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三笠試了好幾件衣服,就這樣,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外人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尤其,因此很快兩人就得道別。
三笠送卡爾拉到門口。三笠其實早就注意到卡爾拉的欲言又止,因此直到最後一刻,她終究忍不住問:「阿姨,發生了什麽事嗎?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艾倫發生什麽事?」三笠臉色蒼白,話語也開始語無倫次。
「三笠,不要緊張。是有關艾倫,但艾倫很好……只是,他不聽勸。」
卡爾拉握緊三笠的手,「三笠,你應該知道阿明吧?」
「艾倫在信中有跟我提過。」
「阿明阿諾德的父母都是調查軍團的成員。艾倫……他自從認識阿明後,想要加入調查軍團的決心似乎更堅定了。」
三笠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話。
――自己何嘗不是希望艾倫來陪自己?
――我真是太自私了。
「三笠,艾倫他一旦下了決定,我說什麽也無法阻止,所以我想拜托你,不管發生任何事,請一定要待在他身邊保護他。」
三笠點頭,「請不要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他。」
卡爾拉露出釋懷的微笑,輕揉女孩的頭,「嗯。三笠這麽沉熟,一定可以保護艾倫。」
……
三笠一直看着卡爾拉離去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建築物之後才漫步照原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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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他們大概是在卡爾拉離開後的一小時回來。
這一小時間,其他出去游玩的同學也已經回到駐紮地。
原先同學們都依照作息時間在餐廳用餐,忽然聽見餐廳外出現騷動,有的跑出去圍觀,靠近窗口的就探頭往窗戶看去。三笠的座位靠近窗戶,因此她也順着衆人目光往窗戶看去。
然而這一看,大家都變了臉色。
回歸的隊伍整整少了一半。
再看末端騎着馬的利威爾一身是血,三笠內心一顫,趕緊推開窗戶跳窗出餐廳,跑到隊伍末端,「利威爾,你受傷了?」
利威爾只是搖搖頭,「沒有。」他不願說出下一句——那是同伴的血。
利威爾又說:「快點做好準備,一只60米巨人撞破西甘錫納區的城牆,我們必須前往瑪利亞之牆協助駐紮軍疏散難民。」
——60米巨人?
——這怎麽可能?
情況不容三笠驚訝了,她想起更重要的事。
「艾倫他們……利威爾,我要先去找卡爾拉阿姨,她剛剛來找我。」三笠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身體,才不會因為腿軟而倒下。
「三笠,不要被緊張沖亂了理智,你照着我的話,先去整備好武器。我們待會可以沿路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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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上層下達緊急指令,但一個軍團的行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
因此當調查軍團整裝到一半時,指令又改了。
——瑪利亞之牆被攻破,調查軍團盡速趕往災區協助居住在第一道城牆內的民衆進入羅賽之牆內。
三笠聽聞這樣的消息,手中的提着的瓦斯氣筒掉在地上。
這一聲不大不小,卻像是某種魔咒,驚動了所有人。他們停下繁忙的工作,将目光齊齊轉向三笠,但看着表情冷靜的三笠,便又回身投入自己的工作。
——三笠阿克曼一直是冷靜到可怕的孩子。
——只是掉個東西,沒什麽。
不過有人不這麽想。利威爾可以看透三笠藏在冷靜面容下那早已失去的理智。
利威爾皺眉瞪着她,然後把她拉到角落處。
「我要去西甘錫納區,要不然讓我去找回卡爾拉阿姨。」
——我已經答應過要陪在艾倫身邊保護他。
——我,要保護家人。
「現在的情況不容你耍性子。」
「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
「三笠阿克曼!」
三笠時常看見利威爾擺着一張臭臉,但這是第一次他對她發了如此大的怒火。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後退撞到牆,但她很快鼓起勇氣,又上前一步,「請讓我獨自前往西甘錫納區。」
利威爾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對付這種情況,不過他并沒有選擇最快速最暴力的那一種。「跟我走。」
他拉着自己的學生找到團長,「我會先帶這個小鬼到達羅賽城門口。」
「快去吧。我還得了解一下情況,我得到的消息是60米超大型巨人早就消失了,那麽第一道城牆是怎麽被突破的?」艾爾文疲憊的閉上眼。
「現在思考這些問題已經無關緊要了。」
艾爾文撐着頭,「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因為疏散難民而遭遇大型巨人。」不是害怕作戰,而是調查軍團此刻不能有一點傷害。
如今他們的戰鬥力由為重要——他們是人類唯一可以熟練運用機動裝置對抗巨人的武器。
先是西甘錫納區然後是整個第一道城牆淪陷,沒有人可以确定巨人會不會再度攻破第二道城牆。
這正是艾爾文心中的疑慮。
利威爾點頭,沒有多做回應,而是拉着三笠跳上馬離開。
……
坐在馬背上,三笠任由利威爾操控馬匹在路上穿梭。
「利威爾,我可以自己騎馬。」
她沒有回頭看利威爾的表情,不過他的口氣證明他此刻的惡劣心情。「不久前通往外地的船早已經停駛,耶格爾夫人是不會有事的。」
「但是艾倫……」
「艾倫、艾倫……,小鬼,你就那麽依賴耶格爾家的小鬼嗎?」
「我要保護自己的家人。」
面對利威爾的沉默,三笠心裏幹着急卻也沒辦法。
利威爾已經做出退讓帶她到羅賽之牆找人了,光是這樣,她已經欠下他太多人情了。
只是艾倫身處在災難的發源處,三笠心中的不安只會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深。
越是靠近羅賽城牆,路上行人越來越稠密,他們其中有些人是逃進羅賽之牆的難民,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鑽,尋找失散的家人。
這讓乘馬的二人行動非常困難。
「啧,麻煩死了。找個時間一定要教你使用機動裝置。」利威爾帶着三笠跳下馬背,然後把她抱起來。「你別吐在我身上。」說完,雙手按下劍的把手部位的按鍵,讓腰部的發射機射出固定器固定在兩道的建築物牆上,然後開始在高空處高速移動。
三笠跟其他在調查軍團待了一年的學生們一樣,作為調查軍團機動裝置的專屬保養員,他們對這件武器的原理很了解,但實際操作卻又是另一回事,雙腳懸在空中、視線360度的任意旋轉、耳邊還有風在高速時産生的呼嘯。
在視線接收與內耳接收到的訊息不一致情況下,三笠很快就感到頭部一陣暈眩。
「閉上眼會舒服一點。」利威爾提醒她,「今天就讓你體驗一下機動裝置的高速移動。」當然,利威爾真正對上巨人時,速度絕對不是這麽慢。
三笠的領悟性很高,她原先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仔細聽着風聲,然後慢慢睜開眼睛适應快速掠過眼前的街景,她發現學習機動裝置的使用方法似乎也不是難事。
不久,他們停在羅賽之牆附近的屋頂。「到了。」
利威爾确認三笠的臉色并無大礙,剛放心下來馬上又因為另一件事升起怒火。「連立體機動裝置都不會使用的你,只會害死其他人。」
「那就讓我學,只要我會使用機動裝置,就可以去救他了。」
——這小鬼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敲了一下三笠的頭,「你的冷靜跑到哪裏了?這種愚蠢的話也說的出口。」
「我沒有開玩笑,我會讓自己變強。」
利威爾搖了搖頭無視了學生的壯志發言,在一個人類最強面前說要讓自己變強,這種話顯得非常沒有看頭。
——三笠也只有在碰上艾倫耶格爾的事情時才會顯得不理智。
利威爾不會無端讨厭一個人,不過艾倫這個小鬼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學生的判斷能力了。
他抱着三笠跳下屋頂。
「你就乖乖待在我身邊。這是底線了,如果沒有在這群難民中找到耶格爾家的人,你就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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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你怎麽先偷跑來了?」大嗓門韓吉這一喊,一米六利威爾在人群中顯目起來了。
利威爾不理會韓吉的控訴,板着臉指揮人民維持隊形。
在利威爾的強大威壓下,原先亂七八糟、四處亂鑽的人們終于有了頭緒,像小學生一樣排隊站好。
跟着韓吉來的,是另一大嗓門莎夏,「三笠!」她看見睡在利威爾肩上的三笠,便暫時抛下她對利威爾的恐懼,跑上前問:「三笠怎麽了?」
利威爾淡淡的解釋,「沒什麽,我用立體機動裝置載她,她頭暈就睡了。」
——頭暈...嗎?
周圍見證一分鐘前事發原委的人們聽了不禁傻眼。
這位自己打暈學生然後謊稱學生頭暈昏睡的人,說謊起來态度竟然可以如此鎮定。
不過既然可以引起利威爾暴怒打暈「愛女」,事情不外乎如此:三笠怎麽也找不到耶格爾家的人,因此又開始生出前往西甘錫納區的想法,接着這對師生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爆發口角。
其實他們的口角也非常無趣。
大概就是:「你不準。」、「我要去。」、「臭小鬼。」然後……,利威爾就眼明手快的打昏三笠了。
……
「利威爾,三笠還小,你怎麽載着她用機動裝置四處跑?」
「連這一點小運動都受不了,還是我的學生嗎?」
「你真是狠心的父親。」
「你也想被我揍嗎?」
「『也』是什麽意思?」
「……你聽錯了。」
「我明明就有聽見『也』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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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嚴肅的場景,為啥被我寫到後來一點也不讓人難過了
☆、跳級
三笠只知道自己被老師揍一拳、昏倒。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一昏就從下午昏睡到第二天中午。
清醒後三笠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艾倫。
但她在下一秒知道自己來不及了——她對自己現在躺的床、屋內的陳設都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她在調查軍團所住的宿舍。
——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跳下床,懷着滿腹疑惑的出了房。
三笠很可能是被利威爾一拳打昏頭,以致于行事竟多了幾分莎夏的毛躁。因為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穿着一身睡衣,就這麽走在路上。
好在她還沒被太多人圍觀前,就讓一位室友撞見,拖回房更衣。
「阿莉莎,這是怎麽回事?」三笠有些搞不清楚此刻的情況了,她記得暈倒前人還在羅賽之牆的城門口。「我為甚麽回到宿舍?」
「你的動暈症發作後,利威爾把手邊的任務交給韓吉分隊長之後就離開了。」
三笠無端被抹黑了實力。
從昨天起,她的同學、調查軍團團員都将記得她這一次的糗态。
此時的三笠當然沒有多想,只是爾後總有人會在私下感嘆的說:「看,那就是三笠阿克曼,你們知道她以前被老師用立體機動裝置載着就暈倒了嗎?」
……
三笠此時早已心亂如麻,但她的話語還是很有條理。就像利威爾說過的,不可以被緊張沖昏了理智。「不對,我不可能昏迷兩三天。」
阿莉莎點頭,「你昏迷了大概有半天。」
「可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難民怎麽可能全部撤出?」
阿莉莎臉色一變,手中原先抱着的書本全掉在地上。
「阿莉莎?」
「……運載難民的船只數目不多。」阿莉莎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書本,「我是最後一批撤離羅賽之牆城門口的學員,所以我看見了,後面的船只沒有乘載難民。」
——後面的船只沒有乘載難民……
——那麽剩下的船只究竟載了什麽?
三笠隐約知道了答案,卻不願相信。
阿莉莎再擡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三笠,剩下的船只不是用來載人,是用來載糧食。我都看見了……那時候我躲在後面,看見駐紮軍團的人将一批批糧食卸下來。而且當時政府早在一個小時前就下令關閉連通外地的所有城門口,哪些還未進入內地的人類根本無處可逃。」
——所以王政府就這樣放棄了剩下的人?
——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殘酷,但為什麽聽見了阿莉莎的話,還是會感覺到憤恨?
「阿莉莎,這些話不要再告訴任何人了。」
「嗯。」
……
阿莉莎離開房後,三笠解下圍在頸項的圍巾,看着圍巾,心思早已飛遠。
——艾倫,對不起,沒來得及去找你。
——因為你,我想,哪怕這個世界充滿殘酷與罪惡,但必然有她美麗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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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一直等着三笠來跟自己争辯,或是在某一天偷偷離開軍團打算越牆救人。
不過三笠的态度很反常——她與平日的那個三笠阿克曼完全一樣,成績依舊是最優秀、工作時态度依然勤奮、臉上總是擺着成熟到不像話的表情。
但這就是正常中的不正常,以利威爾對她的了解,這個小鬼只要碰上艾倫耶格爾的事,理智線不只會斷,智慧也會開平方根。
三笠不在意艾倫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從一些小細節,都可以發現三笠的執着,例如兩三天不變的寫信,例如以往還可以偶爾離身的紅色圍巾,三笠現在就是頂着大太陽也會戴着。
因為幾乎天天戴着,圍巾時常需要清洗,圍巾的顏色有些褪了,但不知為何,在利威爾眼中,那條圍巾還是很刺眼。
「利威爾,你的臉色不大好,怎麽回事?」艾爾文在一次會議結束後,留下利威爾問話。
利威爾時常皺眉,但以往都是有人惹他生氣或是對一些事感到厭煩所致,而最近利威爾皺眉,其中的怒意似乎不高,反倒像是在思考。
這一年發生了許多大事,利威爾不想再讓艾爾文煩惱這些旁支末節。
不過就是自己與三笠師生間的小事,他相信自己可以解決而不需要勞駕外人。
「沒什麽。倒是你得忙了,那些愚蠢的家夥現在整天賴着你,就怕你偷藏些什麽絕活。」
過去隔着高牆,人類與巨人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一百年,因此除了調查軍團外,沒有人了解機動裝置的價值。
而如今平衡被打破,上層開始加緊腳步制造機動裝置,并重視起調查軍團每一次任務結束後上呈的報告,希望在最短時間将他們的作戰經驗收為己用。
「我最近确實有些累,因此以後還得靠你們……對了,你的學生我一直很看好她,她未來想必能成為軍團的重要助力。」
「她啊,還是個小鬼。」
「利威爾,她才10歲。再怎麽成熟,她都還只是個小孩。」拍了拍利威爾的肩,艾爾文語重心長的說:「你如果去跟她好好聊一下,她未必不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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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三笠在餐廳用餐時,利威爾頂着周圍學員的害怕目光,板着臉把三笠叫到辦公室。
「三笠,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有鬧脾氣。」
三笠的回應在某方面來說确實令利威爾無從辯駁——她沒有任何出格舉止。
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哭不鬧的三笠就是變相的抗議。
「既然如此,你就把圍巾拿下來。」
「不可以。」利威爾挑眉,三笠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強調一般的再說一次,「我不要拿下來。」
「你現在不正是鬧脾氣嗎?」
「我沒有鬧脾氣,利威爾。我已經認真思考過了,就我這樣沒頭沒腦的跑去救人,也只會成為巨人的食物罷了。」
利威爾聽到「認真思考」四個字一般來說是該松口氣,但他現在卻是如臨大敵。
三笠沒有理會利威爾的臉部變化,繼續說:「所以我要變強,強到足以保護自己、保護我值得保護的人。我要——加入調查軍團。」
利威爾相信三笠所謂「值得保護的人」當中,艾倫那小鬼絕對位列第一。
「你現在不正是調查軍團的一員嗎?」
「不。我要成為正式成員,與你并肩作戰。」
——艾爾文不是說跟她聊一下她就會聽話了嗎?
——這小鬼是在叛逆期嗎?
利威爾想不到自己作為一位老師,竟然得操煩學生的心理問題。
——算了。
——誰叫你是三笠阿克曼呢?
「小鬼,」他不輕不重的敲了下三笠的額頭,「你現在10歲,過幾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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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變得更認真了。
這讓人不禁擔心她的狀況。
過去她對于自己的任何工作都抱持兢兢業業的态度,現在更是拼了命的做,保不定哪天會因為過度操勞而病倒。
不過也因此,她變得更強了。
「強」不只包含表面意義上的實力增加,還包括她的內心。
以往對于利威爾排定的體能訓練她雖然毫無怨言的做完,但近來所表現出的幹勁,是過去所沒有的。
——就像經歷過戰場殺戮、內心素質合格的戰士。
尤其是看着她美麗的雙眼,似乎可以從平靜無波中,看見鋼鐵般的意志。
三笠的朋友們都在省思:三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甚至讓莎夏問過三笠。
不過後者非常聰明,面對莎夏這種腦筋構造簡單的孩子,完全是小菜一碟。
以至于莎夏與三笠聊不到一句,話題就偏離十萬八千裏了。
最後他們只能歸咎于上一回頭暈所造成的後遺症。
關于挑起她如此堅定又熱烈戰意的起因,知情者只有事發二人:三笠和利威爾。
『你的實力不夠看,調查軍團不會收你。』
關于進不進調查軍團這個問題,三笠和利威爾完全沒有詢問過艾爾文的意見,就這樣起了二度争執。
三笠幾乎每隔一天就會去跟利威爾告知一下自己堅定不移的決心。
而利威爾照例用冷言冷語回絕。
一直到後來,三笠已經非常習慣自己老師的冷嘲熱諷了。
這一年,這對師生就在争論這無聊的話題中進行了多次的友愛對話。
不久,三笠迎來了她的十一歲生日。
當然,三笠差不多要忘記自己的生日了,如果這一天不是偶然因為寫信到太晚,撇見窗外的星空,她也不會想起這些陳年舊事。
對于生日,她不知道其他家庭是如何度過,不過在過去,她依稀記得只要生日,媽媽會準備一桌豐盛的菜,爸爸會到鄰近城鎮買她最喜歡吃的糖果和餅幹。
這些回憶中有段模糊卻又甜蜜的一處——有一位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的人,在生日的那個夜晚,背着她到山頂,只因為她想要的禮物是星星。
——是誰呢?
那人的長相她早已忘了,她只記得那一晚滿天的流星,她坐在那人的肩上,伸手往夜空使勁的抓,似乎真能碰上那顆閃爍紅光的星子。
——究竟是誰?
……
她确定三位室友都在熟睡狀态,輕手輕腳的走到宿舍外,然後爬上屋頂。
這一晚的天空除了一彎新月,幾乎不見星星的蹤影。
随着時光流逝,有很多東西都在變化。
就連如今的自己,也再也無法發自內心的微笑。
……
「小鬼,一個人跑到屋頂上做什麽?」
利威爾最近比較少來她的房間進行突襲檢查,因此他的到來讓三笠愣了一下。
回神後,三笠看着利威爾與她并坐在屋頂上,開始二人見面後千篇一律的話題:「利威爾,我是真的想要進入調查軍團。你當初也答應過會教我機動裝置的使用技巧,所以……」
「先不要說這個。」利威爾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眉宇間帶着惬意。「去年我忘了說,今年也晚了些,不過……生日快樂。」
——他怎麽知道我生日?
三笠不知從何問起,只能沉默的聽着對方繼續說:「11歲,也該有所成長了,以後就別再跟我起那些無謂的争執了。」
「利威爾……」
「我就當你答應了。」拍了拍她的頭,利威爾從屋頂直接躍下、快步離開學員宿舍區。
――利威爾怎麽時常不讓我把話說完就走了?
直覺告訴她,利威爾是故意的。
屋頂上,如今只剩下三笠和不知何時放在三笠身邊的紙袋。
三笠看着裝得鼓鼓的紙袋、打開,從開口可以看出是一大團布料。
她将所有東西倒出來,發現紙袋內裝了三條圍巾。
藉着微弱的月光,她發現——沒有一條圍巾是她喜歡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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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目前職位還是普通的團員,但利威爾在軍團中開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最近幾次的幹部會議,他不只得以出席,還留有一定發言權。
同樣是一場幹部會議,今日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錯。
包括利威爾。
利威爾除了與其他人一樣慶幸起這一年下來超大型巨人并沒有進一步動作外,他還為了另一件事。
看着站在門口的三笠,以及三笠圍着自己買來的白色圍巾,他的心情自然不是普通好。
但三笠為甚麽會出現在幹部會議上呢?
其實也沒什麽,艾爾文讓三笠他們擔外送茶水的服務生,主要是希望增加學員的閱歷。
因此這些送茶水的孩子們,在成績、實力以及身分上的考核都是經過精挑細選。
會議在輕松的狀态下進行,很快就到了休息時間。
然而休息時間的到來,卻意味着利威爾的好心情随之瓦解。
原由為何?
讓我們看下去。
三笠把幾名幹部的的茶水斟滿後,來到利威爾面前。
「老師。」這是三笠第一次這麽稱呼他,利威爾理所當然眼皮一跳,馬上發現事情有詐。
這一聲不算小,但足以吸引周圍幹部的目光了。
「老師,請讓我接受訓練,我想要加入調查軍團。」
三笠自認為非常尊師重道,她絕對沒有越過利威爾直接向艾爾文請願。
她只不過是恰好讓艾爾文聽見罷了。
三笠這話一出,場中嘩然,三笠的同學們雖然僅守職責——倒水的倒水,躲角落觀戲的觀戲。
但看着三笠的表情就像看見第二個利威爾。
而調查軍團的幹部們,則一致表達贊許。
「利威爾,果然是你的學生。」
「好孩子,向人類獻出自己的心髒吧。」
「這就是軍人該有的氣魄。」
……
「利威爾,」艾爾文也表示意見了,「既然三笠這麽有心,就答應她的要求吧。我非常期待她的成長。」
——才要她成熟一點她就鬧出這件事。
——竟然連自己的老師也算計…臭小鬼,這就是你報答我的方式嗎?
三笠直視利威爾的雙眼,毫無畏懼。
「不行,她就算非常優秀,但那也只是與一堆小鬼相比後的結果。」利威爾淡淡的補一句:「別忘了,她有動暈症。」
三笠完全無法為自己做出辯解。
艾爾文對此倒是不在意,「這種病症不是無藥可治,多數人在第一次使用立體機動裝置時都會出現這種現象。」
當然,除了利威爾是例外。
三笠再一次表明決心,「我有信心,絕對可以成為優秀的戰鬥員。」
關于這些話,三笠跟利威爾說過不下百遍,幾乎是天天練習,因此面對衆人的圍觀,三笠不用苦思臺詞,就可以擠出一堆壯志豪語。
艾爾文看利威爾一臉鐵青,便退一步說:「不如這樣吧,只要三笠可以在這一年以高分完成所有課程,你就答應她的要求吧。」
……
利威爾最後幾乎是被逼着同意三笠的要求。
利威爾想,三笠戴上他買來的圍巾,只是預先做好的措施,以免他火氣過大。
但其實三笠沒想這麽多,只是昨天清洗圍巾、拿去屋外晾幹,結果在黎明前大家還在熟睡時,天空忽然下起毛毛雨。
因此習慣有圍巾陪伴的三笠,就拿了利威爾送的其中一條圍在頸上。
☆、切身的恐懼
額外花費時間教導學生,對于利威爾來說其實非常吃重。
不過他唯一不開心的地方只在于三笠的執迷不悟。
客觀來說,三笠是個逸才,學習能力強,态度認真向上。
很多人都說名師出高徒,但利威爾很清楚,這是三笠本身的先天資質加上後天努力,未來絕對有可能勝過他。
一個每天只投心于工作的男人,教導學生對于他來說是一件挑戰。
利威爾的情況又更特殊了,他的學生年齡幾乎可以做他的女兒,不只如此,過去的有段時光他幾乎把她當女兒一樣愛護,因此當發覺三笠不管是格鬥術、協調性、應變能力都有極高的潛力時,利威爾面臨了難度更大的挑戰。
――要用什麽方式去教導三笠?
――要如何在不對她心理造成負擔的情況下适度教導?
以利威爾的性格來看,他教導學生必然是用慘絕人寰的手段,讓他們在鐵與血的紀律下了解身為優秀軍人的本質。
――不過三笠可以了解他的想法嗎?
能夠适度的調整心态,平時就與同齡孩子一般天真,訓練或者做戰時就必須做到冷靜自制。
如此高難度的挑戰,對于利威爾來說雖是壓縮了他的休息時間,但他意外的耐心。
許多人都希望能夠教導到一位優秀的學徒,利威爾想自己可能也生出愛才美意,因此暫時放下私人因素,認真教導三笠。
雖然心裏對三笠的實力感到認可,不過他從沒稱贊過三笠一句。某一天上課,他把三笠叫到訓練場,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她打到站不起來。
「利威爾你別做的太超過。」
「她才11歲,已經很優秀了。」
「快帶三笠去給軍醫檢察一下吧。」
就連平日嘻皮笑臉的韓吉都皺眉,「利威爾,沒必要做到這樣吧?」
利威爾不理會所有人的議論,走到三笠的面前,「可以起來嗎?」
三笠點頭,有些吃力的起來。此時她右眼微腫、嘴角流血,再配上她身上多處擦傷,顯得無助可憐。
「你能夠繼續打嗎?」不過利威爾只是冷眼旁觀,并沒有出手相扶。
三笠隐忍着挫敗搖頭。
「小鬼,你所謂的變強不是空想就可以實現,不要看着自己比其他同學厲害就開始自得意滿。」
三笠不知所謂的點頭,利威爾懷疑自己的話有讓三笠聽進去幾分,但這種是不是急在一時半刻,他也沒有繼續唠叨的意願,因此結束了訓練。
接下來的時光,利威爾不顧同僚反對,每天實行同樣的課程。
有些人猜測三笠會受不了,但一個月下來三笠跌破衆人眼鏡。她并沒有退縮,實力更是以非人速度成長,甚至在近來的對練中她可以閃過利威爾的幾次攻擊。
縱使如此,三笠還是知道自己與利威爾二者間的實力存在着極大的斷層。
利威爾的每一次對練絕對有降低難度,因為只要她一有進步對方就會加高難度。但難度既不會太難,也不會讓她太輕松,使她可以在最快時間內,實力呈現大幅度卻穩定的成長。
高頻率的斯巴達式訓練還在持續,調查軍團上下每天看三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某處打繃帶或者冰敷,不禁懷疑是否是利威爾壓力太大要找人出氣。
衆人雖然對三笠和利威爾的兢兢業業深感佩服,但還是不免為三笠懷有同情,就連三笠室友中最不友善的勞拉看見三笠每天拖着疲憊的身體躺回床上也會放輕動作,或者在三笠包紮時幫忙纏繃帶。
……
「三笠,你今天總算可以放一假了。」莎夏看着三笠右面頰還腫一大塊,雖然顯得滑稽又可愛,但還是讓她頗為不滿。「你的老師好壞。」她的語氣壓低,一面說還一面偷看四周,确認利威爾沒有路過。
她永遠還記得,剛入調查軍團時自己被踢飛數公尺,後來勞拉因為一句利威爾是一米六結果被揍得慘兮兮,再來是阿莉莎每隔幾天就會被踹一次,原因只因為阿莉莎不小心打了個噴嚏。
莎夏總是覺得三笠有利威爾這種老師實在非常不幸。
不過三笠倒是很不在意,每一次的訓練都會在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痕,但她也逐漸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今天利威爾将授課權交給韓吉。可想而知,他希望韓吉能教給三笠有關于巨人的知識。
有人肯了解巨人的習性,對于韓吉來說是大好消息,她欣然答應,并且順代捎上A房的另外三位女孩,哪怕另外三位都不太樂意。
「我們為甚麽一定要去?」阿莉莎小聲抱怨。
「煩死了。」勞拉的反應更激烈,她一把扯住莎夏的後頸領子,「你的老師真希望我們被巨人吃掉嗎?」
莎夏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勞拉,巨人會吃人嗎?」
「……算了。」勞拉咬牙切齒的松開手,「跟你完全說不通。」
走在前頭蹦蹦跳跳的帶領四個孩子來到實驗區的韓吉,總讓人生出年齡倒置感。
韓吉佐耶就是有一種樂天的氣質,使人無法生出危機感,試想帶着四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去觀察巨人的生态該是有極大風險,但光看韓吉的态度,只會讓人以為是出門野餐。
「乖孩子們,我們到了,這是本、這是索尼。」韓吉開心的像四人介紹,不過馬上被她的副手攔住,副手一臉哀求:「隊長,別再靠近了。」
「孩子們,以後大家都是好朋友了喔。」韓吉又開始自動蔽頻副手的勸導,「你們來跟他們握個手問好吧。」
對于與巨人握手,四個孩子表現各異。
「哇……」阿莉莎再也忍不住了,一轉過頭就開始狂吐。
莎夏滿臉複雜,懼怕、同情在拉扯她的心情,「不給他們穿衣服嗎?」
「你們兩個蠢蛋。」勞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帶着不屑,到目前為止,似乎只有碰上利威爾她才知道什麽叫作尊重,或許正是因為之前利威爾給她的懲罰太過刻骨銘心。她又對韓吉說:「我不摸,這惡心的東西我死也不碰。」
最後是三笠,她睜大眼,視線從沒有離開過兩只巨人。
巨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小只,或許是因為他們現在被層層束縛,頸脖圈滿粗鐵繩、身上釘滿釘子,倒在地上,據說如果他們直立起來有建築物高。
聽着巨人發出無意義的哼聲,三笠感受到強烈的厭惡。
――不知道這兩只巨人被抓來前,究竟吃了多少人?
在許多人勸阻之下,三笠等人并沒有真正去同巨人接觸,只是靠近點觀看。
韓吉滔滔不絕的解釋巨人的習性與她第幾次實驗的成果,不過看來實用性不大。
四個人被迫站在原地聽韓吉說了數個鐘頭的演講。
就這樣一直到了下午,她們開始懷疑自己通宵陪伴韓吉外加兩只巨人度過夜晚。
不過她們高估了韓吉的實力,又或者說多虧了韓吉還記得顧慮自己的生理狀況。
「……孩子們,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好奇我第七十八次實驗究竟得到了什麽結論,不過我得先去喝杯水。」韓吉總算因為口渴結束了令人困擾的話題。
無窮盡巨人實驗話題就是專注聽講的三笠都開始懷疑自己能吸收進幾分,更別提其他人了。
總算可以暫停惱人的巨人話題,A房的女孩們再度出現騷動。
「阿莉莎,想不到你竟然這麽膽小,連個巨人都怕。」會出言挑盼的人,A房中除了勞拉還會有誰?
「我不是怕,我是覺得惡心。」
「不然你試着去碰巨人看看。」
「你先碰我就碰!」
「好。」
三笠無力去管勞拉和阿莉莎的争執,看着巨人嘴角滲的口水,她腦中開始想像巨人吃人的情景。
巨人舉起手,将手中物靠近自己張開的大嘴,他的手上抓着人類。後者在他的手中渺小無力,盡管不斷掙紮,卻還是一點點被送入口……
「三笠!」莎夏發出一聲尖叫,劃破一切寧靜。
三笠視線看向莎夏,莎夏力氣被掏空一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