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銅鈴
“再立?”他這話實實在在的驚到言姝。
怪不得這幾日兄長總是獨自冥想,原來是早有打算。可是再立一族談何容易。
“言姝這些你都不必憂心,為兄定會讓你有屬于自己的地方,誰也不可以幹涉你。”
……
驀地睜開眼,入目的唯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還有樹枝斑駁的光影。
寂靜無聲
經歷了一個夢,她睡意全無。只能輕聲走出樹屋,多少年了,再次夢到兄長竟然是那次他們逃離仙族藏在太極崖的時候。
至今她都記得,那段時日兄長忙得不見人影,身形也愈發消瘦,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一樣,他在逼自己,最後讓他發現了逃竄的怨氣,他聚集了濃郁的怨氣在身上,卻不知道這東西也在之後造就潛在的危險。
利用怨氣,他賦予亡靈重生的機會。
漸漸的,魔族開始在世間有了自己的位置。
回到現在,言姝不自覺間又來到梧桐樹下,不過偶然擡首就發現樹上多了個什麽東西。
她有些不确定的走近一些,男子站在樹幹上,看模樣似乎在數那些銅鈴。那極長的發被夜風吹得急亂,幾乎快纏繞在這些錯亂的枝幹上。
“雲弈。”
“!”
這一聲真真是吓着了,雲弈沒想到她還會回來,這腳下一滑,免不得要丢臉一次了。
言姝看他快要掉下來,只好雙足一點,飛到樹幹上一把将其拉回來。該是誇贊這樹幹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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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弈反握住那纖細的手腕,細看女子倒沒有什麽生氣的跡象,如此心底升起的擔憂暫且放下了。
他了無痕跡的松開,“長老怎麽來此了。”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為何不回魔族。”
看着模樣應該是跟了她一路,若不是她突然來到這裏,怕是還不會這麽快發現他。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問,雲弈便直言早就想好的理由,“長老你也說過,此間魔族多事,我可不想回去聽那些同情可笑的謠言。”
“可你看起來不像是在乎流言蜚語的人。”
“只是看起來,其實我心裏在乎得很,長老你想想要是你成親前夕自己的未婚夫跟摯友跑了,你會作何。”
言姝想了一下,開口道:“殺了他們。”
“……”
雲弈滾了滾喉結,早在她收拾骨妖的時候就該明白,只要她在乎的,眼裏是揉不得沙子的。
“很驚訝?”言姝返身坐在樹幹上,銅鈴随着她的動作搖晃作響。
雲弈跟着坐在她身側,那發也跟着掉在半空。
“有一些,畢竟看長老的模樣還以為是心慈手軟。”
“不回魔族你大可去其他地方何故跟着我。”方才的話題就此打住,言姝這個問題就把雲弈問住了。
同時言姝也不明白,她既說了如若他問及關于他母親的事,她便告訴他自己知曉的。可他遲遲沒問,并且一直留在她身邊。
他說他無所企圖,可偏就給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長老真想知道?”雲弈偏頭,眼中落入螢光,在夜下分外耀眼。
在言姝愣神之際,他兀自笑了下。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極具誘惑,眼尾微揚就像是凡間那些說書人口中夜裏幻化迷惑女子的妖精。
“你若是想說報恩……”
“不是,因為喜歡。”
因為喜歡……
言姝轉首恰好對上雲弈眼睛,很亮,也很漂亮。
“喜歡……跟着我?”她難得問出口的話透着不确定。
雲弈微怔,随後笑出聲來,清朗好聽。他似乎在某些方面高看面前的女子了。
不明白他在笑什麽,言姝回首覺得這個問題不問也罷,問多了也沒意義,反正他也不見得會主動離開。
“你方才在這兒數銅鈴?”她臉上有些不自在,特別是雲弈笑的時候,只好生硬的轉移話題。
雲弈擡手皆可觸碰那銅鈴,“白日我聽到了你同那仙人的對話。”
言姝擡眼,聯想到那只小白兔,“那兔子……”
“就是我變的,看來這次的效果比較好,起碼瞞過了長老。”
她好像記得自己上手抱過他兩次……
“所以你數這銅鈴是在算我的年齡?”
這一晚她可真是吃癟不少,連帶着方才做夢的不好情緒都随之消散。
雲弈蹙起眉來,“的确需要數很久呢,不過好在已經數完了。”他展顏淡笑,也不枉他在樹上爬了多個時辰。
言姝突然好奇,“是多少?”
“長老真想知道?”他用一種哄孩童的語氣說着。
收拾好逗她的心兒,雲弈道出一個數字,“七千三百六十二。”
“七千三百六十二……的确很久了。”她低聲道。
“長老不覺得那仙人也堅持得很久嗎?”
言姝和上音的對話他幾乎全部聽到,心裏猜測言姝原先并不屬于魔族,而是仙族。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成了魔族的長老。
到底是兩族有別,能一如既往在這裏每一年都系上銅鈴,看得出來那仙人也是個執着的。
“上音嗎?”言姝回想,點點頭,“他的确是細致的性子。”
所以,只有這個?
雲弈默默的看着她的臉龐,心裏泛起波瀾,倒是覺得幸好她是這般‘粗心’。
只可惜他不是上音。說來可笑,他原先說無企圖,就想做一個如上音這般的存在,但他到底不是,也做不到。
所以,他有企圖了!
并且,必須得到。
這一坐便是天亮,順便還欣賞了一出朝陽。
回去的時候,手上多了只兔子……
上音早已備好朝露,坐在木凳上,手上忙活着給一只雀鳥包紮。見她回來,溫和一笑,“我還在想你去哪兒了,本想去尋你後又想着這地方你大抵是熟悉萬不會迷路。”
言姝将兔子放在桌上,“我又去梧桐樹那兒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原來有七千三六十二串銅鈴。”
上音包紮的手頓住,“你去數了?”
言姝餘光看了眼靜默乖巧的小兔子,沒有正面回他,“我進入烏雲谷也有五千多年了。”
上音松開手,那雀鳥已經能飛了,張揚着翅膀在上音周圍繞了三圈,叽叽喳喳的仿佛在道謝,随後展翅而去。
“自從你進入烏雲谷杳無音訊,原本同仲炎存有微詞的幾個上仙有了歸隐之意,特別是泣羽,還曾來打聽過你的下落,之後……“說着他搖搖首。
仲炎便是那最初的天帝,到底是天道輪回。坐上帝位不過兩千餘年,渡劫時不慎差點魂飛魄散。偏他脾性殘暴,生下的孩子也随了他,幹脆一舉篡位,仲炎不堪落敗奈何大勢已去,最後被新一任天帝鎖在無淵之境。
聽上音說了過往諸多事,言姝聽罷也沒覺得多大起伏。
“那泣羽呢?”
“去了蓬萊一直閉關至此,若是知道你從烏雲谷出來了,大抵是要出關了。”
“若是有時間,我會去尋她的。”
“說到她我倒是想起來,她來尋你時留下一樣東西。”上音起身回樹屋。
言姝在下面等着,倒是那兔子圍着桌子開始轉悠。
“就是這個。”上音交給她一張素麗的缣帛,上面留了字。
言姝看下來,柳眉越發緊鎖,捏着那缣帛的手愈發的緊,“仲炎太心狠了。”
“當年你進入烏雲谷不久,他便拿那幾個同你和你兄長交好的上仙出手,好在那幾位身份非凡,借着說辭幹脆歸隐,只有泣羽,她本是鳳凰一脈,仲炎拿鳳凰一脈開刀,她為保鳳族不得不散盡修為消了仲炎多疑的心思。随後便只身去了蓬萊。”
言姝不知道該說什麽,原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沒想到給身邊好友帶來諸多麻煩。
“你不必愧疚,泣羽那丫頭想得開,更沒想讓你耿耿于懷,你倆從小知交該是相互理解的。就算你們兄妹不出事,依着仲炎的性子,還是會出手樹立威嚴的。”
“那你呢?”
“我?仲炎倒是不敢難為我,也樂得我獨自逍遙自在,這些年來也有些小輩時不時來拜見,日子就一日一日的過去了。”
他雖說得無謂,言姝又怎麽不懂。她也是在無盡歲月獨身過來的,再怎麽不想承認,那滋味不好受。
“這兔子瞧着頗有靈性。”
上音開口,手指撫摸在兔子柔軟的皮毛上,言姝瞧見小兔子想要逃離上音的手,奈何一小團兒掙脫不開,最後還被上音捧在手上。
“看來是不大喜歡我。”上音笑笑,在這玉桐山多年,還未遇見這麽排斥他的生靈。
他說着把兔子遞給言姝,言姝順手接過來,小兔子這下老實了,默默的趴在她手上。
“莫不是成精了。”上音稍有好奇。
言姝摸摸它的腦袋,眼裏閃過一絲心虛,“許是……耍小性子?”
哪知上音疑惑道:“這可不像是你說的話。”
“我猜的罷了。”
“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這麽認真還是沒變。”他起身從園子角落處架子上取出一個長盒子過來遞給她。
“這是……”
“打開看看。”
言姝将那長盒打開,入目的是一只竹笛,“焚雲笛。”她看了看上音,當初和兄長逃離仙族的時候就把這東西忘了。
不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