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求您不要再砸我了夫人……” (4)
花辭眯着眼好奇的咦了聲,這個又紅又圓的東西好像乞靈山的太陽呀。
等看到流雲拂過,一行行大雁排隊南移,空氣中漸漸有了炊煙的味道,花辭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到,頭頂這個又紅又圓的東西就是太陽,他已經來了到凡間。
可凡間為何沒有地面?
花辭暈乎乎的看了眼腳下,只見一片片螞蟻大小的房屋林立在遠處,交錯相通的小路細得麻繩一樣,透過稀薄的雲層還有些看不真切,花辭手腳一涼,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哪了,他現在正從天上往下掉,還是以極快的速度。
“哇啊啊啊!”
他準備伸出花藤去纏住什麽東西時已經晚了,花辭大頭朝下只看見一片巨大的白布擋在面前,上面還有好多鬼畫符似的東西,花辭不識字自然也看不懂,不過就算他看得懂也沒心思再去關注了。
被白布兜住的剎那,花辭趕忙護住自己的肚子,就感覺身體被這塊布兜住往上彈了幾下,竟然奇跡般的一點事都沒有。待身體平穩後,他踉踉跄跄從白布上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掉在了一家府宅的院子裏,一個身穿黃袍的道士跟一對中年夫婦正滿目愕然的盯着他,一時間四雙眼睛面面相觑。
“道長……這,這是我們家陽春回來了?”
原來這對老夫妻早年丢了家中獨子,苦苦尋了十幾年也杳無音訊,幾日前這道士找上門來,說他們兒子是被妖物抓了去,必須要降伏妖物才能找到兒子。
其實那道士壓根不懂什麽通靈之術,不過是從別人那聽到了傳聞,才上門來胡編亂造一通,只不過是想從這老夫妻手裏騙點錢財花花,沒成想竟然真被他找招來個從天而降的少年。仔細一看,跟這家十六年前丢失的陽春少爺年紀正相仿呢。
真乃天助我也!
道士執劍作揖,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樣,“請二位放心,那妖魔剛剛已被貧道打成重傷,斷不敢貿然來犯,現在陽春少年得以回歸,金老爺金夫人,你們一家終于得以團聚了。”
這對老夫妻撲上來抱着自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花辭被眼前的情況弄得一懵,推開對方趕緊擺手,“不不,你們誤會了,我不是陽春,我叫花辭。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那老夫人卻是堅信不疑,捏着花辭的臉蛋問自己夫君,“你看他臉長得跟我多像啊,一定是陽春回來了,準沒錯的。”
“是啊夫人,簡直跟你像極了。”說完繼續抱着花辭埋頭痛哭。
花辭郁悶了,一個杏眼柳眉小圓臉,一個長眼娥眉大餅臉,到底哪裏像了?今天是怎麽回事,為何碰到的無論神仙還是凡人都睜眼說瞎話呢……
Advertisement
第22章 花辭第一百六十七次準備踏出門檻,聽到身後金夫人悲痛欲絕的哭聲,捂着耳朵,又第一百六十七次折回來。
怎麽這裏的人都不好好聽人說話啊。
他垂頭喪氣的踱回金夫人身邊,彎腰指着自己的臉道:“老夫人您再好好看看,我真不是您兒子。”
以前他性子軟又是個化不出人形的,都只有別的妖靈精怪欺負他的份兒,換成如今這情況,還真叫他手足無措起來。
再說那金夫人,如今已是年過半百,眼睜睜看着這麽個發鬓霜白的婦人在自己面前無助痛哭,花辭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要閑暇之時幫她找找兒子也可以,可如今恩人他們的情況還尚不明了,他可沒功夫樂于助人。
金夫人抓着花辭的手腕憐愛的拍了拍,“陽春啊,當年是娘把你一人留在家裏才害你被那妖怪捉了去,如今你不想認娘,娘也不怪你,小時候你胖乎乎的多可愛,如今都瘦成這副皮包骨的可憐樣,娘先去給你下碗陽春面,等你吃飽之後你要去哪娘都不攔你好不好?”
聽着金夫人近乎祈求的語氣,花辭心也軟下來,“真的吃碗面就可以走?”
金夫人莞爾一笑轉身離去,花辭看着那腳步蹒跚不穩的背影,鼻尖也有些泛起酸來。
以前他在乞靈山時見許多妖都是有娘親的,而且娘親都對他們特別好,冷時會把他們藏在肚皮下睡覺,餓時會尋來食物先給他們喂食,還會給他們舔毛毛舉高高,親他們的額頭跟臉頰。
花辭每次看到都好生羨慕,要是他也有一個娘親該多好,他不需要娘親陪他睡覺給他尋食物,只要難過的時候抱抱他就好。不過現在已經沒關系了,他有了恩人,恩人會抱他,無論難過還是開心的時候。
想到這花辭戳了戳稍有突起的肚皮,以後他就是這些小家夥的娘親了,想抱哪個抱哪個,想親哪個親那個,他會有很多家人,再也不會獨自一人了。就是不知道恩人會不會願意同他們一起生活。
花辭正想的出神,金夫人便出現在了門外,換了一身素淨的綠裙,“陽春,快要嘗嘗娘做的面吧。你剛回來對望城也不熟,吃完之後讓李管家帶你去外面轉一轉。”
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端上桌,奶白的面湯上撒着一層綠油油的蔥花,用筷子輕輕一攪,金燦燦的油花便跟蔥花混在了一起,随着雪白的面條沉沉浮浮,雖然按理說這碗面應該不是為他煮的,但為了快點去找恩人,還是吃一口吧。
花辭夾了一根塞進嘴裏,才發覺這面清湯寡水的,竟也別有一番味道。連着塞了大半碗後花辭有些不好意思了,說好的只是吃一口呢。
“老夫人。”他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說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金老爺姓金,為何你們兒子要起名叫陽春啊?”
“哎,你那時候還小不記事,咱們家十幾年前就是靠做陽春面發家的,生你的時候正趕上面館生意蒸蒸日上,就給你起了個陽春的乳名,本來過了周歲就要起大名的,可你才剛九個月,娘就出門買個菜的功夫,一回家搖籃裏就剩下一床被撕扯成碎片的小被了,鄰居都說你是被野狼叼了去,可我就是不願信啊……”
說到傷心處,金夫人又埋頭抽泣起來,花辭趕忙放下筷子安慰,“金夫人您這麽善良,上天肯定會庇佑陽春平安無事的。”
“是啊,這不是終于把你完好無損的送回娘身邊了麽。”
“……”
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聊下去了。吃碗面金夫人總算不繼續攔着花辭出門,讓李管家帶着他乘馬車出門逛了逛,花辭本以為望城會跟乞靈山的環境差不多,就是屋子和人多了些,可沒成想,出門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他看着車外的酒樓茶肆,就開始摸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十裏長街,人挨人,車擠車,有時兩輛馬車迎面而過,還要先停下一輛避免磕了碰了。不說兩側的店鋪攤位,光是推着小車流動叫賣的就有好多。還有些膽子大的商販,直接掀開車簾推薦自己的小物件,經歷了幾次毫無征兆伸進車裏的手,花辭已經不敢坐在靠簾子的地方了,跟李管家換了位置躲得遠遠的。
原來凡間的人都這麽熱情麽,他還真是不大習慣啊。
在馬車轉彎時路過一棟宅邸,從窗往外看,那棟鶴立雞群的宅子顯得格外氣派,高聳入雲的穹頂,做得跟天界的瓊宇一樣,整個二樓懸在牆外,雕梁畫棟,好似一道架在半空中的雲梯,上面纏着密密麻麻的翠綠藤蔓,将姹紫嫣紅的花朵都穿在身上。他還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屋子呢。
“李叔這是誰家的宅子啊?”好漂亮。
李管家伸頭看了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暗淡,像是回想到什麽傷感的過往垂下頭望着雙腳之間的木板。
“這是蘇家的宅邸,都荒了十多年了,在望城也曾盛極一時,如今這蘇宅就只剩下這些花還生機勃勃的活着。”
花辭望着府邸的目光一滞,将頭轉回來,“既然盛極一時,為何後來又會荒廢?”
“多行不義必自斃。”李管家嘆了口氣,“這蘇家曾是當朝王爺的近親,後來因朝政混亂又躲來了望城。聽說當年建在府邸時,特意請來一位風水大師将一只百年道行的蜥蜴精鎮在了地下,以此做出逆轉乾坤的風水局改變家族運勢,保佑後世子孫都能榮華富貴一生平安。也不知這傳言是真是假,不過這蘇家那些年确實是順風順水,生意也越做越大。”
聽到蜥蜴精,花辭的眼睛一下瞪圓了,記得非閑仙君說的那四不像好像就有一條很大的蜥蜴的尾巴,難不成那怪物就是當年被鎮壓在蘇宅下的蜥蜴精?
可是不論好壞就把妖怪鎮壓在地下也太武斷了,雖然有些壞妖會做殺人害命的勾當,可大多數妖還是很守規矩的,就像他和白伶一樣,乞靈山的妖都嚴格控制自己的欲望,每天坐在山頭背清心律練功,有些趕上人間有難還要下山去支援。
若那蜥蜴精是壞妖也就罷了,萬一是個潛心修煉的好妖呢,一旦被鎮入地下百年道行就會毀于一旦,實在是無妄之災啊。
“陽春少爺?”
“啊?”花辭一擡頭看見馬車已經駛出去很遠了,才意識到自己走了很久的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我就是覺得,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妖抓起來是不是太殘忍了。萬一那只蜥蜴精并無害人之心呢。”
花辭只是随口說出了心中所想,卻把李管家說的一愣,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張開嘴。
他在金家協助金老爺管理家族上下十載有餘,早就把老爺夫人當成自己家人看待。陽春少爺幼時失蹤一事他也是略有耳聞,本來那神棍上門亂編一氣他就暗地裏打算給對方點苦頭吃,奈何老爺夫人一直相信他能找回少爺,他也不好讓老夫妻的希望落空,沒成想今日還真招來了一個與少爺年紀相仿的少年。
不過他敢斷定,這少年絕不是金老爺的親子,模樣俊秀卻跟二老沒有一點相似之處。說不定也是那神棍的幫手,一起來府裏騙吃騙喝的。本打算稍後跟那神棍一起處理掉,可是方才聽了這少年的話,他突然有些動搖。連對妖物都能心生憐憫,說明這孩子的本性并不壞。
可他來金家的目的又是為何呢?着實讓人捉摸不透啊。
算了,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這孩子對夫人跟老爺并無害人之心,那就姑且留他一命,逗逗老兩口開心也未嘗不可。對于他們這種一半身子埋進土裏的人,真相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
“少爺真是宅心仁厚。誰說不是呢,大概也是那蜥蜴精實在無辜,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有逆轉乾坤的風水局相助,也擋不住蘇家衰落的命數。當年這蘇家建立一個飛刀會,說是跟蘇家押送貨物的專屬镖師,其實不過是一群替他們欺壓百姓的走狗罷了。那蘇家的當家人也是個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混蛋,當時他在望城收羅了一大批美人關在那府邸供他跟那些狐朋狗友淫樂。曾聞當時有位雀闌美人,空靈嬌俏,美豔不可方物,可惜也被那畜牲折辱致死,實在可惜。”
聽着李管家的形容,花辭也開始對那位紅顏薄命的美人好奇起來,雀闌,好奇怪的名字。一般來說會起這種名字的都是妖族,因為他們不像人類那樣有一代代傳承下去的姓氏,一般是什麽妖怪就把什麽字放在第一個,比如他是花妖,就叫花辭,而白伶是百靈鳥妖,就叫白伶。
會不會……那位雀闌美人也是他們妖族的啊,不過妖族可都是會法術的,尤其是能化成人形的妖都很厲害,可她怎麽會被那惡霸抓去最後還落了個香消玉殒的下場?
花辭思來想去還是摸不着頭腦,算了,沒弄清真相前一切還只是猜測而已。他搖搖頭看着李管家,“李叔在望城待了很多年吧,我看這城裏大大小小的事你都很清楚呢。”
李管家苦笑着嘆口氣,将自己的左臂伸出來,“說來慚愧,我年輕時也曾是蘇家的一條狗啊。”
看着對方左臂內側顯露出一道兩指長的飛刀紋身,花辭愕然的收回目光,原來李管家曾在蘇家待過,怪不得熟知這麽多蘇家的事情。
白伶說過,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也是能立地成佛的。李管家現在能坦然将這件事告訴他,肯定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業障。
不過那只蜥蜴精是從蘇家跑出去的事情要怎麽才能通知給恩人他們,花辭捏着下巴在窗外環視一圈,問道:“李叔,最近望城可有來外人?”
“外人每天都有,少爺你問這做什麽?”
“我想找一個人。不,應該是兩個,兩個年輕人,看着比我稍大一些吧。”
李管家有些為難,“年輕人?每天來望城的外鄉人數不勝數,按少爺這個條件找起來怕是要大海撈針。”
花辭努着嘴想了想,“其中有一個非常漂亮,就是比你剛剛說的雀闌美人還要美上好多好多倍的那種程度,最近剛來望城的,真的沒有這麽個人嗎?”
原來還有些茫然的李管家聽到花辭的描述眼睛一亮,後幾乎脫口而出:“歡眠閣新來的青魅花魁!”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花朝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3章 歡眠閣,也是望城最大的風月館。原本早年間也是蘇家置辦的産業,專門拉攏生意場上那些達官顯貴的,一般不對外開放。後來這蘇家沒落,歡眠閣的老板便将這場子盤下來自己經營,雖說這門是對大衆敞開了,可這鬥酒十金的煙花之地,能踏進門檻的還是寥寥無幾。
偌大的歡眠閣,幾百張嘴,全指着那幾位貴客賞臉包場。自從上個月歡眠閣的花魁沐浴失蹤,整個場子的生意一落千丈。所有人都要節衣縮食不說,連迎接客人時桌上擺的精致細膩的糕點都變成了街邊粗制濫造的便宜貨。
生意越差客人越不來,客人越不來生意越差,惡性循環,這日子當真是過不去了。
眼看着店裏那些有幾分姿色的姑娘走得走散的散,僅剩的那些簡直沒法看,老板就琢磨去外地招幾個新人來,不求太漂亮,只要能讓客人眼前一亮,畢竟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主兒。
可去了外地一說場子在望城,就算開再高的價都紛紛作鳥獸散,都說望城最近鬧妖鬧得正兇,專門抓美貌女子,何況這歡眠閣的花魁便是如此失蹤的,她們若是去了不是羊入虎口正中下懷麽。
就這樣,乘着馬車跑了十幾個地方,盤纏都花空了,啃窩頭啃到牙酸,愣是一個姑娘也沒招來。
跟牙子買人也不是不可以,可不是自願的帶回去總會想方設法逃泡,管教起來也是個麻煩,整天哭哭啼啼,又是絕食又是跳樓,說不定還會鬧出人命,到時錢沒賺到再吃上官司實在得不償失。
沒想到就在一籌莫展之時,竟然有兩位美人主動登門,一個身着青衣輕靈俊秀,一個……實在找不出任何一個貼切的詞來形容。只能用句土掉牙的話,簡直是天仙下凡!
這得什麽樣的爹娘才能生出這樣瑰寶一般的女兒啊。
老板好奇了,憑這容貌就算入宮選妃都不在話下,怎麽還跑到他這鬧妖的風月館來?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在她這小場子搞點事情。
雖然她愛財,可也不至于被錢財沖昏頭腦,都說小廟容不下大佛,同理,她這小場子也不一定能留得下這神仙似的姑娘。
後來說了幾句話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對姐妹,這神仙姑娘竟然是個啞巴,從頭到尾一直板着臉一句話也不講,姐姐說妹妹天生失語,無法與人交流,而且腦子還有些癡傻。
這下老板放心了,原來是身有疾,這就說得通了。這姐姐也不是什麽好人,看自己妹妹嫁不出去吃閑飯就把人賣到風月館。
不過她就等于白撿了一塊寶啊,這等容色,就算是塊不經打造的原石也千金難買,要是再打扮一番,說不定連整座望城都能換下來。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姑娘不大好交流,也不知是聽不懂還是不願聽,天天穿着件男人的衣服晃來晃去,別說看起來身姿修長,竟比不少偉岸的男子都英氣。要不是在風月館裏,別人還會以為是哪個名門望族的世家公子呢。
剛來幾天就迷倒了一衆男女,店裏的夥計姑娘一看就她就邁步不動步了,她開店這麽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男女通吃的美人。
……
等馬車在歡眠閣門外停穩時,花辭撩開簾子看了眼,門外站了好多位花枝招展的姑娘,穿得比綠川境那些仙女還紮眼,臉上畫着豔麗的妝容,眉心半掌大的花钿,花團錦簇的裙擺拖了一地,簡直比他們這些花妖的模樣還争奇鬥豔。
可是他就是覺得不好看,但到底哪裏不好卻又說不上來,要是白伶在身旁肯定會教他一個新詞——庸脂俗粉花辭跳下馬車朝着歡眠閣的門檻正要跨進去,就被門旁兩側的守衛伸手攔下。
滿臉嫌棄:“哪來的小孩子,去去去,這裏哪是你玩的地方!”
花辭被推得一踉跄,身後的李管家趕忙扶住他,豎眉怒喊:“這是我們金家剛尋回來的小少爺,金枝玉葉,也是你這狗奴才能碰的!”
“金少爺?”
雖然花辭是副生面孔,但這李管家他卻是見過的,來歡眠閣赴宴時常跟在金老爺身邊。傳言金家獨子九個月就被野狼叼走了,那麽小的孩子慘入野獸之口哪還有命活?如今竟給尋了回來!
仔細瞧瞧這半大的少年,眉清目秀,臉頰渾圓倒有幾分可愛,不過跟金家那夫妻哪有一絲相似之處,這金老爺老眼昏花該不是被騙了吧。
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卻是另一番話。
面臉堆笑:“原來是金小少爺,小的有眼不識金鑲玉,不周之處還請小少爺多多海涵。”作揖後側身朝屋裏做了個請的手勢,大聲喊道:“有貴客,雅座伺候!”
花辭跟着領路的夥計一路往裏走,起初窗子開着,屋子裏還是比較亮堂的,兩邊全身些花花草草,魚缸卷軸什麽的,接着穿過一道繡着牡丹花叢的屏風後,整個大廳的光線頓時昏暗起來,花辭不适的睜着眼,亦步亦趨的跟在李管家身後,生怕踩到什麽絆腳的東西。
等又走了一段後,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花辭才發現這裏跟馬車裏見的酒樓一樣,大廳裏擺滿了桌子,上面擺着酒水菜肴,圍坐着好些穿着華麗的人。
唯一奇怪的是,這裏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坐着,女人還要坐在男人腿上,看着他們親密的互動,花辭不适的別過頭,悄悄羞紅了臉。就算是一對也不該在這麽多人面前摟摟親親啊,他們妖族民風開放也沒誰敢這麽做的。
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他是不是搞錯了,恩人應該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正考慮着要不要告訴李管家退出去,就聽前面的夥計說到了,花辭走到前面一看,人家給他安排了一個位置極靠前的座位,說一會青魅花魁就會出場。
花辭趕忙搖頭,“不要坐這裏,你給我換個靠後的位置吧。”
李管家跟夥計都一臉奇怪的望着他,指着前面不解道:“一會青魅花魁就坐在臺子上,第一排都不見得能看清,少爺要去後面恐怕就能瞧見一片後腦勺。”
“後腦勺就後腦勺吧。”花辭一副就是不坐前排的架勢,轉身就往後走。
他是真不敢坐前排啊,萬一那青魅花魁就是恩人,他偷偷下凡的事可就露餡了,所以千萬不能坐第一排,最好越靠後越好。等确定青魅就是恩人後,自己再托人把蜥蜴精的消息帶給他,絕不能暴露行蹤。
等花辭在最後一排入座後才發覺,這裏竟然什麽都看不見,黑咕隆咚不說,尤其是他這個頭還矮,被一群烏壓壓的人擋在前面,就能瞥見那縫隙間透出一星半點的光亮,當真只能看見一片片後腦勺。
唉,可還能怎麽辦呢。
他百無聊賴的剝了幾粒花生米,發現李管家還在一旁站着,趕忙把自己的凳子騰出一半給對方,“李叔坐啊,老站着多累。”說完還把自己剛剝好的花生米塞給了對方。
李管家看着一臉天真的花辭,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這孩子看起來不谙世事,好像一點也不清楚凡間的禮儀規矩,要不是相貌實在不合,他真有些懷疑這孩子是十六年前丢失的小少爺了。
李管家随便搬了小凳坐在花辭身旁,看着臺上,四周的燈已經點了起來,中央擺着一把檀木椅,地面上鋪了好些紅綢,看來歡眠閣新來的花魁就要入場。
其實他對花魁并不感興趣,畢竟人老後,對一些情愛欲望早就淡泊了。再美的皮囊百年歸老後也不過是一捧黃沙。他好奇的是花辭看起來怕是連這歡眠閣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怎麽會認識那青魅花魁呢。
不到一刻鐘,随着奏樂聲響起,臺子上的光開始慢慢變暗,明亮蠟燭上被蓋了紅燈罩,清澄的白光霎時變得妖媚起來。
終于,一陣急促的簫聲疊起,黑幕後漸漸顯現出一道黑影,乍一看還以為是那黑布動了一下,仔細盯着,才發現是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臉色還扣着一張半張臉面具,只露出兩片薄唇跟兩寸左右的下颌。
美雖美矣,可只露嘴算怎麽回事?下面的客人立刻不幹了,紛紛吵着要看臉,歡眠閣的老板趕忙出來解釋。
“看臉當然可以,不過要看今晚誰能拍下我們青魅的初夜了,拍下之後別說看,想摸多久都沒問題!”
“诶,不就是錢嘛,小爺出一千兩!我就不信誰能比我多。”
結果話音剛落,身後一到嘶啞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出一千兩。”
喊完之後周圍人都笑了,拍賣都是一個比一個喊得高的,哪有跟人家喊一樣的價錢。在他之前喊價的公子回頭一聲嗤笑,叫他在旁邊看幾次學會再來。沒想到下一刻他的笑便僵在了臉上。
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出一千兩黃金。”
喧鬧的臺下瞬間熄音,一千兩黃金!這價錢別說賣一個風月場女之的初夜,就是買下整個歡眠閣也未嘗不可。
這人當真是瘋了嗎,竟出這麽多錢?
在一片嘈雜的議論中,花辭捧着小腦袋吐掉了嘴裏的橘子籽,轉頭問李管家,“他們為何突然喊起價錢?”
李管家嘆了口氣,一副你果然不懂的表情,耐心解釋道:“他們在拍賣花魁的初夜,今晚誰出的價高誰就能得到青魅。”
花辭美貌頓時擰成了漩渦,不可置信道:“人又不是貨物,居然也可以被買賣?他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不懂人間的生存方式了,簡直比妖界還聳人聽聞。想了想又問:“初夜是什麽?”
“這……”要怎麽回答。一向處變不驚的李管家也是被問的額頭冒汗,牽強道:“就是在一起睡覺。”
其實這麽解釋也不錯,反正睡覺也分很多種。
花辭卻是變了臉色,嘴唇嗫嚅好久,才出聲:“也就是誰出價最高,他就要跟誰睡覺?”
看到李管家緩緩點下的頭,花辭手裏的茶杯瞬間裂出一道細紋,溫熱的水流順着手腕滑下,在桌面上滴滴答答彙聚成一灘。
臺上的鑼聲已經敲響,“一千兩黃金一次,一千兩黃金兩次,再沒有出更高價的今晚青魅可就是……”
就在第三次鑼聲将響時,最後一排突然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高呼:“我出一萬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