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您不要再砸我了夫人……” (3)

他并沒有立即出手,而是想跟去這怪物的老巢,把那些被擄走的少女一并救出。可沒想到中途卻殺出一道黑影,捉住他的左臂就下了魔影咒。

魔影咒,是舊王部落的族內秘術,只有王族直系的夜氏子弟才有機會接觸。随着上任魔尊被推翻,那部秘術也被掩埋在荒廢的王宮地下,随着歲月沉積風化成了齑粉塵埃。

非閑只見過一人會使魔影咒。

他用拂塵迅速纏住左臂,望着對面的黑影有些不可置信,“少裝神弄鬼!你到底是誰?”

藏在鬥篷下的暗影用心音道:想解詛咒,帶清作來半澤荒見我。

第19章 就着那半盤蜜瓜,非閑總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明白,當然,最後那道黑影的話他并未提及。不然以清作那秉性,說不定此刻立即就會啓程趕往半澤荒。

魔尊被推翻後,夜氏一族只餘下夜東籬一人,除了他,這世間還真找不出第二個會魔影咒的。尤其是最後那句話,指名道姓的叫清作去半澤荒見他,會用他的生死來威脅清作,說明此人不但知曉他們之間的關系,更是對清作的情況了如指掌。這兩點加在一起,那道黑影的真實身份就太令人深思了。

不過非閑敢斷定那人定不是夜東籬。當年破夜之戰凡州脊之巅,夜東籬可是在衆目睽睽下被看着隕滅的,灰飛煙滅之人,上古神尊都難以複生,何況他還只是個普通人。

可是清作會像他這麽想嗎?顯然不能,他還巴不得那人就是夜東籬呢。

況且那半澤荒是何地,那是比十八層地獄還低的地方,地下岩漿滾滾,地上一半沼澤一半荒地,就是把伏羲大帝的種子種下去也一樣是寸草不生。最匪夷所思的是,只要他們仙族人進入半澤荒境內立即法力全失,就算天生仙骨也會淪為與凡人無異。

所以當年兩族開戰時,就算仙族将魔族打得節節敗退,最終也無法剿滅整個魔族,就是因為一旦魔族退入半澤荒境內,仙族便不敢深入其中。迄今為止進入過半澤荒的仙族,估計除了清作再無第二人。就是因為那次疏忽,才結了夜東籬那孽緣,如今他斷不能再讓清作只身涉險一次。

“明日啓程,我随你一同前往。”

“嗯?”正愣神的功夫,清作突然來了這麽句沒頭沒尾的,把非閑說的一愣,忙問:“去哪啊?”

“望城。”

“去那幹嘛?”

清作看着他,“你不是趕業績,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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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感人的一句話,你可真是哥的好表弟!要是往常非閑肯定會這麽想。可如今換了眼前這情況,他只覺得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了,右眼皮的脈搏砰砰亂跳,跟砸在荷葉上的雨幕一樣。

要是別人不安挺多是沒睡好或者最近太過焦慮,可是非閑不一樣,他的母親,也就是上任帝君夫人的姊妹,是預言神一族的直系血脈。所以就算他根骨不如清作好,不是與生俱來的上神,卻也有着過人的預言天賦。

但過度使用預言之術就會導致精力過耗而提早枯竭,所以從非閑出生之日起,非閑的母親就将他的預言之力封印起來,除非生死關頭,否則永生無法得解。

不過就算如此,在一些特殊時刻,這種預言之力還是會無意識的在非閑體內發揮作用,比如當年的破夜之戰,還有現在。

他握緊了拂塵,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比玉手柄還涼。

非閑故作鎮靜的笑了笑,“哈,以前那麽求都不見你伸把手,今天這麽積極不是等着訛我一頓吧。告訴你,哥可三個月沒發月俸了。”

“免費。”

“……”

“下個月的我也幫你趕出來。”

“!!!”

你可真是下血本啊。剛才下颌骨一哆嗦,差點點頭答應了。非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拒絕一個人這麽難。

都怪夜東籬那混蛋!

想到這非閑對夜東籬的怨念又加上一分。

他咬着牙一甩拂塵,“哎,幾個小喽啰還犯得着帝君出馬,讓他們覺得咱們天界沒人了似的。用不着你,這次我多加防範肯定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出。”

非閑說這話的時候心虛的額頭直冒汗,當時他沒跟那道黑影交手,但對方可是會用心音的,他身邊除了清作跟已故的娘親外,還真沒第三個人會。

這就說明對方的法力至少能跟上神匹敵,絕不是他這種半吊子的小仙能較量的。所以被下咒之後非閑便默默決定,望城那地兒他再也不去第二次,愛始失蹤多少人失蹤多少人,總之本仙不管了。不是他冷血無情,實在是愛莫能助啊,識時務者為俊傑,螳臂當車那是愚者才有的行為。

“你到底在顧慮什麽。”清作看着非閑一副死不松口的樣,更覺得事有蹊跷。對他這種占便宜沒夠的人,怎麽可能送上門還往外推。

果然對他隐瞞了什麽,而且還是至關重要的東西。

非閑見清作還盯上望城了,心下慶幸,幸好他沒說出對方要他去半澤荒,不然事态肯定會發展到他無法想象的地步。總之夜東籬現在就是清作的死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陷阱,可只要挂上夜東籬三字,他必定乖乖就範。

他有時真搞不懂,夜東籬要是個閉月羞花的姑娘就算了,再不濟像他家白伶那樣的翩翩公子也可以啊,那厮,一個追狗攆雞上樹摸魚,連六旬老娘都要出言調戲的潑皮無賴,竟幹些坑蒙拐騙婦女稚兒的事,清作怎麽就對這種天殺的渣滓難以忘懷呢。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破鍋配爛蓋他可以理解,不食煙火的仙族帝君跟魔界下流龌龊的大魔頭在一塊,這是什麽神奇組合?他實在接受無能啊。

尤其是作為兄長,一看清作這固執己見執迷不悟的樣就來氣。

“你還不明白嗎,顧慮的人不是我,是你。你到現在還覺得夜東籬尚在人世麽?”

見清作依舊沉默以對,非閑唉一聲擺擺手。

“罷了,先不說那人到底是不是,就算是你又想要從他那得到什麽?讓他繼續跟你做朋友,還是再殺他一次?無論他本質到底好壞,從七百年前凡州脊上天光破曉的那一刻起你們之間的緣分已經盡了,念念不忘的只有你自己,快醒醒吧清作。”

“你不要這麽說!”

一聲高喊,整個大殿都靜了,清作跟非閑望着漲紅臉的花辭,都驚得滞了一瞬。

花辭從身後站出擋在清作面前,眼睛紅得像浸了罂粟,雙手抓着袖子打顫。明明是害怕的,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護在清作身前。

“夜東籬若是在世肯定也會想着想恩人,他才不是一個人。”花辭看着非閑,語氣篤定,倒是把非閑說得無言以對。

方才反駁他的若是清作,只要對方不出劍,他絕對能分毫不讓的怼回去,可是反駁他的偏偏是花辭,看着這小花妖膽怯又堅定的眼睛,非閑也有了剎那間的恍惚,這雙眼睛,他是不是在哪見過?

清作從身後攬住花辭的肩膀,有力溫暖的手掌搭在脖頸兩側,讓單薄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

清作也未想到花辭會突然站出來幫他說話,從非閑把那盆白色小花帶到凡州脊至今,他們相處了數月,雖然對這小花妖的印象已從開始的唯唯諾諾改觀成了有些活潑,可他卻從未想到,花辭會為自己當衆大聲的反駁非閑。

這着實讓他有些吃驚。

原來小花妖也很勇敢,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

清作看着花辭的發頂,話卻是對非閑說的。

“夜東籬未死,你信好不信也好,我不言二遍。至于你問我想從他那得到什麽,我不懂你何出此言。我從未想過得到任何東西,以前沒有,如今也沒有。我只想知道答案,而這個答案是他欠我的。無論你怎麽說,總之望城我一定會去,不是因為夜東籬,而是為了望城的無辜百姓。”

本來還憤憤不平的非閑聽到最後一句時突然怔住,擡頭看着清作嘴巴開開合合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就知道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可……可怎麽就這麽讓人想膜拜呢。

于是下凡去望城的事就這麽由清作單方面定下了,非閑被“邀請”住在帝君府邸,由千回劍寸步不離的看着,不得清作允許絕不能擅自離開。

非閑當面不敢發作,等清作離開一頓破口大罵,當然,在凡州脊這種地方,就算他叫破喉嚨也沒用的。

畢竟住在這裏的生靈,除了清作就是花辭,非閑心知肚明,那兩人都是一被窩睡覺的,花辭怎麽可能幫他?

晚上花辭躺在床上,早早就讓雪一把燈火熄滅了,他把被子遮到鼻尖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頭頂的幔帳還在想白天發生的事,琢磨了半天腦子糊糊的,跟融化了的雪花酪一樣。

花辭懊惱的捶捶額頭翻了個身,就見一道黑影正立在床前一動不動的盯着他,把花辭吓得一下驚坐起來,捧起枕頭就要往外砸。

他剛要伸手,就被對面的黑影抓住了手腕。

“是我。”

聽到是清作的聲音,花辭繃緊的腰背一下卸了力,手裏的枕頭撲通一聲掉在了床上。

“你怎麽來了?”要是忽略那軟糯糯的語氣,簡直就跟娘子在責怪自家夜不歸宿的相公一樣。

清作隔着黑夜望向花辭,看不清神色。

“為何不能來?”

花辭被問得有些懵,他只是随口問了一句,又沒有怨怼的意思。恩人怎麽這樣問呀。

“唔,不是不能來,明日你不是要随非閑仙君下凡去望城麽,我以為今夜你會去他同住的。”

花辭見對方站在床頭半天也沒有動作,趕忙往後挪了挪屁股,騰出一塊地方,清作立即很給面子的坐了上去,兩人的身體頓時貼得很近。又問:“害怕我?”

“沒有呀。”

“那今日在天眼泉下山時,你為何不同我一起,故意遠遠落在身後。”

本來這事不提也罷,現在清作不但提了,還把事情怪到花辭身上,這叫怎麽回事。

花辭仰着頭,眸子裏迅速彌漫開一層水霧,像是琉璃盞上結的霜花。

委屈道:“明明是你對我生氣,我怕招嫌只能遠遠避開。”

“可我沒生氣。”

花辭更氣了,當時一下退了幾尺遠,還把他的手打開了,居然還說沒生氣,這不睜眼說瞎話麽?

“當時我看見你脖頸後的字,你明明就兇我了!”

清作一頓,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眼睫跟着輕眨兩下,似乎有點明白了。

“我真沒有生氣,只是不太想讓別人看到。”

見清作提及此事時并未像白天那樣表現出太過激的情緒,花辭壯着膽子小聲問:“那你為何要把他的名字刻在身上?”

就算是為了不忘記對方,這種做法未免也太過偏激了吧。

清作嘴角抿出一個奇怪的弧度,他看向花辭,目光更加迷茫,似乎不懂這小花妖的腦袋裏到底想着什麽。

“這三個字是夜東籬刻的,你為何覺得是我?在自己脖頸後刻字,一般人做不到。”

“……”對哦,花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确實做不到呢。

等等!那夜東籬為何要把他的名字刻在恩人身上?

這個問題簡直不能深思,花辭抓着被子的手緊了緊,突然改變了之前的想法。也許……夜東籬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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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對方身上刻名字的情況,花辭不是沒聽聞過,比如早年居住在乞靈山囫囵族。

聽說他們是前朝皇帝遺留下的血脈,在宮變時為了躲避官兵追殺,特地躲進乞靈山這種漫山遍野全是妖卻沒一個人的地方。開始時這些小妖都過得戰戰兢兢,生怕露出原形會吓到他們,沒想到這些人幾乎半數都有通靈之眼,早就知曉了他們妖族的身份,見囫囵族對他們也并無惡意,人妖之間相處的也還算融洽。

可是這個囫囵族卻有個難以理解的地方,就是婚配時,男女雙方會在彼此的身體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以此宣示對方是自己的所有物。

當年花辭親眼目睹那一幕時差點吓得把根系從土裏**。簡直太血腥了,明明是相愛之人,為何要對彼此動刀子呢,就算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至死不渝花辭也不能理解。

如果他真心愛一人,是絕不忍心傷害他的。

花辭扯着被子悶悶的把自己包起來,見清作還在盯着自己,趕忙把被子分出一半蓋在清作肩上,把兩個人都團起來。

清作看着他,感覺小花妖好像更不高興了。他側過頭,下颌無意間擦到花辭的額頭,把後者吓得一愣,搭在身上的被子一下滑落下去,露出了大半個肩膀。

花辭趕忙把被子拉起來,順手摸了把臉,感覺好燙,幸好現在是夜裏,不然恩人肯定看出他臉紅了。

“為何生氣?”

“嗯?”花辭發現最近恩人總是問他一下奇怪的問題呢。他搖了頭,“沒生氣的,只是心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有些不暢快。”這确實是他的真實感受。

“那便是有氣。”清作看着花辭,忽然捏訣點燃了書案上的長明燈,赤紅的火焰瞬間驅散了黑暗,只見清作從袖口中拿出一把短刀,刀刃上黑漆漆的,像是沾了什麽黑色的東西。

他将短刀遞到花辭手裏,向後扯下衣領露出身後的脖頸,“你用刀把它割掉,這三個字裏含了魔族血,必須用淬毒的短刀才能割去。”

花辭捧着短刀的手一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清作轉身看他一眼,撿起地上的短刀,花辭被他吓得連連後退,好像對方不是要他拿刀割自己,而是要拿刀來割他一樣。

清作站在床前不敢動了,因為小花妖又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遲疑着,正考慮怎麽哄比較好,一只枕頭就朝他砸過來,清作沒有躲,任由枕頭砸中他然後掉下來,他把枕頭撿起又遞給花辭,本想着讓他可以多砸幾次,沒想到小花妖看他遞上枕頭,突然嗚噫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因為上任天帝早逝,夫人也故去的早,只生下清作一個子嗣,所以自小他就沒有過哄孩子的經歷,如今看着哇哇大哭的花辭,清作感覺頭皮都在發麻。但出于清冷的性格,依舊面色如常,只是默默的看着花辭。

這一幕要是被非閑看見,肯定要罵他冷血無情,夫人哭成這樣也不知道哄,要是他家白伶難過至此,他早就飛赴上去了好嗎?可惜他那邊的情況一般都跟清作相反,都是他哭得難以自拔,然後慘兮兮的抱着白伶的大腿求哄。

唉,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哭了許久,花辭總算能說些話了,只是聲音還帶着些許抽泣,聽着格外可憐見。

“你太過分了,為何總是欺負我?”

清作艱澀的動了動喉嚨,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只是納悶到了極點,為何小花妖想的跟他預期的永遠不會一樣。

他看着手裏的短刀,第一次感覺開口這麽難。

“你不是不高興看見我脖頸後的字,我以為割掉後你會高興。”

花辭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這麽想的,他看到那些字确實不開心,可那是因為夜東籬傷害了恩人的身體,而不是因為那三個字本身。

難道因為臉上有道疤被毀了容,就要拿刀割掉那道疤,那不是更難看了嗎。

恩人怎麽可以這麽傻!

花辭第一次發現恩人比自己的腦子還堪憂,當即大吼:“我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我要被你氣死啦!”

他光着腳踩着地走到清作面前,一把扯過那把短刀丢得遠遠的,然後伸手把清作的衣領整理好,氣鼓鼓道:“以後誰在你身上刻字你就要狠狠揍他,怎麽能叫別人随便傷害自己的身體呢,剛才那樣,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要敲你頭了。”

說完舉起自己的小拳頭,跳起來敲了清作額頭一下,嗚,比他的拳頭還硬。

“我沒有随便。”

“嗯?”

清作摸了摸自己眉心,被剛才那一拳敲得還有點緩不過神兒來,他澄清道:“是他把我打敗後強行刻的字。魔族有傳統,決鬥之後獲勝方會在戰敗方身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以此證明對方是自己的手下敗将。”

為了不讓花辭繼續誤會,清作還是把這段說了,雖然心裏十分別扭,畢竟哪個男人也不願意跟其他人坦白自己曾經是某某的手下敗将。

花辭聽後頓時愕然了,不過他關注點已經不再是刻字上,而是,“夜東籬竟然把你打敗了?!”怎麽可能呢,恩人明明是六界最強的。

就料到他會這麽問,所以清作對自己脖頸後的秘密一直嚴加保護,連洗澡都是穿着裏衣的。

“半澤荒對仙族有限制,進入之後法力會被壓制,與凡人無異。”

“那他就趁人之危?”見清作默認,花辭更氣了,“夜東籬當真是壞人,你們明明是好友,他怎麽能這麽做呢。”

“那時還不是好友。”

花辭更加疑惑:“都拿刀子割你了,後來你還與他做朋友?”

“……”

這是清作今晚第二次被問得無言以對,無論怎麽回答,他都感覺有些不正常。是啊,當時他覺得夜東籬這人亦正亦邪,性情反複無常,本想着盡早抽身的,可為何到了後來卻是越陷越深呢。

此問無解。

明早還要下凡去望城,花辭趕緊鋪好被褥讓清作睡下,看着枕邊人閉合的雙眼,根根睫毛纖長可數,好像把小扇子似的靜靜遮在眼睑上,也不知到底睡是沒睡。

花辭捂着嘴巴,悄聲打了個哈欠,慢慢把身體朝清作那邊挪了挪,嗅到清作發絲間的幽香,恍惚間又想起與白伶從前說的話。

那時白伶問他可是喜歡自己的恩人。花辭說,若是恩人讓他便喜歡,若是不讓他也不敢喜歡的,可是如今他才發覺,喜不喜歡哪裏是他能決定的呢。

若是夜東籬沒死,又或是恩人真的喜歡他,到了那時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啊。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大亮,花刺睜開眼便發現身旁的位置空了,他搓了搓臉頓時困意全無,換好衣服便跑去找雪一。

見小家夥做了個比床榻還大的木板,上面還勒着一條麻繩,花辭不由得詫異道:“這是何物?”

“雪橇啊。夫人沒見過吧。”說完雪一曲起食指一吹口哨,一只通體雪白的大鵬像朵巨大的蘆葦花一樣飄然而至,輕巧的落在木板上,将麻繩銜在口中飛向上空。随着大鵬鳥朝前飛去,木板随着它在雪坡上滑行起來,在雪地裏摩擦出刺刺的雪花。雪一趕忙拉着花辭坐上去,一路朝山下行進。

呼呼的風雪迎面而來,花辭感覺呼一口起喉嚨都要痛得不能言語,後來雪一給他套了件披風,他把頭藏在披風裏才算稍稍好過些。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這麽大風聲音太小根本聽不清,講什麽都要靠吼得來。

“山下的綠川境!夫人昨日不是說要去凡間找帝君嗎,綠川境是附近去凡間最近的路,畢竟我們不能像帝君他們那樣禦劍飛行啊!”

“那我們就這麽去不好吧,不用帶點見面禮嗎!”說實在的,自從上了天界之後,除了清作跟非閑之外他就沒見過其他神仙,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也像恩人他們那樣友好,畢竟仙妖有別。

雪一啧一聲,對花辭道:“去了只有他們給您跪下送禮的份,等會進去您就等着接受膜拜吧!”

“這樣不太好吧!”

昨日清作決定跟非閑去凡間後,花辭就想跟着一起去的,就算不去捉妖看看白伶也好,可雪一說他現在情況特殊,恩人是絕對不會同意他下凡的。他不想讓恩人擔心,可這幾日心中卻總是躁動難安,加上非閑仙君口中的那道身份莫測的黑影,花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萬一此去真有劫難該如何是好?

他三百年前受了帝君恩惠才得以化人,如今恩人若是有難,他無論如何都要舍身在前的。他可是只知恩圖報才是好妖。

花辭思來想去,還是跟雪一商量今日也要下凡,最好能盡快跟上清作他們,等确定他們平安無事後,再提早回來。

計劃是完美的,可一旦行動起來還是會産生諸多問題,比如現在,花辭他們乘雪橇到了綠川境大門前,就被一幫彩衣飄飄的仙娥堵在了門口。這幫仙娥,模樣看着一個個身嬌體柔貌美如花,脾氣卻不小,拿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法器,見到花辭就大喊着捉妖。

“大膽小妖,竟敢來綠川境撒野。看我不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雪一對着正要沖上來的仙娥翻了個白眼,一把手抓住對方的長戟扔到一邊,把花辭推到身前喊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帝君夫人,身份尊貴,連帝君都要寵着生怕磕了碰了,哪容你們在這一口一個小妖得诋毀!看我回頭告訴帝君貶你們下凡!”

聽說對方是帝君夫人,這些仙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得前仰後合,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冒充仙族的妖不少,但敢冒充帝君夫人的倒還是第一個。

還真不清楚自己的斤兩,也不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哪點配得上帝君。

被扔掉長戟的仙娥徑直走到花辭面前,擡手就推了他一把,嘲諷道:“他是帝君夫人?帝君大婚我們怎麽不知道,再說這等姿色,別說配帝君,就算配個掃天門的都嫌醜!”

“你!”雪一扶住花辭一時間又氣又恨,轉頭對着那仙娥冷笑兩聲,咬牙點頭,“好,仙子這話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記下了,回頭也別說我故意陷害。”

說完雪一踮起腳,直接将花辭脖頸上挂的鳳印拿了出來。霎時一道金光射出,灼透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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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這些常年在凡州脊腳下看守綠川境的小仙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只見那小妖周身鍍上一層金光,不斷變換的暗紋在花辭身後若隐若現,慢慢化成一只碩大的金羽鳳凰落在花辭肩頭,一道赤紅的鳳凰火噴湧而出,瞬間燒光了那毒舌仙娥的頭發。随着一聲凄厲慘叫,圍觀的衆人紛紛跪地磕頭求饒。

帝君夫人的鳳印她們沒見過,但這金羽鳳王乃是神之尊者才配有的殊榮,這小妖就算不是帝君夫人身份肯定也非同小可,絕非她們能得罪起的。

花辭側頭就看到一只金色的大鳥正站在肩頭,青色的爪子牢牢抓着自己,一張口就噴出一團大火球,卷起一陣滾燙的旋風,把他的頭發都吹了起來。

嗚,他也好怕火的。

“雪一,快叫大鳥停下啊!”再這麽下去綠川境就要被火燒光了。

雪一也被鳳凰火燙得睜不開眼,抱着頭躲在花辭身後,融化出的水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淌,“我只是想吓吓她們,該怎麽停下我也不知道啊。您是主人,它只聽您的!”

花辭心驚膽戰的瞥着肩上的大鳥,說實話,就算乞靈山上有不少禽類的妖,花辭也從未見過這麽大只的,比白伶的本體要大幾十倍。而且通體金燦燦的,發着耀眼的光暈,這東西真的聽他的?

眼看着大火就要蔓延到院子外,花辭鼓起勇氣抓住了鳳凰的腳,使勁晃了晃,“不許再噴火了大鳥!”

別說,這一晃真把金羽鳳凰晃停了下來,它低頭看了眼花辭,狹長的鳳眼晦暗不明。突然仰頭一聲高亢的嘶鳴瞬間化成一道金光回到了鳳印中,一并帶走了滿院子的鳳凰火。

劫後餘生的衆人紛紛松了口氣,鳳凰火可是遇水不滅的,何況眼前這只還是百鳳之王。一幹人彼此相視一眼,飛快達成了共識,朝着花辭一點點跪在地上爬過來。

“小仙不知帝君夫人大駕光臨多有得罪,還望夫人恕罪!”

花辭剛想說沒關系的,畢竟不知者無罪嘛,而且他們這樣冒然來訪,确實有些又唐突。可還沒等開口,就被一旁的雪一拉住,小家夥朝他擠了擠眼,轉身看着那些仙娥板着臉吭吭兩聲,“那就得看你們表現如何了。”

這下刀槍棍棒的都撤了,端上來的全是美酒佳肴,漿果糕點摞滿了幾十只白玉盤,擺在桌上眼花缭亂,一堆仙娥圍着花辭前呼後擁,又是捶腿又是捶背,光捏肩膀的就倆。

花辭被她們弄得好生尴尬。

尤其是身旁的這位藍衣仙娥,邊捏肩邊盯着花辭臉看,溢美之詞贊不絕口。把花辭誇的,開始懷疑這仙子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夫人這皮膚真是水做的,比綠川境剛結蕾的桃花都嫩吶。”

花辭幹笑,“是嗎。”因為我也是花呀。

“夫人這花容月貌,跟帝君真是絕配。”

花辭:“花容還可以,月貌就算了吧。”他怕廣寒宮的月仙下來揍他。

旁邊的雪一嗤笑一聲,噗的把嘴裏的葡萄籽籽吐出去,拍了拍小手打斷那仙娥的話,“剛才不還說我家夫人配掃天門的都嫌醜嗎,怎麽這會就變卦了?”

“哎,說這話的都是些有眼無珠的,要不就是妒忌夫人的美貌,像我們夫人這麽俊美無俦的佳人哪是她們能評頭論足的。”

周圍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

花辭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被別人誇贊竟如此難受,如他真有如恩人那般的美貌,被誇誇倒也無妨,可指着兔子愣說尾巴長,指着孔雀愣說飛得高,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麽。

花辭扯過雪一低聲道“快些說正事吧,再晚就趕不上恩人他們了。”

“哦。”雪一可惜的放下手裏的果子,站起身問藍衣仙娥,“我們夫人此行要去凡間一趟,聽聞你這綠川境有一法寶,眨眼的功夫就抵達凡間,不知可否借我們夫人一用?”

那仙娥被問的一愣,“大人可是說七輪道?”

“正是。”看仙娥為難的模樣,雪一故作不滿的挑了挑眉,“難道不能外借?”

仙娥趕緊搖頭,“夫人要借當然可以,只是……”

“太好了!那趕緊帶我們去啊。”

花辭跟着她們來到後殿,看見大殿中央有一口被紅線圍起的古井,紅線上綴着一串串數目不等銅錢,随着花辭他們一步步逼近,線上的銅錢立即叮無風自動的搖曳起來,聲音潺潺,把一群仙娥吓得都不敢靠前。

花辭卻是不怕,跨過紅線直接站在古井邊,就瞧着裏面黑洞洞的,就跟普通的水井一樣,也看不出暗藏着什麽玄機。轉頭問領頭的仙娥,“這要如何用啊?”

“您要去哪對着井口喊一聲即可。”

“喊就行了?”花辭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他雙手扶着井壁,牟足勁兒喊了聲望城,随着層層疊疊的回音順着井口不斷向下,一束暗綠的幽光緩緩從井底浮動上來,那綠光的表面看着像是裹着一層薄薄的水膜,花辭伸手輕輕戳了那水膜一下,瞬間就被吸了進去。

“夫人!”雪一趕忙撲上去,卻只抓住了花辭腳上的一只短靴。他急得也要跳進去,卻被井內的綠光一遍遍排斥的彈開。

這是為何?還有種族歧視麽。

他急得滿頭大汗,回頭質問身後的藍衣仙娥,“這是怎麽回事?”

仙娥也同樣大汗淋漓,“七輪道一次只能送一人,而且要七天才能開啓一次。這東西是從閻羅殿那六道中回收改造再利用的,快是很快,卻有一缺點。大人也知道,這種通道一般都是傳送魂魄的,因為魂魄沒有實體也就沒什麽重量,所以從七論道出去後才能安全下落在指定地點,可若是有了實體恐怕會”說到這仙娥艱難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下落的非常快。”

雖然她說得委婉,雪一卻是一下就聽懂了,瞬間将手裏的靴子扔了出去,指着對方點了半天。

“這種重要的事情你為何不早說!下落很快,豈不跟直接從天上掉下去一樣,這裏到凡間那麽高,你想摔死夫人吶!”

被雪一這麽一吼,那仙娥臉色霎時間慘白起來,“剛才我要講,大人您也沒叫我說完啊,況且我也沒想到夫人會下去的那麽快。不過夫人得帝君庇護,應該不會有事吧……”

“夫人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你說有沒有事!”

雪一簡直懶得跟這些色厲內荏的蠢材廢話,抱頭蹲在地上欲哭無淚。這下完蛋了,不止夫人,還要再加上九個小帝君,把他千刀萬剮了都不夠賠的。他活了一萬年才得以化成人形,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要灰飛煙滅了,他怎麽就這麽慘啊!

……

花辭被散發着綠色幽光的水膜迅速傳送出七輪道,視野間漸漸開闊,白亮的光充斥在周圍,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大概是剛出了黑暗的隧道還有些不習慣光明吧。看着頭頂碩大的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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