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老者

而那個顧忌……大概就是自己吧。

言姝沒有說完,雲弈卻一把将她的手指拉住,拉到唇邊輕輕觸碰,就像輕飄飄的羽毛掃過,讓言姝覺得這個動作掃到了她的心上。

到了紙條上的時辰,整個鬼族處于更深夜靜的時候,原本看管魚臨池的守衛正精神奕奕,忽而一陣柔風撫過臉頰。接着眼皮越來越重,最後靠着長戟沉沉睡去。

而魚臨池邊蕩起一片白色煙霧,将整個魚臨池包圍住,看不清也猜不透,朦朦胧胧般,好似天宮仙境。

唯一遺憾便是那原本永遠綻放的紅蓮早已消失殆盡。

“長老覺得會是誰?”快要走近,雲弈勾起一抹淡笑說道,他已經在煙雲之中看到一個模糊且有幾分熟悉的影子。

言姝走近幾步不曾開口,站在白霧外,低聲道:“老先生,別來無恙。”

“長老依舊。”

老者的聲音已經變得滄桑,再無當初那般有精氣神。

雲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看來……沒有讓他失望。

他看了眼言姝,兩人目光相對,随之同時跨入白霧,果然看見上次在無盡河接待他們的老者。

此刻面頰枯瘦,背脊微傾,他見着來人并未驚訝,随後指了指魚臨池,看着原本平靜的池水中央凸顯一個漩渦,同上次她倆所見并無不同。

三道身影同時消失在魚臨池邊,接着那袅袅煙霧漸漸散去,唯有冷風吹過平靜池水面上,帶起幾分漣漪。

所到的地方便是上次誤闖的密室,盡管已經殘缺不堪。而罪魁禍首還故地重游了。

“原來這些日子老先生一直藏在此處。”雲弈靠在石壁上,當見到祁老的時候他就大抵猜出來了。

言姝放出夜明珠将整個暗黑走廊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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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老盤坐下來,俨然受了不輕的傷。

他閉着眼回道:“是老朽堪堪保住這條老命。”

“那老先生這次可真是賭大了,竟然把賭注壓在我這個外族身上。”雲弈說得輕佻。

祁老緩緩搖首,“少主自謙,這已經是老朽最好也是最穩妥的選擇。畢竟……少主身上也留着鬼族一半的血呀。”

呵呵……雲弈心頭冷笑,要沒有鬼族這一半的血,說不定他還真能少許多麻煩,至少現在不用愁怎麽活得長久些。

“老先生的命數……”言姝一直看着祁老,等他們互相謙虛完方才開口。

祁老低嘆:“已經到頭了。不過等到二位,也算是天佑鬼族。”

言姝不語,雲弈接着道:“即然如此,老先生該說說目的了吧。”

“老朽還以為少主會推讓幾句。”祁老直言道。

雲弈眼中閃過一道流光,随後黯淡了些,“我倒是想,可現在我也沒有選擇,你鬼族的好殿下可是在謀劃我的命啊。”

這下祁老睜開眼,幾乎沒有瞳仁的眼,不知為何,雲弈就是看出幾分痛心,“是我鬼族出了逆賊。”

“宋瑤一直在鬼族尋我。”祁老又開口道。

“目的?”

“老朽以為少主已經猜到。”

雲弈迅速斂下臉上的笑意,“聽着,我沒有時間同你在這裏你猜我想,有什麽話直言不諱便可。”

祁老眼睛眯起,笑着颔首道:“好,少主直言老朽自然不會藏着掖着。”

“宋瑤在找噬魂鈴,這東西我想言姝長老知道其厲害之處,這也是老朽現在唯一的籌碼。”

“你要告訴我噬魂鈴身在何處??”雲弈開口。

祁老垂目不語,“那東西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只希望少主莫要動了異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雲弈說道。

祁老哈哈低笑,随後好似找到了寄托半放松了身子,“我的确知道噬魂鈴的下落,不過這東西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我現在要的是少主的誓言。”

“你要讓我發什麽誓。”

“不得控制鬼族,不得解封噬魂鈴。”

雲弈笑了,“既然如此,老先生找我又有何意義呢?”

“少主應該知道眼下妖族易主正是內定之時,鬼族受外人挑撥,我不想鬼族成為旁人的犧牲品,我要的只是鬼族安然于世,至于其他人我不管。”他這話,目的言明,同時也透露一分殘忍。

也就是說只要保住鬼族,他不關雲弈如何對付宋瑤。

這的确是很大一步退讓,只要宋瑤和刑軻拿不到,他雲弈就是安全的。

言姝看出來老者身子快支撐不住,她心裏有過一分猜測,老者在笑,笑得自信。

仿佛一切他都心中有數。

“好,我答應你,絕不貪圖鬼族一分一毫,也不會解封噬魂鈴,如若做不到我雲弈便灰飛煙滅,從此消失于這世間。不過……倘若日後鬼族與我魔族發生明面糾纏,那這誓言就不再作數。”

這也是雲弈的一大退讓,他不能保證兩族永遠的和平,但他不會成為挑事兒的一方,倘若鬼族生了異心,他又怎會心慈手軟。

祁老終于放心了一般,眯起眼笑得慈祥,“多謝少主,還請少主定要記得今日誓言。”他雖說着,全白的眼睛突然滲出血來,劃過他生滿斑的臉頰,不一會兒,老者就沒了氣息。

言姝定定站着,微嘆,“果然。”

兩字好像已經明白過來,且見雲弈蹙眉不解,“嗯?”

他原本猜測過噬魂鈴會不會藏在祁老身上,這樣來看是他多想,因為在下一刻,祁老的身子開始變化,慢慢變黑,好像燒焦一般,接着整個血肉開始被什麽東西吞噬一般,慢慢顯現出內在的白骨。

這樣來開,他背脊已經斷裂,左手手指的骨頭也斷開了。

是新傷。

更為驚嘆的是,他完整的白骨顯現出來,而心髒的地方出現一個東西。

一根紅線串着的三顆古鈴铛。

鈴铛好似三個琵琶大小,透亮如新,紋路繁複精美,在夜明珠的光照之下隐隐散發着惑人的光芒。

在看到噬魂鈴那一刻,雲弈的腦子懵懵了一瞬,心裏浮現陣陣弑殺的沖動,好在在他快要抑制不住的時候,腦子浮現許多他發狂的場景,頓時理智回歸。

轉眼去看旁的言姝,見她目光緊緊凝着那串鈴铛,他喚了幾聲都沒有回音。

當他意識到大事不好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掐上他的脖子,十分有力,且毫不留情。

在他快要窒息時,目光上言姝泛紅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剛才,眼中微有他漲紅的臉。

“長老……言姝……”他不甘的沙啞低喚,想要喚起對方一絲理智。

現在這種力量太薄弱。

言姝腦子裏浮現了滔天恨意,跟她被原本所有魔族背叛,被仲炎打壓,直到兄長死去,所有的恨意一股腦的堆積在一塊,讓她恨不得将眼前人碎屍萬段。

但是……一陣痛苦且存着依戀的話音傳遞進她耳間,仿佛看到了熟悉的烏雲谷。

是一道模糊的光影。

那個人穿着一身紫色衣衫,手裏執着一把烏金扇子,長及觸地的發。張揚肆意的笑,還有……在她耳邊輕聲溫柔的低音,偶時眉眼間的真情關懷。

一切一切好像一股熟悉的暖流在澆灌充滿仇恨的心。

灼熱得讓她快要失去全身的力氣。

“姝兒……”雲弈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人影,當他以為自己真要死在言姝手中,做好一切打算的他,突然脖子上的禁锢一送,令他靠着牆咳嗽許久,胡亂伸手抓住衣裙一角,他緊緊收在掌心生怕那一點觸覺消失。

等他呼吸緩過來,臉上通紅并未全退,看過來就像是醉酒一般。他看清楚眼前人,言姝正靠在他身邊,胸前起伏很大,不妙的是她緊咬着唇,以至于原本柔軟的唇角浮現一縷他看不慣的殷紅。

習慣反應般,他撐着身體的疲累撲過去吻住她充斥着血腥味的唇瓣。

将她口中的血全部吸吮過來,意識到異物的闖進,言姝毫不考慮的咬下去,更加濃郁的血液充斥在唇腔,順着嘴角滑落。

“姝兒……”

似遠非遠的話讓言姝睜開一直緊閉的眼,到現在為止,她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內心的恨意消失大半,餘溫殘留令她任然不适。

淚水順着眼角蜿蜒而下,一只手的出現将其阻攔,雲弈望着指尖那滴淚毫不猶豫的送進口中,原本的血腥被淚水的苦澀占據。

言姝已經完全睜開眼,親眼看着他将沾染她淚水的手送進口中。

最為醒目的是雲弈脖子上的手紋提醒着她方才自己做過什麽。

“對不起。”她頗為無力,卻不知道除了這個還應該說些什麽。

是她心智太薄弱了輕而易舉就被蠱惑了,甚至被引出當年那股恨意,這是最不應該的。

她原本心境平淡,就在方才,她恨不得所有生靈都死了好。

這種很恨意令她有了害怕這種情緒。

要不是雲弈……她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麽。

雲弈捧着她的臉,将她臉上的淚痕,舔舐幹淨,随後又用衣袖将其嘴角的鮮血擦掉。

“記住,你從未有什麽地方對不住我,即便你親手殺了我,也不會是你的錯。”他笑得溫和道。

其實方才在一念之間他突然覺得死在言姝手上也不錯,至少他誰也不會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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