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的?”
非閑問完感覺自己臉都臊得慌,這都叫什麽事啊,小妖送來時還是一盆花苞,明顯含苞待放,現在敗的一個瓣都沒有了,肚子裏又有了娃娃,整個凡州脊就這麽一個雄性生靈,要不是清作的,也只能是這小花妖自體産出的。
對哦,也可能是他自體生的。
非閑這麽自我安慰的想着,低頭就在腳下發現了一朵掉落的碎花,仔細瞅了瞅花心,三根淺藍色的細絲,內部中空,頂端還有個略微凸起的小孔,竟全是雌蕊。
這……好像有點尴尬。
饒是此刻,清作看向花辭腹部的眼神也一樣波瀾不驚。雖然花辭有了他的孩子是事實,可兩人并未發生任何逾越之舉,清作問心無愧。只是如今這事處理起來要麻煩些。
他用心音對非閑道:帶他走。
這凡州脊積雪皚皚,實在不适合養花,更何況還是一棵結了果的花。
非閑目光在花辭跟清作之間轉了兩圈,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盯了清作半晌,确定沒聽錯後嘆了好大一口氣,兩手一拍,指着花辭:“這你叫我帶哪去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仙,要讓伶伶看見你不是陷我于不仁麽!而且他懷的你骨肉,又不是我的,憑什麽叫我帶?”
這話他說的絕對沒毛病,哪有人把懷了自己骨肉的小美人往外推的,可清作的思維顯然不按常規,眨眼的功夫,千回劍就出鞘橫在了非閑脖頸上,跟剛才的位置絲毫不差。
清作重複道:帶他走。
這時候非閑還敢說什麽,“走走走,馬上走!”
轉身實在忍不住調侃道:“我活了幾萬年,還是第一次碰見有人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威脅對方把懷了自己孩子的人帶走的。”
花辭被非閑拖着肩膀抱起來,一開始他只是眼睛紅紅,死死盯着清作所在的方向,卻老老實實趴着沒有半分動作,可經過清作的瞬間,乖巧安靜的假象瞬間被打破,纏繞在發絲上的藤蔓張牙舞爪朝清作撲去,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将自己纏在對方身體上。
沒想到這小妖看着枯瘦,勁兒還挺大,抱着他的非閑被這猝不及防的力道拉得一個踉跄,轉頭就看花辭手臂摟住清作的脖子,臉埋進了對方的發絲中,哭的一抽一抽的,而清作也是下意識伸手抱住花辭的肩膀。這兩人的模樣就像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而他倒像是棒打鴛鴦的那個。
非閑用口型小聲道:“這要怎麽辦?”
清作扶着花辭的肩膀,眉心凝出一道不淺的弧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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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閑心疼的看着傷心欲絕的小花妖,都這樣了還帶走啊,還真是多情卻被無情惱。他抱着花辭的腿剛要把人從清作懷裏扯開,卻感覺對面陡然加大了力氣,清作拂掉他的手将花辭的腿也攬過來。看着一臉木讷的非閑,視線朝門外掃去:你走。
非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原來是叫他走!他還巴不得早點跑好嗎,誰想來淌渾水啊。
寝殿裏又剩下花辭他們兩個,清作抱着花辭放在塌上想讓他躺下,可花辭才不敢松手,坐在榻上也摟着清作的脖子,嗅到領口裏散出的冷香,努着鼻尖貪婪的吸了好幾口,就跟上瘾似的,怎麽都停不下來。
而清作被脖頸吹拂來的熱氣弄得有些難受,他搭着花辭的發頂往外推了推,脖子上柔荑般的手臂卻是受了刺激縮得更緊,“不要讓我走。”花辭悶悶道。
清作看着發顫的花辭,琉璃珠樣的眼眸緩緩眨了下,似是不解:凡州脊很冷,你活不下去。
“你能活我也能。”
也許是跟恩人有了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花辭反倒沒之前那麽怕清作了,因為恩人的身體也是溫的,是跟他一樣活生生的人。
他上天本來就是報恩的,想到這花辭擡起頭,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還是不敢直視對方,只能把臉稍微側到清作耳邊,小聲問:“恩人想要果子嗎,雖然第一次結果沒經驗,但我會努力把果子養大的,等熟了之後……”
花辭的聲音漸漸低落:“我也不會知道會不會甜,我盡量多吃糖讓它變得甜點,到時候摘果子請輕柔一些,你可以自己吃,但不可以送人哦。”
吃?
清作聽得額頭青筋跳了跳,這小花妖到底明不明肚子裏的孩子意味着什麽。
他伸出手朝殿門外招了下,一束白亮的靈光迅速摩擦着地面滾到榻前,光芒散去後才發現是團拳頭大小的雪球。只是這雪球上有鼻子有嘴,圓溜溜的眼睛對上花辭驚詫的眼神,還嘿嘿笑了。
清作從花辭青絲上摸下一片敗落的花瓣扔過去,雪球立刻張大嘴巴啊嗚一口吞下,趴在地上,開始從肚皮下鼓出四個小爪爪,一點點變得纖細修長,最後竟變成個十歲左右的小娃娃模樣。
清作将花辭抱起來交給小娃娃:雪一,帶他去望雲川下游。
雪一看着年歲尚小,力氣卻超乎尋常的大,單手就把清作抱了起來,還笑眯眯的叫他夫人,花辭卻沒有閑情逸致理會雪一,看着清作垮了小臉,抿着嘴又要哭。
清作把手伸過去,花辭立刻就抓住抱在懷裏,還是哭。
雪一趕緊替清作解釋:“夫人,望雲川下游也在凡州脊,并沒離開帝君的府邸,就隔着一條河要過來很近。不然這上游夜裏總是下雪,夫人身體受不住的。”
花辭抱着清作的手一愣,原來是怕他冷嗎。他吸了吸鼻子趕緊把眼淚憋回去,“那恩人會來看我嗎?”
清作不予作答,雪一都替他急得額頭冒汗,帝君怎麽能這麽笨,這種時候就算騙也要讨對方歡心吧。花辭卻出乎意料的沒露出難過的神情,反而甜甜的笑了,緊握住清作的手緩緩松開:“沒關系,我會經常來看恩人的。”
他趴在雪一肩膀上一直望向清作,直到跨出殿門才将頭轉回來。看着消失在視線裏的身影,清作心中突然湧起異樣煩躁的情緒,他站在案前倒了杯茶,湊到嘴邊,卻看見水面上倒映的眼睛,漸漸暈染成了血紅色。
花辭被雪一抱上木舟才後知後覺到凡州脊到究竟有多高,位于山頂的望雲川竟然是條直上直下的內河,這如何能稱河,簡直比瀑布還陡峭,從這裏到下游就跟從天上掉下去差不多。而且河面上寒氣森森,刺骨的河水漂浮着不計其數的巨大冰塊,稍不留神就會撞到他們所乘的木舟上,使其人仰馬翻。
花辭緊緊抓着船沿,搖搖晃晃穩住身體平衡,肩膀僵硬,說不上是被凍得還是被望川江湍急的水流吓得,雪一說不必太緊張,他劃船的技藝一向穩得很。看着十歲大的小娃娃,嬉鬧似的不斷在水裏波動船槳,好幾次都是擦着三四塊大冰險象環生,花辭坐在木舟裏心也随着跳的七上八下,這麽下去真要被吓死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開始跟雪一聊些話說。
“雪一你以前就住在這嗎?”
“對呀,有兩萬多年了吧,不過那時候我還沒有名字,也沒有靈識,只是團普通的雪球。多虧了您呢夫人,不然帝君是不會讓我成人的。”
花辭看着雪一小娃娃的模樣,暗暗咂舌,看來精怪是不能通過年歲判斷大小的。
想到雪一對自己的稱呼,花辭趕忙糾正道:“你誤會了,我不是夫人的,我只是來找帝君報恩的小妖。”
雪一停下船槳,歪頭盯着花辭的肚子,有些困惑:“可是您肚子裏有小帝君啊,話本裏說,有了男人的孩子,就是對方的夫人了。所以您就是帝君夫人,方才我在殿裏這麽稱呼,帝君也沒斥責,他肯定是把您當夫人的。”
原本還算清醒的花辭被雪一說得有點糊塗了,畢竟他從小生長荒山野嶺,做妖之後也沒念過學堂,身邊除了白伶根本沒個識字的,天天竟跟些蟲蛇鼠蟻打交道,至于雪一說的話本他更是見都沒見過。
“有了孩子就算對方夫人,是這麽回事麽?”
花辭敲了敲額頭,忽然想起那位非閑仙君好像叫過白伶娘子,要是照這麽說,白伶也懷了那位仙君的孩子?可白伶是雄鳥啊,跟自己這種身體特殊的花妖還不一樣,他們如何能做到?
“若是沒有孩子就不能作對方夫人嗎?”
“也不是,凡事都有特殊情況,但一般來說有對方孩子的都是夫人,不然就是小妾,同房丫鬟之類的,但帝君家族有一夫一妻的族規,帝君有了您就不會再有其他人了,所以您就是帝君獨一無二的夫人。”
獨一無二,雖然聽了這麽多依然弄不清夫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花辭聽到這個詞還是不免有些心動,等當上恩人心裏獨一無二的人,肯定很幸福吧。
他看着望雲川水面倒影的人像,忽然被一塊漂來的冰淩擋住,花辭回過神捏住自己腮幫用力往外扯。真的是,做什麽白日夢,恩人又好看又厲害,能配上他的肯定也是大人物,斷不會他這樣弱小的花妖。
再說他肚子裏結的是果子,也不是小孩子呀。希望能結的好吃點,不要讓恩人失望就好。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望雲川下游确實比上游暖和了許多,夜裏花辭跟雪一關緊門窗,拾了些枯枝堆在榻前生起火。花辭掀開簾子,發現床上竟然有被褥,摸了摸一絲潮氣也沒有,立刻欣喜的鑽進去,他伸手去拉雪一的時候卻被拒絕了。
“夫人,我本是就是雪精,最不懼的就是寒冷,您跟我一起睡怕是要凍成冰坨。”
“哦,忘記了。”
花辭讪讪松開手,抓了把自己的長發,幾朵粘在上面的小花被撸下來,凋零的花瓣早就失了原本的光澤,皺縮成幹巴巴的硬片。
花辭今年七百歲,按妖齡算也就剛成年,還是半大的孩子。可他發現自己的記憶卻比很多老妖還差,總是莫名其妙的忘記很多事情,每次努力回想葉子就會嘩啦嘩啦的掉。
他可不想正值年少就掉成禿頭,于是果斷放棄了回憶,說不定他祖上有跟魚妖雜交的呢,還是順其自然吧。
夜裏花辭躺在暖和的被褥裏,明明很舒服,卻毫無困意,也許是他第一次躺着睡覺的緣故。他側頭看了看旁邊的雪一竟也沒睡,興許是察覺到花辭的視線,雪一适時轉過頭,“怎麽了夫人?”
夜裏風還是很涼的,雪一走到榻前給花辭掖了掖被角。花辭側躺着,沖着門外的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不大困,大概是白日在花盆裏睡多了。”
雪一坐在榻沿上,晃悠着兩只小腳丫,呲牙道,“我看夫人不是不困,是想帝君了吧,不然我去叫他。”說完支起身子就要跳下床,花辭感覺叫住他。
“不要了,很晚的,恩人也該睡下了,不要麻煩他。”花辭往裏挪出一塊空地兒對雪一拍了拍:“還是我們說說話吧。”
一大一小躺在榻上,花辭把枕頭推過去些,也要讓雪一枕着,小家夥跟花辭腦袋挨在一起突然咯咯笑了,“想不到七百年後這間屋子還會有人住進來。”
他的聲音不大,花辭并沒聽太清楚,迷迷糊糊揉了揉眼:“什麽七百年?”
雪一卻不肯再說了,他把花辭又伸出來的手放回被子裏,燦若星辰的大眼睛眨了眨,語氣天真:“請夫人您一定萬壽無疆跟帝君白頭到老,一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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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每日清晨推開窗入目的便是漫天風雪,幾尺厚的雪層積在屋外,開門都要費好大一番力氣。這裏的雪,白而輕盈。層巒疊嶂的雪山巍峨連綿,廣闊的雪原空無一物,天地具是潔白無痕,好似将彼此的盡頭接連在一起。
花辭之前從未敢想,自己一只花妖竟會在永無春日的極寒之地生存。沒有四季輪轉,沒有晝夜更替,篝火周圍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每天縮在被褥裏凍得不敢出屋,一般人恐怕早就悶死了,不過花辭卻沒什麽不适應的地方。
他從乞靈山出生起就沒有雙腳,一直紮根在土裏寸步難移。如今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窩着,身邊有雪一作伴,而且還離得恩人很近,每天雪一都會找來很多好吃的東西。
想想貌似比之前日子還要好過許多,就是有點想念白伶了。
又是一夜,兩人窩在屋子裏,花辭發現雪一真的是很愛看話本的,身上總是揣着一些紙頁泛黃的小本子。看他趴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花辭也忍不住湊過去瞧,卻被滿篇的黑螞蟻看暈了頭,他不識字的。
“沒人教過夫人嗎?”
雪一從一堆話本裏找了幾本帶圖畫的給他。花辭摩挲在紙面,搖搖頭:“白伶教過我,可是當時記下了沒過幾天就會忘。”他害羞的敲了敲腦殼,“我記性很壞的。”
“這無妨,溫故而知新,記得慢多溫習幾遍慢慢也會記住很多。我教你吧夫人。”
雪一興致勃勃的教花辭念了幾個筆畫十分簡單的字,還從篝火裏尋出一根燒黑的枯枝,讓他在地上練習寫一寫。花辭學得很認真,練得也很仔細,沒一會的功夫字寫得竟比話本上的還要美上幾分。
這不是很厲害嘛。
雪一便把花辭剛才的話當做謙虛,可等他驗證花辭學習成果的時候,聽寫的字卻沒一個對的,不是少了一橫就是少了一點。這種字別說七百歲的妖,就是人間三四歲的小娃娃也不至于錯成這樣。
看着地上的十個叉,花辭垂着頭,簡直不好意思看雪一,枉他那麽好心教自己,到頭來竟一個字也沒寫對。花辭把地上的字跡拂掉,笑了笑:“算了雪一,你還是念話本給我聽吧。”
花辭趴在枕頭上聽着,雪一的那些話本講的竟是些人間的情情愛愛,什麽賣油郎跟花魁的故事,公主跟敵國質子的故事,女扮男裝的富家小姐跟貧苦公子的故事,還有姐夫跟小舅子的故事。
剛開始聽還興致缺缺,可越到後來越會被故事發展所牽動,好像自己的心也長到了故事裏的人身上,随着對方的言行舉止,一跳一跳的,時快時慢。
正講到最扣人心弦的地方,雪一突然合上話本。
“夜深寒氣重,夫人早些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講。”
故事突然中斷,花辭還有些緩不過神兒來。
“我還不困。”他斜眼看着話本的封皮,視線就跟黏在上面一樣,求着雪一:“不然把故事說完再睡吧,晚睡幾分也不礙事的。”
雪一趴在床榻上,嘿喲一聲,托着下巴咧嘴笑:“記得昨晚還是夫人叫我別看太晚早些休息。”
花辭被揶揄的紅了臉,“……此一時彼一次嘛。”
求人家講完的是他,可等雪一講完之後,花辭卻把臉埋在枕頭裏哭得稀裏嘩啦。
太過分了,皇上怎麽能抛棄侍讀,最後還抄了他滿門呢。
他這樣把雪一也弄得很無措。
比橘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在花辭頭上輕輕摸了摸,“這是故事啊夫人,都是人胡編亂造做不得數的,你怎麽還當真了。”
雪一暗暗決定,以後給花辭念之前都要自己先通讀一遍,把苦情悲劇的全都篩去,夫人這柔軟的性子,還是比較适合聽些浪漫甜美的。
花辭把黏在臉上的發絲拿下去,還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皇帝這麽可以這樣呢,侍讀那麽愛他,他都知道的。”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人可以那麽無情。要他是侍讀的話最後一定心痛死了。
說到底,也是這幾百年他總窩在大山裏活的不谙世事,身邊的精怪動物都率直純真,他以為自己投之以木李,人家肯定也會報之以瓊玖,卻不知這世上更多的卻是自私冷漠的人。
雪一用手帕沾溫水給花辭擦臉,“渣男呗。”想了想又奶聲奶氣的哼唧一聲,“帝君也是渣男。”
花辭聽得一愣,不懂小家夥何出此言,卻急着先反駁道:“恩人是好人。他三百年前救了我,現在知道我是妖也沒有趕我走,還讓你陪着我玩,他最好了。”
“才不好呢,都這麽久了他還不來這。”雪一憤憤不平,完全忘了自己是清作府邸的小雪精,清作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撇着嘴抱住花辭晃了晃,“夫人明明很想他的。”
花辭摸了摸雪一丸子似的小發髻,替清作辯解道:“恩人那麽厲害,肯定很忙,他們說天界的神仙都很忙,可能每天都斬妖除魔有很多事要做吧。”說到這花辭忽然提議道:“不然我們明早去望雲川上游看他?”
反正望雲川上下游就隔着一條河,當初他們下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想來兩地之間的路也不是很遠。他沒有腳,只能雪一抱着他去,不過走得再慢半日也是能到的。
雪一聽到花辭要去找清作,卻突然變了臉色,兩只小手絞在一起攥得緊緊的,眼睫閃了閃,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為難的瞄着他。
“呃……雖然離的很近,但走過去還是很冷的,夫人你身懷有孕這冰天雪地的出門怕是不好,不然還是我去通傳帝君叫他來看你吧。”
不知為何,花辭總感覺雪一現在的模樣有些怪怪的,像是焦急又像是害怕,不過出個門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正當他想再問幾句時,窗外忽然亮起了一抹紅色,那顏色忽明忽暗,像極了他在人間見過的紅燈籠。
“那是什麽?”
雪一轉過頭,正好一道紅光透過窗紙閃過,“好像是孔明燈。”他揪着指尖算了算日子,突然啊一聲:“今日是人間的上元節,要去河邊放燈為親人祈福的。”
他們推開窗,整個凡州脊上空被鋪滿了星星點點的火光,仿佛漫天流螢灼透了蒼白的夜空。一道火花,異彩流光,盞盞明燈游移在冰原之上,燈火搖曳,好像每一片雪花都帶了溫度。
原來天界的燈都這麽漂亮嗎。
花辭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纏在雪一抱他去了望雲川河岸,他還是的第一次見到這麽美的景象,比乞靈山春日時的山花遍野還要美上幾分。大批的孔明燈還在順着望雲川的湍急的水流不斷向凡州脊頂峰乘風而上,把夾岸的霜雪都映成了暖紅色。
沒走到近處花辭就發現,今日的望雲川似乎跟那天的有些不同。河面上沒了森森寒氣,倒是浮着一層氤氲的水霧。兩人靠近卻瞧見,河裏的冰塊全都消失了,依稀還能瞧見河底新出了許些綠油油的小水草,細長的葉子,軟軟的耷在河底的淤泥裏。
要知道凡州脊上可是從來沒有生靈的,雪一真懷疑眼前景物是不是幻境,他撸起衣袖朝河底的水草伸出手,指尖剛觸及水面,就哇一聲驚叫着撲向花辭。
花辭被他猛地箍住也吓了一跳,伸手抱住小家夥,“怎麽了?”
雪一舉着通紅的手指淚眼婆娑:“夫人燙,河水好燙。”
花辭一愣,坐在岸邊彎腰試了試水溫,竟然是溫的。對他來說是溫,可對雪一這樣懼熱的雪精來說肯定就很不好受了。他困惑的皺了皺眉頭,那日從上游下來還是滿河的冰淩,怎會幾日不見水溫就升到了這等程度。
雪一把手按在雪地裏,冰敷半晌總算好了許多,不過還麻麻的有些刺痛。經此一事,他是斷不敢再靠近望雲川了,簡直就是口巨大的沸水鍋。不過夫人肯定喜歡暖和的地方。
感受着河面蒸上來的滾滾熱氣,花辭舒服的眯起眼睛,這感覺讓他回憶起在山頂曬太陽的日子,也是這麽暖暖的,渾身都懶洋洋的,還有陽光照在葉片上發出的味道。這裏的暖氣怎麽會跟太陽那麽像呢。
他掬起一捧水,要給自己灑點水滋潤一下幹涸的根系,一根紅色的血絲突然順着指尖纏上來,吓得花辭頓時丢掉手中的水,他跪在地上直起上身叫雪一,卻發現大量的紅色水流正順着上游流淌下來。
“這好像,是血啊。”雪一朝上游望去,想到一種可能,随後卻又果斷搖了頭,“不會的,上游只有帝君住,仙界根本沒人能傷得了他。”
再說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大半夜來帝君府邸挑釁吧。
花辭看着上游漂浮來的血絲,想站起來,軟趴趴的根系卻不堪重負的被壓成一團。他用手臂撐起身體,抓着雪一的手,“雪一帶我去上游,快帶我去!”
“夫人,我……”
“求你了雪一。”
事到如今雪一也不能再隐瞞了,他垂下目光從眼角掉出一顆顆珍珠大小的冰球,落在雪層砸出一個個小巧的窟窿。
“對不起夫人,其實,望雲川只能下不能上,這裏根本就沒有去帝君那的路。我騙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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