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一直在一起?你是說他現在隐身了?”

女警面上一紅,立即意識到自己話裏的不妥,忙補充道:“我是想說,你知不知道梁旭博這個時間在哪兒?”

心下轉了一圈,桓妧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兩名警察立即合上本子,稍後便再沒有問話,只在屋內轉了一圈,便告辭離開。

桓妧送兩人出門,就要關上門時,忽然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我能不能問問,出了什麽事?”

女警看了同伴一眼,見對方颔首,才跟着點了點頭,道:“昨晚十一點二十分到三十分之間,闫閏江被殺,死在縣公安局的看守所。”

說完,便直接坐上警車,離開了。

桓妧靠在牆上慢慢品着這句話,這才明白他們來找自己的目的——被闫閏江報複過的梁旭博成了嫌疑人,那麽他們來問自己算什麽?難不成自己還是梁旭博那個時間段的不在場證明?

想到這兒,桓妧不禁一怔,兩片唇因驚訝而緩緩張開,像是瞬間失了血色。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逝過去。

桓妧在自己的宿舍裏坐了不知多久,直到鄭妍催促她上班的電話打過來,才被忽然驚醒。

看着眼前桌上被自己刮得亂糟糟的紙,桓妧眼中慢慢劃過一絲晦暗不明——她很有可能,是被梁旭博利用了,偏偏自己還不自知,只以為這一切都是意外。

越想越覺得可能。

便又拿起那張紙,上面最先列出的,是自己心中梁旭博的有關标簽——老成,有手腕,對數字敏感,善于觀察并分析人的心理,而且異常謹慎。

這樣的一個人,是不可能親自去殺人的,而那闫閏江本就不可能再掀起風浪,梁旭博根本沒有理由這麽快除去他。更有甚者,他又怎麽可能在明知自己不會撒謊欺騙警方的情況下,還杜撰出自己能夠為他作證呢?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梁旭博根本沒想要這份證據,因為某種原因,他故意讓自己被警方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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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妧的面色一時間沉得發黑。

如果這個原因說得通,那麽之前兩人在車內被圍剿,甚至闫閏江從派出所出逃,說不定,都與他有關系。

只是桓妧想不出,這樣做除了将梁旭博自己送入警察局被暫時關押,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桓妧的走入了死胡同。

正想再畫一遍分析圖,鄭妍催促的電話便又響了起來:“你到底在哪兒?科室快忙死了,還不趕緊過來!”

桓妧應着,剛要挂斷電話,腦中忽然掠過一道亮光……

她想起來了!

在闫閏江被抓的時候,他說的那一段話,那段導致了對方歇斯底裏的話,就是他的目的!

桓妧緊緊攥住自己的手機,對着數十米開外的鄭妍,重新開口,一字一頓道:“我在公安局。”

☆、chapter 28 幫忙不是你想幫

Chapter 28 幫忙不是你想幫

果然,一聽到她這麽說,鄭妍的聲音立即緊張了起來。

“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桓妧頓了頓,立即壓低了聲音,像是分享八卦般悄聲告訴她:“不是我,是旭博書記。”

電話那頭立即傳出椅子的刺啦聲,然後是重重的,快速移動的腳步聲,過了大約有十秒,鄭妍氣喘籲籲的聲音才重新響了起來:“到底怎麽回事?梁書記怎麽了?”比剛才問自己的時候,更多了十二分的誠意與擔心。

“他可能有大麻煩了,我昨天晚上見過他一面,然後遇到點麻煩,今天早上警察來找我,說闫閏江從市看守所逃回昭陽來了,可是大約半夜十一點二十的時候死了,旭博書記和闫閏江有仇,而且還沒有不在場證明,我是來局裏錄口供的,就在刑偵大廳,這次……啧啧。”

“這,這次會怎麽樣?怎麽就沒有不在場證明呢?而且就是他要出去,路上不都有監控的嗎?”

桓妧嘆了口氣,稍稍有些可惜:“我們縣的道路監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十字路口,其他的哪兒開過。”

“那怎麽辦?他不可能殺人的……”鄭妍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看起來是真的很擔心。

“那也沒有辦法,只要他沒有不在場證明,警方就有理由拘留他,哎,出了這種事,就算從裏面出來,說不定政治前途都會受影響……”

再聽不得桓妧的分析,鄭妍已經提前挂斷了電話。

梁旭博坐在審訊室裏,手中拿着茶杯,一派悠然自然。

兩個負責獲得桓妧證詞的警察推門進來,見到他這樣,頓時僵了僵臉,那女警啪的一聲将手中本子甩到了桌上,拉開椅子坐到了他對面:“梁旭博,剛才我們已經去找過你提的證人了,非常可惜,她說你早就離開了,至于被害者死亡那段時間,她根本就沒有見過你。”

旁邊的男警察立即點頭補充道:“是的,所以我們現在必須對你執行拘留,另外,我們已經通知市紀委了,他們晚上就能到……你還有什麽想說的?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梁旭博點點頭,手握住杯子,将被打斷的茶送入口中,頓時覺得胸肺間都被劃過一道暖流。

“不了,”男人放下茶杯看了牆上的表,“那我就等二十四個小時。”

說着,對上兩人緩緩一笑,成功把自己送進了拘留所。

早上剛剛八點鐘,林杳便接到了電話,沉思片刻後立即通知了其他常委,十個人立即開車去了警局,正碰到梁旭博被人帶出來,要送到拘留所去,頓時表情不一。

待回過神來,林杳立即上前周旋道:“警察同志,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這批警察是昨晚接到縣公安局電話時連夜從市裏趕過來的,不受昭陽管轄,便是林杳,也需給上幾分面子。

林杳剛說出口,就被那年輕的女警察板着臉給堵了回來:“是不是誤會我們會查,請你們讓開。”

林杳被一個小輩嗆地幾乎說不出話來,臉上頓時五顏六色像開了燃料鋪子,最後還是梁旭博開口解除了他的尴尬:“林書記,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放心吧,我明天就能回來,至于農工委的工作……”

他特意頓了一下,向四周環顧了半圈,最後落到趙大軍身上,見他看過來,後者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拍着胸脯道:“小梁書記放心,我替你看着,肯定出不了亂子。”

梁旭博眼中,這下才是真的透出了笑意來。

——這趙大軍本就因和闫磊走的近才受了牽連,梁旭博替代他的位置在上面坐了沒幾天,就察覺到了不對——只因闫磊落馬太快,趙大軍留在辦公室的東西都還沒來得急處理便被人封了門,後來周原武子龍帶人換桌椅擺設,梁旭博直接入住,期間根本沒有給趙大軍任何反應的時間。

自己上任之後,他不止一次借着攀交情的機會回來過,按說他是在這個位置上被趕下臺的,若是一般人,都不會有多想再進到以前的辦公地點,趙大軍的行為,顯然不符合常人心理。梁旭博幾次觀察下立即斷定,這間辦公室裏,有一些,趙大軍十分想要得到的東西,并且這份東西,說不定還會牽扯進更多的縣領導來。

作為和闫磊走的極近的縣級領導,在闫磊被雙規時卻只受到了不大的牽連,若非是闫磊特意要保住趙大軍,要麽,就是闫磊手上沒有證據。

那麽證據在哪兒?

因此在第一時間得知闫閏江從看守所逃出來後,梁旭博便在等了。

縣裏這些領導幹部,哪個沒有受過闫家的孝敬?既然有往來,就難保沒有證據落在闫磊手裏,再加上昨晚自己的暗示從而導致闫閏江要自首的那句話,梁旭博知道,闫閏江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昭陽縣。

因此,梁旭博刻意将縣委拍到自己車子回來且一直都沒出去的錄像帶藏了起來,他只需要這樣的一天,這樣能夠順理成章移交辦公室使用權的時間,只要趙大軍回去找那份證據,就有把握順勢絆倒他和他的頂頭上司。

林杳。

若這一擊能夠成功,縣裏最少要有兩個人落馬!

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必須在一年內升到昭陽一把手的位置,穩穩将這塊地頭抓在自己手裏,以昭陽為輻射點培養自己的班底,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進入市委。現在對梁旭博來說,只有這趟水越渾,他才能趁機摸到更大的魚。

工作既然已經安排好了,這十個常委再留在這兒也沒什麽用了,當即又假意關心了幾句,正準備離開,就被氣喘籲籲跑進來的人堵住了門口。

林杳等人頓時一愣,忽然覺得來的這人似是有些眼熟,再一想,确實是縣委辦的人。

倒是王德興立即叫出來她的名字:“鄭妍?你來這兒幹什麽?”

眼前扶着門不斷喘氣的,可不就是挂斷電話後緊趕慢趕追過來的鄭妍。

“王,王主任,林書記,潘縣長……我,我是來給梁書記作證的!”

未勻好氣息,鄭妍就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走廊上一片鴉雀無聲。

王德興立即抽了抽嘴角,故作無奈地笑了起來:“作什麽證?難道你還能給提供小梁書記的不在場證明不成?”

鄭妍一聽,下意識往梁旭博臉上看去,只見對方一張英俊的面龐生硬地板着,仿佛還帶了點兒鐵青,鄭妍心底一沉,立即想到,莫不是他們屈打成招或者受了別的委屈?

正要給他送去個安撫人心的笑,旁邊早已不耐煩的女警就已經冷哼出聲:“你有梁旭博的不在場證明?我可警告你,作假證,可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我,我當然知道,”鄭妍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周圍的縣領導,一咬牙,直接大聲說道:“因為,因為昨天晚上從十點一直到今天早上,小,旭博他,他都在我那兒!”

饒是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在場的十幾個人也沒想到最後會來這麽一出,當即嘩然一片,十來雙眼睛齊刷刷射到梁旭博身上,什麽樣的眼神都有。一見衆人這反應,女警立即蹙起了眉:“你和他的關系是……”

“我是他女朋友,他跟這起事件,确實沒有任何關系。”

一句話說出來,鄭妍整個人都輕松了:“我們早就開始談了,怕對他影響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公開,是吧?”

說着,問向梁旭博。

她在來之前,便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他絕對不可以被冤枉,既然沒有不在場證明,那自己就提供出來,于是一步步推敲好,只要咬定當時梁旭博是和自己在一起,警方便再沒有扣押他的證據。

鄭妍連地點都想好了,就在自己租的房子裏,因為是周五,合租的幾個人全都提前請假回去了,而自己住的地方又沒有路燈和攝像頭,地點堪稱完美。

至于是否會給自己帶來什麽不好的名聲?男未婚女未嫁,未婚同居的多了,其他人也絕不會拿這點兒做文章。

當然,鄭妍還存了些小心思,通過這件事,再加上自己的“救命之恩”,梁旭博說不定妥協給輿論,真的承認自己。

想到這兒,她帶了些開心,頗為隐晦地笑了起來,自是沒有看到,在聽她說完那些話後,梁旭博的臉,已經變成了什麽色。

警方就此事又問了幾個問題,鄭妍路上做足了功課,因而回答的基本上無懈可擊,警方無奈,最後只得釋放梁旭博。

一群老不休的縣領導相互對着梁旭博不斷打趣,有露骨的甚至問他什麽時候要辦喜事,都被後者木着一張臉敷衍過去。

這裏面有兩個人表現的尤為格格不入,一個是王德興,再一個,就是趙大軍。

等到一行人相繼從刑偵大廳出來,鄭妍上了梁旭博的車子,剛一關上車門,小武的油門便猛地向下踩了去,對着鄭妍幾乎藏不住微笑的臉,梁旭博憋了一早上的氣,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精心謀劃了那麽久,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就為了今天這一擊,如今,全完了!

梁旭博第一次産生出了種,想要掐死人的沖動。

☆、chapter 29 報應不是你想躲

Chapter 29 報應不是你想躲

他這次幾乎沒有掩蓋自己的怒火,整個車廂只剎那就被低氣壓籠罩起來,鄭妍攥着衣角,兩手越來越緊,還留在五官上的笑容,也漸漸像失了彈性的彈簧,卡在原地,好半天才僵硬着,恢複原狀。

“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對,對不起,我當時只想着要去救你,我……”鄭妍說着,眼圈便有些紅了,她知道自己有點趁人之危的嫌疑,可是她的出發點依舊是好的,來之前她想到過,梁旭博也許會為自己的自作主張而生氣,卻沒有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小梁書記,會氣到這個程度。

梁旭博閉眼靠在椅背上,眉頭蹙得極緊,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鄭妍的話,好半晌,就在旁邊女孩的眼圈再也存不住淚,眼看要落下來的時候,男人疏離的聲音方才被解放出來:“是桓妧告訴你我在警察局的。”

鄭妍愣了一下,立即點頭。

似乎有什麽事,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梁旭博半眯起的餘光撇到鄭妍的動作,心肺間壓制不住的怒氣瞬間沖出體外,因車子空間問題被迫蜷在後面的一雙長腿狠狠踢了前面的座位一下,梁旭博差點兒當着外人的面就失态了。

“停車。”

武子龍立即踩了剎車,車子沒停穩,梁旭博就拉開了車門:“你先送他回去,回去以後,去督促一下市局的人,這次的兇手一定要給我剝出來!”

只這一會兒,他便想好了目前自己能從中獲得的最大贏面——闫閏江的死,絕對和縣裏某個領導有關系,這樣抽絲剝繭下來,也許,可能,大概還能拔出來一個。

有些話當着鄭妍的面不能說,小武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表示明白,梁旭博這是發狠了,怕是哪怕栽贓陷害,也要扳回一局了。

見他聽懂了,梁旭博砰地一聲關上了車子,看着飛馳出去的車子,他站在馬路邊上,神色不定。

來來往往的車子行人混作一談,根本分不清到底哪裏是車道,這就是昭陽的特點,永遠是混亂而無序的,他當初挑了這麽一個地方過來,為的無非就是它的亂——越是和諧的地方,想要升職,就越需要政績,然而政績,需要時間。而混亂引發的內鬥,再由此帶來的火箭般的遷升速度,才是別的地方永遠都無法比拟的。

在馬路上走了半分鐘,梁旭博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氣方才漸漸平息下去,又恢複成最開始那副,仿佛經歷過雕刻定型後,巋然不動的面具。

梁旭博拿出手機,撥通了王德興的電話。

“王主任,我們農工委能寫東西的太少了,就缺你們縣委辦那種筆杆子式的人才,你看能不能借給我們一個,讓大家跟着學習學習……鄭妍?不,不用,那可是你手下的得力幹将,我可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挖牆腳,要不這樣的吧,我看那天給我寫講話稿子的那個實習生不錯,叫什麽來着我也忘了,就讓她過來幫兩個月的忙吧……”

說笑着,梁旭博又被王德興陰陽怪氣地打趣了幾句,這才挂了電話。

既然不安定,那就放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梁旭博愈發好奇起來,這個注定要離開回到學校重新找工作的小丫頭,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鄭妍坐在車子上,武子龍将車開得飛快,兩邊建築人群飛一般向後撤去,鄭妍的臉都成了白的,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前面這看上去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的小司機,板起臉來的時候,比強盜都要吓人。

車子快到縣委的時候,武子龍卻踩了剎車。

鄭妍以為他是要讓自己走進去,剛想打開車門,車就被駕駛座上的人鎖住了,鄭妍不明所以,忙擡眼去看後視鏡,卻發現對方原本的濃眉大眼都皺在了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怎麽了?我,我下車吧要不……”

梁旭博出身好,長相又好,從中學就是不少女生的終極目标,只因武子龍跟着他的時候,他便已經出國了,外國女孩兒相對更為開放,将好聚好散奉行的徹底,也因此更好打發。回國一年多,只因身份與職位問題,打他主意的不少,敢上前的卻不多,像今天這樣當着全縣十來個最高領導這麽閉着眼睛說瞎話的,武子龍更沒見過。但梁旭博提前下車的舉動暗示的清清楚楚,他自己不好出面,只有武子龍從側面敲擊,從而讓鄭妍打消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後座上女孩紅彤彤的的眼圈還沒消散下去,武子龍腦子裏過了好幾種說法,又都被他接連否認,最後憋了半晌,實在想不出什麽說話的技巧,只得直接梗着脖子,硬生生擠出來一句:“你……你以後離梁書記遠點!”

鄭妍一愣,整張臉迅速就紅了。

武子龍這一句說出來,後面自然而然也就順帶着倒豆子般全部潑了出來:“我現在只是勸你,你已經給他造成困擾了,如果再礙了他的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鄭妍整顆心沉了沉,臉上血色同時褪去不少:“為,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配不上他,你們這種女孩我見多了,他為什麽提前下車,就是為了讓我告訴你,他對你沒興趣,別說現在沒有談女朋友的打算,就是有,也輪不上你。”武子龍斜睨着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裏越說越順溜:“而且你自己最好有點兒自知之明,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腦子不好使家裏條件還不好,你說,他憑什麽會選你?”

鄭妍一張臉,已經變得煞白,見武子龍又看過來,忙垂下頭去,眼眶裏憋了許久的淚終于再兜不住,一顆一顆啪嗒啪嗒往下掉,沒一會兒,大腿上的衣服,就被印濕一片。

無奈且尴尬的情緒爬上武子龍的眼角,他五官緊緊皺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也知道是自己說的太過分了,只是剛想要放軟口氣勸她一句,又想到梁旭博之前鐵青到看不出本色的臉,湧到嘴邊的話,就又這麽重新滑溜下去,再沒爬上來。

這樣,其實也是對她好,他悄聲安慰自己。

鄭妍攥在雙腿的手攥緊又松開,然後又使勁兒攥緊,反反複複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武子龍耐心等了近五分鐘,才聽到她悶悶的聲音:“我知道了,讓我下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會纏着他了……”

與此同時,一直盯着腦中4D板的桓妧,終于看到上面的數字,從89一路直線下降,最後一直降到64才堪堪停下,這才大大舒了口氣。

再加把勁兒,這個任務就完成了。

桓妧從早上警察走後想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捋順梁旭博的想法,雖然猜不到他具體的動作是什麽,但大體也能感覺到,把自己卷入這起殺人事件并且被拘留,才是他的目的,盡管知道這樣會将對方得罪的死死的,但桓妧還是不願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如今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設想走下去,不管梁旭博承不承認,鄭妍在輿論口中,都成了他的“女朋友”,那麽她在縣內的日子,至少表面上會好過許多,至于王德興……

桓妧頭疼的揉揉眼角,鄭妍這算是徹底公開背叛他了。

剛鬥掉一個副科級的劉民生,難道就要想辦法再去撬掉一個副縣級的縣委常委嗎?

一時間,桓妧腦仁疼得厲害,從梁旭博那兒扳回一句的喜悅也立即被沖散的幹幹淨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爛招,以後還是少用的好。

誰想還有更頭疼的在等着她,那數字剛剛降下去沒多久,來自秘書科的通知便直接打到了她手機上——小梁書記要人,趕緊洗幹淨收拾好去農工委辦公室報道吧……

桓妧呆愣愣地看着腦中一串串不斷閃爍的數據,好像全都重新拼湊再次組合一般,整個腦子裏就剩了四個大大的黑體字:報應來了。

值得慶幸的是,她也由此總算摸清了梁旭博的手段,相較于自己更喜歡躲在幕後然後一條條引導結果,梁旭博則更擅長陽謀——你明知道他要幹什麽,卻偏偏阻止不了,你只能順着他鋪好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心生反抗卻同樣無力阻擋。

桓妧慢吞吞穿好衣服,在表針指向九點的時候,走出了宿舍。手機像長了眼睛,她剛一出門就催命般響了起來,桓妧看了眼是個陌生號,想了想,慢了小半秒接通。

那邊還夾生的嚷嚷便已經響了起來:“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麽還不過來?”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電話裏被噎了一下,過了一小會兒才陰陰郁郁地袅袅道:“我是周原,梁書記的秘書,趕緊來我辦公室,梁書記交代了農工委的文件由你起草,下午開會就要用,快點兒過來!”

得,報複開始了。

桓妧狠狠挂斷手機,一腳将地面上的小石子踢了出去,嘴巴撅得老高。

“真幼稚。”

☆、chapter 30 陣營不是你想待

Chapter 30 陣營不是你想待

在周原交代完下午開會的內容後,桓妧僅剩的一只完好的左手慢吞吞無序在鍵盤上敲打着,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是縣“兩會”的最後一天,而今天下午的會議,則是為明天的某些草案提前做出決定,比如現在自己接觸到的這個——全國“兩會”通過了有關大氣污染防治的草案,作為全國有名的重工業基地,華北地區由此成為防治重點。為響應號召,省市先後出臺大氣污染防治條例,而作為以煤炭鋼鐵冶煉為主要工業支柱的青武市,則成為全省防治重點。

桓妧手上這篇梁旭博的發言稿,便是以倒排工期力推大氣污染防治為主要內容,通過減排、控車、降塵、增綠等各項措施,實現全縣大氣污染防治,以響應省市號召。而手頭上的全縣首要措施裏,幾個燃煤冶煉廠,十天之內必須完成減産減排,作為副書記的梁旭博,負責其中一個的督導工作。

講話稿其實并沒有什麽難度,大多公文都是出自一個套路,而且現在網絡如此發達,稍微熟練之後,其實一片初稿,一個小時就能搞定。

桓妧卻在電腦前坐了将近三個小時,眼看就要下班,周原的催促電話再次打了過來,桓妧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周主任,我對縣裏的情況實在是不了解,要不你……”

“不了解?不了解你不會查嗎!”話還沒說完,周原升了好幾個分貝的斥責聲震得人耳膜都有些發疼:“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還有半個小時,梁書記吃完午飯之前你必須寫出來!”

說着,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桓妧堵在嗓子裏的那口氣終于嘆出了尾音,也不再猶豫,直接随便拼湊了一篇,打算交差。

稿子在她手裏反反複複地翻了幾遍,最後都攥出了印子……可是她實在不想讓這種東西,就這樣從自己手裏流出去。

整治大氣污染是利國利民甚至千秋萬代的大好事,可是不管再好的事,都會是一柄雙刃劍,煤鐵的減産就勢必帶來工廠工人的飽和,由此将引發大面積工人下崗,而且短期之內,很難解決。記憶之中,青武市在明年的地震到來之前,會由此産生上萬名下崗工人,而以重工業為支撐的青武市由于轉型緩慢,導致經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停滞不前。

不在其位,不思其變,不知其難,不謀其政。

即便是心裏知道,卻也不能在稿子裏寫出來——這不是她,甚至不是梁旭博目前能操心的事情。

又檢查了一遍錯別字,桓妧這才将稿子給周原送過去,誰想對方只睨一眼就直接給她丢了回來:“寫的這是什麽,啊?這種水平梁書記能用嗎?重新寫去!”

桓妧上下兩圈牙交錯着磨了磨,知道這人肯定是受了梁旭博什麽“指示”,來故意為難自己了,當即心下一動,點頭道:“好。”

于是立即拿着稿子回了辦公室,發着呆坐了半個小時後,又将稿子原封不動地給周原送了過去。

果真,又被再次丢了回來。

如此反複了四次,周原才終于認真看了兩眼,提筆将不大合适的地方給她劃出來,正要讓她回去改第五遍,梁旭博的一個電話卻打了進來。

周原接電話的時候,身子反射性站了起來,一邊說一邊點頭哈腰,桓妧注意到期間他的臉色變了好幾次。等周原挂斷電話,直接将要遞出去的稿子重新收了回來,看桓妧的眼神,一時間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稿子不用改了,下午的會取消了。”

桓妧的嘴角抽了抽。

“剛才梁書記交代,讓你準備下,五分鐘以後和他下鄉去。”說完也不再理她,開始立即打電話聯系梁旭博下鄉的車子,包括電視臺和報紙,這些都是要提前安排好的。

桓妧一走出常委院,就看見外面停了十幾輛桑塔納,梁旭博的司機武子龍站在其中一輛車旁邊,見她出來,不鹹不淡地揮了揮手,桓妧立即走過去,拉開車門的時候,果不其然看見了坐在後面的梁旭博。

“愣着做什麽,快點上來。”見她正為是該坐後面還是去前面副駕駛座上猶豫,梁旭博有些不耐地敲敲自己旁邊的位置,同時向外側挪了挪。桓妧見前面潘志強的車子已經開了起來,忙躬身進去坐下,還沒穩住,武子龍已經踩燃了油門,桓妧一個手用不上力,差點兒就随着慣性被甩到前面,幸虧梁旭博及時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

桓妧剛要道聲謝,就看見男人正用面紙将從自己肩上收回的手仔細擦幹淨,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差點兒就被自己嗆到,這男人心眼也太小了!

車子正開出了縣委院,院外,大片呼嘯的警車就已經等在了外面。

桓妧顧不得反擊梁旭博芝麻大的心胸,立即按下半邊窗戶,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還要警車開道?”

梁旭博淡淡掃了窗外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剛才的稿子聽說你寫了一個上午還沒過關?”

桓妧臉一抽,立即駁回去:“是啊,寫了五遍呢,幸虧小梁書記你不用開會,要不然可就耽誤你的事了。”

“知道就好。”

桓妧直接敗給了他的厚臉皮。

已經懶得跟他拌嘴,自己壞了他的事,還不興給人說兩句了?想着,桓妧大度地笑笑,不再理他,誰知這邊不說話了,那邊反倒來了興趣,梁旭博看着她竭力想遠離自己的身子,繼續追問:“既然稿子你也寫了,那就說說,你對這次的整治有什麽看法沒?”

別看桓妧沒看他,卻依舊餘光注意着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聽他這麽問,心裏當即一愣,立即脫口問道:“難不成是,那些工人提前得到消息鬧事了?”

梁旭博沒想到自己只随口一問,對面這女孩兒就已經将事情給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目光登時動了動,再看向桓妧的眼神,就更深了許多。

桓妧立即明白,自己猜對了。

“縣裏要拆除兩座鋼坯廠,勒令剩下的三座減産,這次昭陽縣至少要有一千五百人下崗,”男人頓了頓又繼續道:“另外青武市青朊鋼廠已經定下來了,要裁員七千,其中有至少十分之一是昭陽的打工者。”

他一邊解釋着,一邊揉着眉心,桓妧這才發現,男人英俊的臉上已經能看到疲色。

“如果是平時還好,只是如今剛征完地,項目又都沒入駐,這一批人回來以後沒地種沒活兒幹,安置不好,怕是會出事。”

他的聲音裏已經沒了平日的冷酷嚴苛,只無奈中加了一點擔憂,音色也變得有些鈍,桓妧第一次看到這個在會場上大殺四方的男人,露出這樣擔心的神色。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有,但都治标不治本。”梁旭博擡眼看她,眸子裏一片水潤平靜,只在瞳仁四周的墨綠上,才能看到一分波痕:“昭陽是個農業大縣,如今地都征了,這是決心要發展工業,但是未來五年內,怕會是整個縣內矛盾最大,也最困難的五年……”

他的聲音頓了頓,沒再說下去,有一種類似于迷茫的神色,緩緩漫上他的眼。

接下來的一路上,兩人基本上再沒說什麽。車子走到一半才終于有情況從廠子裏反饋了出來,這次出事的是大果鄉的郭家營鋼坯廠,鬧事的工人有近八百人,已将整個場子砸的一幹二淨,據說前去調解的鄉黨委書記和鄉長副鄉長等一衆幹部全被打了,據說鄉長被一鐵鍬鑿地肋骨都斷了,工人将他們留在廠子裏,不放人,也不讓把他們送進醫院,如今正和鄉派出所對峙着,雙方自出事到現在,已經僵持了近四十分鐘。

這消息一出來,整個縣裏下鄉的車隊都滞了滞。

開在最前面的警車也不知受了誰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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