，卻似有所不同，低沉的笙聲總是被那和聲帶得高亢歡悅起來，她終于聽清了，那和聲應是源自于簫。
簫聲悠揚，似乎吹奏之人懷着無限的喜悅，使得那簫聲不住地拔高，似要沖入雲霄之中。弄玉大奇，索性便停止了吹奏，只是靜聽那簫聲表達着歡悅。一曲終了，樂聲猶似在天際回蕩，這時東南星海深處，似有天門洞開，五色霞光射出，天門之中飛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彩鳳，其背上，竟端坐着一個羽冠鶴衣的少年。
彩鳳翩然降于鳳臺之上，弄玉一時間怔住了，呆呆看向那少年。那是一個美玉般高潔的少年，容貌其實也未見得多麽奪目，只是不知為何，卻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雅之氣，讓人一見之下，便覺忘俗。
“你，你是……”
那少年也不答話，只是将赤色的玉簫舉在唇邊，倚欄而奏。荷池之上，彩鳳随着樂聲翩翩起舞，引頸長鳴。鳳聲、簫聲和諧如一，抑揚頓挫，聲聲入耳。
一曲終了，那少年放下玉簫，向弄玉施了一禮，他的臉上有着淡淡的微笑，這微笑讓他看起來分外溫和：“公主，我驚擾你了麽？”
弄玉怔着，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憑這一曲，她便知道這個少年正是這些日子與她合奏之人。她驀然漲紅了臉，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看着眼前暈生雙頰、嬌羞可愛的少女，少年微微笑了起來，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竟似帶着一種一閃即逝的陰郁。
“你在害怕麽？”終于，少年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溫柔地問道。
“啊！”弄玉終于擡起頭來，有些慌亂地答道，“這些日子，一直與我合奏的……便，便是你麽？”“公主吹笙之技，只怕無人可比。你夜夜在這裏吹笙，聲音傳到了我所隐居的山上。那日公主似有心事，笙聲郁郁寡歡，蕭史冒昧和之，只怕有辱公主笙聲！”
“蕭史？”弄玉默默念着這個名字，恍恍惚惚地想着，“原來竟是他夜夜與我合奏，他叫蕭史？”
蕭史見她低垂着頭，似乎心神不寧，那白玉一般的臉上，如被霞染，使得這個腼腆柔弱的少女看起來竟是如此嬌豔。一時間，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頭，他輕聲問道：“公主是覺得蕭史冒昧麽？”
“啊……”弄玉驚慌地擡起頭，“不是，自然不是……”
“天人有別，我本不該驚擾公主，只是夜夜都在太華山之巅聽到公主的雅奏，實在是情不自禁，冒昧和之。今夜公主的笙聲又是如此抑郁，所以忍不住過來問問公主的心事。”
他的語聲那麽溫柔誠懇，弄玉不覺又是羞澀又是感動，低問道：“你夜夜都能聽見我吹笙麽？”蕭史點點頭：“我，我本是天上的仙人，奉天帝之命，下凡來整理世間的典籍。”他輕輕一嘆，神情又似感嘆又似歡喜，“但聽見公主的笙聲，終于按捺不住，便趕了過來。公主，你今夜笙聲抑郁，可是有什麽心事？可有蕭史能效微勞之處？”
弄玉緊緊地握着帕子，她擡起頭來，對着蕭史笑道：“不，我沒有心事！
蕭史的心像是被某種東西觸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安靜地微笑着，可是那安靜的微笑裏卻似帶着某種凄楚的意味。他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打量着周圍的景色，那檐牙高啄的宮殿沐浴在如水的月華之中，越發顯得富麗堂皇、巍峨雄偉，也越發顯得凄清而冷寂，但在蕭史看來，這巍峨的宮殿顯然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那巨大的荷池、那亭中巨大的水晶方幾、那精心修剪過的花木……這一切顯然組成了一個高妙的陣勢——五行的變化與生克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那個水晶方幾無疑是整個陣勢的關鍵與樞機，與這華麗的宮殿一起構成了天下最高明的華麗囚室，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似乎什麽也不知道的少女麽？
“我沒有想到公主竟然這樣美麗，”蕭史再次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溫柔而誠摯，“我也曾見過許多仙子，可是她們都比不上公主的絕代容貌！”
“真的麽？”弄玉又是羞怯又是歡喜，像所有的平凡少女一樣，她常常将目光留駐在光滑的青銅鏡面之上，但鏡中虛幻的美麗又怎麽抵得上一個男子誠摯的認可呢？更何況眼前的這個少年，是這樣的俊秀不凡——他的簫聲能讓彩鳳起舞呢。
“自然是真的！”蕭史笑道，“我還聽說公主的笙聲能引來百鳥齊舞呢，嗯，公主的玉笙，定也是不凡之物吧？”弄玉舉起手中的玉笙：“你是說這個麽？嗯，據說這塊青玉原是西戎國的貢品，本也寶貴得緊，只是不知為何來到我國之後，光澤便日漸暗淡，聽說我周歲時抓的便是此物……”
蕭史竭力保持着鎮定，害怕對方聽出自己聲音中的顫抖：“公主的玉笙，可以賜在下一觀麽？”弄玉毫不在意地擡起了手，坦然地攤開了手掌，澄碧的青玉笙在她白玉般的手掌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溫潤、剔透。
蕭史不由有些遲疑——弄玉坦然而信賴的态度深深觸動了他，這個掌握着巨大力量卻不自知的女子啊，他輕輕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赫然出現在眼前，幾乎是唾手可得，他從來沒想到這個過程會如此簡單。他幾乎想大笑，遲疑了一會兒，他終于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了玉笙，貪婪地體會着那青玉間流動着的強大力量！
力量糾結着仇怨，牽動了他體內的真氣，許多舊日的回憶陡然翻騰了起來，他體內的氣息激烈地碰撞着，仿佛要把他的五髒六腑一起絞碎一般。他慌亂地松開了手，但那溫潤的青玉笙卻似粘在了他的掌心一般，光華流轉，他仿佛聽見了弄玉驚慌的呼聲，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騰的血氣，他清楚地看見，鮮血從自己的口鼻中噴出，濺在了青玉笙上，猩紅而妖異！
四、離別
往事似乎一直在心底流轉着，又似乎早已經凝固在了某個時刻。
“阿澄……”他似乎又聽見了自己含糊不清的叫聲，這叫聲似乎還帶着一種嗚咽，可這樣的哀呼并沒有讓那個少女有絲毫的留戀與猶豫。她決然地往前走着，寬大的衣袍被海風鼓蕩着，顯出她曼妙的身形。
他終于流下淚來，又要導致人間的暴風驟雨麽？他絕望地想着，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大海的呼嘯聲，只是感覺到有一塊柔軟的東西正輕輕擦拭着自己的臉頰。他猛然驚醒，便看到了那雙滿是擔憂的澄澈眸子。因為他的清醒，這雙明眸的主人微微笑了起來。
“你終于醒了！”她的眸中似乎盈滿了淚光，這，這是為了自己麽？蕭史猛然間有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時間，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這樣一個嬌柔而美麗的少女，竟然會是大秦的公主，那個掌握着天地間最強大力量的公主？
“我，我醒了……”他喃喃地回應着，那支青玉笙依然緊緊地抓在自己的手中，他緩緩擡起手，一抹妖異的紅光隐隐流轉于碧色的玉身間，宛如一根紅線一般。他心底不由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畏懼感，不是喜悅，是畏懼，就像一個孤獨的行者，踏遍了萬水千山，終于到達到了自己心目中的聖地，沒有欣喜，反而有種無力和畏懼。
他輕輕撫摸着掌中光滑溫潤的玉笙，這一次，玉笙中的巨大力量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似乎和他的鮮血有了某種交融，沒有了對生人狂怒的抗拒。他靜靜地感受着玉笙內蘊藏的力量與自己鮮血的融合，那是一種無限的感慨，他卻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你醒了，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日了！”那靈動的眸子轉動着，驀地，那水霧突然化作了透明的珍珠，一顆顆地墜落下來，落到了他的手心裏，還隐隐帶着熱度。蕭史不覺産生了幾分歉疚：“我吓到你了？”
弄玉微微搖了搖頭，似是突然覺察到自己的失态，連忙坐直身子，将目光從蕭史身上移開，輕聲道：“那……那夜，不知怎麽了，你竟握着玉笙昏了過去，吐了好多血。”蕭史微微苦笑起來——為了防止意外，他在接觸到玉笙的第一時間內便當機立斷地對其施了“血媒”，以自己的鮮血為媒介溝通了自己與玉笙間的力量，以便那強大的力量為自己所掌握。但他卻沒有料到那玉笙內蘊藏的力量竟那麽大，抗拒的力量一波波地蔓延開，竟然傷到了他的肺腑，若不是弄玉在身旁——她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