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愛很愛你

一直一直想寫你,卻又一直無從下筆,與其說你的樣子在歲月中被蛛網慢慢塵封,倒不如說是因為沒有把你寫下來的那份勇氣。而今天,當我又聽到了這首歌——劉若英的《很愛很愛你》,我終于想把你完整地寫下來,不管是否會讓自己淚滿襟袖。

我承認當時我只是個不夠優雅不夠成熟不夠懂事的女孩,嚣張地頂着一頭染得枯黃的短發,坐在和你遙遙相望的最後一排。那是個用一間廢車庫改裝而成的教室,最後一排恰好挨着門。我和我的同桌楊穎常常躲在角落裏,一天到晚沒心沒肺地大喊大叫,無法無天。雖然總是有同學轉過身來朝我們皺眉頭,但那的的确确是我們的樂土。

記得一次上英語課,我聽着聽着就被周公叫去開會了。後來我被同學們的哄笑聲吵醒,睜開眼睛,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我的頭頂上。睡眼惺忪的我用手一摸,原來我的頭發不知被誰紮起了一根朝天辮。我想一定是楊穎搞的鬼,因為她正縮在那裏竊笑,我狠狠地給她吃了一拳,一向溫柔賢淑的英語老師終于忍無可忍,大聲斥責我,恨恨地發話讓我站着聽課。我雄赳赳地站起來,還不忘沖着老師傻呵呵地笑。英語老師氣得臉都青了,轉過頭去板書時竟然一連寫斷了好幾根粉筆。

我就是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不知道修飾自己,不知道什麽叫淑女,只知道在下課時看着從身邊經過的男生,和楊穎大聲探讨哪一個今天看起來比較帥。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喜歡上劉函這種極其安靜內向的男孩。他坐在第一排,是那種上課時視線随着老師移動,即使後面驚天動地也不會回頭看一眼的好學生。起初注意他緣于楊穎的一句戲言。楊穎說,文文,你看劉函帥不?敢不敢追他?為了表現我的英勇氣概,我拍拍胸脯學着電影裏周星星的口氣說,小case。

可是那個劉函竟然不買我的賬,任我的眼球随着他從教室的最後一排一直走到第一排,從來不正眼瞅我一眼。從那個時候我就立下毒誓,就不信你個劉函不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哼哼。

我開始讓自己變得淑女起來,開始“對鏡貼花黃”。蛾眉輕掃,長裙飄飄,颔首碎步,莺聲燕語,袅袅婷婷。幾天下來,楊穎不得不驚嘆我的成功轉型:文文,你變得好有女人味!當然,我說,這只是我愛情出擊的第一步,下一步才是實際行動。

我翻出自己一片空白的練習題,專門挑那些難度大的去請教劉函。我說哥們兒,講講這道題。劉函從題海裏擡起頭來,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後來看我态度還算誠懇才肯給我講解。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楊穎說得沒錯,劉函的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嘴唇也長得很性感,真是帥得讓人怦然心動。劉函說,就是這樣做,安文,你聽明白沒?我說明白明白,但誰知道他剛才到底都講了些什麽。

後來靜下來的時候,望着劉函的背影,我突然想我也不能老騙人家呀,那樣多不好呀,畢竟我接近他也不完全是為了騙他的呀,我也想讓自己的成績往上爬呀,那樣和劉函在一起才不至于太不般配。于是我開始認真做那些試題,遇到确實不會的,我才去問劉函。但我不會的題實在太多了,我只好開始認真聽課。

夏天說來就來了,那樣的天氣容易口幹舌燥,我每天都會從家裏拿來一大瓶蘋果汁,然後到學校和楊穎分着喝。但有了劉函,我就舍不得分給楊穎了。楊穎罵我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管她呢,只要劉函開心就好!我去問劉函題時,手裏總拿着一瓶蘋果汁,離開時故意把它留給劉函。

“征服他先要從征服他的胃開始”,想到這裏我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在心裏陰險地嘿嘿笑了兩聲。但劉函一直都沒有喝,叫住我。我惡狠狠地告訴他:哥們兒,這是我看在你幫我解題的分兒上犒勞你的,你可別有什麽別的歪想法,別以為我是對你有意思,本姑娘還沒淪落到那個地步。然後劉函紅着臉不再說什麽,算是接受了我的蘋果汁。然後我就和楊穎坐在最後一排,看着劉函什麽時候會喝。我想喝吧,喝吧,喝了我的蘋果汁就是我的人了。但卻一直等不到劉函喝我的蘋果汁,楊穎在一旁打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我喝了呢,好過浪費。我咬牙切齒地對着劉函的背影揮舞着拳頭:死劉函!臭劉函!

終究還是和劉函混熟了,才發現劉函其實是個挺健談的人。比如說到地理,說到歷史,誇誇而談,滔滔不絕。我想我是從那時開始真正想要改邪歸正立地成佛的,我想劉函怎麽可能喜歡我這樣不懂天文不曉地理的淺薄女生呢。

課間的時候,楊穎在幫我用小剪刀剪掉開叉的發梢時,我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着校園裏熙熙攘攘的人流說,我要徹底做個好女孩了。楊穎說,文文,我支持你。

後來我把自己的頭發染回了原來的黑色,開始認真聽課,認真做好每堂課的筆記,并且堅持穿飄飄的白裙。我發現其實我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笨,那麽不可救藥,因為在我的努力下,成績開始節節攀升,當然這一切劉函功不可沒。

日子開始變得充實有趣,我每天早早地扯着楊穎去教室,然後在大家都離開後,我才會抱着裝滿試題的大書包最後一個離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我到教室之後習慣地先跑到劉函的位置,幫他把課桌擦得幹幹淨淨,然後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認真學習。劉函經過我的身邊時會和我打招呼,我也會沖他甜甜地笑。劉函說,安文,你越來越像個好學生了。我說,你什麽意思啊?我本來就是個好學生,你再說別怪我跳起來抓你的臉。劉函趕緊做了個逃跑的姿勢,然後笑着說,你看,又原形畢露了不是?

我不知道劉函是否知道,有個女生每天在他來之前已悄悄把他的課桌擦拭幹淨。我不求什麽,只是願意為他做一點事,哪怕一點點,哪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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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劉函了。

流年似水,很快就到了高中畢業的分離時刻,每個人都變得行色匆匆,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會在哪裏,一臉的倉皇。升學的壓力無處不在,像一股暗流在空氣裏彌散,襲擊着我們疲憊而緊張的心。

而我、楊穎和劉函也要各自回家做高考前最後的準備了。楊穎抱着我流淚,文文,沒有了你還有什麽快樂?我說,傻瓜,說不準我們會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們還會在一起的,對不對?我擰一下她的鼻子,幫她擦掉眼淚。看着她破涕為笑,心裏卻酸酸的。

那天黃昏,劉函喝了酒,跌跌撞撞地來到教室,他問我,文文,你什麽時候回去?我說,明天早晨,他說明天下午吧,我還有好多話跟你說呢!我說但是明天下午就沒車了啊,你還想來個豬八戒背媳婦背我回去啊?那我就背你回去!劉函帶着醉意說。

我想如果清醒,劉函大概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我笑了,但眼裏明明有淚。你想報考哪所學校,我問劉函。H大,劉函說。于是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我也要報考H大!

後來我還是沒能和劉函一樣,考到H大的同一個班,在其它大學和H大的大專班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我在本科班和專科班的名單上同時看到了我們的名字,竟然激動得淌下了眼淚。劉函住在東校區,而我在西校區,中間隔着一道長街,我想我和劉函總算沒有擦肩而過。

劉函知道我考進了這所大學的大專班,在入學的第一個周末就拿了水果來看我,我請他在到食堂吃飯,還特意為他要了一杯蘋果汁。劉函邊喝蘋果汁邊說,文文,你越來越漂亮了。我淺淺地笑,想開口說什麽,但張了張口,又什麽也沒說。沒有人知道昨天的蘋果汁到了今天是否還美味如初。

元旦的時候,學校要在東校區舉辦迎新生聯歡會,令我興奮的是,我在節目單裏看到了劉函的名字,寫在一個現代舞的後面。我心想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時尚入流了。正好那天沒什麽事,吃完飯我就過去了。在我企圖穿越那條長街的時候,忽然落起了雨,而我沒拿傘,我想反正離東校區不算遠,就提着裙子一路跑了過去。

到東校區時,我已被淋了個透濕,我擠進臨時的演出場地——學生餐廳時,裏面已經燈火輝煌,正好上演劉函領舞的那個現代舞蹈。音樂很火爆,劉函跳得很賣力,陽剛而動感。我從來沒想到一向沉穩的劉函也能變得這麽時尚活潑。我像一只剛出水的鴨子一樣,探長脖子往裏張望,拼命地向劉函揮手,希望他能看見我,希望他知道為了看他的演出我是冒着雨趕來的。但我卻看見舞蹈結束的時候,劉函徑直向一個女孩子走去,那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迎上去用紙巾幫他擦汗,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人群。

我感覺到那夜的燈光如此的耀眼,而我的心中正有東西在悄悄破碎,然後潰不成軍,眼淚伴着發梢上淌下的雨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分不清哪一滴來自天氣的無情,哪一滴來自我的內心。

我不想去争什麽,那麽一個精致的女孩子,站在她的身邊我只能自慚形穢,像個蹩腳的醜小鴨。我開始在心裏祈禱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祈禱他們幸福快樂。雖然我做不成劉函的女朋友,但我仍感激以前他陪我走過的那段青澀時光。

後來劉函帶着那個女孩來看我。他介紹說,這是我女朋友思旋,這是我高中時的妹妹安文。思旋說,劉函常說起你這個妹妹,說你長得漂亮,又可愛。然後我們友好地笑。

白楊樹落葉子了,金黃金黃的,幕天席地,窗外已是落寞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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