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音
“到此為止吧。”她留下一句,漸漸消失在雲弈眼中。
“看來……還真是長路漫漫。”雲弈低聲呢喃道。
玉桐山常年如春,山花遍地,老遠望去都成一抹耀眼的風景伫立在群山之中。
原以為太久不來,都快忘了進去的路,哪知踏上第一步的時候,心中就生出一份熟悉引導着她。
一只藍色蝴蝶從栖息的花蕊上翩翩而來,在她跟前飛舞又像是引導。
親切感喚起她多年前的記憶,那時候她最喜歡在這裏玩鬧,這山的每一處她就是閉着眼睛都能找到,只是沒想到過去這麽久,這裏竟然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原本還未曾盛開的山花,在她路過之時竟一一綻放。
直到她找到記憶中的那處樹屋,樹下圍了一圈籬笆,頓時有些煙火氣。
走近時,原本緊閉的籬笆瞬時打開,跟前老樹的枝丫抖擻兩把伸長彎曲,就像一個管家邀請她進去。
蝴蝶的使命完成,又煽動着翅膀落于老樹枝上。
感覺到衣擺被什麽東西牽扯,低眸入目的事一團毛茸茸的白色。
小兔子束着耳朵,言姝挑眉只好俯身将其抱在懷中,暖烘烘熱乎乎的,小兔子乖巧得很,微眯着眼睛分外享受。
“你還是多年未變。”
男子的嗓音十分沉穩,但是細聞還是會發現些驚訝。
順着聲音望去,男子滿頭白發,俊逸的臉上挂着淺淺笑意。站在樹屋門前的木梯上,手上還端着壺熱茶,慢悠悠的走下來。
“你也是。”言姝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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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音搖首,為她沏好茶,方才說道:“我已經老了。”
“沒有,除了白發,還是我記憶中大哥哥的模樣。”
上音笑意漸深,看了眼她懷中的兔子不免說道:“你從小就招這些小動物喜歡。”
這個……她也很無奈。想到自家喂養的那頭白老虎眼裏多了些柔和,言姝品了那溫熱正好的茶,點頭道:“一點兒都沒變。”
幫她斟茶的手微頓,不知她說的是茶還是其它。
“怎麽,終于舍得出那烏雲谷了?”上音抿了口親手泡的茶說道。
言姝撫着柔軟的小兔子,“有件事要辦。”
“你到我這兒應該不是單純的來看望我吧?”
言姝俯身将小兔子放開,任它遍地亂蹦跶。
收回眼道:“一半吧,我想知道關于太歲鼎的事。”
“太歲鼎?”上音提及這個久違的寶器。
“我想不起來這寶鼎是誰的法器,便想着你應該知曉一二的。畢竟其他……仙族,我再見也不合适。”
上音緩緩搖首,“咱們那一代的仙族差不多都去了,就剩下寥寥幾個。就算你現在是魔族,也不必成為敵對。”
“故友,久了也會生分的。”
“你還是這脾氣,改不了了。我記得這太歲鼎原先是罄竹仙子所有。”
罄竹仙子……言姝在腦海中努力回想,不是很熟悉,但卻聽過這位仙子的名聲。不似其它仙子那般溫柔似水,這罄竹仙子性格潑辣,直來直去。她只是在一些宴會上遠遠見過幾次。
“那這罄竹仙子現在何方?”
上音搖首微嘆,“三千年前她領了天帝旨意平定弱水之亂,就此殒命。”
言姝沒再說話,只是眉間難掩失望之色,上音接着說道:“當年弱水沖破鳳麟洲,意圖貫穿西海,你知道的弱水若是融入西海,那整個西海恐怕就會飛鳥不渡,水下千萬生靈更是沒有活路。”
“她本是能活着的,因為西海小公主被弱水倦了進去,不得不沖回去。公主是救回來了,她卻是……”
言姝微遮眼睑,不由感嘆,“可惜了。”
只是,如此言姝心裏隐隐覺得将太歲鼎埋在王西村不像是她能做的。畢竟她同自己或是兄長交情過淺,沒理由獻出至寶相助。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難不成你發現太歲鼎了?”上音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裏。
“怎麽這麽問?”
“當年罄竹殒命,并未找到太歲鼎。這東西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恐怕不是那個時候消失的吧?言姝默默的想,也許當年還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只是現在她迫切需要知道關于兄長眼睛的線索,不能大肆張揚。
“你若是遇上什麽麻煩同我說與便是。”上音說道。
言姝搖首,“是魔族的事,你……不便插手。”
提到魔族,上音想起幾日前朱雀來時說道的三兩事。
“聽聞魔族現在熱鬧得很,你出來也少了諸多煩擾。”
言姝明白他話中意思,關于魔族少主的流言四下多得很,還不知道傳成什麽模樣。可反觀雲弈,壓根不在乎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作何想法。
“魔君會一一擺平的。”
上音颔首,轉首看了會兒天邊,廣闊無雲,豔陽高照,就算起的風都是溫和舒爽的。
“你的事不願同我說,我便不勉強。不過好容易來此一趟,多留兩日吧。”
言姝稍有猶豫,最後還是應下。
到底是太久太久了,上音待她還如往常,可她倒是不習慣了。許是在烏雲谷太久,都忘了和他相處的模樣。
“那後山的梧桐樹還在呢。”
“還在?”言姝心頭微訝,這梧桐樹在她未出生時就栽下了,一直經上音照亮,沒想到這麽多年竟還活着。要不說經過上音的手,哪有會死的植物。
“晚間我去看看。”
到了夜半,天邊皎月隐隐浮現,星辰萬裏,倒像是寶石被一顆顆點綴上去的,看得久了,心也開闊不少。
後山開滿了山花,望去時連綿不絕,花海之上飄揚着幽幽清香,言姝走過時螢火蟲随之浮現,也替她照亮了前路。
要不說,這山裏萬物都有靈氣。
一陣窸窣從身後傳來,等言姝回首的時候,那只白兔子已經張揚着小腿兒想要爬上她的懷抱。奈何……腿太短了。
這幅畫面怎麽看怎麽滑稽。
言姝蹲下身子将它抱進懷中,“莫不是跟了我一路。”
自然沒有回答,言姝抱着它站在梧桐樹下。
經年過後,不曾想,當年還是幼苗的梧桐竟開得如此茂盛。上音說過每年有一段時間,鳳凰都會來此停留,鳳鳴之聲會籠罩整個玉桐山,那時候山頭裏所有生靈都未現身為之叩拜,就連這周圍都會花都會折腰相待。
梧桐樹上挂了許許多多或者說滿滿當當的紅繩銅鈴,風一吹叮鈴聲貫徹耳畔,無意間鋪響一曲悠揚動聽的歌謠。
只是……這些銅鈴還有一個寓意,言姝走過去停在樹底下,轉身靠坐下來,這梧桐枝丫算是徹底擋住她賞月的視線。
将懷中兔子放在身邊,她仰首,銅鈴多不勝數。
“原來這些銅鈴多得竟然數不清了。”她這話許是獨自言語又或是說給小白兔聽。
“你若是願意數恐還得要個三兩時辰,還算是快的。”上音不知何時出現在此,他手肘一擡,萬千的螢火蟲圍繞着梧桐樹飛舞,碧光吸引住言姝的視線久久不得轉眼。
“我記得以前我每過一次生辰你都會在這裏幫我系上一串鈴铛。”
“是啊,就是到了如今這個習慣也改不了了,我還是希望能一直系下去,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嗎?”上音站在他跟前,他總是這樣細心關懷,要不是知道他脾性她定會以為對方心悅自己。
好在她從不自作多情,或者說在這方面就像兄長所說,她就像是個木頭,沒開竅呢。
言姝站起身來,“沒想到都已經過去七千多年了。”
“你容顏未老是好事。”上音接着說道。
言姝覺得這話聽着又一絲奇怪,“你不也是。”
上音淡笑着搖首不語。
“回吧,我備了你最喜歡的朝露。”
言姝跟着他走了兩步想到來時的情況,“你早知我回來?”
上音微微轉首道:“前兩日閑來無事算了一卦。”
原來如此。
直到兩道人影離開,被留下的小白兔蹲在原地,圍繞着梧桐樹幹轉了一圈,結果從樹幹後面走出來哪裏還是那只兔子。
雲弈靠在樹幹上,眼中多了絲笑意,“看來東方長老的變身術還真是造詣極高。”
一個是魔族長老,一個是仙族上仙,都沒有看出來呢。
回想方才聽到的話,不禁擡首望去,風帶起一片音律,銅鈴諸多,可裏面的心意又有誰懂呢?
……
“兄長我不明白,為何天帝那般針對我們。”
崖洞裏,柴火燃燒,光亮籠罩漆黑洞穴,看過去裏面隐于坐着兩道影子。
男子臉上一道刀痕,差半分就要波及眼尾,男子一身玄衣,細看已經處顏色更深。聽到言姝的話,男子閉上眼。
“言姝,你我兄妹身上有他想要奪取的東西,這仙族我們怕是待不了了。”他說出話無一不是驚駭,可細品之下又覺得他是經過深思熟路才說出來的。
“是女娲娘娘給你的五色石嗎?就因為這個他就不顧往日情分,你們原先可是親如手足啊。”言姝有些傷感,回想起過往,她不明白天帝怎會變得如此無情無義。
桑槐睜開眼,原本的疲憊盡消,望着手腕上的石頭,“不僅僅是這個,總之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為兄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會護你周全。”
“可是……”見他不願說,言姝只好打住,轉而開口道:“那現在呢,他已經下旨,仙族全面圍剿我們,若是搏一把最多兩敗俱傷。”
桑槐看着自己從下照看的妹妹,心下也不忍心。可他沒辦法,“現在唯有仙鬼二族,凡人一界,二族暫時是沆瀣一氣,若要保命……我只能再立一族與之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