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純,純(一)
“純,幫我拿到單瓣星月好不好?我勘察過了,靈源裏有單瓣星月的氣息,所以……純,幫我這麽忙好不好?你也知道我就靠這個打倒陌輕霖了。”
“為什麽要打倒輕霖?你們是朋友啊……為什麽……”
“因為她殺了我的全家,我要她不得好死!!她殺了我在這世上全部的親人……”
“你怎麽知道是輕霖幹的!不要誣蔑輕霖!她不會這麽做的!”
“哼,誰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吧……對了……她從來就沒有和你說過真話!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嗯?”
“是陌輕霖!是她殺了你的父母……!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反正她也不會承認。也不敢承認吧。”
酒店包房裏,晴杜榫閉着眼倒在了地板上,東西砸滿了一地,碎玻璃濺的到處都是。很顯然,死者在死之前做過劇烈的掙紮。
晴純咬着下唇紅了眼眶,眼裏血絲濃重。她攥緊拳頭隐忍着淚水。晴媽媽見她這模樣卻只是摸了摸女兒的頭。晴純低下頭默默抽泣,她并沒有看見南伊戀眼角彎起的弧度,南伊戀翹起手指,盯着一截許久未剪的長指甲忽然移神。她想,晴杜榫死了。接下來,她也要死了……然後純純呢?她不會死吧。南伊戀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局面,思緒紛紛揚揚,最終安置好晴杜榫,也就罷了。
晴純不可置信的流下淚來,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媽媽——!”她輕輕顫抖,手一落便沾滿了粘稠的血。
南伊戀安寧地穿着當年的白色嫁衣,裙擺一角被鮮血染紅,嘴角滑下幾絲血跡,安靜的躺在床榻上,臉上施了幾層粉黛,看上去格外雍容華貴。這個美麗不減當年的女人,終要以血紅收場。
那天的白色葬禮,那天雲淡風輕,那天碧空如洗。晴純跪在靈柩前,手臂上纏繞着白布。她低眉神色平淡,在隆重悲傷的葬歌中,在煙熏火燎的嗆鼻中,她挪後一步,沒有絲毫感情的三福身。禮畢,晴純複雜的看向兩臺靈柩,她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可是那些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爸,好走。媽,好走。
她從典禮上退出的時候,正好有一片飛雁輕巧的掠過湛藍湛藍的天空,眼角忽然濕潤了。她就這麽站在扶樓的階梯上,她看着自己蒼白的手,彌漫着淡淡的憂傷。翔雲寂寞,晴天孤高。
本來嘛,她在前面走着。她歡喜的抓着鳥雀兒甜甜的喊“純!”父親慈祥的抱住她,一邊刮她的小鼻子:“越來越貪玩了!”
媽媽笑着遞來幾瓶水:“渴了吧別累壞了。”她嘻嘻一笑卻怎麽也扭不開瓶蓋,還弄得手心通紅的。媽媽幫她打開,她也就一咕嚕水喝了個大半。
無奈她嘟起小嘴眼睛就是一亮嚷嚷起來:“你看你看!爸爸媽媽,是鴿子!鴿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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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的她摟着鴿子興奮地叫着,叫那只花鴿子多麽多麽可愛。她很想要這只鴿子又舍不得,花鴿子需要自由,接着她把抓來的花鴿子放走了,讓它飛往青空,飛往自由的國度。爸爸媽媽溫柔地看着她,一邊大笑說:“我們的純純真善良呢。”
睜開眼已時過境遷,但她仍覺得妹妹還活着。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呈現在她不遠處,是媽媽,還有爸爸。
不過那不是真的,閉一閉眼,再睜開,什麽都不存在了。什麽也沒了,她什麽都沒了。她單薄的身影淪陷在這個清涼而夾雜着細細陽光的午後。
她的未來,又是怎樣的呢?爸爸走了,媽媽走了,都走了……如果自己堅強一點就好了呀!
如今想起來,連同曉絲語對她說過的話,晴純真的覺得很可笑!殺死她父母的人。摧毀了她的一切的人,就是她最引以為豪的朋友,她最親近的朋友陌輕霖。
那段時間過後,她請了個假,再後來,本來想去看看輕霖,可她走到科研組大門前看見了穆杉尹。她聽到他在一個安靜而非常惡俗的鬼地方打電話。于是她找了個隐秘的地方偷偷躲起來。她其實是很怕這個性情不定的穆杉尹,盡管他和她認識了很久。
——哎?Cream?原來是那件事情。
——既然覺得麻煩還說什麽?不就是誰誰誰死了嘛……
——我這人還算可以呀……至少給了他們一個全屍。我還讓她見到了她的父母啊,那場面一定很刺激。
——不是擅做主張哦,這本來就是組長的意思嘛……好了,我回組裏一趟就是了。別動手嘛,我只是按組長的意思來的……好了好了我去!
——Cream真是越來越羅嗦了,小心組長扣你工資!
然後……死寂。
她立在樹下聽着這些話,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出來,含在嘴裏無知無覺,但她卻感到淚水裏的疼痛,刺得她體無完膚。
父母死了,曉絲語來了,又讓她聽到了這些。老天爺,你究竟想怎麽樣!我不好受,你開心了嗎?她很想,很想問一問她,真的所有事都是她做的嗎。可她不敢問,她其實,有些怕她……怕輕霖……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就是這樣的荒唐。但是她也知道,她沒有必要問。事實就擺在她的眼前……她能說什麽?輕霖,你真的好狠心,好狠心……
晴純眼神呆滞,一股熱量湧上喉嚨。如同機械卡殼般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叫。她無力跪在風沙中,淚流滿面。眼裏回蕩着憤怒,失望,以及在深處積聚的仇恨。縱使沙塵飛進眼中,也被打開了匣子再也無法終止的源泉逼退。晴天在她眼裏忽而灰暗了起來。她感受不到從前的溫暖。
她就像一個小醜,和她自以為的最好的好朋友交心,把心窩子都掏給了她了。可是得來的卻是永無止盡的背叛。不,或許說不上背叛,從一開始,她就設下了這個圈套,但自己居然會義無反顧的跳上去啊!可現在呢?這算什麽?
“純!”她從回憶裏脫身,尴尬的笑笑,自己走神太厲害了嗎?繼而喏喏說道,“輕霖,我們去哪兒?”
“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陌輕霖背她進了一座山洞,然後将她扶好,讓她靠在一塊大岩石上。“你先坐,我去打點水來。”說着起身走出洞穴。
“等等。”那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不用了,輕霖。”
晴純不眨眼,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輕霖,真的不用了。只是小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