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全身。
巨大身影倒地,壓垮房舍。
屋瓦、壁面的殘骸下,有個穿着軍服的屍身。
同時間,兩只體型巨大的類人生物一前一後鎖定三笠的退路,踏着沉重、悚然的腳步聲,步步進逼。
……
「兵長!三笠她……」
「佩托拉,專心眼前的戰場。」利威爾揮動雙刃,又一只巨人的性命殒落。
利威爾俐落的回身旋轉,回到原先站立的屋頂。
「佩托拉,報告周遭紅色警示位址。」
「9點鐘方向,四只巨人正在圍捕一名士兵、1點鐘方向三笠前後有兩只巨人夾攻……似乎都是奇型種。」
「9點鐘方向出發。」
——信任她。
——只是兩只醜陋的生物。
——三笠阿克曼是要成為可以并肩與我作戰的搭檔。
——絕對,絕對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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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巨人逼近。
三笠側過身子,視線的兩角,握緊雙手的武器。
汗水、額頭傷口留下的血水遮擋她的視線,她壓低身子預備戰鬥,用兩眼餘光估量情勢。
巨人的目地就是讓人類死,死去的屍體是不會遭到巨人攻擊,因此斷然沒有兩虎相争,讓她藉機逃跑的機會。
沒有馬匹、沒有機動裝置、士兵對上巨人的幾乎與死無異。
如果只有一只巨人,三笠還有信心一戰,但兩只巨人距離皆相近,踏着同樣速度、步伐大小,像是經過計算的朝她左右貼近,三笠沒有絕對把握可以在成功解決第一只後安全逃脫剩下一只的攻擊。
她開始計畫逃跑路線。
然而……
在三笠沒有反應過來時,右邊的巨人忽然加快腳步,無視了地上的她,揮拳打斷另一只巨人的頭顱。
這只巨人的速度奇快,可能是奇型種,體型粗略估計是15米。對着失去頭顱的巨人,他擡腳重重踩踏對方的頸背。
——巨人攻擊巨人?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以殘暴方式殺掉同伴的巨人回過頭,螢光綠的眼睛沒有眼瞳、眼白之分,是通透的綠色。
而那雙眼,此刻正盯着三笠,野獸一般瘋狂的原始意志在眼瞳劇烈的沖擊,三笠不禁後退一步做出防禦動作。緊接着,那對雙眼的光芒似乎弱了一點,光暗在當中流轉,屬於人類的情緒傾瀉而出,像是在向她發出警告。
——具有智慧的巨人。
三笠心神一動,看着高大的身影快速跑到他處,對着靠近的其他巨人發出攻擊。
時間緊迫不容三笠思考,她趕緊推開斷壁、木塊,将壓在底下屍體的機動裝置卸下,迅速着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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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以最快時間內趕到利威爾班。
看着空中穿梭在巨人間的身影,迎風飄動印有雙翼紋章的鬥篷,三笠當機立斷,躍上屋頂,削去爬行在屋頂的巨人的後頸肉。
「三笠。」佩托拉緊張的觀察三笠的情況,「你沒事吧?」
「沒事。」她搖頭,想起不久前的奇怪經歷,但還沒說出口,金發少年滿身是血的出現在視線,使她将此事抛諸腦後。「阿明,你沒事吧?」
阿明吓了一跳,起初有些畏縮,像是在閃躲着甚麽,然後才急忙解釋:「我沒事,這是巨人的血。」
這時候,利威爾帶着幾個下屬來到三笠等人身邊,利威爾甩着劍刃上了血,臉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剩你們了?」
沒有人回應。
利威爾環視十人不到的團體,最後是一直靠着閃躲求生、與三笠同為34班的少年。「繼續前進吧。」
「等等!」
開口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所有人當中表現最差的那位新兵——阿明阿諾德。
「阿明?」三笠雖然疑惑,但看着阿明的眼神帶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便不再多問。
她指導的學員當中,阿明雖然體能素質不好,但是總有文科成績非常高,想法非常新穎,或許這次他發現了其他人所未察覺的事。
利威爾看着少年。「怎麽了?」
「那個……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城外的巨人肯定是不斷進入……但為甚麽巨人的密度沒有想像中高?」
☆、重生
「那個……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城外的巨人肯定是不斷進入……但為甚麽巨人的密度沒有想像中高?」
……
修補被巨人破壞的城牆早已是天方夜譚。
傳令兵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利威爾班12點鐘方向撤退。」
「砰——!」
同時間,艾爾文打出撤退的信號彈。
這突如其來的指令讓衆人疑信參半。
——撤退?
——但能往哪裏退?
「利威爾兵長……」是那位叫阿明的少年,「可以撤退。我認為,不是因為我們消滅巨人的速度快,而是巨人被其他人吸引走了。」
「兵長,巨人朝向市政廳聚集。」佩托拉疲憊的神态被難以置信的喜悅所取代,話語帶着顫音。「肯定是援軍到了。」
——援軍。
利威爾必須承認自己的體力告罄,在聽見援軍到達的那一刻,疲憊的身心與松懈的意志席卷而來。
調查軍團士兵所剩不多,以各班為單位分開走必然可以減少被巨人攻擊的可能。
——但就這樣撤退嗎?
——死去的同伴就這麽白白犧牲嗎?
「我們走。」三笠看透了利威爾內心的猶疑。「一定要活下來,一定。」
——活下來,只要活下來就有反擊的機會。
利威爾看着三笠,臉龐盡是擦傷、绛紅色血液灑滿全身,狼狽卻又帶着無以言喻的唯美。此時,她美麗的雙眼退去冷漠,恐懼、隐忍的狂喜、驚詫……複雜的刻在其中,但很如石沉大海,不複蹤跡。
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中總有不甘,因而産生幾秒的猶豫。
不過也因此,他察覺到三笠的成長,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察覺到他的注視,三笠擡起頭。
四道目光緊攫彼此。
毋須言語,答案昭然若揭。
——原來,我們彼此都……
同時間,利威爾的幾位手下朝着另外幾班呼喊:「援軍到了!」
很快,潮水般的歡呼響徹周遭。
「各位,再撐一下!」
「不要放棄!」
「我們可以撤退了……」
「可以撤退了!」
「我們活下來了!」
在無人看見的視角,戰場上最耀眼的一對男女,十指緊扣。
……
利威爾領着三笠等人穿梭在街道上,目标正前方高牆。
中途經歷幾只巨人,但數量不多,在利威爾班幾人的合作下,盡數清理掉。
——可以活下來……
——真的……可以活命!
人類最矛盾又真實的心緒。
前一刻是無所畏懼的戰士,如今卻開始害怕死亡。
在抵達城牆的那一刻,調查軍團利威爾班的成員有大半都已熱淚盈眶。
「逃出來了……真的,活下來了。」佩托拉跌坐在地上,淚水打濕雙頰。
他們流下的淚水非常複雜,自責、恐懼、喜悅……各種極端的情緒融入其中。
或許死亡曾經數次與他們擦身而過,但自從利威爾來到軍團後,全然置生死於度外的血戰算是久違了。
「利威爾,特羅斯特區……」
利威爾聽見三笠呢喃般的呼喚,回身看去,發現她的臉色帶着凝重。
順着三笠的目光,重獲新生的喜悅一掃而空。
眺望成牆之下,特羅斯特區又是另一幅場景。
人間煉獄。
是由人類親手制造,而非巨人。
……
紛争、死亡并未終止。
人類不斷失去生存空間、巨人與人類實力差距是無法橫越的鴻溝、幾近滅團的調查軍團……以及,他們即将面臨的未知局勢。
☆、楔子
「艾倫……」
艾倫覺得自己攤上了麻煩,男孩子總喜歡找附近的同齡孩子玩,艾倫大多時間雖然習慣一個人,但偶爾還是會融入他們小打小鬧。
而三笠這些天緊黏着他,讓附近那些男生看了不免出言調侃,幾回下來,艾倫心中的尴尬逐漸加大。
甩了甩袖子,試着掙脫緊抓袖口的那只手,不過對方執拗的緊緊抓着。
「三笠,不要一直跟着……」我。
這一回頭,艾倫動作僵硬了半晌,忽然生出自己的話太過傷人的愧疚感。
三笠像是沒有察覺他的不耐煩,疑惑的歪頭看着他,雙眼帶着毫不保留的依賴和信任,臉頰窩在自己給的那條紅色圍巾裏,看着有些可愛、怯生生的像個無辜的幼獸。
原先那一句:「你自己去找女孩子們玩,別來煩我。」到此,他不大滿意的哼了一聲,然後拉住女孩的手,改口問:「你為甚麽那麽喜歡跟着我?」
三笠不假思索的說:「艾倫保護過我,以後換我保護你。」
他為了遮掩滿臉通紅的窘狀,轉過頭拉着對方繼續走,「啧,出去玩又不是什麽危險的事,不用保護啦。」
再說,我來保護你就好了——他看着三笠瘦弱的身型,心中默默想着。
……
他重生於黑暗,以憤恨、不甘凝聚而成的力量,包覆住自己。想像自己無堅不摧,面對強敵時無懈可擊……
試着扭動四肢,灼熱、黏稠的物體固定着,使他舉步維艱的移動雙腳,可以移動的部分非常狹窄,遲鈍反應、好似身體不是自己,反應、動作、感知總是比預想中慢了一點點。
但他無心去思考目前的奇怪處境,必須戰鬥、戰鬥,他無法控制大腦傳遞給身體的愚蠢訊息,他生出一點質疑,那戰鬥的指令便一再再的違反理智,壓迫他直到失去身體主導權,潛藏在心中的另一個他接管了一切——替他沉載着童年的愉快、親情的溫馨、熱忱的夢想,以天真構築的他,在多年的封沉後再度蘇醒。
「轟——」聲音有些遙遠,卻又在瞬間變大,吸引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循聲靠近。
心中被巨大力道敲擊着,疼痛沉悶卻又肆虐般擴散在周身,他聽見自己失去理智的、像個野獸般的叫喊,吼聲響徹雲霄、沒入天際。
理智的自己開始在心中抗議、叫嚣,卻又帶着渴望、欽羨……太過深刻的聯系将他們緊緊纏住,兩個極端的自己開始同步,直到融為一體。
開拓地的訓練、秘密、同類……無數無數的資訊再度回湧,像是在為他找回遺落的線索,以便更快弄清事實。
——所以,我也是……
複雜卻又帶着莫名的喜悅,沒有過多的驚訝,像是他原先便一直在等待着這個結果。
他睜開眼。
一眼望去,看見熟悉的身影身側有只虎視眈眈的巨人。
『以後我來保護你就好了。』不知為何,多年前,他沒有對她說出口的話撞進心底。
——保護三笠。
他僅僅是一個念頭,手已經做出了動作——揮拳将意圖攻擊三笠的巨人打倒在地。
☆、戰後
晨光照拂,透過床前的窗口映入三笠的眼簾。
她按着兩邊太陽穴,不是頭痛,而是太過清晰的記憶在夢境中重演,令她難以平複心中激蕩的情緒。
夢境結尾是利威爾帶着他們成功撤離特羅斯特區。
然而刻骨銘心的,是接下來三笠等人站在牆上俯視特羅斯特區所見到的血腥場景。
同樣是巨人食人,卻令三笠等人作嘔。
——究竟是巨人食人可怕,還是人類的心可怕?
——沒有武器、沒有作戰意識,他們該如何活命?
『與其将他們供養在監獄浪費國庫,倒不如為人類做點貢獻。』這位隊長态度溫和有禮,在他們成功撤退後還帶着毛巾讓他們将滿臉的髒污擦拭乾淨。
因此當這樣一位親切的隊長以無所謂、近乎冷血的口氣說出這句話後,衆人臉上的笑容凝固,虛假而尴尬。
他們無能為力。王政府所下的指令,無法違抗。
只能站在城牆上,看着淪為犧牲品的罪犯在街道上拔足狂奔……
數年前,瑪利亞之牆奪還戰的情景再次重演。
——怯戰而不肯提供援助的駐紮軍團。
——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調查軍團。
——忽視平民生存權益的政府。
——他們是代替我們而死。
——人類,都是有罪的。
她搖頭,揮別頭疼的思緒,讓頭深陷在枕頭中。
難得的休息日,她必須抓緊時間休息。
某種揮之不去預感告訴自己:接下來他們即将面對更多的未知局勢,不容許她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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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最終還是沒有睡着,而是陷入半夢半醒間,但并不感到難受。
四年來躺在同樣的一張床上,同樣的宿舍房。房間大小适中,正好可以容納四張床、大書櫃、衣櫃和中央四人共用的長桌。
盡管時隔兩年,依舊熟悉。
調查軍團女生宿舍A房給她的記憶大多是平靜、恬淡的。
莎夏雷一般的打呼聲、阿莉莎和勞拉為一個小問題大打出手、夜深人靜偷爬起床寫信又被巡房的利威爾抓到趕回床上……寧靜又安心的氛圍萦繞在三笠身旁,撫慰她的心緒。
待情緒穩定後,她戀戀不舍的翻身下床。
看見有些空曠的房間,剎那又将她的幻想打醒。
僅剩的兩張床,一張是她的、一張是莎夏的。
勞拉兩年前在訓練時因為失誤而導致墜崖死亡、阿莉莎日前在特羅斯特防衛戰中身受重傷,目前還在醫療班接受救治。
不管如何,三笠都知道阿莉莎不會再回調查軍團了。
生在一個動蕩的世界,對於阿莉莎來說是一種折磨。
所以,未來即是分道揚镳,三笠、莎夏回到調查軍團,阿莉莎如果還能繼續參軍,必然選擇駐紮軍團。
孤單嗎?——或許更多的是淡淡的失落。
最近幾日,她看着空曠的軍團,看着實習生因為失去老師而慘澹的面容,三笠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職責。
——沉載着人類生存的希望。
有些事情想起來很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并非如此。
——利威爾過去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人類的希望、人類最強,哪怕利威爾不太認同這樣的稱號。
——利威爾肩上所負擔的職責,太過沉重了。
「叩、叩。」
敲門聲帶着來者的風格,克制又乾脆。
「醒了嗎?」
聽見利威爾的聲音,三笠忽然有些緊張,不過也只有一瞬間,下一刻如潮水般退去——喜歡就是喜歡,沒必要隐藏自己的想法。
而遲來的甜蜜與思念在她不知不覺間醞釀的太過深厚太過濃烈,占據了她的感知,愚蠢的她卻是一直到此時才驚覺。
三笠看了自己一身睡衣,「醒了,我先換件衣服。」
「穿便服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是門板與衣服摩擦發出輕微聲響——她甚至可以想像到利威爾背倚着門板等待她的情景。
三笠不自覺的唇間勾出一抹笑容。
他們不曾坦言,卻心心相印。
就像阿莉莎曾說過的,時局危難,你永遠也不知道何時會喪命,男女情愛太過奢侈。
利威爾或許也帶有這層疑慮,不點破、不說甜言蜜語……謹守自己最後一道防線,同時不越界跨入對方的領域。
就像隔着一面玻璃,看透彼此,卻相互保持着距離。
——如果陷得太深,傷害也會更深。
——先是戰友,再是愛人。
她反反覆覆不斷在內心提醒自己,以免被那一股突如其來的感受奪去理智。
……
利威爾帶着三笠到服裝店挑了一件禮服,這是準備明天晚上的慶祝典禮要穿的。
三笠對於服裝的搭配不甚了解,因此在挑選上只能由利威爾代勞——利威爾自從有一次讓韓吉幫忙買三笠的便服,韓吉卻買了非常令人不敢茍同的服裝後,利威爾乾脆自力救濟,研究出适合三笠氣質的服裝穿搭方法。
對於國王邀請他們參加在行宮舉辦的慶典,三笠是生不出一點喜悅——慘勝又如何有心情投入慶典?
三笠如今回想,還是不能想像特羅斯特區防衛戰是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結束。
——人類勝利了。
——靠着犧牲罪民和一只巨人……
——巨人。
「三笠,怎麽了?」
察覺自己恍神了,三笠搖搖頭。「利威爾,你沒有要買慶典的服裝嗎?」
「軍官一般都是穿軍禮服,我之前買過一件。」
「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這次,換我送你。
後半段的話盡管沒有說,利威爾還是意會到了,「好。」語落,他一直緊抿着的唇勾出了幾不可見的弧度。
三笠發現,小時候或許是有意識的忽略,如今利威爾望着她的表情雖與往常無異,但她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溫柔。
——所以,我錯過了多久?
再一次,她主動牽住他的手。
☆、慶典
特羅斯特區在防衛戰中堅守下來。
不過它不再屬於連通外面世界的一道關卡。
而是王政府為了宣揚王權的證明。
……
「……很美麗,你不覺得嗎?」
「韓吉隊長,我實在看不出來巨人在一排房舍走來繞去有甚麽好看的。」
「阿莉莎,我是為你好。」韓吉語重心長的拍着阿莉莎的肩。
「到底哪裏為我好!?我是傷患!你拖我來看吓人的東西是希望我其他器官都不見嗎?」阿莉莎很想謝絕三笠的好意,但對方事前根本沒問過她意見,就擅自做主要韓吉分隊長幫她複診。
韓吉這個醫師執照也不知道是不是拿真的,她是動手術摘掉子宮不是得憂郁症,結果韓吉硬是把她拖上羅賽城門上觀看特羅斯特區的巨人。
「阿莉莎,你真是太沒有眼光了,特羅斯特區現在成為了人類眼中的珍寶喔。」
——珍寶?
阿莉莎愣了一下,「将死刑犯丢到特羅斯特區成為巨人的糧食,充其量就是王政府的一項新刑具……」
「不對,不僅僅是如此。巨人在特羅斯特區,我們更可以了解他們的習性,以及他們生成的方式。」
——藉由了解巨人,找到打擊他們的方式嗎?
特羅斯特區的巨人全趴在韓吉、阿莉莎兩人附近的牆面。
看着他們扭曲的面孔、型态各異的身軀、以及臉上的詭異表情……阿莉莎發現自己快把早餐吐出來了。
————————小草專用分隔線
當初三笠與利威爾在服飾店挑選晚禮服時,三笠必須靠着服務員的協助才能在不弄掉裙擺處縫上的珍珠、不弄皺絲綢的情況下安然穿上禮服。
有過這樣一個經驗,三笠和莎夏兩人相互協助恐怕會越弄越糟,因此她決定先到醫護室拜訪阿莉莎,再去找訓練兵團的同事幫忙。
然而到了醫護室卻發現阿莉莎人不在,據說是韓吉帶阿莉莎外出。
「應該沒關系吧?」三笠有些不安心,但莎夏整個思緒都被慶典會上即将出現的美食給占據,因此拉着三笠說:「快,我們去換上禮服!有老師在,阿莉莎的傷肯定會很快痊愈。」
兩人大搖大擺到了兵團才想到自己已非學員身分,最不巧的還撞見基斯教官。
兩年來的不人道訓練,莎夏看到教官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陰影,對她來說不給她吃飯的人除了利威爾基斯教官是位列大魔王寶座第二。
至於三笠雖是不動生色,但面對這位非常喜歡刁難自己的上司也如臨大敵。
想不到基斯教官看着兩個已經畢業的學員毫無自覺的在他的領域中逛來逛去,竟是點點頭,接着說了一句讓兩人受寵若驚的話:「歡迎回來。」
不管莎夏有沒有因此放下戒心,三笠都認為事情有詐,果然沒多久,她們倆就被教官半強迫半說服的帶去擔任臨時講師。
臺下是一群105、106屆的學員,令三笠驚訝的是,106學員人數只增不減,态度也比起過去的學生端正許多、眼神透出某種覺悟,她可以肯定當中有大半都是特羅斯特區的災民。
過去三笠就覺得基斯教官喜歡物盡其用,現在來兩個真正上過戰場的士兵發表感言,确實可以做到教學作用。
不過別指望莎夏跳脫的思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整場演說只由三笠獨立擔綱完成——三笠有過兩年的助教經歷,因此對着臺下一衆學員并沒有出現怯場,并且盡可能用簡單而不會太過血腥的方式描述自己與調查軍團合作的事情。
演講到了尾聲,她不禁又想到那一幕——攻擊同類、擁有智慧的巨人。
事實揭開時,三笠震驚,卻又多了安心——原來巨人是艾倫,是人類化身的奇行種。
這樣說來究竟是不是巨人三笠也難以下定論,但是她忽然擔心起艾倫目前所處的情況。
「學姊,我想知道,真的有巨人救你嗎?」臺下一位男孩舉手,問出了犀利又禁忌的問題。
全場一片靜默,幾個正要舉手詢問問題的學員趕緊收手,所有人的目光帶着好奇帶着希冀——大家都很清楚,男孩提出的問題,并不是字面上的問句。
三笠環伺臺下學員,再看身後基斯教官——竟然沒有人表現出恐懼。
「艾倫,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人類重要的夥伴。我想,他所立下的功勞,是無人可以抹煞的。」三笠知道自己這樣一句話,将會為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但她并不是為一己之私。
他是人類的希望,同時也是調查軍團的重要戰力——絕不可以讓政府為了權勢、為了欲望舍棄。
————————小草專用分隔線
換下身上長年穿着的軍服,調查軍團與駐紮軍團男男女女換上禮服,在行宮談笑着——這一場由赫裏斯塔殿下主持的凱旋式,在這位親民的公主帶動下氣氛顯得更為歡樂。
「你認為在行宮舉辦凱旋式的用意是什麽?挑個靠近特羅斯特區的地點是有什麽用意?」
「赫裏斯塔公主看似不會在意,不過看看她附近裏裏外外圍着憲兵……這少說也有上百名吧?」
「別這麽說,敢靠近特羅斯特區,也只有她這樣一個王室成員了。」
……
聽見前排一對牽着手的男女走在大廳旁若無人的讨論,他轉頭看向步伐不穩的女性,不自覺放慢腳步,卻礙於身分無法伸手攙扶。「你銳利的雙眼可以看出什麽端倪?」
三笠身穿湖水藍綢緞小禮服,勾勒出她纖細高挑的身姿,雖是脂粉未施,卻顯得清新脫俗。他承認,三笠身穿軍服、身穿禮服都別具風味,令他心動。
少女神情帶着朦胧的沉靜,是否是在想念剛才的男伴?不太像,三笠剛才搭着男伴的手,可是一臉尴尬呢。據說是三笠在訓練兵團助教的同事間抽簽找出的暫時伴護——他唇邊不自覺勾起笑容。
對於他的問題,三笠搖頭不語,顯然還是猶豫着,畢竟他現在的身分尴尬,正是外人谘談的對象。他附在她耳邊說:「我沒有更多意思,只是希望能夠更了解目前的情況。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我剛加入憲兵,總覺得有事情瞞着我。」
「我并不能看出太多,不過從你們憲兵在行宮的配置看來,有些人與你一樣搞不清楚狀況。」三笠有些不懂,卻也知道跟随一位公主來的随扈人數太多了。「上層的事情,還是不要管太多為好。」
——所以說,王政府究竟在搞什麽鬼?
——凱旋式只是個幌子,王政府讓大批菁英來此肯定與特羅斯特區目前的巨人有所關聯。
三笠可以猜想,如果是一場王權之争,利威爾會讓她閃遠一點。
他們走近大廳,衆星拱月的一位金發少女已經看見了他們,正擺出禮貌又疏離的笑容。分明知道自己又開始話唠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出言叮囑:「待會見到殿下不必太過緊張,赫裏斯塔殿下性格溫和,你遵照着禮節她是不會刁難你……對了,你不恭喜我加入憲兵嗎?」
「恭喜你,亞拜爾。」三笠不假思索的說。
「這句話聽起來真沒有誠意。」亞拜爾左右打量三笠一會,「你有些變了,不過我一時也說不出哪裏變了……」他笑着搖頭,「沒事。總之我的任務達成了,這就回去崗位。」目前的凱旋式呈現一個奇妙的景象——調查軍團成員正在享受,憲兵團成員卻得負責守備充當侍衛。
亞拜爾離開後,三笠看着迎面向自己走來的女性,嬌小而玲珑有致的身材、晴空一般湛藍的眼眸——國內最尊貴的女性之一、國王最疼愛的女兒、聲望最好的王室成員……赫裏斯塔公主究竟有什麽原因會找上自己?
『別緊張,赫裏斯塔殿下或許是想認識一下傳說中的女英雄。』她想起不久前他人的笑鬧,是誰說的她也忘了,只是英雄這一個名詞,在她聽來尤為刺耳。
☆、真正的英雄
比起三笠的設想,赫裏斯塔是個健談、親切的少女,一點也沒有想像中的高傲,盡管過去就時常聽說赫裏斯塔性格溫婉時常接濟貧困人民,她卻以為言過其實。
三笠和赫裏斯塔從前者在軍營的生活聊到近日的巨人襲擊特羅斯特區,原先三笠還猶豫了一會,赫裏斯塔卻說:「沒關系,或許我們可以去花園逛逛。」她意有所指的露出笑容。
「好。」
赫裏斯塔牽着三笠的手,在三笠遲疑的目光下,她解釋:「走吧。侍衛他們不會跟來的。」三笠忽然想起赫裏斯塔不久前身邊跟着一位身型、五官相似的金發随扈——再補上點妝容,或許就能僞裝成赫裏斯塔的模樣。 「三笠真聰明,你馬上就猜到了。」看見三笠了然的眼神,赫裏斯塔偏頭露出明媚的笑靥,使得三笠難以生出警戒。
他們确實安然的走過大廳而無人阻攔,不過在一個轉角三笠看見利威爾與團長正倚着牆低聲說些什麽,她猜想或許與軍團最近人員短缺的情況有關——事情接踵而來,大戰過後從訓練兵團畢業的實習生只剩十五個,當中願意加入調查軍團只有十人,除此之外,還有身陷囹圄的艾倫……
利威爾擡頭,與三笠四目相視,在确認三笠與往日無異的神态後放心繼續與艾爾文讨論重要公事。
赫裏斯塔和三笠的美貌确實可以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在朦胧月色的襯托下更顯脫俗清麗,因此兩人的行動受到許多人關注,但或許是因為随扈暗中牽制,因此并沒有人搭讪成功。
來到花園後,赫裏斯塔停下腳步,忽然露出調皮的笑容。
「三笠,先別煩惱這麽多,我能幫忙的會盡力協助。」此時他們來到花園,赫裏斯塔将裙擺拉高,随興的脫下高更鞋,「我穿着高更鞋總有些不方便,先脫下好了。」她整齊的将鞋子擺放在角落的雜草堆,然後推開密布的樹叢,指着隐藏在枝葉間的小洞,洞口大約有半個人高,三笠屈着着身子可以前行。 「順着這條路,遇到岔路都向左轉,你會看到想要遇見的人。」
——現在最想見的人。
三笠想起那個總是對她不冷不熱的少年,還有他翡翠色眼瞳中帶着的疏離與冷漠,或是偶然間并發而出的殺意。
「殿下……」
「噓……我把人都調走了,人就在地下室的最底層,去吧。」
三笠愣愣的看着往自己手中塞把鑰匙,然後朝另一個方向跑走的公主,她想,雖然貴為王女,但赫裏斯塔肯定也想要有私人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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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陰暗的監牢是他清醒後對身邊環境的初步認知。
這樣的環境他非常熟悉,在開拓地,他度過的黑暗歲月中,有大半是生活在滞悶肮髒的地下室。
「艾倫。」
清冷優美的女聲回蕩在牢房,燭火搖曳,借着餘光,他看見高挑纖細的影子映照在岩壁,影子随燭火晃動。
「三笠。」他開口,聲音有些啞。 「對不起。」
三笠沒有說話,對不起三個字非常沉重,但卻是三笠期盼了兩年的話語。
她無法完全放下艾倫,卻又因為對方的冷言冷語深受傷害。
「我曾說過,以前,媽媽跟許多無辜民衆被逼着送上巨人口中……」
三笠握緊手中的戒指,讓金屬制的戒指在掌間印下深深的痕跡。
——艾倫對她的抗拒……
——艾倫說不是家人……
——答案呼之欲出。
想要阻止艾倫繼續說,但他已經開口了。 「在開拓地的那段時光,我曾經怨恨,怨恨一切的人,怨恨你為什麽不多留媽媽一下。只要一下,調查軍團就會給她庇護,為她在城內安排生活。這樣子,媽媽也不會淪為犧牲品。」
壓抑在少年最深處的恨,最無法觸碰的逆鱗,這一刻,如流逝的河水,輕輕帶過,就像飛鳥掠過水面,已無痕跡,也像觀看旁人的一場游戲,撩不起一絲憤恨。
他知道,自己真的放下了。
「兩年來,我想了很多……其實媽媽的死并不是你的錯。如果誰都能預知未來,那麽人類的未來就不會這般晦暗、不堪了。」
三笠偏過頭,遮蓋一切情緒。 「卡爾拉阿姨的事……我……對不起。」
但她不知道的是,艾倫就算不是看着她,還是猜得出她此刻的表情。
「不,三笠,是我對不起你。」
——其實,三笠是個很好了解了女孩。
——她要求的總是不多。
——堅強外表之下是個需要依靠、長不大的孩子。
——三笠,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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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不知道。」
少年雙手雙腳以鐐铐固定,躺在單人床上,床鋪、棉被散發出潮濕的黴氣,不知是何處傳來斷續的細碎的摩擦聲,估計是老鼠在橫梁上爬行。
幾滴水從天花板接縫處落下,滴滴答答的打在盛接漏水的水盆。
艾爾文看着鐵欄杆監牢中半坐在床上的少年,後者表情非常鎮定,沒有一點破綻。
他是在撤離特羅斯特區時發現這位名為艾倫耶格爾的少年,當時少年……不,或該說是一只巨人,正搬動巨大的石塊,将城牆的破損處補起來。
接着,他就看見巨人的身體倒下,少年從巨人的後頸處,有如破繭的成蟲,推開皮肉,掙脫而出。
——人類變成的巨人?
艾爾文從基斯教官那聽說過,艾倫耶格爾的目标意識非常強,最大的志向就是殺光所有巨人。
——非常天真的志願。
——端看艾倫耶格爾此人,真的完全無法想像這種近似白日夢的幻想會是出自他的想法。
——再說,想殺光巨人,自己卻是巨人,這不是最諷刺的想法嗎?
「你是誰?為什麽要幫助人類?」五分鐘前,艾爾文先遣走三笠,接着由這樣一句話打開了話題。
「人類。我是人類,所以幫助人類。」少年是這麽回答他。
一直到此,雙方的話題進展并不順利,艾倫耶格爾有問必達,但答案千篇一律:我不知道、我不知情、我沒有。艾爾文有預感,艾倫耶格爾是站在人類這一邊,但他一定知道某些□□。
「我聽說了,超大型巨人突破城牆後第一個上前應戰的人是你。然而,巨人卻也因此消失……你,是不是借機讓他脫困?」
少年搖頭,「這些問題憲兵也早已問過我了。我只能說,我砍向巨人的後頸時,被他身上噴發出的高壓熱氣給推開數公尺遠,我試着再反擊,他便早已消失。」顯然這番說辭說過許多次,少年沒有不耐煩,但語句非常順。 「剩下的,我完全不知情。」
——勇氣可嘉。
光憑他可以單挑超大型巨人,足以證明他的資質、勇氣以及決心。
——利威爾認可的孩子确實實力不錯。
「你了解自己是如何變成巨人的嗎?」
「我不知道。」少年緊咬着這一類型的回應不放,但他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間諜,瞳孔一瞬間的收縮已經讓艾爾文察覺到他在說謊。 「我只知道自己被巨人吞下腹……然後我就沒有印象了。」
「完全沒有印象?包括你變成巨人後攻擊巨人?」
——以巨石修複破損的牆面,這絕對是經過思考後的行動。
——不可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