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笠忽然想到一件事:「利威爾,我們好像忘記一件事了……」利威爾挑眉,三笠尴尬的說:「皮帶,我們沒有皮帶。」

平時身穿軍服絕對是系着皮帶,因此幾乎快忽略了皮帶的存在,但逃跑那一天,他們都是穿着禮服,哪來的皮帶?

忽略了如此重要的問題,三笠和利威爾都有些尴尬。

「先帶上裝置離開吧,別讓阿尼列昂納德跑了。」

☆、曲解

兩天前。

大雨的夜晚,阿尼帶着艾倫逃獄。

在同一天晚上,利威爾與三笠也展開了逃跑行動。

阿尼得知這件事時,是經過好友萊納的警告。

萊納、貝特霍爾德兩個都是她同鄉的朋友,在開拓地再加上艾倫總共四人,雖然不能說感情很好,但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因此分明真正知曉自己所有秘密的人是萊納和貝特霍爾德,三個人與艾倫的理念相逆,但一聽說艾倫發生了危險,他們還是苦思辦法要營救艾倫。

萊納和貝特霍爾德隸屬調查軍團,因此真正可以接觸淪落牢獄的艾倫,只有身為憲兵團成員的她——如果艾倫真正被押解入首都,那麽要劫獄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只得把握凱旋慶典,趁着戒守最松散的時候除掉在監獄站衛的士兵,成功帶走艾倫。

「阿尼,利威爾和他的學生被王政府依損害國家實驗品緝拿,現在逃跑了。」萊納目前是調查軍團的一員,負責監視調查軍團的情況。「我認為其中可能有詐,利威爾他們可能是藉機要來抓你。」

——利威爾此人的謀略尚不确定。

——但艾爾文絕對不是簡單角色。

——最重要的是,利威爾信認他。

「我知道了。」

……

與萊納有過一席談話後,阿尼脫離了公主的護衛隊,帶着艾倫逃跑。

她的目的地非常簡單,就是回到首都。

時間越早,她越有機會在憲兵團得到消息前回到首都。

而一般來說,沒有人逃跑會往危險處走,因此只要在限定時間內逃入首都,她都有機會躲過追捕。

——如今最大的危險就是利威爾兵長。

打雷、豪雨,阿尼騎着馬,馬上橫躺着昏倒的艾倫,馬匹奔馳在水深及膝的地面,像行駛的船只,以船只為中心兩側打出水花。可以想像,她在駕馭馬匹上是何等的困難。

在訓練兵團的軍訓生涯前,阿尼有父親的格鬥術訓練,後來到開拓地,偶爾她看見有人找艾倫麻煩,也會抓他們練練手,人少時絕對沒有人可以打過她;人多的時她偶爾會輸,但絕對不會讓他們贏的輕松。

當然,這些事都沒讓性格倔強的艾倫知道。

如果說父親的格鬥訓練是為她打下基礎,那麽在開拓地替艾倫打抱不平,已經屬於真正的鬥毆範疇,也正因為這些經歷,練就她超強敏銳度和直覺反應。

靠着直覺,她可以安全的躲過各種大大小小的危險。

但直覺與現實情勢終究是不符合。

就好比艾倫耶格爾,他的存在一直是她挑戰未知領域的關鍵,稍有差池便會踏入死亡境地。

因此直覺總是要她遠離,但理智又會提醒她必須接近艾倫。

——因為不想放棄。

——怎麽說都是相處了兩年的朋友,她不希望與他為敵,或者看着他遭遇危險而冷眼旁觀。

她馬不停蹄的趕路,最終在黎明到達希娜與羅賽之牆的邊界。

此時城門口正值駐紮軍團站崗士兵交班,守備最松散,再加上駐紮軍團隸屬憲兵團管轄,因此當交接的士兵看着軍服肩上印制代表憲兵團的獨角獸紋章的阿尼,再看她氣度從容的無視他們而過,根本沒有人會上前盤查,甚至連長相都沒看清,便讓阿尼輕而易舉越過城門口。

畢竟從早到晚有多少位憲兵大搖大擺在站衛兵面前指手劃腳或者不經盤查的進進出出,因此便讓阿尼有了可趁之機。

阿尼的想法是将艾倫先藏在她於首都發現的一處隐匿基地,等艾倫清醒後再進行勸說,如果艾倫還是不同意,她只能将艾倫關在基地,以免艾倫将他們的秘密抖出來。

首都內,昨夜大雨造成的淹水到現在還沒退去,高度大約到小腿,水面上飄滿垃圾,水面呈現姜黃色,可想而知附近住家也正處於滿屋子泥水、家具發黴的窘境。

然而阿尼不得不讓艾倫與滿地的髒水來個親昵接觸——艾倫在全身放松的狀态下,被她放到水面後,是呈現背部朝上的水母漂姿勢,說難聽點,就像一具浮屍。

事實上她也不好過——她是整個人憋氣蜷曲身子躲在水下,混濁的水面完全無法看透水下的情況,因此幾位追緝她和艾倫的士兵并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躲進髒水、讓艾倫假扮一具浮屍完全不是她設想好的情況。她原先以為他們可以安全逃到基地,想不到這一回政府辦事效率特別快,竟然可以在短時間內下達追緝令。

而此刻,阿尼在水底下靜觀其變。

「是他們嗎?」幾名士兵涉水由遠而近靠過來,阿尼在髒水中無法透過水面看清士兵的長相,不過還是可以看見幾雙軍靴緩步走來。

——可能有三個人……

她吃力的掏出身上預備的短刀,迅速做出作戰方案,如果士兵再靠近,她準備先下手為強。

其中一名說:「不是,只有一個男性浮屍,而且光是看身高就知道不合……」話中帶着嘲弄。

「繼續找吧。」

「可是憲兵團的職責不是要管理人民嗎?我們不管這具屍體可以嗎?」聽聞此話,阿尼一聽瞬間又進入備戰狀态。

「笨蛋,果然是新兵。我們現在在抓人,浮屍就交給其他同事管就行了。」

「在我看來根本不必管,這人肯定又是地下街械鬥的混混……」

從士兵的對話中,阿尼聽出了其中的疑點。

——不是來抓我們的士兵……

——真奇怪。

然後,三個不同的男聲逐漸轉弱直至消失。

阿尼确認周圍沒有動靜後,這才離開水底,對口鼻吸入過多髒水的艾倫進行急救,讓艾倫将髒水盡數吐出來,接着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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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艾倫安置在基地後,阿尼清洗掉自己滿身的狼狽。

畢竟男女有別,她只能拿塊毛巾簡單的将艾倫手腳擦拭乾淨,剩下的等他自己清醒再說。

下藥弄暈人,她是頭一遭,毫無經驗。因此不知該如何讓艾倫進食以防他血糖過低,但事前萊納有提醒絕對不可以将食物、液體強行塞在艾倫口中,否則将可能造成艾倫窒息而死。

阿尼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最後一次下藥時劑量過多,導致艾倫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是偶爾确認艾倫的身體狀況,而不敢輕舉妄動。

在等待艾倫清醒的時間,有大部她會喬裝成男孩,在首都境內找尋利威爾和三笠的蹤影。

從旁人的談論中得知,利威爾與三笠也到達首都。

萊納的猜測肯定是對的,艾爾文不會輕易放棄艾倫這個重要的戰力,因此派出利威爾來緝拿自己。

阿尼不習慣等待,面對強敵,她會迎擊,并且搶先行動。

然而她不管如何找,就是無法找到利威爾二人。

一天過去,到了第二天中午,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落入陷阱。

懷着不安,她将艾倫帶出室內,讓後者躺在花園樹蔭下的一處草叢堆,以備逃跑時可以快速帶走艾倫。

接着她外出,以最快速度用完午餐,餐後到地下街晃過一遍,順手打斷了幾個對她心懷不軌的人口販子的肋骨。

一直到下午,她才回到基地。

回去後,卻發現艾倫已經醒了。

——不對。

——依照劑量,艾倫最早也會在今晚清醒。

阿尼心下警戒,注意觀察艾倫的神态。「艾倫,你清醒了?」

艾倫臉色很正常,但與他相處也有些時間了,阿尼不可能會沒發現艾倫動作間的異常。「阿尼,你到底在搞什麽鬼?」艾倫試着站起身,但很快又跌倒在地,「先給我吃點東西吧。」

——有問題。

——難道艾倫已經背叛我們了?

阿尼将第二個想法瞬間删除,內心卻有一處不斷告訴她:對方是艾倫在意的三笠和他最崇拜的利威爾,你有什麽信心可以肯定艾倫耶格爾會顧念舊情替你隐瞞事實?

「我這裏沒有食物,我出去買。」她揮別分亂的思緒,向艾倫解釋。

艾倫趕緊說:「不必,你帶我去。我得活動一下。」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阿尼完全可以确定艾倫有事情瞞着自己。

——是想把我引出去好讓利威爾找到嗎?

——艾倫,你真的要置我於死地?

阿尼總是擺出無所謂的态度,但一直到艾倫真正背叛自己,她才知道,艾倫在自己心中占有的地位不下於萊納他們。

「走吧。」她冷着臉扶起艾倫。

——既然如此,便迎戰吧。

——艾倫耶格爾,你說的對,我們的理念不同,永遠只能是敵人。

☆、巨人之戰

亞歷山大在樓上等了好幾個小時都不見樓下有動靜。

——利威爾沒要他下去收拾餐具他不能下去。

——肚子好痛……但廁所在樓下。

從數小時前他在客廳觀察到的情況來看,利威爾和三笠屬於純情系的情侶,偶爾來擁抱、親嘴,直接滾床單什麽的好像不太可能。

這樣的一項認知完全震撼了他對利威爾此人的看法,憑空多添幾分好笑——當然,他只能竊笑,笑太大聲被他聽覺靈敏的老大聽見就完了。

不過也正因此,他想自己是可以安心下樓而不會壞人家好事……

他蹑手蹑腳的走下樓梯,往客廳一看——沒人。

「搞什麽鬼?」他無奈的的收拾桌上的餐具,接着在其中一個餐盒底下發現一張紙條,上面畫了兩朵交疊的花。

一張很醜的畫。

「……惡趣味嗎?為甚麽要畫花?」他上下左右翻轉好幾次也看不懂這張紙條想要表達什麽,「三笠這樣一個姑娘總不會畫出這麽詭異的圖吧?」

——難道是利威爾?

想到這裏他不禁一陣惡寒,腦海浮現了不甚和諧的畫面。

「啊,滿臉胡渣的先生,這不是花,是翅膀喔。」

忽然,一只手越過他的肩膀伸過來,一把抽走他手中的紙條,「還有,這是我的東西。」

——有人在背後!?

亞歷山大被目前發生的種種吓得雙腿一軟差點跌倒。雖然他幾年前從良不做小混混,不過就像他還是會懼怕利威爾一般,小混混的習性已經刻在骨子裏磨不掉了。

因此緩過神後,他惱羞成怒的稱地起身,大吼:「該死,你哪來的?」轉身,他又差點又跌倒。

站在他身後是個女人,最可怕的是她可能還是利威爾同僚——她身上穿着軍服。

對他來說,成為軍人、身上帶着肌肉的女人根本不是人。

「你……你……」亞歷山大你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你為甚麽要在我家?」

女人絲毫不在意,「我只是拿個标志确定他們人在你家……話說回來,利威爾這家夥的标志不管畫幾次都好醜啊……」

——所以真的是利威爾畫的?

想想利威爾一手花體字寫得流利順暢,再想三歲小孩都畫的比他漂亮的圖,亞歷山大旁若無人的開始大笑。「哈哈哈哈……那是翅膀?看起來真神秘。」

——既然利威爾隸屬調查軍團,那他肯定是在畫調查軍團的紋章了。

正所謂人無完人,他家老大……不對,前任老大不只身高是硬傷,原來美術也不大好。

女士兵在亞歷山大笑到氣岔時拍他的肩,「我叫韓吉佐耶。利威爾和三笠在哪裏?」

「你是要抓他們嗎?我告訴你,如果是,那很可惜他們已經逃跑了。」

「我沒有要抓他們。」韓吉笑眯眯的看着對方。

——真的假的……笑容有些邪惡啊。

不知為何,看着這位女士兵粗框眼鏡下的雙眼,他覺得莫名的冷氣竄出,讓他冷汗直流。

——算了,說實話啊,反正自己确實不知道他們去哪裏。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他話都還沒說全,右面窗戶投射而來的光線瞬間被黑暗籠罩,他還愣愣的想回頭看清楚怎麽回事,韓吉一把扯住他的領子,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砰——!」強大風勁夾帶砂石、碎玻璃片迎面撲來。

亞歷山大驚魂未定,顫抖着擡頭,心痛的看着自己家的半個牆面被巨大梁木壓出大洞。「三十年房貸還沒還完啊!」

「別想這麽多了,快離開這裏,你想被壓死嗎?」原先還嘻皮笑臉的韓吉一臉嚴肅的一手扯着他的領子,另一手擦去臉頰被玻璃碎片劃破所流出的血漬,快速離開亞歷山大的家。

被韓吉連拖帶拉的離開令他心酸的家,他馬上就被眼前景象震撼的無法言語。

——好大的腳……

一雙大腳矗立在他家門口。

扯着他衣領的手加大力氣,幾乎要把他掐死。

視線再往上,他幾乎要昏倒在韓吉的懷裏了,不是因為韓吉的手勁,而是他仰望到兩個巨大的裸體,「這這這……這就是巨人嗎?」

居住在希娜之牆的人民只聽說過巨人,卻從沒體驗過親眼看着巨人身在近處所帶來的強烈恐懼。

如今,亞歷山大一次看到兩只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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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和利威爾雖然成功從別列科夫家的地下室拿到機動裝置,不過最終的結果卻是原先待在花園的艾倫逃跑,而他們空有機動裝置卻沒有輔助工具根本無法使用。

不過命運就是一個奇妙的存在,雖然偏離了利威爾的設想,但她早已注定了劇情,繞了一圈,終究是落到兩人頭上。

當他們離開別列科夫家,卻發現居住在首都的民衆亂成一團,士兵開始協助民衆疏散。

三笠與利威爾隐約知道制造混亂的核心究竟為何。

——要找的人找到了。

——不過他們竟然大喇喇的在首都打起來。

緊接着,赫裏斯塔公主竟然穿着一身軍裝,找上了二人并闡明來意——顯然殿下暗中派人跟蹤她和利威爾,否則一般人無法識破他們的僞裝。但究竟有誰可以在利威爾不知情的情況下跟蹤他們?

阻止巨人對民衆造成進一步傷害必然是當務之急,三笠更清楚做為一名軍人的基本素質:不該質疑上司的決策。

或許是赫裏斯塔太過親民,三笠甚至忘了兩人身分的差距。

「赫裏斯塔殿下,阻止艾倫和阿尼靠近市政廳的原因是什麽?」話脫口而出時她已經後悔了。

「……請兩位不要詢問,這件事就是我也無權過問。」赫裏斯塔沒有出言斥責,相反的她話語帶有愧疚心虛,讓三笠心中更是起疑。

「三笠,不必問了。」利威爾不再看赫裏斯塔,順手拿走她讓人拿來的機動裝置,「快點結束。」他的臉色不大好,不只是因為必須對付巨人,更因為他發現艾爾文竟然将他和三笠都算計了。

三笠事後回想也察覺了,艾爾文早就計算好阿尼會誤會他們是追緝她而選擇主動反擊,因此讓韓吉帶着精銳部隊在首都等候多時。

「說真的,就這麽殺掉還挺可惜的……」一旁的韓吉一臉遺憾,然後轉頭看着三笠,「三笠,誰幫你化妝?技巧還不錯。」

「是利威爾。」

面對韓吉充滿好奇的目光,利威爾直接忽略,「你只要不出錯,就還有個艾倫耶格爾可以給你研究。」利威爾一面着裝一面說,卻發現三笠露出不太認同的眼神。

三笠很清楚自己被私人情感因素影響,因此最終什麽也沒說。

韓吉聽了利威爾的話,雙眼頓時一亮,「有什麽方法把他帶到調查軍團?」

利威爾含糊其辭,「多的是。」

不過韓吉似乎沒再注意利威爾的話,開開心心的向部屬下指令,「待會盡量輕點啊,別把耶格爾小朋友弄痛了……」對於艾倫耶格爾的歸屬,韓吉已經完全認定會是調查軍團了。

對於韓吉的指令,引來了一陣議論。

「隊長,特定目标控制器不是我們說放輕力道就能随意調整。」

「隊長不用這麽關心耶格爾,那小子自會有人關心……」

「三笠,你待會不用緊張,我們只是固定住那小子的巨人化軀體,對他應該不會造成什麽問題。」士兵一面說一面調侃的看着三笠。

——巨人化軀體可以再生,确實沒關系。

——但人類究竟為何可以變成巨人?

三笠陷入沉思。

不過沒等三笠開口,利威爾冷着臉,「你們把戰鬥當作游戲嗎?」利威爾的一番指責馬上讓士兵收起玩心。利威爾警惕的眼神掃視過所有人,接着對三笠說:「我們先觀察一下情況。」他帶着三笠躍上城牆。

因為不是游戲,三笠更想了解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政府到底隐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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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沒有如願解決口腹之欲,哪怕他已經餓得雙眼昏花,手腳發軟。

阻止他用餐的人正是阿尼。

他認為,當中肯定有誤會。

不過等到他意識到時,他和阿尼已經巨人化打起來了,讓他完全沒有解釋機會。

他不太清楚巨人化的過程,只是當阿尼化為巨人攻擊他時,他的背部狠狠撞上一戶民宅的窗口,肩膀幾處被碎石、玻璃紮的滿目瘡痍,但他絲毫不覺疼痛,內心忽然湧現一股力量,驅使他站起身迎戰。

熟悉卻是他最不願意回顧的過去:西甘錫納區淪為修羅場、巨人吃掉一個又一個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開拓地受到的種種刁難、訓練兵團瀕臨死亡的訓練……

——不能死。

——夢想還沒達成。

背部重重撞上牆面,艾倫前一刻還想着背部的骨頭可能有幾處斷了,下一刻卻發現自己忽然長高許多,起身後甚至比阿尼還要高。

——巨人化?

不等艾倫驚訝,阿尼側腿踢來,艾倫反射性閃開,卻讓周圍一排住宅遭殃,每間屋子的二樓生生被掃出一條橫線,甚至有人因此當場死亡。

艾倫并不希望有人因自己而死。

當他還天真時,他以為自己有能力拯救世上所有人,更不會讓其他人因自己而受傷害。但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的他,只是不希望更會避免有人因為他受牽連,等到事情真正發生時他卻也無能為力。

調整好心态,艾倫專心對付眼前的對手。

艾倫的格鬥術啓蒙者是阿尼,既然阿尼身為他的老師,可想而知兩人實力間的差距。

再加上,艾倫第一時間就發現的問題——雖然意識成功控制的巨人驅體,但他卻感覺到力不從心。

——太久沒有攝取食物所以體力不支。

從最開始艾倫便處於下風,阿尼淩厲的招式不曾間斷,往往躲過她的掃腿,卻在下一瞬間得承受她的拳頭。

踢腿及拳頭打在胸口、臉部、腹部……阿尼洩恨般的攻擊他,艾倫努力閃躲卻也無法完全避開,因此倒下、站起、倒下……一次次循環中,他們沿途毀掉了無數建築、造成了人民的恐慌與傷亡。

艾倫不再有心思去注意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破壞,他只是發現,阿尼似乎并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意思。

察覺到這項事實,艾倫卻沒有很驚訝,在他看來阿尼不是一個矛盾的人,她只是表面冷漠,內心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熱心。

——但為甚麽她要攻擊我?

失去理智的阿尼,讓艾倫的心有些忐忑。

——阿尼在生甚麽氣?

接着,兩個身影藉由機動裝置迅速貼近阿尼,他們默契極佳,一前一後,其中一位裝置的繩索勾住阿尼的頸脖,另一位一個垂直八字型移動躲開阿尼試圖攻擊的手,接着陡降揮刃斬下阿尼的左小腿,同一時間,後方以繩索勾住阿尼脖子的那一位藉機削下阿尼的一只手。

阿尼跌倒的瞬間扯住頸部纏繞的繩索,攻擊者順勢将繩索繞住阿尼剩下的一只手,然後連同繩索将阿尼的手一并削下。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短短不到幾秒,阿尼已經失去了雙手、左腿。

看着身姿迅捷的兩個身影,艾倫已經認出了攻擊阿尼的兩個人,他們雖然沒有卸下裝束,但假發已經拿下,他們都有一頭烏黑到發亮的短發,神色一樣的平靜,氣勢鋒芒內斂又帶着肅殺之氣。

艾倫不用猜測已經可以知道接下來,那屬於阿尼的結局了。

但他永遠猜不透阿尼此時看着他的眼神,還有她眼中忽然燃燒殆盡的戰意。

——為甚麽?

——消極的抵抗?

過去總是毫不猶豫的說出再見面就是敵人這種話……但其實,他在處世上還是個帶着私心的孩子,會偏袒一同在開拓地吃過苦的夥伴。

就像剛才,為了引走阿尼,不讓她碰上利威爾,硬是扯出一個不大可信的理由要她帶自己去吃東西。

——不管我如何設想,阿尼與他們還是遇上了。

艾倫忽然覺得雙眼失去了焦距,眼前一片模糊,體內呼嘯着求生的意志因為此刻的情況而逐漸消逝。

沒辦法看到最後一幕。

他感覺到無數枚異物嵌入巨人化軀體,将他牢牢固定住——不是疼痛,而是癢,就像蚊蟲在身上叮咬。

他無法動彈,巨人化身體的活動能力似乎直線下降。他有些勉強的移動眼球,雖然視線模糊不清,但他藉着服裝顏色可以确定幾名軍人朝他走近。

——結果還是被抓到了。

他不禁自嘲——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被解剖?

失去意識前,他似乎能聽見不遠處也傳出巨大撞擊聲。

☆、楔子

特羅斯特防衛戰是三笠第一次真正體驗到巨人所帶來的威脅。

而對上巨人化的阿尼,是第二次。

開戰前,她與利威爾站在城牆之上,關注着市政廳附近,巨人化艾倫與阿尼的對戰情況。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阿尼在體術上是勝利的那一方,卻即将是失敗者。

——她的失敗源於她失去了理智。

這是一個轉機,他們可以藉由這一點打敗阿尼,甚至殺掉她。

——究竟殺的是巨人還是人類?

——這樣的想法有待思考,不過不是現在。

三笠如此告訴自己。

不過她身邊的利威爾已經斷言:「讨伐的真正對象是人類。」

平鋪直述的一句話,利威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地下室出現的猴子屍體,我想也是實驗品,阿尼列昂納德、艾倫耶格爾,甚至其他還未被察覺、擁有巨人化能力的人,他們的本質都是人類。」

——所以要讨伐的是人類。

——說不抵觸是騙人了。

利威爾的個別指導、訓練兵團的教育學程,兩者都有注重格鬥術。前者,三笠知道利威爾是為了讓她學會防身,以免9歲時的一段悲劇再次重演。至於後者,她曾經內心疑惑其中的用意。

想不到如今是用上了,雖然對象的體型與自己有極大差距。

利威爾并沒有接着詢問她能否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三笠自己過不了這一關,死亡将會找上她。

短暫觀察,三笠已經見識到了阿尼巨人化後的高強戰力、機動性,因此她更不能成為利威爾的拖累。

「我有把握控制她的行動兩秒。」三笠說。

——殺掉阿尼列昂納德。

——不要再思考對錯了。

三笠搖頭将雜思屏除,事情關乎人類未來,不容許因為個人情緒而出現影響戰局。

……

趁着阿尼與艾倫打到一個段落,三笠見縫插針,将正面攻擊交給利威爾,固定器打在阿尼身邊的建築物,快速繞一圈勒住阿尼的頸部,壓制她的行動。

同時間,利威爾閃過攻擊并削去阿尼的手臂,當三笠成功以繩索纏住阿尼,他趁勝追擊将阿尼的左小腿以下斬去。

調查軍團成員長年野地作戰而練就出的精銳素質在此刻達到極致,趁着三笠與利威爾在對付女巨人,團員們駕駛馬車四面八方圍住艾倫。

阿尼早已搖搖欲墜,但發現艾倫情況危急,趕緊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掙脫三笠機動裝置的繩索,三笠繩索被扯住,當機立斷揮刀,順勢将繩索往阿尼手上繞住,接着繩索連同阿尼的手一齊揮刃削下。

随後,團員引爆馬車上的裝置,所有馬車的車廂上各射出數只箭頭,分別固定艾倫的四肢、周圍建築物,如蜘蛛網一般緊緊困住艾倫。

阿尼試圖挽救頹勢,想攻擊降落在屋頂的三笠,三笠縱身躍下,阿尼卻因為反應不及、失去左腿而跌倒。

前後大約一分鐘。

阿尼背部朝上倒地,落地同時,利威爾将女巨人頸部肉削去。

巨人的血特別灼熱,特別的是,他們的血有如酒精一般在室外蒸散的快。

然而這一回,利威爾斬殺巨人後灑出的血有一部分卻遲遲沒有消失……

——就如同人類一般。

三笠瞪着低伏身子躺在地面的巨人殘骸,許久都說不出話。

偶然間,她看見肉塊間,似乎有樣東西……鬼使神差下,她伸手将沾滿血的東西拿起,迅速塞進口袋。

……

這一日,出現在首都的兩只巨人在調查軍團精銳部隊合力對抗下,成功讨伐一只、活捉一只。

數日後,在以達裏斯薩克雷統帥為首的審議會上,最終裁決:特羅斯特區實驗品的死亡為阿尼列昂納德所為。利威爾和三笠無罪釋放。

對此,三笠心生懷疑——有關特羅斯特區實驗品被屠盡,審判是草率的結束,但是她隐隐有種感覺,相信利威爾也有這層疑惑,他們似乎陷入了王政府編織的謊言,而阿尼列昂納德成為替罪羔羊。

☆、小冊子

數日前的下午,三笠經歷了人生第二場與巨人的對決。

這場戰役使她聲名大噪,将她的地位提升到另一個層次。

世人開始重新審視這位年僅15歲少女的價值。

人類最強的學生,歷屆訓練兵中的逸才——三笠成為了貴族關注的新星。

……

三笠跟利威爾共有的默契是:盡量抓緊每一刻的相處時光,作戰時絕對不因為情感因素拖累彼此。

艾倫耶格爾逃跑、成功擊殺阿尼列昂納德、無罪赦免……所有事情告一個段落,利威爾與三笠得到了一周的休息時光,以貴客的身分暫住皇宮,并且得到赫裏斯塔公主的接待。

雖然巨人并沒有全數除掉,但以貴客身分變相被軟禁在宮廷一周,三笠二人也不可能在宮中窮緊張,巨人的存在有一百多年,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完全除掉。

因此在利威爾看來,這寶貴的一周是他與三笠培養感情的好時光。

但三笠似乎不這麽想。

例如,近日他們在花園獨處,三笠時常若有所思;往常利威爾朝三笠伸出手,三笠都會自然而然的牽手,但現在兩人的心電感應卻斷了訊一般,三笠會瞪着利威爾伸出的手不知所措,直到利威爾主動上前牽住……

利威爾何其了解三笠的性格,他只有在第一時間懷疑過三笠是因為艾倫目前的窘境還有阿尼無辜多加的罪狀而煩惱,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

——三笠有事情瞞着他。

一想到這個事實,利威爾的心情煩躁起來。

——時間有些晚了。

看着窗外的天色,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動身前往三笠的房間。

這一天,正是二人以貴賓身分住進皇宮的第二日。

————————小草專用分隔線

「需要多點盞蠟燭嗎?」

「不需要,我要睡了。」三笠穿着薄絲質睡衣,乖乖躺在床鋪上。

侍女沒有戳破三笠的謊言,她知道自己服侍的貴客這兩日以來都非常晚睡。

三笠等待對方離開後,赤着腳走到書桌前,将揣在懷中一本破舊、沾染着血液的冊子小心翼翼的攤開,翻到未看完的部分,細細閱讀。

小冊子并不具名,破舊且多有殘缺,內容則非常瑣碎,大多是冊子主人有感而發的想法,或者一兩句與友人的對話,當中,她竟然偶爾可以看見筆者對艾爾文團長的調侃,或是幾個對於世界觀的理論、作戰計畫的推演。

能看懂這本冊子內容的,可能只有當事人或是與他極為親密的人,三笠像是中途闖入另一個人的世界,因為個體間思維的差異或者生長環境不同,有時甚至出現她完全不了解的辭藻。

不過三笠并沒有因此放棄,她仔細的翻閱,速度非常慢,也非常入神,昨晚她為此一整夜未阖眼的研究,今天也正打算如此,尤其是當她翻到新的一頁,從開頭起,就被當中的內容深深吸引。

筆者的字跡不再嚴謹公正,相反的有些潦草,而語句雖是突兀,但比起過去的天外飛來一句還容易閱讀,由此可以看出他的激動情緒。

內容大略是在描述他走訪外地的經過,沒有原因,只說到當他路經瑪利亞之牆領地的某一處深山村落,意外發現該村莊村民出現大量卻毫無起因的死亡,成員多是壯年,詢問原因,村民向他指着對山廢棄的房屋,解釋似乎是政府建立了一個據點,用意不明,但自從一次地震将房屋震歪後,便再無人看見士兵到那間房屋看守,且至此之後,村民只要靠近那間房屋打獵,十之□□就會於一日內暴斃。

在三笠看來,過去的筆記出自於一位徒有抱負卻少受挫折的貴族青年,但到此,青年卻出現了極大的轉變,虛華字眼、白日夢或是無病□□的詩句都沒了,顯示上一頁到此,期間必然與過了好些年。

敘述完村民的解釋,筆者沒有退縮,将行李中攜帶的衣物簡單的剪裁,穿戴或者纏繞在身上,只露出一雙眼,接着獨自一人走過木條、腐朽繩索搭建的橋,到達另一座山,接着拿到「某樣東西」。

或許是他自己也不了解東西的內容物,又或者其他諸多原因,因此只以「某樣東西」代替。

另外,三笠還發現這一頁之後被翻動的次數特別多。

拿到了「某樣東西」後,中間肯定進行了多項實驗,但三笠無從得知細節,因為有好幾頁都遺失了,因此當她翻到下一頁時,只看見好幾只用炭筆随意描摹出的猴子。

——猴子?

三笠正想翻下一頁,忽然出現一只骨結分明的手,将手上的小冊子抽走。「你不怕眼睛壞掉嗎?」

思考得太過入神,她竟然不知道利威爾已經進房。

同時,許久沒有被利威爾責備,三笠不免心虛。

她趕緊站起身,「利威爾,這麽晚了你怎麽……」利威爾将視線從冊子上移開,專注卻又譴責似的看着她,三笠自覺的安靜下來。

——其實也沒必要狡辯,因為太過了解彼此。

「這是從哪裏拿到的?」

「可能是……阿尼列昂納德,但冊子的主人不是她,我想或許是別列科夫家的成員。」

利威爾削下女巨人的後頸部時,因為角度的關系,除了致命傷,連同背部上方,都一并削下,面積非常大。

女巨人倒地時,三笠站在遺體的身邊,忽然發現背削下的片狀肉上,除了令人怵目驚心,屬於阿尼真正身體的一部份,還有一本冊子。

三笠當時因為心神恍惚,想也不想便收了起來,晚些時候才發現自己将證物收進了口袋,而且是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

她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自首交出來接受懲處,一種是保持沉默繼續持有證物。

三笠選擇了後者。

不是害怕懲罰,而是抱着「至少要知道冊子內容是什麽」,這種連她都會驚訝的想法,翻閱冊子。

「……赫裏斯塔殿下要我們阻止巨人化的阿尼和艾倫靠近市政廳卻不願說明的原因、沒有證據卻無故為阿尼增加的罪行,我總覺得不對勁,政府似乎有事情瞞着我們。」她因此想,或許阿尼與政府對立是知道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聽完三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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