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不知道,我和她沒有關系。我不知道她為甚麽會幫我。」
三笠心重重一沉,新兵、昔日夥伴如影随形的目光,雙手沁出的冷汗讓她感到黏膩惡心。她忽然想到利威爾之前給她的手帕——現在還塞在行李中。
她生出一股沖動,想要離開這個令她呼吸困難的場合,回房從行李中找出手帕,用手帕将手中令她厭惡的汗水拭去。
另一邊,教官聽了艾倫的話,哼了一聲。「也就是說,阿克曼助教帶着陌生人闖入兵團。這麽說來,助教犯下的錯可不小,嚴重程度甚至超過你所犯下的。」
艾倫與三笠互看一眼,但都無法看透對方的想法。
教官向衆人宣布:「那麽各位,現在就由你們做為見證人。我只會留下一人,究竟是三笠阿克曼,還是艾倫耶格爾,得靠他們自己的實力來争取。」
三笠還是固執的不肯移開目光,艾倫的視線不再看着她,而是教官,但三笠期待兩人眼神的再次交會。
——是看錯了對吧?
——艾倫,請看看我。
恍惚間,只聽見教官說:「現在,就在此打上一場,勝者就可以留在訓練兵團。」
艾倫總算偏頭看向她。
然而那眼神,卻讓她如墜冰窟。
三笠再一次從艾倫眼中看見那熟悉的眼熟——那屬於獵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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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短短兩天內就再次見到利威爾,這絕對是三笠意想不到的情況。
除此之外,接任訓練兵團助教,卻又在第一天被解職,這絕對是百年奇談。
今天早晨,她帶着行李正要離開訓練兵團,便有人告訴她:利威爾來了。
利威爾顯然是先與基斯夏迪斯有過一席談話。他找到三笠後,迳自拉着三笠的手:「跟我來。」
利威爾帶着她來到一間無人的辦公室,相對而坐。
看着昔日師長的目光,她內心一陣發虛。
好一會兒,利威爾才開口,「三笠,你就不能好好控制自己嗎?」
她以為利威爾會大聲斥責她,用鄙視的口氣罵她小鬼。
但利威爾卻語氣平靜,而這一句話,竟帶着疲憊。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冷淡、驕傲,不容侵犯……這一刻,三笠才大夢初醒。
他也是人,不可能永遠都如此堅強。
因為大家倚靠他,他是人類的希望,所以他不容許自己有半分松懈。
——我又造成利威爾的麻煩了。
三笠知道,她欠下的人情,這輩子是還不完了。
「……利威爾,我似乎誇下了海口,你說得沒錯,我還不夠格加入調查軍團。」
——所以,我要變得更強,強到無堅不摧。
——我想……我想守護值得我守護的人。
——我想……我想成為能與你并肩作戰、可以分擔你壓力的搭檔。
「三笠,我收回我曾經說過的話,你很優秀,你的實力絕對可以成為調查軍團的重要助力。但是,你必須學會抛棄你偏執的依賴,必須抛棄這個致命傷。」
「我……」我不懂。
看透了三笠的抗拒,利威爾也沒有強求,站起身,「走,你還沒吃早餐吧,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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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起得很早。
這是在開拓地生活養成的習慣。
他換上衣服,因為是倉促來到此,所以他沒有準備任何衣物。
他現在所穿的衣服是跟同房的室友借來的,雖然有點不合身,但有人肯幫助一個陌生人,已經難能可貴。
離開房間後,他四處散步……或該說,他有意識的避開人多地方。
一閑下來,昨晚發生的種種又在腦中浮現。
他不會心生愧疚。
這是他的夢想與目标,不是三笠的。
……
「喂,你就是那什麽艾倫耶格爾?」
艾倫擡起頭,他看見一個女孩不知道何時朝自己走來,她的頭發亂七八糟,看來是剛睡醒根本卻不想梳理。
「我是。你有什麽事?」
「你問廢話嗎?你自己昨天做了什麽你最清楚,既然如此,你就更該知道一個女孩子一大早浪費睡眠時間來找你理論的原因了。」
「那是我跟三笠自己的事,你不用多管。」
「我告訴你,三笠就是我們的家人,家人被欺負了我就要管。」
艾倫沉默了。
——家人。
——這是多麽陌生的名詞啊。
——昨天,三笠也是這麽說吧?
「混蛋家夥,你知道這四年來三笠有多關心你嗎?她幾乎天天戴着你給她的蠢圍巾、兩三天就寫信給你,哪怕你收不到看不到。每天拼了命的增強實力,目的就是為了能在調查軍團與你相遇。」
艾倫哼了一聲,「那個笨蛋……都不懂得保護自己,就先想到其他人。」
——三笠啊,你為甚麽……?
「你不了解。沉載了她一切的思念……昨天她甚至寧可丢盡臉也要讓你贏,這樣的一切,你卻完全不懂。」她無法忘記昨晚艾倫毫不猶豫的攻擊,将三笠狠狠踢倒在地的景象。「像你這種人有什麽資格成為她的家人?」
——說對一半。
再怎麽樣,他依舊是艾倫耶格爾,她則是三笠阿克曼,來自不同家庭、身上流着不同血、毫無相似處的長相。
——當然不是家人。
「你說的不錯,大可以繼續向衆人宣揚這件事。三笠讓了我,我當然知道,我攻擊她也是事實……你盡管去說。」
——不管如何,我都要加入調查軍團。
——我一定要……
「你!」她一跺腳,「很好,我們沒什麽好說的。」她正要離開,艾倫忽然叫住她。「幹嘛?」
艾倫丢給她一個木盒子,盒子大約手掌大小、非常陳舊,「你拿給三笠吧。」
「我不要。」
「你告訴她:卡爾拉……阿姨給她的。」說完,艾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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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原先打算在離開訓練兵團後先到附近旅社暫住幾天再思考接下來的去處。
——她甚至不打算找我幫忙。
利威爾憤怒之餘又是一陣疲憊。
——不該再牽扯任何關系了。他們年齡相差太大、身分曾是師生,最重要的是,對方關注的焦點并不在自己身上。
這些問題,他早已思考過無數遍。
但一聽說三笠鬧了事,他就馬不停蹄的趕來。
——果然是一發不可收拾嗎?
他放緩腳步,與少女距離拉近,然後毫不猶豫的牽住少女的手。
少女的手卻不曾出現掙紮。
……
人群中,穿着軍服的男人牽着一身裙裝的少女,二人一前一後走着。
沒有過分親昵,卻倍感溫馨。
利威爾帶着三笠在市集間穿梭,每走幾步路不忘詢問後者意見。
「要吃什麽?」
「吃這個可以嗎?」
……
三笠搖搖頭,「我還吃不太下。」
利威爾沒有強迫她,「先找個地方休息。」
三笠停下腳步,深吸口氣。
「利威爾。我想繼續留在訓練兵團。」
利威爾放開她的手,轉過身,看着三笠失落的收回那不久前被牽住的手,握成拳狀,似要留住一絲殘溫。
心下一暖,暴怒的話語到了嘴邊,成了平靜的題問。「你是希望我幫你跟基斯教官說情嗎?」
「我……」利威爾的話太過坦白,反而讓她尴尬。
她點點頭。
「你是因為艾倫耶格爾嗎?」
「是的,其中之一是他。」
——艾倫有點不對勁,我不能抛下他離開。
「那麽其他原因呢?」
「我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離開,我要完成訓練,成為合格的戰士。」
——我要分擔你身上的重擔。
「其實,艾爾文的想法是讓你直接回到調查軍團繼續接受我的訓練。兩年後,你同樣可以成為調查軍團正式戰鬥員。不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麽我會去試着說說看。」
「……謝謝。」三笠的眼眸折射而出的絢麗光彩使利威爾憶起結業式的夜晚。
他偏過頭不再看三笠,以免自己沉淪其中。
他知道自己并沒有表面上表現的大度,三笠的道謝他假裝并未聽見。
過了有幾分鐘,利威爾聽見身後的少女輕聲說:「兩年之後,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真的不忍心看着她失望。
——哪怕不希望她再與艾倫耶格爾有所牽扯。
☆、艾倫的仇人
這一天,當所有學員還在操場進行體能鍛鏈時,駐紮軍□□來了士兵。
他們說明來意、出示證明,接着往艾倫所住的宿舍房間大肆搜查。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聽說有個新兵惹到憲兵團的隊長,所以那位隊長就派士兵來鬧。」
「咦?我聽說的是有叛亂份子藏在軍營中。」
「如果是第二個,那還真不省心,現在都什麽時候,還整天想着奪權。」
「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了。」
……
三笠突破層層的圍觀者,看着隸屬於駐紮軍團的士兵将男生宿舍封起來,心中的不安陡然升起。
謠言雖然多是無稽之談,但方才沿路走來,聽到周圍人的種種議論,三笠的思緒也不禁被帶領向各種可能性發展,越是如此則越是無法靜下心。
這時忽然有人擠到三笠身邊,伸手想扯住她的袖口,三笠正想閃開但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而打消念頭。「三笠助教。」
「阿明?」看阿明的神色想來真是亂了理智,扯着她袖口的那只手不斷顫抖。
身為阿明的助教,學生在慌張時她必須冷靜些,尤其是她預感阿明正是因為艾倫的事找上自己,如果兩個人湊在一起手足無措,那麽反倒會害了艾倫。
「阿明,冷靜點,發生了什麽事?」
「助教,你一定要幫我。事情有關艾倫。」
阿明是艾倫的朋友,與三笠不算熟稔。再說艾倫、阿明在訓練兵團中似乎有關系親密的前輩,因此說起來,阿明選擇找她幫忙讓她有些驚訝。
「艾倫怎麽了?」三笠忍住不讓緊張情緒表露出來。
「這裏不方便說,跟我來。」
他們兩人穿過了人流,遠離男生宿舍,走到無人的角落。
「阿明,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三笠一直很奇怪為甚麽當時艾倫會被一群士兵追趕,但艾倫這陣子都避開她,她也無從問起。
想起剛才聽來的各種言論,三笠選擇相信一個最有可能的方案。「艾倫惹到貴族是嗎?」
阿明四下觀察,然後才壓低聲音說:「說錯,艾倫确實惹到了大人物,對方是開拓地的管理者。」
「艾倫太亂來了。」三笠皺着眉頭。「所以對方為了報複,不準艾倫參軍,想讓艾倫一直承受周遭人的鄙視目光?」年滿12歲卻沒有參軍而是繼續待在開拓地,絕對會淪為他人的笑柄。
「你說的沒錯,不過好在有漢尼斯叔叔。他是駐紮軍團的一位隊長,對我和艾倫都很好,也因為他的關系艾倫的仇家才不會做得太超過。」
「人都已經找到訓練兵團了,還不超過?」到此,三笠臉色在也挂不住。
過度緊張後,阿明反而靜下心,情況轉換成由他來安撫三笠。「請不要緊張。」三笠卻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稍緩急躁,而是皺着眉思考艾倫仇人的威脅性。
阿明又解釋:「這一次其實算是艾倫有錯,不過沒關系,只要有你幫忙,艾倫就會沒事。」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而為。」
「謝謝。」阿明開始翻找口袋,「有樣東西要給你……」
話說到一半,三笠就感覺到不對勁。
「小心。」她正要拉開阿明,不過只是徒勞。
幾名士兵從轉角處走來,将二人壓制在地。
三笠不是反抗不了,而是如果她出現任何反抗,事情必定會一發不可收拾。
「阿克曼助教,想不到我這麽快就能再見到你。」
三笠被一位士兵戴上鐐铐,因為對方的話,她這才發現這人正是當時追捕艾倫的其中一位士兵。
──果然是陷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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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以為加入訓練兵團後仇人的騷擾可以稍稍停歇,但想不到,對方竟然找到了名義找上門。
……
「艾倫耶格爾,我們好久不見。」
在搜查艾倫房間的同時,艾倫被扣留在小房間內,一位駐紮軍團的分隊長正在審訊他。
艾倫點點頭沒有多說話。
「看來你情況不錯,态度都是一樣欠揍。」望着艾倫雷打不驚的臭臉,分隊長狀似無奈的擺手。「好吧,進入正事。艾倫耶格爾,你是否偷竊技術班的研究品?」
「無稽之談,我沒有。」
「就這樣,不多為自己辯解嗎?偷竊研究品可不是單純的案件,你接受的刑責會比過去的工作還要辛苦。」他與艾倫對立而坐,隔着兩人的桌面的寬度不到一只手臂長,非常狹窄,目的是為了造成罪犯心理壓力。
不過這種心理戰術對某些人來說似乎不管用。
就比如面前這位性格倔強的艾倫耶格爾。對他來說,越是有危險的挑戰他越是義無反顧的往坑裏跳,否則他的夢想也不會是殺光城牆外的巨人了。
「沒有做過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我又要怎麽辯解?」艾倫的兩手被固定在身後的鐵椅,不符合一般人體的動作使他一放松就習慣性扯動手铐,使得手铐在兩手手腕處勒出明顯的紅痕。
「小子,你以為說了這句話就可以撇清關系嗎?」
「你們早已經認定我有罪,但總要拿出點證據吧?」
「很快就會找到,你等着。」說着,露出得意的笑容。「其實,不說我們現在的對立關系,你是個挺可愛的孩子。」
艾倫瞪着他,預想他接下來會說什麽。
「你又何必這麽倔強?只要你肯低頭,管理者有了面子,自然不會找你的麻煩。」看着艾倫毫不在乎,對方不輕不重的補一句:「而且,上次庇護你的女孩也不會被追究責任。」
艾倫眼神一變,「你們不怕她背後撐腰的調查軍團嗎?」
對方饒富興致的觀察艾倫臉上的一點變化,「假裝沉熟的你其實還是個愛耍脾氣的孩子。所以說,她是你的軟肋。」
艾倫偏過頭不多做回應。
——三笠……為甚麽忽然提到她?
艾倫忽然發現他似乎中了陷阱。
他确實偷了技術班的失敗品,只是取得的方式如果追究下來,好幾名士兵也難咎其詞。
他們既然想安罪給自己又不會受到波及的最好方法,肯定會找人頂罪。
——所以說終究還是會牽扯到三笠嗎?
艾倫心中是深深的挫敗。
……
一般人偷了東西怕被抓到會怎麽做?
藏起來或者交給其他同夥再不然是脫手轉售。
艾倫一直以為對方認定他會采取第一項——藏起來。所以才會大肆搜查他的房間。
但看起來,他們早就跳到第二項。
果不其然,坐在他對面的士兵又說:「三笠阿克曼,以她的能力确實可以竊出技術班的研究品。不過她拼着她美好的前途只為了幫小男朋友偷東西,真是可惜。」
「這種謊言你們也捏造得出來。」艾倫意欲站起身,卻受限於枷鎖,只得用狠辣的眼神瞪着對方。
「你別激動,靜靜的看完這場戲吧。」
艾倫似有所感,那人話才說完,他就将視線轉到門口——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阿明和三笠被人反手折到背後押到房內。
「艾倫,你的同夥都到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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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着三笠和阿明進房的其中一位士兵指着阿明向分隊長說:「他正想要将東西轉交給三笠阿克曼就讓我們抓起來了。」
「搜他的身。」分隊長下令後,士兵便開始為阿明搜身。
相較於阿明,三笠被抓後看見了被押解的艾倫,竟一點也不緊張了。她開始不斷思考該如何讓三人全身而退。
「找到了。」士兵将搜出來的東西交給分隊長。
三笠被打斷了思緒,但她卻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士兵手中的研究品,而是阿明的表情。
阿明看着研究品,表情有一瞬間露出驚訝。
——驚訝?
——為甚麽?
她好像了解到什麽,再看艾倫,後者的視線也是緊盯着士兵手上的東西,表情陰晴不定。
分隊長接過研究品,打開盒子,三笠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枚戒指。
戒指的樣式非常簡樸,用數十顆小顆藍寶色裝飾成花形。
三笠不管怎麽看,都不覺得戒指會是技術班所謂的研究品,而且,她總覺得戒指有些眼熟。
很顯然,這完全不是士兵們在尋找的東西。因為分隊長看見這枚戒指時,臉色不是普通難看。
「再找!」
他們這次不只阿明,連三笠也搜了身。
然而不管怎麽找,他們也無法找到關鍵物品。
艾倫反應過來,淡淡在一邊說:「我讓阿明拿給三笠的東西有問題嗎?」
分隊長不死心,「這枚戒指是什麽?」
「我母親要我給三笠的。」艾倫簡短的解釋,然後又說:「既然找不到證據,你們也沒有權利治我的罪,我們三個應該可以走了。」他銳利的雙眼與分隊長對視,絲毫不見退卻。
好一陣子,這種僵局才得以解緩。
「可以。」對方咬牙切齒的讓士兵為三笠三人解開手铐。「艾倫,我不曾聽說你流連在賭場過。想不到你無師自通,偷天換日的技巧倒是做的毫無破綻。」
艾倫轉動手,手腕處的紅印帶動一絲無關緊要的疼痛。
莫名的好運解決了這場紛争,艾倫壓下得意神色,盡量讓自己與往常無異。不過光是他的态度,便足以讓對方七竅生煙。「我可以拿走東西吧。」
也沒等對方回應,一把拿走分隊長手上的木盒子,然後對另外兩人說:「我們走了。」
……
三笠三人頂着無數人的目光走出小房間,沒有一聲交談。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
——到底是怎麽了?
——士兵們在尋找的東西跑到哪裏了?
所有疑惑醞釀在心中,不過表面上,三個人像是無辜受害者一樣目送無功而返的士兵離開,對於旁人的詢問,也是閉口不談。
一直等到士兵都離開、好奇的人們打退堂鼓後,阿莉莎忽然走到三人面前,臉色奇差。
而她來找的人不是三笠,竟然是艾倫。
「艾倫耶格爾,你又欠三笠一次。」說完,阿莉莎拿出手掌大小的鐵盒,塞進艾倫手中,「蠢家夥,你拿給阿明絕對會被他們抓到,阿明自知會被抓自然只能脫手。」說着她瞪了一眼阿明,「阿明能交給誰?當然是三笠。」
阿明完全不懂為甚麽研究品會在阿莉莎身上,而自己口袋原先放着的研究品被替換成一只木盒子。
「阿莉莎你是怎麽拿走的?」
阿莉莎不屑的哼一聲,「這很難嗎?走過你身邊拿走就行了。」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三笠非常清楚阿莉莎的壞習慣——偷竊。
只是她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阿莉莎的偷竊技巧會救了她。
艾倫對阿莉莎說:「謝謝。」
「我不接受,要不是怕三笠被牽連,我完全不想管這些事。」阿莉莎一點也不想多待,話說完,她就拉着三笠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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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對於這場糾紛,教官也只是把他們叫到辦公室,口頭上問幾句,确定沒後續問題後便讓艾倫三人離開了。
離開辦公室,三人各懷心思走在長廊上,這時艾倫忽然将不久前被士兵搜到的木盒子交給三笠,「你收下吧。」
「你早上說這是阿姨給我的,這是真的嗎?」
「嗯。」他點頭,「這是媽媽嫁給爸爸時從自己家裏帶來的嫁妝。」
三笠經他這麽提醒似乎有了點印象,卡爾拉阿姨平日都是戴在手上,如果要做家務就會拿下來。
「太貴重了,你找機會幫我還回去。」三笠婉拒。
「你還是拿着吧。」艾倫想了想,又說:「還有,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
看着艾倫離開的背影,三笠一時也說不清心中的想法。
——起碼他不是讨厭自己。
但在她的內心,某種信念正逐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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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某些內容勁爆的八卦,利威爾是在事發第二天聽說。
就在昨天,一群士兵打着艾倫耶格爾是竊盜的名義到訓練兵團抓人。
結果事情出現烏龍性的結果,東西沒找到就算了,據說還找到艾倫原先托人交給三笠的定情物——鑲着藍寶石的戒指。
……
──這一個月,調查軍團最強戰鬥力——利威爾兵長的心情特別差。
光是平時訓練就讓好幾名同僚的四肢骨折。
☆、勞拉之死
三笠在11歲那年開始實際接觸機動裝置訓練。
第一堂課,利威爾帶着她到一座山上。
那座山前幾日在山頂發生大火,所幸山林有預先開好防火帶,火勢才沒有蔓延到整座山。
而火勢被撲滅後,山頂就成了光禿禿一片。
利威爾正是帶她來到山頂。
「我以前曾經說過,城牆之外的世界充滿未知,而對於我們最危險的情況是:面對巨人時失去機動性的優勢。」他說着伸手指了眼前的一片荒蕪。「就像現在的情況。」
三笠觀察四周的情況,為了避免再次出現火災,乾枯的枝葉都被移開了,地面灑滿濕軟的黑土,行走起來有些困難,更別提在巨人面前時情況如何險峻了。
「你想加入調查軍團,就得适應各種環境。」利威爾牽來一匹馬,「現在,你有一匹馬、全新一套機動裝置,當巨人來到你面前,你要怎麽做?」
……
三笠愣在原地。
——該怎麽做?
「需要我告訴你方法嗎?」
三笠無意識的拉扯吊在兩肩的腰帶,卻引來利威爾的怒斥,「我說過了,機動裝置的保養固然重要,輔助全身運動的皮帶更是不容忽略,你想要在半空中摔下來嗎?」
她趕緊停下手中的動作。
「看來你是不知道方法,我可以告訴你。」
訓練時的利威爾絕對不會對她放水,因此聽見了這番話,反倒讓三笠心下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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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第一次訓練的方式是什麽?」教官問三笠,同時不忘用兇狠的目光掃視着一幹學員,向他們宣布:「剩一分鐘。」
炎炎夏日,滞悶沉重的呼吸聲交錯。所有學員汗流浃背,汗水甚至流進了眼裏,但他們卻無一人敢停下來擦拭汗水。
看着這群手忙腳落的學員,三笠不禁想起幾年前的一幕:利威爾教她穿上全身皮帶的情形。
光是要快速套上皮帶就不容易了,更不用提皮帶的松緊度——這關系着使用機動裝置時的靈活度以及安全性。
教官的話帶起了三笠的回憶——利威爾教導的第一堂機動裝置訓練嗎?
利威爾的教導步調快了些,學員在幾天前開始學習皮帶的穿戴方式,并花費了幾天複習,而利威爾則是當天教會她接着直接進行實際操作。
——置於訓練方式……
三笠思索了一下,「把我推下懸崖。」
基斯教官原先只是随口一問,現在反倒被提起了興趣。「解釋清楚一點。」
「利威爾要我适應各種環境下面對巨人的反應方式……」
如今回想起來她的反應确實有些無知,利威爾的假設是:這個場地上忽然出現了巨人正站在你面前,你要如何做?
然後她便傻了。
因為在人的正向思維中,機動裝置、馬,兩樣東西是線索以及裝備,那麽兩者肯定都必須被使用到。
因此,她陷入一種無解的沉思。
——事後回想:其實當面臨如此險峻的情況,馬匹必須被舍棄。
至於當時,看着她站在原地思考無果,利威爾給予她最簡單的解釋方式——把她推下懸崖。
好在她在下一秒馬上反應回來,知道該使用機動裝置。
也是在那一次,她頭一回使用機動裝置。
靠着對裝置原理有充分理解的優勢,三笠總算讓自己安全挂在懸崖邊。
最後是利威爾臭着臉下來把她救回山頂。
「……回到山頂後,利威爾跟我說了兩種情況。不是只有與巨人同個站立面的高大建築物、樹林才能成為固定器的固定點,如果能力許可,可以藉由固定崖壁以及氣體的配合,成功殺死巨人。而第二種情況,如果巨人數量過多或者有其他不利因素存在,跳下懸崖逃跑是最快速的方法。」
基斯教官聽完後,內心除了給予利威爾的指導方式極高評價外,還想到了一個方法。「雖然步調快了點,不過關於推下懸崖,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訓練方式。」
當他們的談話告了一個段落,測驗時間也結束了。
「停止動作!考試結束。」教官又對三笠下令,「你下去檢查他們的皮帶。」
三笠帶着記錄本下去檢查并打分數。
「未來,你們就算沒有配備機動裝置,平日也要穿戴這些皮帶,因此為了不造成肌腱永久性受傷,務必要注意皮帶的松緊和位置。」一面檢查,三笠一面向學員解釋。
到了勞拉,三笠馬上發現問題,「後腰的皮帶位置有點偏了。」
對方不大在意的擺擺手。「我待會讓莎夏幫我調整。」
所有人檢察好後,教官并沒有結束這堂課,哪怕已到了正午用餐時間——對於不久前想到的訓練方法,教官打算即時使用。
「現在,所有人備上機動裝置,兩分鐘內實行完畢。兩分鐘一到,就往後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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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訓練兵團第三個月,訓練生開始接受機動裝置訓練。
教官讓每個訓練生換上機動裝置,腰上系着繩子,然後放他們下懸崖,再由他和三笠去割掉他們的繩子,訓練他們的反應。
「不太想下去……」阿莉莎望着懸崖底部的堅硬岩地,雙腳發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過她剛發表完意見,勞拉已經毫不留情的伸手往她背一推,将她推下懸崖。
「三笠,快感謝我吧。」勞拉對三笠做了一個飛吻,然後也自己跳下懸崖。
……
「現在應該可以開始了,随機割斷繩索。」
教官與三笠二人各拿一把刀,對着一排固定的繩索随機切割。
反應快速的學員在瞬間已經做出動做——藉由機動裝置,他們回到懸崖上的地面。
大概是割到第八個,三笠忽然聽見阿明的一聲大喊:「艾倫!」
——艾倫沒有成功用固定器固定住崖壁。
三笠腦中才想到了這個可能,身體便做出更快反應。
她二話不說跳下懸崖,固定器定住崖壁,看着不斷下墜的艾倫,伸手抓住他的手。
艾倫的手心有些濕,呼吸紊亂,盡管極力壓抑自己不緊張,但身體已經出賣了自己。
「艾倫,沒事吧?」
「機動裝置好像故障了,我們上去再說。」艾倫的口氣還是有點冷淡,但沒有平日的抗拒。
……
「機動裝置好像故障了,我們上去再說。」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當她帶着艾倫正要上去,視線的一邊有個黑影快速向下墜落。
「勞拉!」
三笠看着還挂在懸崖不能動彈的阿莉莎驚恐的叫了一聲。
然後是早已通過訓練的莎夏跳下懸崖想要救人。
但還是來不及了——莎夏甚至連勞拉的指間都沒碰到。
後山的懸崖不算高,他們甚至可以清晰的聽見一聲肉體撞擊地面骨頭分崩離析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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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的失誤純屬於機動裝置異常,因此教官并未對三笠和艾倫做出懲處。
這一回的傷亡人數并不高,大多數失敗者不是反應不及就是如勞拉芳娜,輕忽皮帶的重要性。
……
盡管處理過許多傷患,也看過斷肢、身體被巨人咬下一半的士兵,但一同生活四年多的室友生命在瞬間殒落,三笠等人久久不能回神。
勞拉手腳呈現不自然的張開,雙眼微睜,死前的不可置信還刻在臉上。
在她身下,鮮血以她為中心向四方蔓延,如一朵妖異的紅花。
冷靜如三笠,也無法克制的跑到附近的一棵樹下嘔吐。
——勞拉她……
——我究竟都做了什麽?
「你看清楚了嗎?」
一雙軍靴踏入她的視線。
步伐、大小是三笠最熟悉的一種,在最近的日子中,她無數次的觀察,無數次回想。
——只是躲在暗處确認他安全。
——想要保護家人的決心……
最近的一段時間,三笠漸漸能夠了解利威爾的辛苦。
——盡其所能的守候……當她回過頭,他永遠站在她的身後,默默的保護着、注視着她。
「三笠,你看清楚了嗎?」
三笠擡起頭。
艾倫距離她不到半公尺,四目相視。
「他們才是你的家人,是你值得付出一切珍視的人。」艾倫指着遠處哭泣的阿莉莎和陪伴阿莉莎的莎夏。
「你我在此之前認識了多久?不到一個月。但勞拉芳娜陪伴了你整整四年,聽說你們以前還是室友。」
艾倫說出的話無一再次提醒她,她的失誤。
——勞拉的個性一直很懶散,當時就該親自監督勞拉調整皮帶。
——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失……
一切都來不及了。
心裏頭出現一個空洞。
——真的早已視對方為家人了。
早在四年前進入調查軍團,她就擁有了家人。
如果說艾倫給予了她家的溫暖,那麽調查軍團的衆人就是持續為她的內心注入這股暖意。
「艾倫,我們是家人。」對吧?
她不敢詢問,而是自作主張的下了肯定句。
——或許早已知道了答案。
艾倫忽然笑了,笑容中卻沒有任何善意。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了,短短的一星期相處卻讓你帶着偏執的依賴,但我希望你可以認清,你的人生中不是只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會疑惑我為何黑化艾倫
這文也有好幾年了,但我還記得當時這麽寫不是為了黑化他,艾倫這麽做其實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
☆、幻滅
一個平靜的下午,三笠盤腿坐在遼望臺,望着下方五個不斷奔跑的身影。
基斯教官似乎特別喜歡罰學員跑步,這五個測驗成績不合格的學員因此體驗了一回「跑到不能再跑」的懲罰。
因為總有些孩子想要偷懶,所以教官便派三笠來監督。
「助教,我們可以喝杯水嗎?」
「我快累死了!」
「助教,我想休息。」
學員靠近了望臺時,對着臺上的她哀嚎。
不過三笠沒有說話,教官的指令是「跑到不能再跑」,不能跑時學員自己就會停下來,看他們現在嘻皮笑臉的态度,很顯然根本都不覺得累。
這時,一個人爬上了望臺,走到她的身邊。
「助教,我可以跟你聊一下嗎?」
看見此人,三笠不免又想起艾倫,以及數日前他說過的那一段話。
……
距離第一次機動裝置的使用已經是一周前的事了。
在訓練期間發生死亡在所難免,雖然傷痛,但大多數人會閉口不談逝者,笑鬧依舊,卻緬懷在心。
勞拉的嘴巴一直都很壞,因此平常總會與人起争執,然而她離開後,最傷心的卻是過去與她吵最兇的同學。
與勞拉同房,三笠不免會成為勞拉刀子嘴下的犧牲品。
但她一直都知道,勞拉是有口無心。
正是因此,三笠更無法諒解自己的做為。
——事情發生時,第一反應還是想着要确保艾倫的安全。
——就像艾倫說的,不是沒有家人,而是她親手抹煞了。
「助教……」
三笠站起身,對着阿明說:「有事嗎?」
「今天艾倫請假外出……」猶豫的好一會兒,阿明定下心神,重新開口:「今天是卡爾拉阿姨的忌日,你可以去陪艾倫嗎?」
——卡爾拉阿姨的忌日。
阿明的話回蕩在三笠的腦海,久久不能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