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辭伏在清作背上,被這古怪的笑意弄的打了個寒顫
最痛苦的事?那會是什麽啊。孤獨,久旱不逢雨,根上生蟲子,不然就是大火。
整個乞靈山不止是他,好像所有的草木妖都怕火,平時就算燃着一點小火星,大家都要吓得跑的遠遠的。
所有最痛苦的應該是被火燒吧。
花辭思來想去好像也只能得出這麽個答案,他問清作:“于我而言應該是大火吧,那你覺得什麽?”
清作握住他手腕的猛然用力,将花辭從背上拉下來,“求之不得,得而非所需。”
“求之……不得,得而……非所需?”
花辭聽得半懂不懂,從字面上看,大概是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卻是不想要的。好像是這個意思吧。
不過白伶說過不能望文生義的,有時候每個字單拿出來是一個意思,組合在一起就會變成另外一種意思了。
看來想跟恩人比肩而立,以後還要多看書才是。
花辭正打算追問,卻見清作已然起身,沾滿血污的手還抓着自己手腕,印出一道殷紅的環狀血跡。
他趕緊被勒得有些疼了,不适的動了動,卻被抓得更緊。最駭然人的是清作眼中的自己的身影已經被鋪天蓋地的紅色所淹沒,像是掉入了一片血海。
花辭心下一驚,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你……”
他被吓得節節後退,對方卻步步緊逼,眼看花辭就要被抵在正燒着水的竈臺上,屋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洞簫聲,明明聲音微弱,就算仔細聽來也是時有時無的,卻五音奇特,聲聲都震耳發聩。
清作的動作瞬間就停住了,眼中的血色一絲絲被驅散,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淡漠清明。他見自己正緊抓花辭的手,眉間一緊立即松開,伸手按住了眉心若隐若現的神紋,面色隐忍,許久才得以平複。
辭趕忙過去扶住他,“你剛才是怎麽了,好像變了一個人,讓我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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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清作眼睫微顫,擡手想要摸摸花辭的頭,卻發現自己雙手染滿血垢,髒污不堪。花辭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心思,直接抓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發頂,絲毫不嫌棄那腥臭的氣味。
花辭望着自己的恩人,憂心忡忡,“你到底怎麽了,那次在冰雲花叢見到你時便是如此,眼睛紅紅的,好像不認得我一樣。你是不是生病了?不能諱疾忌醫,有病一定要盡早看才是。”
清作搖頭,“無妨。”
花辭噘了嘴,“你騙人!”
“真無事。”
看對方那架勢是打算隐瞞到底了,花辭頓時氣紅了眼,扯着他的手就從自己頭頂上扔下去。氣鼓鼓的,像只炸了毛的小獸。
“你到底把我看作什麽人!在歡眠閣時你質問我,有事去找非閑仙君跟雪一商量也不找你,你還不是一樣,什麽事情都不對我說,古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你以為你是帝君就能瞧不起我嘛!”
見清作看着他,還是不發一言。花辭氣呼呼的蹲下把那只薅完毛的老母雞從水盆裏拿出來,在水桶裏沖洗完直接扔到沸水鍋裏,倒上一旁切好的蔥姜八角等香料,砰一聲蓋上了鍋蓋。
要跨出竈房門檻時停下腳步。
“雞湯留着你自己喝吧,我生氣了,小娃娃也生氣了,都不要喝你煮的湯!”想了想,似乎又覺得懲罰好像不夠,趕緊補一句:“今晚你也不許同我睡!”
說完花辭挑着眉毛哼了聲,心想這回可吓到你了吧,慢慢踱着步子跨出門檻往外走,默默數着一二三,結果都數到十了也不見清作叫住他。
怎麽會這樣,話本裏明明不是這麽寫的,這種時候他不應該立刻改正錯誤挽回自己麽?
眼看馬上就要離開清作的視線了,花辭漸漸耷下臉,終于轉了身又進了竈房站在清作對面。
嘟嘴站了一會,見對方依舊毫無反應,突然嗚一聲哭出來。
“你,你欺負我……做錯事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見花辭哭的淚眼婆娑,清作有些茫然,伸手在眼前輕輕一抹,一道靈光閃現,帶走了花辭的所有眼淚花辭抽抽鼻子還想再擠出幾顆金豆子發洩一下情緒,卻發現怎麽嚎都哭不出來了。
看着清作方才拂過自己眼下的手,氣得從頭頂摘下幾片葉子去砸他。你法力高強了不起啊,我難過了你連哭都不讓哭!
一片片青翠的橢圓形葉片輕飄飄的砸在清作臉上,一觸即落,根本一丁點殺傷力都沒有,清作趕緊抓住他搭在發絲上的手腕,“別摘了。”
吼,不讓他哭,還不讓他摘自己的葉子。你管得着嘛!
花辭被他抓着掙脫不能,只能哼唧一聲,“不摘葉子那我拿什麽砸你。”
清作了然,轉身就去給他拿了那把剛殺過雞的鐵菜刀。花辭看着還沾了不少雞血的菜刀目瞪口呆。
清作以為他不滿意,轉身又去門後給他尋來一把斧子和一把**,掂了掂遞給花辭,“這兩個勉強尚可。”
見花辭依舊一動未動,清作沉思片刻環顧四周真沒什麽趁手的東西,“不然我把千回給你。”說完還真要把劍召出來。
花辭終于開了口,“你,你你……”莫不是腦子有病。
他搶過那兩個大家夥,咣當咣當扔在地上。
“告訴我真相就這麽難嗎?你到底在怕什麽!也許我幫不了你,但我也會擔心你啊。你用不着看不起我,就算是只花妖,我也是只活的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花妖,也不像你,是個畏首畏尾的膽小鬼!”
清作被花辭罵的一愣,一直以來他聽到都是些溢美之詞,明裏暗裏說他骁勇善戰所向披靡。畏首畏尾,膽小鬼,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評價他。
見清作垂眸看着地面,眼睫半晌都不眨一下,花辭覺得自己有些說過頭了,莫不是把恩人說傷心了吧。不然道個歉吧,可明明是恩人做錯了事,怎麽反倒要他道歉啊。
花辭湊過去扯了扯對方的衣袖,見清作眸間一片水色,頓時心中一緊。
該不是哭了吧?!
“我,我方才口無遮攔,你千萬莫要往心裏去!其實你最好了,又好看又厲害,在乞靈山時就聽說好多小妖精怪不分男女都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花辭不遺餘力的剖白內心,可他急不可待的模樣,到更像是追債的債主。
清作抿唇一笑,探出手牽住花辭。
“你說的對。我确實畏首畏尾懼怕太多。”
花辭所言不錯,他希望小花妖能事無巨細全都跟他坦白,卻不願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與之共享,這确實不甚合理。
而且他自認為的保護,對花辭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無形的傷害。他原以為只要隐瞞便能讓對方免于擔心,卻不想這也會無意中離間兩人間的關系,讓彼此的心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他故步自封太久,是該接受一下別人的想法了。
“我沒生病,方才所見均為業障所化,說是心魔也不錯。”
“心魔?”花辭艱難的吞咽一口,“那也是魔的一種麽,神仙身體裏也會有魔?”
這麽說來好奇怪啊,既是仙又有魔,那到底算仙還是算魔?
“在盤古神未誕之前,六界未劃,天地本是同源,神魔妖獸俱為一體。追溯本源,神魔間并無差異。就像善與惡本為兩面,水火難容鋒芒相見,卻又可以靈活轉化,善可轉惡,惡亦可從善。”
花辭被清作這一番話說的雲裏霧裏,擰着眉毛絞盡腦汁琢磨了好半天,才稍微理解了點皮毛。
“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說,神仙也可以變成妖魔喽?”花辭眼睛一下瞪圓了,看着清作嘴唇都在發抖,“你,你是要變成魔了嗎?”
“若是任其不管,在虛弱之時被魔氣侵體,确有可能。”
“我不要!我不要你變成魔!”
看着嚎啕大哭的花辭,清作才發覺自己的話好像吓到他了。他倒是沒說謊,确有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幾萬年來,仙界僅出現的幾個堕入魔道的都被他放逐到魔界了,畢竟人各有志,這些人天生就不是當神仙的料,讓他們去魔族說不定還能有一番作為,若是能造福魔族子民,倒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對于魔族的态度,他一直都與那幾位上神的意見相違。誰說神仙就一定是好的,魔族就一定是壞的,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有的只是哪一方占據上風。
清作俯身,擦掉花辭臉上的淚,“我若是變成魔了,你會怕我嗎?”
他說話時的語氣從來都嚴肅異常,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是說笑還是認真,花辭只當恩人真要變成魔了。
撩開清作的黑發,環住他的脖子,聲音因為剛哭過還悶悶的,“我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所答非所問。
清作彎起唇角,卻覺得這是最好的答案。
“對了,方才你有沒有聽到簫聲?”
“簫?”
“對啊,就是簫。那聲音醇厚悠長,跟笛子清脆的感覺不一樣。”
花辭從他頸窩裏擡起頭問:“我在床上睡覺時就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簫聲,還以為是做夢,結果剛才你眼睛變成紅色時那簫聲又出現了,跟夢裏一模一樣,好像還是同一首曲子。而且耳熟得很吶,就是想不起在哪聽過。”
花辭懊惱的捶了捶腦袋,又開始很起自己這臭記性。
正當他又開始一番窮思竭慮時,院子外突然想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門板都被砸得搖晃起來。
花辭跟清作對視一眼,“不會是白伶吧,從這到乞靈山很遠,應該沒那麽快的。”
“是位老者。”
“嗯?”
清作起身去開門,花辭不放心的緊随其後,門栓一拉開,一個穿着黑色短衫的老者身子一傾,差點趴在地上,好在清作及時出手扶了一把。
老者看着清作又看着花辭,額頭上全是從頭頂淌下來的汗。
“你們是誰,白先生呢?白先生何在啊?”
“我們是白伶的朋友,他有事情出門了,大概要三五日才能回來。”
老者一聽花辭的解釋差點兩眼翻白暈過去,掰着指頭喊:“三五日?三五日!哎呀呀,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
花辭看老人家擠得滿頭大汗,有些好奇的問:“是出了什麽事嗎?”
“可不是出事了嗎,妖怪,村子裏進了妖怪啊!而且……”老者長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妖怪專挑有孕的婦人吃吶。”
第34章 老者帶着花辭他們朝村裏走,穿過竹林又過了一道石橋才依稀看見山腳下有一片青灰色的房頂。
按理說也該到生火做飯的時候了,可卻沒看到哪家的煙囪上冒出炊煙,想來是村裏鬧妖怪的事已經傳開,妖怪的行蹤尚不明确,還沒誰敢在這節骨眼上做出吸引妖怪注意力的事情。
剛才來找他們的那位老者自稱是榆槐村的村長,平時掌管着村子裏大大小小的瑣事,小到偷雞摸狗,大到作奸犯科,可就是沒管過妖怪。
不過這榆槐村風平浪靜了幾百年,還是第一次鬧妖怪,老村長手足無措時,正好想起上個月搬到附近竹林裏的白公子花蛤。
聽聞白公子早年修習過道術,對這斬妖除魔之事略懂一二,于是一出事便馬不停蹄的趕來求救,可沒成想卻這麽不湊巧,白公子正好有事出門了,只有他的兩個朋友在家。
不過看這兩位公子的模樣,也是仙風道骨飄逸出塵,而且聽到村裏有吃人的妖怪還敢前來察看,說不定也是個除妖驅魔的行家。
唉,白公子不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這二人身上了。
花辭亦步亦趨的跟在清作後面,這一路走來,小路崎岖不甚平坦,清作餘光見他在身後走到小心翼翼,打算伸出牽他一把,卻被花辭心驚膽顫的拂開,好像被揪了耳朵的兔子,就差蹦出去三尺遠。
有這麽可怕?
清作看着自己抓空的指尖,茫然之色一閃而過,繼續面無表情的朝前走,花辭以為他生氣了,趕忙湊上去扯了扯對方的袖子。
小聲道:“白伶說在凡間男子間相愛被視為異類,讓人知道會被人恥笑。”
清作雙唇未動,心音卻清晰的傳到花辭那裏:你怕被恥笑?
花辭被清作那目光盯得視線亂撞,心跳得砰砰快,“我怕,怕他們笑你。”
他就是個無人可知的小妖,以前在乞靈山的時候都沒人把他當回事,早就被欺負慣了,恥不恥笑于他根本無所謂。可恩人不行,他是萬人景仰的帝君,是救蒼生于水火的破夜神大人,他不能因為自己而被恥笑,誰都不許笑他。
正恍惚的功夫,自己的右手一緊,已經被清作抓到了手裏。花辭連着掙了幾下也于事無補,只好作罷。
他紅着眼看清作靜如止水的側臉,心裏恨恨的想:天下還真有這種人,做了什麽強迫別人的事也一臉問心無愧。
他怎麽就不行呢,趁着恩人睡着時偷親幾口,結果醒來打招呼時緊張的差點把舌頭咬掉。
白伶說他就是個天生不能做壞事的,一做壞事自己就得先把自己供出去。說不定前世是個做盡壞事的奸徒,這輩子才會被老天懲罰托生成這副模樣。
等老村長帶着花辭進了村子後,花辭就感覺這裏好像有點奇怪,環顧四周房屋錯落,卻連一個人都看不到,可能是鬧妖怪大家都躲起來了吧,可是至少也該有聲雞鳴狗吠才對啊,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
偌大的村子連點聲響都沒有,實在不正常。
想到這花辭警惕的拉緊清作的手,小聲提醒,卻被前面的老村長聽見了。
“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下午發現被妖怪殺害的村民後,我就召集大夥去了村口的祠堂。雖然咱們凡人不及那妖怪法力高強,可還是人多力量大,總比自己在家要踏實穩妥些。那些養在院子裏的狗啊雞啊也被一并帶了去。狗的眼睛比人靈,能看到很多凡人看不見的東西。雞也是,有些品種特殊的雞有驅邪效果,想了想我就讓村民都帶上了。”
花辭聽了村長的解釋點點頭,怪不得聽不到家畜的叫聲,原來是都被帶去祠堂了。
清作突然問村長:“之前這裏也曾出過妖?”
村長被問的一愣,趕忙搖頭,“沒有,我祖祖輩輩在這定居幾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事。我只是好奇,你為何知道狗和雞有驅邪探靈之效。”
老村長嘿嘿一樂,摸了摸花白的發髻,“都是在書上看的,老朽沒別的愛好,平時就愛看些書,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比旁人懂得多些。哎呀,當初若不是家裏貧苦定要去試試那科舉之路。”
說到此處,老村長一臉惋惜,好像若是家境允許,如今坐在朝堂上的狀元郎就是他了一樣。
花辭佩服的點點頭,“原來雞和狗還有這種效果啊。”
“沒有。完全是無稽之談。”
村長:“……”
那你剛才說什麽說!
老村長把花辭他們帶到被殺害村民的家中,一進院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迎面撲來。
花辭惡心的捂住了口鼻,這味道怎麽如此臭啊?老村長也被熏得站在一旁幹嘔了好幾下,強忍着才沒吐出來。只有清作依舊面不改色,叫花辭留在此處,自己徑直走上前去。
推開小屋的門,只見竈房的水桶旁正躺着一具婦人的屍體,雙手還維持着緊扣地面的姿勢,指骨僵硬發白,可見死前非常痛苦。
不過周圍并無打鬥的痕跡,桌椅整齊,竈臺上擺的碗筷也沒被打翻。說明這婦人對殺害她的妖物并不恐懼。
清作撩起衣擺俯下身,望着婦人下腹劃開的七寸長的血窟窿,伸出指尖懸在上空輕輕一探,并未感受到一絲妖氣。起身要走出屋子時,花辭已經捂着鼻子跑進來了。
兩人迎面撞個正着。
“到底是什麽妖怪啊?”
花辭在旁邊蹲下,看着婦人大睜的雙眼,魂魄已經被抽空,定不是凡人所為。不過妖怪就算拿人進補,也是**氣,不然就是喝血,像這種将肚子裏的嬰兒掏去吃的确實聞所未聞。
而且若是為了吃人肉,為何只吃嬰兒的卻不吃大人的呢。
花辭凝神屏氣用靈識探了探,疑惑的皺起眉頭,“這屋子裏沒有一絲妖氣,難道是我鼻子不好使了?”
他曲起食指蹭了蹭鼻尖,有些不解。
清作卻道:“這屋裏确實沒有妖氣,不止此處,方才一路走來,整個村子方圓百裏之內都沒妖氣。”
“沒有妖氣?不可能啊,難道你也聞不到嗎?”花辭哇了聲,不安的搖搖頭。難道是只道行非常高的妖,或者是妖王?不然怎麽可能連清作都感受不到。
“也許殺害村民的本就不是妖。”
“那是什麽?凡人?可是這婦人的魂魄被抽走了,凡人是做不到的。”
花辭看着婦人的屍體,忽然想到了望城遇到的蜥蜴精,那胡豐本是凡人,後來為替愛人報仇,才與蜥蜴精結锲辦成了半妖,難道這次殺害的村民的也是個半妖。
但不大對勁啊,半妖的妖力都弱得很,不可能把自己的妖氣隐藏的如此徹底,而且這現場也該遺留些蛛絲馬跡才是。
花辭捏着下巴,腦子裏忽然想起了出門之前聽到的那陣簫聲。
等等,簫聲,簫……白**簫!
是那個魔族的撒謊精!
花辭一把拉住了清作的袖子,激動的整個身體差點撲過來。
“撒謊精!兇手是那個撒謊精!他也來榆槐村了,難怪今天中午還有剛才都聽到了簫聲,我才想起來,就是他那只白**簫吹出的,連曲子都跟那次聽到的一樣。不過他怎麽知道我們來這了,難道在望城他根本就沒離開,而是一直在跟蹤我們?”
清作看着花刺目色幽幽,也不知在想什麽。
花辭滔滔不絕的給他分析了一大堆,雖然靠譜的沒有幾句,但想象力還是頗為豐富的。見對方一聲都沒有回應,好像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不免有些尴尬。
難道自己推斷的太過精彩,搶了恩人的風頭,他不高興了?
花辭悄悄瞥了清作一眼,嘿嘿幹笑一聲,“你說你說。”
“你對白**簫的音色很熟悉?”
“還好吧,可能是那簫的音質十分特別,當時我一聽就記住了。”說完之後花辭也覺察到了哪裏奇怪,抓了抓頭咦了聲,“我腦子一向不好使的,為何這次卻記住了呢。”
反常,實在反常的很呀。
清作看着花辭,藏在袖子裏的手指都一根根縮緊了,喉嚨間一陣刺痛,“你可能唱出那曲子的旋律?”
“能啊。不過他當時吹的不完整,只有一小段,你要聽嗎?”
見清作沉沉的望着自己,花辭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起來,幹嘛突然這麽盯着他呀。
他根據回憶慢悠悠的哼唱出來,細軟的嗓音充斥着狹窄陰暗的茅屋,好像再煩躁的心都會被這柔美恬靜的歌聲安撫。
花辭一開始被清作盯着,還是有些拘謹的,可是哼着哼着,他好像自己在沉浸在這旋律中難以自拔。
不知不覺歌聲結束之時,他竟然把整首曲子都哼唱完了,不禁有些吃驚,當時那簫聲只有一小段,聽着不像開頭也不似結尾,可他卻把前後都編了出來,而且聽着還挺像那麽回事的,難不成他竟意外的有作曲天賦?
花辭不好意思的看向清作,“後面是我一時興起,随便胡編……”
話還沒說完,花辭發現自己已經被抱在懷裏,花辭看着對方靠在他肩膀上的頭楞住了。
恩人還是第一次這麽抱他。不是站立着,也不是直接将自己的身體整個托起來。而且蹲下身,與自己保持齊平的高度擁抱。
花辭感覺胸口都有些喘不上氣了,這種骨肉相嵌的感覺讓他有些支撐不住,只能将身體的重心盡可能倚靠在清作上。
恩人有些奇怪啊,到底怎麽了?
花辭剛想開口尋問,耳畔的聲音像海面驟然升起的潮水,帶着滾滾而來的濕意。
“你終于回來了。”他說。
第35章 花辭被他抱得渾身發疼,腦子更是一團漿糊。什麽回來不回來的?他不一直都在麽,恩人怎麽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心一驚,趕緊掰着清作的脖子檢查眼睛,見還是淡淡的琉璃色并未出現發紅的跡象,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被心魔入侵。
不過眼前這情況究竟怎麽回事啊?
對方注視的目光讓花辭莫名惶恐,他伸手碰了碰清作的眼睫,依舊一眨不眨,跟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由一潭平靜的水凝結成了一塊堅固的冰。不過視線卻會随着他的一舉一動起起伏伏,把花辭弄得芒刺在背不知所措。
以前都是他目不轉睛的偷看清作,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換成自己被看,簡直驚悚的不行。
他伸手在清作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怎麽了呀?”
花辭連問了兩遍,清作也不回應,只是按在他臉頰上的手指在緩緩移動,像是在碰一件易碎品,微涼的指尖在細嫩的皮脂上滑動,把他弄得又癢又不敢笑,只能繃着臉往後躲。
“殺人兇手還沒找到呢,你,你別摸我呀,哈哈好癢……”
不一會村長也被花辭的笑聲招了進來,還以為是妖怪沒走,正躲在這間屋子,進來的時候手裏特意抄了一把院子裏放的大掃帚。
結果一腳踹開門卻見清作正蹲在地上摸着小公子的臉,那模樣實在……暧昧了些。而且兩人的臉離那麽近,從側面看就好像要親嘴了似的。
不過老村長卻沒往那方面想,畢竟在鄉村僻壤的,還真沒聽說過男子之間也有那種關系的。
花辭被突然闖進來的老村長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将清作一把推開,按着發紅的臉頰往後退了幾步,“村,村長。”
“二位公子沒事吧?方才我聽到屋內一陣詭異的笑聲,還以為那妖物故地重返又來害人性命。”
詭異的笑聲?花辭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他剛才笑得難道很奇怪嗎?
老村長目光下落,看到地上的屍體立即捂着嘴巴別開了眼,見花辭他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得勸道:“我看着這屋子陰嗖嗖的,不然咱們還是速速離開。有勇氣嘗試是好事,可螳臂擋車就不甚明智了。我們還是等白公子回來再做探查吧。”
聽老村長的語氣,顯然把白伶當成了真正的世外高人,而眼前這兩人,卻是遠遠不及白公子的。
若是白伶知道定要笑死,原來帝君也有被小瞧的時候。
花辭在旁邊聽的也是憤憤不平。他們已經找到了兇手,就是那個撒謊精,剩下的只要把他抓住就可以了,怎麽能半途而廢呢。
花辭剛想辯駁,卻被清作止住,他點點頭,“您所言極是,我們去祠堂吧,也借貴地避避險。”
“對嘛,聽人勸才能吃飽飯。”老村長也很滿意清作識時務。
花辭卻不解了,明明就找到真兇了,為何卻知情不報呢?而且要是放任不管的話,那撒謊精再來村子裏作祟怎麽辦,豈不是會有更多無辜的生命慘遭塗炭。
他站在原地寸步不移,俨然耍了小脾氣,清作也沒強行拉他,而且直接将他攬在懷裏淩空抱起來。把花辭吓得一聲驚呼,趕緊摟住了清作的脖子。
老村長看的一愣,望着花辭,“這是……”
“下山時崴了腳,不便行走。”
“哦哦。我這老糊塗光顧着趕路,竟沒注意到公子的腳受傷,趕緊去祠堂吧,那裏有村醫正好讓他給小公子看看。”
老村長在前面引路,清作抱着花辭靜靜跟在後方,一路無話。花辭羞愧的把臉埋在花辭肩膀上,咬着清作的耳朵氣呼呼道:“你怎麽能撒謊呢!我的腳根本沒受傷。”
清作用心音回應:那我說你有孕在身不便久行?
“不行!”
花辭緊抓着清作的衣領,真想使勁薅一把頭發讓他疼一疼,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恩人如此霸道不講理呢,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做什麽之前都要顧及他的感受再三詢問,怎麽突然間就獨裁專制起來。
真是個善變的男人。
花辭蔫蔫的趴在清作身上,語氣帶着哀怨:“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清作并沒回答,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又緊了許多。花辭摟着他脖子感覺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這才發覺清作又給他灌入了不少靈力。
白伶說因為自己有了小娃娃的緣故,這副身體已經變成一個消耗靈力的無底洞了,若是不回仙界,就要靠靈藥支撐下去。現在白伶他們找靈藥還沒回來,清作就要每天都渡靈力給他,長此以往恩人的身體肯定也會虧損的。
花辭抓着清作的手腕晃了晃,“你不要再渡了,我不需要那麽多的。”
話音剛落,花辭就感覺丹田處襲來一股巨大的暖流,沿着七經八絡直沖天靈穴,他被燙得渾身發顫,差點控制不住把頭頂的藤蔓顯露出來。
越說不要就越要做。他說話就這麽無足輕重嗎,他還有沒有妖權了!
花辭伸手使勁捏了把清作的下巴,想以示懲戒,沒想到這下巴摸起來冰雕玉砌的,手感頗好,捏了幾下竟有些愛不釋手了。要不是村長提醒他們已經到了祠堂,花辭還在那上下其手呢。
進了祠堂後,發現裏面烏壓壓擠了上百口人,老村長帶着他們站在門口,擠都擠不進去。
而且裏面不止是人,還有雞鴨鵝狗的牲畜家禽,大概是怕家裏沒人,這些牲畜跑出去或者被妖怪吃掉吧,都拴着繩子一起帶到了祠堂裏,加上如今正值夏季,人一天不洗澡味道都大得很,何況還有則麽多牲畜呢。
花辭拉着清作的手把臉埋進他的衣袖裏,大口大口吸了半天的冷香,才算止住了想吐的欲望。
“小公子進來吧,我讓村醫給你看看腳。”
花辭趕忙擺手,“不必了,就是崴了一下而已,剛才已經休息好了,現在一點都不疼。”說完趕緊走了幾圈,表示自己真的沒問題。
清作站在門口,望着祠堂裏擠在一起的人群,一張張臉仔細看過去後,又看了遍那些牲畜家禽。最後問村長:“所有人都在這?”
“對啊,除了幾個去城裏做生意、考科舉的,所有人都在這了。”
“确定無一疏漏?”
“确定!”
見老村長講的信誓旦旦,清作垂眸手中捏出一道靈訣,将整個榆槐村的外圍罩住。
偌大的聖光浮現在村落上空,宛如萬道流星平地而起,墜入雲端燃起璀璨的光芒,一道道光線彼此交錯連接成網,将榆槐村團團包裹。進此等盛景當真空前絕後,把躲在祠堂裏的一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些人也顧不得危險了,紛紛跑出祠堂看熱鬧。
“真漂亮,這是什麽仙術啊?”
“就是,不會是真的是神仙下凡吧。”
……
老村長也是被驚的目瞪口呆,本以為這兩位年紀輕輕應該不是什麽得到高人,尤其是年紀稍小的那位,看起來還有些呆傻,沒想到竟能使得如此高超的仙術,竟是他有眼不識金仙了。
趕忙換上一副姿态,跪在地上對清作他們拜了三拜。
“金仙在上,救我榆槐村子民啊!”
村長一跪,跟在後頭的數百村民皆席地而跪,一時間起祈禱聲絡繹不絕。
見此,清作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神情冷淡的解釋自己只是一介草民,不是得道高人,亦不是他們口中的金仙。可那些村民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了似的,腦門貼在地上就不起來了。
清作并不理會,沉靜的望着将要落山的夕陽,好像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仿佛他只是一個看客,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花辭只好自己動手把老村長扶起來。
“老村長,咱們還是先商量鏟除妖物的事情吧,天馬上就黑了,倒時候行動也會不便。”
村長拍了拍膝蓋上的土渣,走到清作面前,本來還想再客套幾句,清作卻沒給他機會。
“村落外圍設有結界,若有妖物入侵結界我會立即知曉,方才我也查看了村內,并無妖氣流竄的跡象,說明它并未使用化形之術隐藏真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它正藏匿于人群之中,若是村裏所有人口都在這,那你們便無性命之虞。但若是還有疏漏……”
說到此處清作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老村長,把後者看的脊背一涼,心髒狂跳。
“今日這祠堂中所缺之人,日後會要了你們所有人的性命。”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被吓得噤若寒蟬。紛紛左右顧盼,看着祠堂之中還缺哪個。老村長也被吓得不那麽自信了,拿出村子裏的花名冊,開始挨家挨戶的點名,盤點有無缺漏。
而清作又恢複了置身事外的态度。
花辭感覺這樣清作好奇怪,平日裏雖然他态度冷淡,也是外冷內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從皮冷到骨子裏,冷的讓人心寒,讓人畏懼。
花辭從後面拉住清作的手,企圖用自己的體溫焐熱那冰冷的指尖,“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啊?”
清作被花辭牽着的手,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