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第一屆調查軍團實習生共有20位。

這20位學生經過了将近五年的實習生生活,今晚之後便要脫離調查軍團,開始為期兩年的新兵訓練。

人就是有這種奇怪的心态,擁有的時候嫌煩、厭惡,脫手時卻倍感懷念,實習生也是如此,平日私底下沒少罵過任科老師,拿團長的頭發和兵長的身高當消遣,覺得每個考試都特別折磨人,同學特別惹人厭。但結業式這一晚,總覺得所有老師、同學特別好,不管是考試、作業還是懲罰都特別令人懷念,就是兇狠的兵長看着也順眼多。

對于許多人來說,結業式這一晚有許多事必須做,狂歡、敘舊、向心儀已久的對象告白。

對于三笠來說,結業式這一晚并非不好,而是長時間同利威爾相處,她多多少少也沾染了利威爾的工作狂心态,因此看着所有人喝酒、旁若無人的唱歌跳舞,或是喝醉了哭哭啼啼倒成一團,她并沒有融入人群,而是開始煩惱自己還有大疊資料。

「小鬼,在煩惱什麽?」利威爾老早就注意到三笠一人坐在位子上發呆的孤獨身影。

當然,這是因為三笠的幾個女生朋友窩在一起喝酒聊八卦,而意圖靠近三笠的男生則是被利威爾攔住了。

利威爾不會喜歡目前所處的環境,人多就算了,各種氣味撲鼻而來,還有人開始發酒瘋,場面不是一般亂。

原先到場,不過是想到這是屬于三笠的結業式典禮而耐住性子留下。因此直到正經的典禮結束後,他正打算離開,卻發現三笠形單影只眉頭深鎖,便打消念頭,上前關切。

「沒有,我只是想到還有好多份資料沒有仔細閱讀過。」

從艾爾文分派任務給三笠,而後者毫無怨言在時限內做完的情況來看,三笠的責任心非常大。

認真的學生雖然省了利威爾去操煩督促,不過認真過頭的三笠只會讓他更困擾。

對于三笠染上工作狂習性,利威爾也不是沒想過要治療。每每三笠休假,利威爾會硬是逼着同事與自己調班排假。成功與三笠有了相同的休息時間,利威爾則是打着訓練的名義會帶學生到處游山玩水。

然而到此看來,利威爾使用的方法,成效似乎不大。

「明天還有時間,別幹坐在這裏,去跟你的朋友們玩。」對于三笠的A房室友,利威爾是經過了多年的忍耐與适應終于認可了她們的存在。

「利威爾,等一下。」叫住利威爾後,三笠猶豫了一會,卻發現利威爾反常的有耐心,猜想他今天心情該是不錯,因此就橫下心說:「我不是小鬼,是三笠阿克曼。以後回到調查軍團,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小鬼了。」

「倒時候再說。如果你不懂得擺脫依賴,你永遠是個小鬼。」其實希望三笠偶爾可以依賴,但利威爾不希望她依賴的是別人。

……

或許是酒精味薰昏了頭,或許是因為不久前利威爾要她同朋友玩的一席話,因此第四次同學來勸酒時,三笠沒有拒絕,接連喝了三四杯葡萄酒。

紅葡萄酒酒精濃度不高,尤其為避免三笠醉倒,三笠所喝到的酒事前還摻了大量清水。然而或許是天生體質問題,或者是因為從沒喝酒不适應,三笠很快就趴在桌上賴着不肯走。

「三笠醉了?」

「好可愛喔……」勞拉偷捏了三笠的白皙水嫩又彈性十足的面頰,「皮膚真好……三笠這個笨蛋,每天都不懂得打扮一下。要是我簡單的幫她畫個妝,肯定迷倒一票人。」她顯然也有了醉意,一句話就暴露了自己偷藏違禁品。

軍團中的女兵雖然也有化妝品,但不會在休假期間以外使用,實習生更是被嚴令不可使用化妝品、香水、醫師證明以外的藥劑以免影響學習。

「我受不了了……」阿莉莎連喝了幾杯麥釀純酒,濃度高,雖然沒醉死,但肚子很快吃不消,「我要去吐!」

「快去,別吐在桌上。」所有人一聽趕緊撤離原地幾步遠,卻非常沒有義氣的抛下趴在桌面的三笠。

「你們怎麽可以把三笠丢在一邊?」除了這位男生,同時還有幾位同學上前,帶着純粹善意,想要幫忙把醉倒的三笠背回宿舍。

三笠雖然性格冷淡,但幾年的相處,同學們大多都受過她的幫助,例如:課堂上不了解的問題可以詢問三笠、女生搬不動重物麻煩三笠、利威爾發火時三笠一出現前者火氣就會降下許多……,衆人因此感懷在心。

……

一直偷偷關注三笠的利威爾終于忍不住了,不只是因為阿莉莎那個髒鬼可能會吐到三笠身上,更因為已經有幾個臭小鬼向三笠靠近,雖然有男有女,但光是一個男生就會讓利威爾心懷警戒,更何況兩個以上?

「我帶三笠回去。」他抛下同事,走到實習生的席桌。

利威爾話一出口沒人敢反對,雖然他們的印象一直還停留在利威爾每回訓練都會讓三笠渾身是傷,不過看起來這對師生平日相處還不錯,打不定還是他們獨有的默契,因此很放心的将三笠交給利威爾。

三笠最近長高許多,目前身高比利威爾高了有兩三公分,但對于利威爾來說,要背起三笠還是非常簡單,「身上都是酒味。」很多人聽了都以為他在抱怨,不過實際上在利威爾聞來,三笠身上淡淡的葡萄酒香并不讨厭,相反的讓他非常舒服。

背着三笠走到門口,艾爾文看着這一幅溫馨景象,眉眼間帶着打趣,「利威爾,快去快回。」

利威爾啧了一聲,也沒有反對或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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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因為實習生結業式晚會,因此除了餐廳亂哄哄之外其餘一片寂靜。

寧靜悠閑的氣氛,總是特別容易讓人卸下防備。

不說利威爾對三笠此時已經生出了難以言明的情愫,光是多年來得以重溫三笠賴在他肩上的光景,便讓利威爾恍若置身夢境。

背上的少女毫無設防的将全身體重壓在他身上,小臉倚在他的右頸,鼻息搔癢一般灑在他的肩膀、面頰,利威爾是個正常的男人,他開始意識到,三笠與他過度親昵的接觸,很危險。

他加快腳步,直到一個轉角,賴在他肩上的人兒忽然不安分的扭動身體。

利威爾有預感,在這樣下去,事情會朝向他無法控制的情況發展。

将還在背上四處種下火苗的人兒放下,然對方似乎還處于酒醉而神智不清的狀态,一失去倚靠,雙手胡亂一抓便将利威爾前襟的襯衫抓的皺成一團,然後整個人蜷曲在利威爾懷中。

就這樣,暧昧的場面一觸即發。

利威爾不願去思考前因後果,讓懷中的女孩放在牆面,借着微弱的月光以及唇瓣,開始描摹三笠的唇型,然後逐漸加大力道。

唇、齒,利威爾不斷試探不斷深入,偶爾傳出幾聲三笠無意識的悶哼,不過随即被利威爾的熱烈的親吻給打斷。

究竟是三笠酒醉還是自己酒醉他已分不清了,欲望掌控了他的思緒,雙手将三笠頸部的圍巾扯松,緊密相依的雙唇結束糾纏,他摸索着新路,下颔、頸部……不斷向下。

「嗚……」一聲突兀的叫喊半随着跌倒,将瀕臨瘋狂邊緣的利威爾扯回理智線內。

他朝亂源看去,只見三笠的室友阿莉莎以一個非常不雅的姿勢跌趴在地上,一臉尴尬的瞪着他和半靠着牆面的三笠。

利威爾理智不只回來了,怒火也騰了起來。

──自己在做什麽?

三笠還處于醉醺醺狀态,絲毫不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什麽事。

看着她微張的小嘴、垂眼順從的姿态,利威爾開始自責起自己不經大腦思考的舉動。

利威爾重新将三笠背回肩上,接着走到一臉狼狽的阿莉莎面前。

随着利威爾靠近,阿莉莎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

利威爾馬上猜出阿莉莎的想法,很顯然,阿莉莎以為自己會被懲罰,不過利威爾并沒有這個打算。

──說起來,這次還得多虧這個髒小鬼。

……

什麽人最可怕?

阿莉莎的答案絕對是利威爾,尤其是……惱羞成怒的利威爾。

──借酒偷吃三笠豆腐,被外人發現了肯定會惱羞成怒吧?

雖然第一次驚擾利威爾與三笠的二人世界,但阿莉莎有預感,這一回如果讓利威爾發現她這個煞風景的存在,被揍得剩下半條命,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種時候是不是該跑啊?

她雖然早就察覺兵長對自己學生懷有居心了,但她沒有任何要打擾兵長偷吃學生豆腐的意思啊!

阿莉莎确認利威爾沒注意到自己,轉身就想跑,然而只能怪她的腿不争氣,被眼前出現的震撼情景吓傻了,她才剛提起腳,馬上就跌個狗吃屎。

在這麽大的動靜下,兵長想不發現她都難了。

阿莉莎狼狽的起身,看到背着三笠朝自己走來的人,趕緊說「我……我我什麽都沒看見!真的!」

她原先已經做好被對方踹飛出去的準備了,結果對方只是無視她的存在繼續走,三秒後才留下一句話:「快回去喝你的酒吧,小鬼。」

──就這樣?

阿莉莎不可置信于自己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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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第一次宿醉。

昨天不只她,軍團上下都玩瘋了,她受不了同學的勸說,第一次喝酒,而且量似乎還不少。

——然後……?

然後她都不記得了。

坐在床上,她等待頭部第一波疼痛過後,然後趕緊準備衣服去洗澡,将身上的酒氣洗掉。

「勞拉,快起床,我們要遲到了。」她在離開房間前,還不忘把最後一位賴在床上的人叫起來。

三笠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後,再回房收拾行李。

房內,勞拉不讓她驚訝的還倒在床上繼續偷懶,反而是阿莉莎,竟然坐在書桌前咬着煎蛋吃早餐。

阿莉莎顯然完全準備好了,身上早已換上嶄新的訓練兵制服,行李擺在腳邊。

看到三笠,阿莉莎招手,「三笠,我幫你們把早餐拿來了,快來吃。」

三笠一面把勞拉從床上拖起來,一面問:「莎夏呢?」

「你還在睡覺的時候,她說要去洗澡,結果到現在還沒回來。」

三笠點點頭,然後拍了拍勞拉臉頰,「快醒來,你連行李都還沒收好。」

阿莉莎打了哈欠,「別管她,我們已經沒時間了。你快先來吃點東西。」

三笠點點頭,做為助教,她的報到時間更早,照這個樣子來看,是要來不及了。

她坐到椅子上快速進食,忽然發現阿莉莎一直盯着她。

吃東西被人看着難免會不舒坦,三笠問:「阿莉莎,怎麽了?」

阿莉莎緊張的搖搖頭,欲言又止,「沒、沒、沒……我就是想問你……那個……你昨晚喝醉後有印象嗎?」

三笠搖頭。

阿莉莎松了口氣,但随後臉色變的古怪。 「沒有也好……免得很驚吓。」

「你在說什麽?」

阿莉莎的語氣忽然變的很正經,「三笠,你要多多關心自己老師。」

三笠想到利威爾,也是,自己好像從來沒認真思考過他在想什麽。

——如果能夠了解利威爾的想法,或許可以協助他改善他那暴躁的脾氣。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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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兵團距離不算遠,因此實習生直到報到當日,人還留在軍團駐紮地。

以往是迫切的想要離開調查軍團,但到了分別日,學員卻是依依不舍的駐足在門口良久。

「三笠要先走了?那我也先走了。」

少女騎在馬上的潇灑英姿,引起所有人的關注,自然也包括對她傾慕已久的同學。

「廢話。」勞拉白了對方一眼,然後打了個哈欠,「累死我了……我家的三笠可是訓練兵的助教,沒時間理你,你死心吧。」

「不用你管。」正想靠近三笠,忽然發現阿莉莎拉住他,「你搞什麽?」甩開她的手。

阿莉莎被甩開手也沒特別生氣,只是聳聳肩,「要去就去啊。但我提醒你,你打擾人家師生告別會被踹啊。」

阿莉莎這一說,果然看見那三笠惡名昭彰的老師走到她身邊,無奈之下,他只能放棄。

……

「就這麽走了?好歹我當了你四年的老師。」利威爾發現,今天他無法将目光從三笠的雙唇移開。

——昨天喝醉得并不是他,但他竟然……

——到底是多久之前了?

他早已忘了到底多久。

但一直到情難自禁,他才肯承認自己生出的畸戀。

承認了,卻一發不可收拾。

三笠跳下馬背,「雖然四年來你一直讓我以平輩的方式稱呼你,但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最尊敬的老師。」

——只是老師嗎?

利威爾的心忽然有些煩躁,「既然知道我是老師,就不該在未向我報備前就擅自離開。」

三笠聽見這番話竟然出現強列的反應,「不會離開很久,兩年之後我一定會回到調查軍團。還是……你終究不認同我的實力?」說然帶着疑惑的語調,但三笠的表情寫滿了肯定——肯定利威爾終究不認可她的努力與付出。

『你的實力不夠看,調查軍團不會收你。 』

——三笠,這樣的一句話,你僅僅只是認為我在輕視你嗎?

——我只是……

——單純的想要保護你。

「我知道了。」他側過的臉龐露出嘲諷笑容。 「兩年後。」

——既然如此,你就繼續帶着這股鬥志,增強實力,成為足夠站在我身邊的搭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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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訓練兵團的規定是:年滿12歲的男女,即有資格加入,并接受為期兩年的訓練。

……

少年一面揮動鋤頭除草,一面偷偷觀察。

——沒錯,這個時候運送糧草的車子會過來。

只見馬拖着裝滿糧草的車廂緩緩向他靠近,然候停下,駕着馬的人向少年吆喝,「臭小子,快來幫忙搬去馬廄!」

少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應聲,他的态度過於倨傲,也因此惹得這一代管理員發怒,在管理員的默許下,許多人都會尋機會找他麻煩。

少年停下手邊的工作,走到運糧車前開始動手卸下糧草。

他的動作不快也不慢,維持着一定規律,很顯然對於這項工作駕輕就熟。

見狀,那人也沒再搭理他,招呼周圍幾名士兵一塊窩在角落喝酒。

少年繼續将糧草搬下車,再側眼觀察士兵們,已經喝了不下三杯酒了。

——就是現在。

他上了車廂,假裝是在收拾最底層的糧草,然後趁士兵酒酣耳熱之際,從車廂一躍上馬背,拉扯缰繩操控馬匹奔跑。

「啊!臭小子逃跑了!」

「運糧草的馬不快,我們騎馬追上去。」

關於馬匹速度過慢這件事少年自然不是沒想過,但只要不是用機動裝置來追他,他都有機會逃走。

少年駕着馬穿過田野到了颠簸的石路上。

其實他有些誤判了自己的實力了,第一次騎在馬背上,而馬的屁股後方拖着累贅物,在這個不平穩的路上駕駛起來對他來說有些勉強。

——沒關系,越過這條石路就行了。

後方緊追的士兵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往那邊走做什麽?那裏沒有路。」

「不管如何我們都得跟着他,別讓這臭小子得逞了。」

然而接下來少年的舉動都吓壞所有人。

所謂的沒有路,正是因為前方的道路坡度太陡,連馬匹也無法走,一般人更是不會走,除非他們想要用摔的下山。

然而少年沒放慢速度,駕着馬匹直接沖上前。

「他真是瘋子。」

「我的天啊……」

「大哥,還要追嗎?」

那人遲疑了一會,「他自己想要死我們也沒辦法。不用追,就去看一眼吧。」

幾名士兵跳下馬背,走上前,他們低頭往下望,然後看見意想不到的畫面。

──在數公尺之後,路面插着一個機動裝置發射的固定器。

「該死的家夥,他竟然會使用機動裝置,我們快追!」

「等等,我們的機動裝置都還放在休息室……」

「不管,快回去拿,沒抓到他,大人待會發了脾氣有得你看。」

「說的沒錯,反正他的目的地不就是訓練兵團嗎?我們現在快走還能追上他。」

……

少年選擇的路雖然危險,但非常快速可以到達山下。

他并不會使用機動裝置自如移動。

在馬車上陡坡的一瞬間他已經照着計畫上的指示,跳下馬車,瞬間射出固定器,讓固定器固定在地面,然後爬着鐵繩以垂直方式下山。

但在事前,他是如何将機動裝置藏起來?

答案就是:他手中的機動裝置是改良後的失敗品,并不包含風扇、氣筒,而是最簡易的鐵線收納盒、鐵線以及頂端的固定器。

這是技術班所制造的研究品,目的是為了更大幅度降低機動裝置本身重量。

然而試驗的報告指出,因為鐵線收納盒容量過小,又為了不會出現鐵線長度過短的情況,因此讓線相對變細,而這樣的設計,會産生鐵線耐用程度低,很可能在使用過程中因為不堪摩擦而斷裂。

當時發現其中的瑕疵,技術班便下達研究品大量銷毀的指令。

只能說是意外的收獲,因為惹惱了管理員,少年總有許多不屬於自己卻又必須做的工作。

技術班研究室就在這座山附近,當時負責将這些研究品帶往他處準備拆解銷毀的人因為偷懶而将工作丢給少年,因此就在途中,少年将其中一件失敗品藏了起來。

想不到,瑕疵品竟然在這裏用上了。

下山後,少年收起固定器,然後繼續前行。

——如果沒有走錯路,那麽前方每十公尺便會出現預備好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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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騎着馬趕路的士兵,目标正對着訓練兵團門口意圖沖進來。

從鬥篷上的紋章來看,他們隸屬於駐紮軍團。

這時候,一個固定器插在門口,接着是一個高挑身影藉着機動裝置輕巧的落地,地點恰好是大門口中央。

「各位有事嗎?」

聽見這聲音,馬上的士兵不禁注意觀察來者的臉,這才發現她的年齡比想像中要小。

還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少女——只是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高挑有致的身材讓人誤以為她是名成熟的女性。

這樣的年齡,想必還是個學生了。

見狀,為首的士兵說:「讓開,小鬼,我們要找人。」

「我沒聽說駐紮軍團的士兵有權力進出這裏,請問各位有拿到證明嗎?」

「臭ㄚ頭,你說什麽?」

被用輕蔑的口吻稱呼,少女的口氣中多了點寒意,「我是104屆訓練兵團助教,你們無權進入訓練兵團。」

「你這個臭丫頭胡扯什麽?」

「等等,不要激動。」

為首的那人一聲令下,其他人只得閉上嘴。只聽他又說:「我聽說過你,調查軍團撐腰的空降部隊。」

「……」少女的眼中瞬間迸發出凜冽殺氣。

對方絲毫不畏懼,挑釁的對着她露齒而笑,招手向身邊的士兵們說:「走吧。」

……

「你還要一直躲在角落嗎?可以出來了。」

「那個,謝謝。」

「不用。」

那位自稱是訓練兵團助教的少女一直背對着他,因此他并沒有看見對方的長相。

但當他走近,忽然發現對方背影有些熟悉。

──時隔多年,卻一直沒忘的人。

他愣了一會。

——是她嗎?

像是感應到他的想法,對方回過頭……

「三笠?」

三笠的雙眼也浮出不可置信。

☆、顏面盡失

三笠來到訓練兵團報到——此時距離約定時間早已超過五分鐘。

訓練兵團教官看着遲到的三笠,「很好,第一天上任就遲到五分鐘。三笠阿克曼,你倒是讓我驚訝了。」

「對不起。」

「這就是你在調查軍團學習到的紀律嗎?」

作為艾爾文強力推薦的優等生,三笠第一天就遲到确實有損團長聲譽。

「真是混帳東西……去給我跑操場,直到所有學員集合完畢。」

「是。」

……

看着新任助教離開辦公室,周圍的助教圍攏上來。

「氣勢還不錯,一點也沒有退卻。」

「她今年真的只有13歲嗎?」

「新同事好像不大好親近。」

……

教官淡淡做了最後一句注解:「畢竟是最強人類的學生,素質應該搬得上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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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上出現一幅奇景。

訓練生三三兩兩進入操場、按照規定列隊排好。然而這期間,卻有一位少女繞着操場外圈不斷的跑。

「她在做什麽?」

「都這種時候了還跑步?唉,同學,快來集合。」

對方像是根本沒有聽見,着了魔般的繼續跑。

「算了吧,她想被教官罵就任她去吧。」

雖然一開始對着她的奇怪舉動議論紛紛,但數分鐘後,他們沉默下來,眼神中帶着詫異。

——都過了好幾分鐘,她的速度還是很快,完全沒有減弱的跡象,而且臉色非常平靜,就像她正在走路。

——這種體能實在太可怕了。

後來當他們知道這位與他們年齡相差無幾的女生是助教後,驚訝程度更是直直飙升。

……

阿莉莎拖着一臉滿足的莎夏和狂打瞌睡的勞拉,在最後一刻來到操場集合。

到場時,只見綁着長馬尾的少女一板一眼的繞着操場跑圈子,就像過去每天早上都看見的景象——三笠曾經告訴她,要真正能自如運用機動裝置,必須依靠全身肌肉以及身體柔軟度,因此平日的增重、耐力等訓練必然少不了。

——三笠剛才早餐好像來不及吃幾口就匆匆離開了。

想到這裏,阿莉莎看了口袋偷藏的東西,有點不忍交出去,接着又想到莎夏,便二話不說伸手去搶對方懷裏揣着的食物。

「我的馬鈴薯!」

「是誰剛才告訴我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的?」

莎夏眼眶含着淚,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半伸着手,「馬鈴薯……」

阿莉莎左跳右跳,就是不讓莎夏拿到。「馬鈴薯、馬鈴薯……你眼裏就剩吃的嗎?吃貨。你還有一顆不要貪心啦。」

說完就丢下兩個朋友,小跑步到三笠身邊。

「阿莉莎?」

「你不是要增重才能長肌肉嗎?吃這麽少怎麽行?」塞了顆蒸熟的馬鈴薯給三笠,阿莉莎趕緊又跑回場中央,照着指示排隊。

不久,教官領着幾位助教到了操場,三笠總算結束了她的慢跑,跟着其他助教站在操練場的一邊。

基斯夏迪斯是位留着光頭、皮膚黝黑,有着兇狠目光的教官。

除了不久前新上任的助教被處以跑步的懲罰,部分新兵也被進行所謂的恐吓式教育。

三笠默默的站在一邊觀察所有學員,心中說不失望是假的。

在接任助教一職前,她已經從艾爾文手中得到了104屆的學員資料。

——艾倫耶格爾……

她不管如何找,還是找不到這個名字。

也許是去年就加入了兵團,那麽他們很有機會再度相遇;又也或許艾倫打算晚幾年再加入兵團。

想到艾倫耶格爾,就讓三笠想到一個人——阿明阿諾德,104屆的新生、艾倫的朋友、阿諾德夫婦的獨生子。

阿明阿諾德有着一頭遺傳自媽媽的美麗金發和湖水般透徹的藍眼珠,五官則更像爸爸一些。

雖然如此,三笠在他身上卻完成沒感受不到一絲阿諾德夫婦的氣質。

這樣文弱的孩子會參軍,三笠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三笠收回了思緒,同時間教官還在拉扯一位理着平頭、身材矮小的少年的兩眼皮……沒有多久,就發現莎夏旁若無人的拿出馬鈴薯開始啃。

新兵訓練沒有規定不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聽教官訓話,但這種事情想也知道是不容允許,因此莎夏成為繼三笠之後今日第二位被罰跑步的同學。

末了教官還補一句:「不能吃晚餐。」

莎夏瞬間哭喪着臉,「不可以啊。」她激動的揮手,接着不小心打到一邊的阿莉莎,結果阿莉莎身子不穩往後跌了一跤,然後一樣東西從她身上掉落──又是馬鈴薯。

「「「……」」」所有人無語的看着這一幕。

「……呵呵,我身上怎麽會帶着馬鈴薯啊?真是奇妙……」

教官不怒反笑,「看來從調查軍團來的學生都對馬鈴薯情有獨鐘。」

三笠忽然想到自己口袋還藏着一顆馬鈴薯,心跳慢了一拍。

「你叫什麽名字?」

「阿莉莎別列科夫。」阿莉莎趕緊行了一個軍禮。

「阿莉莎別列科夫,你就和莎夏布勞斯一起跑到動不了,同樣的,不準吃晚餐。」然後轉頭對着新上任的助教說:「這兩位作為你曾經的同學,以及現在的學生,因此她們犯下的疏失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交代。待會到我的辦公室來。」

「是。」三笠不卑不亢的應答。

第一天上任就開始丢調查軍團的臉,這恐怕是艾爾文始料未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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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廢物!新學員都比你們有看頭。」教官一聲聲的怒斥,同時大力的拍桌。

站在他正前方的三笠眼睛直視他,眼神一片清明,态度絲毫不見退縮。不過擺放在兩側握成拳的雙手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

利威爾以前也不是沒罵過她,但從來沒有像教官用詞用得這麽狠。

以往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利威爾叫自己「小鬼」,這讓她覺得實力不受肯定,但聽起來「小鬼」總比「廢物」好太多了。

教官敏銳的察覺到三笠深藏的怒火,「阿克曼助教,你生氣了?」

「沒有。」她平靜的說謊。

「你沒有資格生氣。先在調查軍團待過就了不起了?來到我這裏第一天就有膽遲到、偷東西、吃東西?你聽好,你連同那另外十九位的學生什麽也不是,調查軍團把你們保護得太好。」

教官這一席話,三笠的怒意反而消退了。「我有些不懂,請教官解釋。」

「你們這二十人當中,又有誰曾經親眼目睹過巨人毀壞家園、吞下自己的家人?」

——沒錯,除了韓吉的實驗品,他們從沒看過其他巨人,更別說是數千數百,行動自如、恣意吃人的巨人。

——所以說,調查軍團終究太過保護他們了。

「助教,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思考。參了軍就該有所覺悟。殺巨人不是光靠嘴巴上說。」

「我知道了。」

「就像我不久前說過的,鬧事的兩個新兵是你過去的同學,也是現在負責教育的學生,他們犯了錯你得承擔部分責任。回去後寫一份悔過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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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看見操場上奔跑的兩位朋友:莎夏體力很好,不過現在一邊跑一邊哭喪着臉——想來是因為不能吃晚餐。至於體力差的阿莉莎,遠遠落在莎夏背後,速度比走路還慢,看來只差一點就要昏倒。

「你們為甚麽要偷馬鈴薯?」三笠跑到阿莉莎身邊問。

阿莉莎乾脆停下來,手扶在兩膝大力喘氣。「就是因為……」

「你又忍不住偷東西。」

「沒……!我、我我只是……只是看到莎夏想要……就幫忙拿了……」

這種謊話虧她還說得出來。

又繞了一圈跑來的莎夏也說了,「阿莉莎很壞,她拿了三顆馬鈴薯,本來還想要全部偷藏起來!」

三笠搖搖頭,「你們下次注意一下。」

阿莉莎大概也知道怎麽回事了,「害你被罰了,對不起。」

「我沒事。你們再撐一下教官應該就會讓你們休息了。」

阿莉莎哀嚎:「還要跑啊……」

「我會幫你們留晚餐。」

三笠正準備離開,又跑了一圈的莎夏一臉緊張,「三笠、三笠!我剛剛在大門口看到有一群人騎馬想要進來。」

「不是訓練兵團的人嗎?」

「不是……他們在追一個男生。」

「我知道了。」三笠點頭,然後用機動裝置快速離開。

在場就剩阿莉莎和莎夏。

「莎夏你還繞到大門口!?你體力太好了吧!」阿莉莎驚訝的說。

「教官就說讓我們跑到不能再跑,所以我全部繞一圈。」莎夏一臉認真的回答。

「……」阿莉莎乾脆躺在地上不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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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保護一位素未謀面、現在還躲在角落觀戲的人不是沒有原因。

而原因當初只是單純的依規則行事。

「你還要一直躲在角落嗎?可以出來了。」

「那個,謝謝。」聲音聽來有些熟悉,只是三笠沒有多想。

「不用。」

但當回過身看清對方的真面目,她的冷靜和理智随之瓦解。

「……三笠?」他瞪大眼,表情有些複雜。

——自己又何嘗不是驚訝的無法言語?

「艾倫。」

絕對是艾倫。是三笠在心中想過千萬遍的人。

他長高了很多,身材比起四年前要精瘦,雙眼炯炯有神,透出當年所沒有的覺悟——三笠敏銳的捕捉到他眼中一瞬間閃過的深沉與冷然,就像獵人在打量獵物。

艾倫變了,不只是外貌上的成長,三笠不願去多想,但他們之間似乎隔着一道牆。

——艾倫是家人……他永遠會陪在我的身邊。

三笠的心中還這麽想着,動作已經快了一步。

──她上前抱住對方。

「艾倫……五年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被抱住的那一位身體僵了好一會兒,正想伸手推開,但當他看見對方頸項間圍着那條陳舊的紅色圍巾,便嘆了口氣輕拍三笠的肩,「好久不見。」

☆、J?ger

夕陽早已消失在地平線的一端。

不遠處是一聲聲鐘響,提醒着衆人就寝時間已到。

夜晚的操場微涼,幾盞油燈高高挂在操場的周圍四角,照亮操場上的衆人。

操場中央站着排列整齊的新兵,新兵們眼神絲毫不敢露出一點疲憊,因為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他們的教官基斯夏迪斯。

除了教官,教官身後還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那一位恐怕場中只有少數幾人看過,但女的就是今早在學員面前風光一回的三笠阿克曼——當他們在集合,三笠卻是繞着操場跑步。

說起這個,她還有一個身分讓學員不敢置信——她年僅13歲,卻已經被任命為助教。

……

忽然在就寝時間把學員全部叫出來,教官審視新兵的一張張面孔,然後滿意的點頭,開始說明情況。

「不久前發生一件事。」教官揮手讓站在他後方的男生走上前,「這位艾倫耶格爾沒有事先報名,就在各位用餐的時間闖進來想要加入你們。最神奇的是,我們的阿克曼助教竟然認同他的想法,帶着他來找我。」

可以想見,教官話一說完,一衆新兵原先硬撐着的眼皮忽然湧入活力,雙眼甚至閃爍出傳說中的八卦之光。

「這位艾倫耶格爾,你說說,為何我的助教要甘願冒着被我責罰的危險、甚至丢盡調查軍團的顏面也要帶你來找我?」

——丢盡調查軍團的顏面。

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使三笠阿克曼成為衆矢之的。

那些她曾經的同窗好友,如今成了她的學生。

此時,他們視線緊抓着她,似在控訴、質疑……

被教官問到這樣刁鑽的問題,少年瞪大眼,眼中卻不是錯愕而是帶着某種壓抑的情緒。

許久,在神色各異的新兵關注下,他閉上他那對銳利的雙眼,偏過頭。「我不知道。其實我不認識……」

「是家人。我和艾倫是家人。」

「阿克曼助教,你難道不知道規矩嗎?我沒問你,你不得插嘴。」他轉過頭看着艾倫,「張開眼,你說話都是閉着眼說嗎?有這種殘疾還想參軍?我再問你一次,她說你是她的家人,你卻說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麽?」

艾倫睜開眼,翡翠色的美麗眼珠恢複成一片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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