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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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帝君夫人是朵花作者:糖丢丢
文案
清作帝君,六界第一美男。
高貴清冷,法力無邊,引無數仙魔競折腰。可惜至今仍無一人能入其眼。
帝君家族九萬年都是一脈單傳,天界衆仙簡直為帝君的子嗣問題操碎了心。忽一日,帝君損友送來一株香氣撲鼻的奇異花卉。
據說引入神血,便可結出胎果延續子嗣,連找夫人都免了。
帝君對此付之一笑,不以為然。某日小白花卻對着他受傷的手吧唧親了一口,于是他一下就有了九個兒子……
*清作帝君一把雪亮的千回劍橫在損友脖頸上,大有敢動一下立即血濺三尺的架勢。
損友狂擦冷汗:我送你的奇花沒結胎果?
帝君面無表情:結了,但他成精了。
視線下移,一個穿着素白錦衣的俊秀少年從帝君身後探出頭。
四肢修長,身形纖細,唯有腹部圓圓的鼓成一團。
他委委屈屈的抓着帝君的袖子。
只是幫恩人舔了手上的血,他怎麽就結果了,還不止一顆……
清冷帝君攻V軟萌花妖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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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生子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清作,花辭┃ 配角:┃ 其它:
第1章 七百年前凡間連發數年旱災,山民為了祈雨特意轉移了數百村落,騰出一座水草豐茂靈氣缭繞的大山獻給天神。
耳聞自那以後,這片環繞着大山的土地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山腳下的村民真以為神靈庇護,特意将此山喚作‘祈靈’。除非祭天時節,否則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踏進山中半步。而後為了在神明面前更顯謙卑,又将山名更改為‘乞靈’。
他們卻不知道,乞靈山非但沒有神仙,還住着不計其數的龐大妖族,每到朔月之夜,妖障延綿百裏。也不知是何原因,自七百年前這座山一夕之間靈氣暴增,就算是只剛出生的老鼠崽兒跑到山坡上轉悠兩圈吸吸靈氣,也能陡然靈智大開,脫毛化人。總之,是塊成精絕佳聖地。
而相比于其他妖力倍增的同類,花辭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乞靈山上最不成器的小妖了。先是苦苦修了三百年,還是個豆芽菜大小的苗子,天天什麽動物都敢在他頭上踩一腳,後來終于得了貴人相助學會化形,卻還是現在半吊子的模樣,連個腿都化不出來,只能終日坐在山頭屁股都要坐平了。
這乞靈山成精的妖怪早就下了山,所以花辭并沒見過太多人形的精怪,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到底是美是醜。
墨黑的齊腰發絲上纏滿嫩綠色的纖長藤蔓,在額前輕輕饒了兩圈,上面綴滿米白色花苞,遠遠望去就跟在頭上扣了個花冠似的。雪白的長衫從脖頸順到腳踝,因為他沒有雙腳,化形出的長衫下擺只能順着花辭的根部紮進土裏,乍一看就像從地下鑽出來個人,要是夜裏瞅見這副景象還怪駭人的。
花辭曲折膝蓋,雙手托腮,以這百年不變的姿勢透過雲霧俯視着山下芸芸衆生,半晌又發出一聲嘆息。
“唉……”又是他一只妖渡過的一千零九十七天。
一口氣還沒從嗓子眼裏出完,頭頂就被一陣怪風拍了一下,疼得花辭哎喲一聲,含着淚捂住了腦門,擡頭就看見一只鬥大的藍鱗蝴蝶掉下來,摔在一邊的草叢上,華麗的銀邊蝶翅還痛苦的扇了兩下。接着一到白亮的浮影淩空掠過,腳尖點地輕輕落在了花辭身邊的山坡上。
花辭松了托下巴的手,看着身邊白衣飄飄的人驚喜道:“白伶你回來了,不去唱戲了麽?”
白伶看着花辭的視線一直凝在自己手裏提着的吃食上,斜眼哼了聲,“偶爾唱幾次還好,戲演多了很累。”
語氣冷淡,那調子卻婉轉悠揚,比樹梢的黃鹂還動聽。
他把手裏的吃食丢在花辭懷裏,席地而坐,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在花辭身上,俨然把他當靠背。花辭還喜滋滋的支撐着他,偶爾偷偷摸兩把白伶漂亮的長發、絲滑的羽衣,好似一點也不覺得負擔。
終于有妖陪他說話了,真好。
白伶休息夠了,從花辭肩膀上起身,指了指那只被自己打下來的蝴蝶:“你可真沒戒心,整日就知道傻坐着,要是我再晚回來點,你就被這蝶妖占了便宜。”
花辭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的花苞,笑了,“還沒開花呢,要夏至正午才開。再說就算開花了也不叫別的妖碰,他們要是飛過來我就這樣。”
說着花辭狠狠的搖了幾下頭,把頭頂墜着的花苞搖得嘩啦嘩啦響。白伶趕緊把他的頭掰停,真怕花辭這沒心沒肺的,再把花苞給晃落了,這幾百年一遇的花期錯過倒是無妨,萬一傷到元氣可就怎麽修煉都難補回了。
花辭解開紮在牛皮紙上的草繩,包裹看着不大,裏面零零散散包了十幾樣點心和肉食,花辭嗅到鹵鴨爪的肉香,趕緊拿出兩個,一個叼在嘴裏,一個遞給旁邊的白伶。
白伶是只仙氣飄飄的百靈鳥妖,不過他打出生起就特殊,做鳥的時候就不曾吃過蟲子之類的葷食,後來成精化成人形,便更不曾沾過葷腥。如今看到油膩膩的肉食也不覺得食指大動,只覺得倒胃口極了。
嫌棄的躲開花辭投遞的鹵鴨爪,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看着花辭津津有味的模樣眯了眯。
“自己吃吧,真不明白你一只花妖怎麽竟喜歡些肉食。比老虎、黑熊之類的獸妖還貪嘴。你前世不會是什麽肉食動物托生的吧?”
花辭一拍米粒大小的細牙嚼着口裏的鴨爪,話說得含糊不清。
“說不定我是人呢,人也有很多愛食肉的。”
“這麽能吃,要是人也是個胖子。”白伶想到花辭圓滾滾的模樣搖了搖頭,覺得花辭還是現在這樣好看些。
雖然沒有腳走不了路,至少臉還是漂亮的少年。
花辭把嘴裏啃幹淨的骨頭吐出來,埋在一旁的草叢裏,一邊舔舐着手指上殘留的油香一邊偷看白伶輪廓柔和的側臉,還自以為對方沒發現,一個勁的往前蹭。感覺那鹵鴨爪的味兒都快貼在耳朵根了,白伶皺着眉,擡手就怼了花辭腦門一下。
“老貼我這麽近做什麽?”
花辭被怼得生疼,忙低下頭,連帶着纏在發絲上的青藤都跟着縮了縮。
“妖們都說,常跟靈根好的妖在一起玩修為也會漲得快,我就想離你近些,看看是不是真的。而且……”花辭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白伶,沒好意思繼續說。
“而且什麽?”
“你生得好看,忍不住想多看一會。”
主要是不逮住機會好好看看,花辭有可能又是幾年之內都遇不到其他能說話的妖了。可他不敢說,怕說了白伶就會一直留在這陪他,可花辭不想他在留在這。
白伶是鳥,就該自由自在的天上飛,若鳥不在天上飛,那它便不是鳥,白伶不能随心所欲,那他也就不再是白伶。
若是花辭這番心思若是被白伶知道,定又要罵他個狗血淋頭。一朵腦子都沒長齊全的花,一天竟想些有的沒的,要是把這亂七八糟的心思放在修煉上,說不定早騰雲飛升了。
白伶曲起右腿,單手拄着下巴看向花辭,淡青色的瞳孔烏幽幽的。看着花辭越來越紅的臉頰噗嗤一聲笑道:“我好看?比你那個神仙恩人還好看?”
這一下就把花辭問愣了,他抿着嘴想了想,聲音比風吹草葉的沙沙聲還細不可聞:“還是恩人要好看些,不過他排第一,你就排第二的,都很好看。”
白伶并沒因為自己第一的位置被搶走而生氣,反而笑容愈深。
之前他就聽花辭說三百前有個恩人相助,才讓他渡過雷霆劫化形成人。不過他一直以為兩人就是一場露水之緣,畢竟仙妖有別,他日再見說不定就是兵戎相對了。沒想到花辭竟決定化出雙腳後就要去天界報恩,這讓白伶不免有些好奇,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會讓花辭執着到如此地步。
“天界的仙恒河沙數,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麽上去報恩,怕是還沒摸到天門就被守衛一刀砍下來。除了好看,你就沒記住點別的特征?比如臉上哪裏有痣,眉心可有仙紋,身上穿着什麽衣服,腰間有何飾物?”
白伶一句句問去,花辭卻是連着搖頭。雖然自那次偶遇已經過了三百年,可對方的模樣花辭卻始終印刻在腦海裏清清楚楚,當時恩人一句話也未曾說,臉上甚至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唯一讓他印象時刻就是恩人的長相。
花辭沒有因為對方救下自己的緣故就做任何渲染,但是他真的無法找出任何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本來他覺得白伶已經夠豔壓全芳的,一只鳥妖卻把花王都比的黯然失色。可是那個人的美貌,完全超越了世間所有美麗事物的集合,好像只要看見他,名山忘川四季海水都變得蒼白寡淡,鐘鼓綴玉美酒佳肴都變得索然無味。
說得更可怕些,那個人的美貌仿佛就是一把世間絕有的利器,所向披靡,人妖仙魔皆不可抗。
花辭手指撥開一塊草叢,在地面上劃拉幾下,歪着腦袋塗塗抹抹修改了半天才确定。
“不過恩人的劍柄上好像有這個東西,我也不認得。”
白伶不經意的湊過去看,頓時瞪圓了一雙美目。目光随着地上凹陷下去的紋路仔仔細細勾勒一遍,他拉着花辭的肩膀使勁晃了晃,“你确定那個人劍柄上有這兩個字?”
花辭被他晃得眼暈,啊啊的點着頭。他根本不識字啊,只是憑借着印象畫出了這兩個符號。
白伶看向花辭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難怪他一直嚷嚷着恩人有多好看,多不可方物,原來是那個人,怪不得。
“這兩個字沒寫錯的話,你那個恩人應該是清作帝君,目前天界法力最強的神族,也是六界第一美人。”說到這,白伶安慰性的摸了摸花辭的頭,“要真是他的話,你就不必去報恩了,他沒有什麽是你能幫得上的。”
他不是有意潑花辭冷水,那位帝君他曾有緣見過一面,簡直就是一尊冰雕的人偶。美雖美矣,卻無半分溫度。說得委婉點是不食煙火,說的直白點就是沒有人味。
大概見過清作的人都知道,那位帝君,沒有情感。而那樣一尊無情的神會接受花辭這樣小妖的報恩?恐怕就算花辭上了天界見到對方,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向最聽白伶話的花辭這次卻不肯乖乖妥協了,抱着自己的膝蓋,把頭埋在手臂裏,默不作聲的抵抗。
他本以為白伶會懂自己的,為什麽連他也要這麽說。就因為恩人是神,他是妖,所以他就什麽都做不了嗎?聽到耳畔一聲接一聲的嘆息,花辭更難過了。
眼淚順着面頰滴落進泥土中,很快又發出一根根小綠芽兒。不知過去多久,腳下生出一片綠油油,一只手搭在花辭肩上拍了拍。
“別哭,現在正是你的花期,要實在想報恩就去給他結個果吧。”估計他現在就缺這個。
此話一出,哭聲驟然停止,花辭白着臉打了個寒顫,全身的藤蔓都在不可抑制的發抖。他雙手捂住滿頭的花苞,像是怕人要揪他的頭發。
“恩人是要吃我的果子嗎?”
“……不會。”他沒那麽喪心病狂。
白伶從鬓角扯下一根青絲擲出去,發絲落地瞬間化成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陶瓷盆,他施法護住花辭紮在泥土裏的根基,将花辭的本體放入進陶盆裏。自己化成一只羽翼頗豐的青目百靈,銜起陶盆的邊緣振翅飛向乞靈山外。
花辭從未出過大山,白伶的飛速驚人,他倒是有心瞧瞧這山外的風景,可迎面拂來的大風吹得花辭睜不開眼。他顫顫巍巍伸出兩條藤蔓纏在白伶脖子上,生怕對方一松口他就摔成了一灘花泥。
白伶道:“從現在開始你要裝作一盆普通的花,絕不能暴露花妖的身份,不然帝君不會留你在身邊。”
花辭心頭一動,明白白伶這是要帶他去見恩人了,雖然不知道他跟恩人怎麽會認識,花辭還是滿心感激。這時下方突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娘子!我就知道你會來見我的。”
白伶銜着花辭輕輕落地,他化成人形,手裏抱着陶盆走向對面的男人,竟是一位青衣飄逸的仙君,發髻上別着一枝青竹,臉龐看着仿佛是個少年郎。不過他怎麽叫白伶娘子啊?
花辭好奇從葉子下面探出眼睛,被白伶迎頭拍了一巴掌,“莫忘了剛才的話。”
“哦。”
青衣仙君上來就要拉白伶的手,被瞪了一眼又悻悻收回去,讨好着,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娘子,白伶也沒搭理他。
白伶将陶盆塞到對方手中:“清作帝君今日正好出關,把這花交給他,說此這花引入精血可結胎果,就算他不娶妻衆仙家也不好說什麽。”
仙君看着陶盆裏的一棵小白花,頓時委屈了。
“你什麽時候跟他那麽親近了,總共就見過一面還大老遠送盆花,我跟你十年夫妻,怎麽從來就不見你送我些什麽。”
“閉嘴。花我交給你了,務必把它送到帝君那,要是中途傷了碰了掉了一片葉子,回頭我要你狗命。好了,時間不早趕緊滾吧。”
說完白伶轉身就化成本體飛向高空,青衣仙君還要說些什麽,就聽啪叽一聲,抱着他的人頓時沒了動靜。花辭忍了又忍,實在耐不住好奇轉動葉片偷瞄了一眼,就見一坨白色的鳥屎正順着仙君的鼻梁往下滑。
仙君摸到臉上的鳥屎癡癡笑出聲,“這是伶伶送我的?伶伶你對我真好,嘿嘿。”
“……”
作者有話要說:狗子:親愛的,我又肥來了!
第2章 到了夏至這天,平日門可羅雀的凡州脊不到三更就擠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一眼望去姹紫嫣紅,平日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此刻比比皆是,簡直比人間選妃還熱鬧。
天君今早起床一看,整個天宮萬人空巷,連平日裏床前服侍的仙娥都不知所蹤。飛鶴傳書問了司命星君才知,原來是清作今日要出關,頓時捂着臉老淚縱橫。
要說起清作啊,帝君家族的唯一血脈,九代單傳的獨苗。不知道是受何種原因影響,帝君家族的子嗣一直都單薄,到了清作這一代更是三萬年都不曾娶妻,而且還動不動就閉關。
要說年輕人上積極上進也沒什麽不好,可已經突破大元級了,還有什麽好值得閉關修煉的。而且一閉就是成百上千年,哪還有時間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不過還好有熱心的衆仙家為了此事不斷奔波操勞,希望這次能有所進展吧。
當清作推開殿門,看到門前烏泱泱雲集于此的熱心衆仙家,突然有種再回去閉個幾萬年的沖動,他催動內力關閉殿門,突然被一截拂塵擋了回去。看到那一片被門夾住的青色衣袍,清作并未阻止,而是掉頭回了殿內。
有些人臉皮厚的,真是擋也擋不住。
等非閑鑽進去的時候,白皙的面皮被擠出了兩道紅色的豎杠。他一手護着花盆,一手理了理青衫的下擺,氣喘籲籲的埋怨道:“都說了讓你給我留個後門,這給我擠得,差點把你夫人的葉子擠掉。”
清作坐在冰雲花叢裏,并不理他,端起冰瓷茶碗修長的手指在碗沿上轉了半圈,才端起抿了一口,獵獵作響的外袍上霎時間雲紋暗湧,好似與這漫天流雲融為一體,呼嘯着随風而動。
他從旁邊的瓷罐裏拈出兩粒皺縮的枸杞放在茶碗中,手指在碗沿一敲,兩粒枸杞迅速吸水膨脹,像是兩顆喝飽的水球,就聽啪一聲輕響,整個水面都随着破碎的枸杞暈染成鮮紅色,紅色的茶水襯着雪白的指尖,說不出的詭異妖嬈。
在旁邊看的非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抓了抓手背:“喝茶就喝茶,弄這麽血腥做什麽。”看着就跟喝血似的。
他把陶盆端着往清作面前一放,“諾,你不是不願娶妻麽,這是我從乞靈山帶回來的奇花,只要引入精血就能結出胎果,等你有了孩子也不怕天君那老頭催你了,你也不想天天被堵在家裏門都出不去吧。”
清作放下茶盞,淡如霜雪的瞳仁在陶盆上掃了眼,又回到茶碗裏,對着這棵來歷不明的小花表現得毫無興趣。
非閑在心裏默默嘆口氣,娘子我也只能努力到這了。
“反正花我給你放這,愛用不用。你這剛出關也沒心思搭理我,今天就不打擾了,好好休息改日再來登門拜訪。”說完趕緊溜之大吉,回去還得給伶伶送他的小禮物做個保鮮,不然變質就可惜了。
非閑離開,這殿裏又陷入了死寂。等清作喝空了茶盞,慢悠悠把目光轉到花盆上,這一看就凝住了視線。方才這花苞明明不是粉白的,為何突然變了顏色。
殊不知盆裏的花辭已經被盯的渾身戰栗,他縮着身子,拼命控制住自己別發抖,就感覺身體某處好像有點不對勁,不等他搞清楚狀況,就聽頭頂撲地一聲,整整一百七十五個小花苞竟然一齊簌簌開放,奶白的花瓣争先恐後向後折疊露出被珍藏已久的核心部分,三根淺藍色的花蕊像是自己長了腿似的,不停朝清作所在的方向伸展。
花辭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要被吓掉了。好在他本身的花不是很大,充其量就比米粒稍微大了一丁點,藏在中心的花蕊就更不顯眼,即使蠕動的幅度再大,也不容易引起主意。
果然,清作只是在那一簇簇綴滿花朵的枝丫上掠了一眼,便起身走出去。
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花辭長長出了口氣,這報個恩也太吓妖了。幹坐了兩個時辰,一句話都沒有。不過也是,這偌大殿裏只有他們兩個,他又是盆花,有話又去跟誰說呢。
花辭趁這會沒人,把眼睛從葉片下滴溜溜的轉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恩人的寝殿,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之處,他還以為神仙住的地方都是仙氣飄飄金碧輝煌的,原來跟普通人的家裏一樣,差不多的家具擺設,只是恩人家裏好像比他們更簡樸些,榻上竟然連被褥都沒有。
這夜裏睡覺該多冷啊,想到這花辭又把根系往陶盆裏深紮了些,還是白伶給他變得花盆裏暖和,恩人住的地方也太冷了,比乞靈山的冬天還冷上千百倍,呼吸一口就要被灌進喉嚨裏的冷氣凍住。
恩人穿的那麽單薄又沒有禦寒的被子,難道是太窮買不起?可是神仙好像不用錢的吧。
那就是有壞人欺負恩人?
嗯,一定是這樣,白伶說過神仙也有好壞之分的,等他修煉出雙腳就幫恩人把欺負他的壞神仙打跑,再賺錢給恩人買厚實的衣服和被褥,要是晚上還冷,他可以先把床鋪捂暖了再讓恩人睡……
花辭趴在花盆裏迷迷糊糊就到了晚上,天界沒有黑夜白晝之分,但清作府邸所在的凡州脊卻是高于太陽穿透九重天的六界最高處,永無陽光照射,全靠一塊極地冰石映射着一望無際的蒼茫冰原。
滴水成冰,寸草不生,整個凡州脊除了清作沒有生靈能長期存活。這裏常年下雪,無論春夏秋冬都是一樣白茫茫的景色。但這裏最可怕的卻不是冷,而是寂寞。
花辭耷拉着盛開的小花,正打着瞌睡,他的花期很短的,而且只有夏至的正午開放,子時一過就會盡數敗落,第二次開放就要再等上一百年。雖然白伶說要他幫恩人結個果子,但他還是第一次開花,結果子的方法他根本就不知道呀。
而且他覺得比其結果子,還是買床棉被對恩人實用些。
花辭挪了挪被壓麻的藤蔓,打算換個姿勢再睡,卻感覺自己窩着的陶盆突然搖晃起來,吓得瞬間睜了眼,就看自己正被不知何時回來的恩人抱起來移向別處,花辭還是第一次跟恩人如此近距離接觸。
他将葉面微微轉動,露出一點眼珠,看着搭在陶盆邊緣的手指,修長白皙,仿若玉璧,指腹上卻劃出一道缺口,殷紅的血珠半挂在一邊,宛如一顆赤紅的明珠。
恩人的手受傷了!
花辭看恩人目不斜視的往前看,并未注意這裏,終于悄悄從邊緣探出一根最細小的藤蔓,用頂部的小花對着傷口十分輕微的碰了一下,沒想到對方一下就發覺到了他的異常。
陶瓷盆從高空摔落,卻未聽到瓷片破碎的咔嚓聲,而是化成一根輕飄潔白的羽毛,徐徐降落。盆裏掉出來的花辭,過度驚吓一時間也控住不住身形,又變成了之前半人半花的模樣。
糟糕暴露了。
他抱住開滿小花的發絲,驚恐萬分。只聽大殿裏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清冷的回音:妖?
花辭驚詫的看向面前的清作,明明嘴唇紋絲未動,聲音卻從隔空而來,白伶說能用心音說話的,法力都深不可測。
這種時候他可不敢扯謊,只是使勁點頭。
清作又問:為何來這?
“三百年前你在乞靈山救過我一次,我是來報恩的。”
終于說出來了。
清作居高臨下,俯視着半趴在地上的小花妖,連人形都化不齊全,一雙腳還是亂糟糟的根系,只能勉強藏在長袍裏。最奇怪的是身上竟無一絲妖氣,不然他不會離這麽近都毫無察覺。
這種情況,不是法力高到能掩住自身的妖氣,就是靈力過于低微,連氣息都發不出。
他發出最後一道心音:離開。
雖然他會斬妖除魔,但對于這種靈力薄弱的小妖還是不屑于動手的。
可沒想到他剛轉身,那小妖突然嗚咽一聲,臉朝下倒在地上,纏在發絲上的藤蔓像是被沸水燙過一般猙獰的扭曲起來,上面墜的一簇簇小花迅速凋零脫落,幾道淩亂的白光沿着花藤四處亂竄,原本沁人心脾的淡香霎時間濃烈無比,像是花開到荼蘼迸發出生命最後的花火。
花辭從未受過如此劇烈的痛楚,他用全身的花藤絞緊腹部,腦子混沌得一塌糊塗,下意識就扯住了清作的袍子,指尖傳過來的微涼,讓他稍稍平息了焦灼的情緒,好像肚子也不像方才那樣痛得死去活來了,雖然還是不大好受。
**片刻,花辭雙眸漸閉,咬着下唇慢慢沒了聲響,眼角還是不斷往外滴着淚,也弄不清到底是醒着還是昏了過去。
被拉住的清作本想拂開花辭的手,可低頭看見小花妖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又忽然停了動作,手腕方向一轉,攬住花辭的後頸和膝彎将人抱了起來,走到榻前緩緩放下。
他這凡州脊從未養過生靈,更不曾養過如此嬌弱的花妖。看着榻上漸漸失去生氣的花辭,清作無意識蹙緊了眉頭,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這麽做。
等清作用千回劍出鞘将非閑“請來”府邸的時候,花辭已經醒了,他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恩人的床上,手心裏還攥着對方的衣服。恩人竟然沒有扯開他,花辭偷偷瞥向清作的目光頓時充滿希冀,雖然有點沒禮貌,但他好不想松開呀。
花辭小心翼翼的摩挲了兩下清涼絲滑的衣料,還是松了手,他不想被恩人讨厭。
“我的天,老兄你這,這……”非閑被眼前這景象驚得目瞪口呆,眼神萬分複雜的在花辭跟清作之間來回游轉,他那冰疙瘩一樣老友竟然在家裏藏了一個美人,此刻還衣衫不整的躺在他的床上。
別說,一個冷豔決絕一個楚楚可憐,看着還挺配的,就是,這美人的年齡是不是有點小啊?
不等非閑再胡思亂想下去,千回的劍刃已經貼在脖子上,吓得他連眼珠子都不敢轉,順着執劍的手看向面無表情的清作,僵着身子幹笑兩聲:“喲喲老兄,這刀劍無眼,咱有話好講,幾萬年的交情了,何必呢這是。”
清作的心音疊響:你把花妖置于我府邸,所為何意?
“花妖?”
哪有花妖?他放這的不是一盆花嗎?
非閑靈識在寝殿裏轉了一圈,才注意到床上的小美人好像沒有腳,從長袍下擺探出來的竟然的一團亂糟糟的根系,頭發上還纏着好多掉落的小碎花。難道伶伶讓他送的那盆花竟然是一只花妖?我的天,娘子你不能這麽坑我!
他頓時欲哭無淚。
“這不能怪我,他身上一點妖氣沒有,當初我就以為是棵普通的花草正好挖過來給你解燃眉之急,哪曾想他成了精啊。你知道,除了我家娘子我從不碰妖的。”
非閑解釋的信誓旦旦,想趁清作不留神離劍刃遠些,可千回就跟長了眼似的,追着他寸步不離,沒一會他這一身青衫就被汗濕了個徹底。
清作看着非閑,毫無波動的目光就像一潭結冰的水。千回劍跟了他兩萬年,早就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就算不操控,也會在他遇險時自動做出反應。他想讓誰死,只在一念之間。
清作松了手,千回入鞘消失在半空中,非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早就吓成了一灘爛泥。
即使知道清作不會要他的命,可每次面對千回劍他還是怕得要命。大概是這劍沾過那個人血的緣故。
清作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看了眼床上的花辭:帶走他。
“好好,馬上走!”
非閑挺着發軟的腿站起來走到榻前,他跟花辭還是第一次見面,雖然不清楚這小妖到底什麽來頭,但跟伶伶的關系肯定不淺,不然也不會主動托他送上天,可惜到頭來還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咯。
這小花妖連腳都沒有,根本無法步行,他只能把人抱起來,可手一握上纖細的腕骨頓時一怔,既而又像确認什麽似的,一遍遍的捏着花辭的手腕。
“這,不會吧,老兄你動作也太快了。”
非閑半張着嘴,那副表情說不上是哭是笑,總之格外失調,他把清作的手扯過來搭在花辭手腕上:“就算不懂醫術,你也應該能摸出來懷孕的喜脈吧。”
清作淡淡掃他一眼,扣在花辭脈搏的兩指用力壓下,感受到平滑的蹦跳的脈象,萬年不變的面容突然有了一絲松動。
作者有話要說:狗子:今天比較早,以後還是下午四點半左右更新哦,耐你們~~話說最近看了他人即地獄,簡直愛死了這對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