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做什麽!” (4)

翠啊,幾萬年才長出那麽一小撮芽尖兒,平時連味都舍不得聞,今日怎麽突然就舍得喝了?”

男子笑得爽朗,“當然舍得,故人歸來可不得好好慶賀。”

話音剛落,茶館的門就被從外面推開,走進一位白衣飄飄的小哥,樣子不像本地人,看着他們臉上還有些怯怯的。

“請問……你們有看到一只綠魔獸嗎?大概有手掌這麽大,頭頂上有三片桃心形的葉子,還會叽裏叽裏的叫。”

男子隔着袖子點了點藏在裏面的綠色魔獸,笑得春風和煦:“不好意思這位客官,我天生眼疾看不見東西,不妨問問我這位夥計,可曾看見。”

那位夥計低頭看着自己撒謊不眨眼的主子,趕忙搖頭,“沒看見。”

花辭失望的哦了聲,“那打擾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他嘆了口氣剛要轉身,被男子出聲叫住。

“這位客官不妨在我這歇歇腳喝杯茶,這綠魔獸生來都是有靈性的,外面雨大大概只是找個地方避雨去了,等雨停了自然會來找你。”

說完轉頭吩咐旁邊的夥計:“快給這位小哥上茶。”

夥計楞了楞,小聲道:“就上您剛才說的那個?”

見主子點了頭,夥計再次看向花辭的時候差點沒把眼珠子飛出去,這傻裏傻氣的小子就是主子所謂的故人?他可是自打主子開茶館時就在這店裏當夥計了,主子交的那些朋友,不說爛熟于心吧,也基本能認清個臉。

可這傻小子,他确實是沒見過啊。

夥計端着水壺邊走邊搖頭,莫非是年紀大了腦子也開始不好使了?

見對方如此熱情,花辭也不好推辭,在男子對面坐下後摸了摸袖口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沒有靈石,只有些銅板。”

“無妨,這茶是我請你喝的,不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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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一說花辭就更加慚愧了,局促的揉搓着兩只冰涼的手,低下頭。

“那多不好意思。這半澤荒也沒有花草,我就把自己的葉子給你一片吧,把它插在土裏不出七日就能成活。”

說完花辭便将自己的一根頭發拔下,發絲落在桌上瞬間變成了一片嫩綠的新葉,邊緣還有些鋸齒狀的缺刻。

男子接過葉片,頗為新奇的正面反面摸了個仔細,又湊在鼻尖嗅過之後,突然張大嘴一口吞下。

花辭瞬間倒吸了口涼氣。這人莫不是專門吃花的魔吧?

就在花辭心驚膽顫時男子咂咂嘴卻搖了頭。

“不大好吃,沒有茶香。”

花辭無語,他是花妖又不是茶樹妖,當然沒有茶香。

男子拄着頭一雙無神的眼面向門外:“今天是魔尊選後的日子,小哥沒去看熱鬧?”

花辭垂下眼,不大想提起這件事。只是反問:“你不是也沒去。”

“我不去是因為我知道那人是假冒的,他不是夜東籬。”

這句話一下把花辭說得呆住了,他雙手拄着桌子站起來。看着男子的眼神一點點變得離奇。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夜東籬,為何只有你覺得不是?”

男子笑着指着自己的眼,“因為我眼盲,有些時候眼睛是會騙人的,我看不見自然就不會被騙。這麽一想,好像眼瞎也不算件壞事。你不是也這麽覺得?”

花辭看他的目光更加莫名其妙。他何時說過說自己也這麽覺得了?

他有些忐忑的抓緊了袖子,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答應男子坐在這喝茶了。現在他可是孤身一人,就算出了意外也是孤立無援,根本沒人會來救他的。

花辭正想找個機會脫身,這時夥計已經把煮好的茶端了上來,面前擺上兩個白玉茶杯。

男子給花辭斟了半盞,“請。”

“哦,謝謝。”花辭看着茶盞那幾片輕飄飄的小綠葉,心想這應該沒下毒吧。

看男子自己也斟了一杯後抿進嘴裏,才放下心喝了一小口。感覺味道十分寡淡,也說不上個酸甜苦鹹。

他抱着就當喝白水解渴的目的,又喝了幾口,等到茶盞快要見底的時候,花辭突然感覺胃中一陣惡心,他起身想跑去外面已經來不及了,彎下腰就在人家茶館裏吐了一地。

等吐完之後花辭只感覺渾身無力,他拿起茶碗摔在男子面前,“你給我喝的什麽!”

第45章 白玉茶盞落地應聲而碎,杯底的幾片小茶葉掉在地上,瞬間化作幾道綠光彌散空中。

旁邊伺候的夥計頓時惱了,擋在自家主子面前豎目而對,大聲斥責花辭。

“真是不識擡舉,這可得上萬年的琉璃翠!頂級的好茶,分文不收讓你喝,你還敢砸爛我家的玉盞,你知道這白玉盞的造價有多高麽!”

花辭被他這麽一吼也有些心虛,可只是喝了一杯茶而已,怎麽會吐得這麽厲害,這茶水裏必定有問題。

“只是茶水而已,那我喝了怎麽會吐?”

男子端着茶盞又抿了一口,不急不緩的解釋道:“這琉璃翠有清熱解毒之效,嘔吐是幫你排淨體內的穢物,不會傷害你的身體。”

他又讓夥計去拿了一個茶盞,重新斟上半杯推給花辭:“這次你再喝就不會出現剛才的異樣了。”

花辭看着杯中淡綠色的葉片,低頭啄了一口,奇怪的是這次竟然感覺十分甘甜,跟剛才寡淡的白水一點也不同。他忍不住又喝了幾口,只覺得遍體通暢,再也沒出現剛才的惡心感。

花辭看着地上被自己打碎的白玉盞有些無地自容,人家一番好意,倒是被他小人之心了。可是剛才那種情況任誰遭遇了也會生疑吧。

“對不起,茶杯的錢我會賠給你的,但我現在身上沒有靈石,需要回去找朋友借。你若不信可以讓你的夥計跟我一起回去。”

男子卻莞爾,搖了頭,“無妨,不用靈石也可以。我這人雖眼盲,但天生嗅覺卻極靈敏。方才你進門時我就嗅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火焰之息,想必是件深藏不露的寶物吧。”

花辭疑惑的在自己身上瞅了幾遍,火焰氣息?他是只花妖,身上哪會有什麽火焰之息呢?

忽然他想到了脖子上的鳳印,那裏面可藏着一只會噴火的大鳳凰!

花辭趕忙捂住了自己的衣領,連着搖頭:“其他的東西你可以随便拿,但只有這個不行。”

這是恩人留給他的鳳印,不但象征着帝君夫人的身份,這器物本身也蘊藏着巨大的法力。白伶都囑咐過他不可以輕易示人的,更何況是拿來抵債呢。

恩人都被撒謊精搶走了,這鳳印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失去。

見花辭抵死不從,夥計不滿了,看着他啧啧道:“身無分文還敢随便亂砸東西,又不想給錢又不想抵物,你到底想怎樣!”

看夥計已經撸起袖子好像要動手的架勢,花辭有些害怕的小聲反駁,“我沒說不賠錢,只是需要回去管朋友借。”

男子哈哈笑着擺擺手讓夥計退下,一雙無神的眼望向花辭,明明知道他是看不見的,卻花辭還是有些不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雙眼好像就能刺透皮囊看穿人的內心。

“既然是這位小哥的重要之物,那我便不能強人所難了。只是這白玉盞不能白砸,我需要你去幫我取一件東西。”

花辭總感覺事态的發展好像越來越不受控制了,他忐忑道:“什麽東西?”

“我有一位摯友在忘思池裏落下一件東西,具體是何物我也不知。他臨走前将此物托付于我,可惜我有眼疾實在不便前去,只好麻煩小哥代勞了。那忘思池就在魔宮的舊址裏,一會兒我就将地圖交給你。”

聽着好像不是什麽難事,可花辭還是有些猶豫,“可我不會洑水,怎麽下那個忘思池給你找東西啊?”

“無妨,等你到了自然就明白該怎麽做了。”

既然對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花辭還能怎麽反駁。等拿到男子的地圖後,花辭看都沒看便卷起來塞進袖子裏打算離去。

男子出聲将他叫住:“雖然我看不見你的臉上的表情,可我卻能感覺到你并不開心。是有何解不開的心事?”

花辭嘆着氣搖搖頭,先是連累大家受困半澤荒,接着夫君又被莫名其妙搶走,出來跑一跑散散心,還把人家價值連城的白玉盞打碎了,這接二連三的倒黴事,他能開心才見了鬼。

可這些事實在不好拿出來給個外人講。

“我只是覺得自己太弱了,若是我足夠強大,就不會不斷的失去。”

他保護不了明瞳,也保護不了恩人,甚至保護不了小娃娃和他自己。

男子聽後若有所思,“那此去魔宮這趟說不定就能解決你的問題,傳聞魔宮地下的石壁上,刻着無數的內功心法,你若是能有幸尋得全部學來,說不定真可以逆轉乾坤,變成你渴望的強者。”

聽到男子說的內功心法,花辭确實有些心動了,可他三思後還是搖了頭,“那些都是魔族用的邪門歪道,我若是學了肯定會被天下人所不齒。”

“歪門邪道?”

聽到男子的嗤笑聲,花辭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裏可是魔族的地界,他在人家地盤上說人家修煉的功法是歪門邪道,簡直是自尋死路。

不過好在男子并沒介意花辭的有口無心。

“既然你覺得魔族修煉的功法是歪門邪道,那我便問你,何為正道?就像天界那些上神所言,先蒼生後己身?那我們修習功法以拯救世人也算是歪門邪道?仙界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亂殺無辜也算是匡扶正義?”

花辭被問的啞口無言。

男子搖頭,“無論何種功法其實都一樣,關鍵是修習它們的人用來做什麽。是正是邪,是善是惡,都是事在人為。不是身為仙族就一定至善至美,生為魔族就一定至邪至惡。”

花辭聽着男子的一席話,越發感覺自己剛才的唐突。

“對不起,你說的沒錯,有時天下人都太過主觀臆斷了。其實你們魔族也有很多好人的,比如你們的魔尊夜東籬,他就很好。”

雖然因為他跟恩人之間的糾葛,花辭提到他還是有些介懷,可是單說夜東籬這個人,确實無可挑剔。只是當年在九重天宮,他為何突然間大開殺戒,放出鎮壓在半澤荒的上古魔獸塗炭生靈?

清作想知道,花辭也同樣想知道,當年在夜東籬身上到底發了什麽。

時間也不早了,花辭起身離開後。男子将袖口裏的綠魔獸放出來,指尖輕輕觸碰小家夥被壓扁的翅膀。一道靈光閃現,翅膀重新舒展起來恢複的完好如初。綠魔獸叽裏叽哩歡喜的叫了幾聲,飛到半空親了親男子的臉。

旁邊的夥計忍不住出聲:“主子老消耗靈力給別人療傷,這麽下去您眼睛得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男子不以為然,“不好就不好,我倒覺得當瞎子快活多了,省得看見那些腌臜事。”

“全天下恐怕也就您這麽想得開了。”

夥計蹲下拾着地上白玉盞的碎片,忽然動手一頓,擡頭道:“不對啊,主子您讓那傻小子去魔宮地下,那地方不是只有歷任荒主才進得去嗎,你不是在耍着他玩吧?”

男子笑而不語,擡手将茶盞中的最後一口飲淨。

“天機不可洩露。”

……

花辭走出茶館後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此時大雨早就停了,雨後的半澤荒散發着一股難得的清新味。

花辭從袖子裏拿出地圖,小心展開,頓時就被上面繁瑣的路線弄得皺起了眉頭。

那男子不會拿錯了吧,這到底是魔宮的地圖還是迷宮的地圖啊。

一條條路橫七豎八交疊在一起,弄不清一條路到底有多少個岔路口,他在地圖的上下左右來來回回看了半天,也沒尋見哪邊是出口哪邊是入口,這難度也有點太大了。

而且那地圖上的忘思池竟然在一面牆壁上,這确定沒畫錯?池塘怎麽會挂在牆壁上呢,除非這忘思池其實是一幅壁畫。

唉,早知道他臨走之前就跟男子确認一下好了,連地圖都看不懂,這要怎麽找啊。

花辭卷起地圖又想原路返回茶館去尋問一遍,可是一轉身,卻發現身後的小巷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堵斑駁的城牆所取代,周圍黑咕隆咚一丁點火光也沒有。這裏分明就是個死胡同,哪有什麽茶館。

花辭拿着地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魔界又不是鬼界,怎麽也有鬼打牆呀。聽那些老妖說碰見鬼打牆就要朝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絕對不能回頭。想到這花辭不敢再多留一刻,趕緊一鼓作氣跑出了前方的巷口。

其實要想穩妥些還是叫上白伶他們比較好,可自己闖的禍還要搭上他們一起,未免也太不要臉了。估計白伶知道又要罵他破車好攬債,自己的夫君都被搶走了,還有心思給被人找東西。

可那白玉茶盞确實是他打碎的,他總不能推卸責任吧。

花辭摸着有些淩亂的發絲,才發覺自己頭發已經短了一大截,原本一頭齊腰的青絲,如今只能勉強到肩了。才想起剛才搶恩人的時候,他将頭發變成藤蔓,卻被撒謊精一掌震斷,如今只剩下這些。

他摸着唯一一根還是很長的發絲,上面結着七個花紋奇特的小果子,就怕平時出個意外,花辭都會把這根藤蔓藏得嚴嚴實實,只有在清作身邊才會顯露。

一顆顆果子撫摸過去,他們好像能感應于到花辭一樣,紛紛貼着指腹搖晃起來,像是在親吻他的手指,把花辭弄得癢癢的。

摸完他們之後,花辭重新将這根藤蔓藏起來,将剩餘的發絲用一節藤蔓高高豎起。

為了小娃娃他也必須要堅強起來。那茶館老板說的不錯,是善是惡只能由自己決定,就算他修習了魔族功法,只要是為了天下蒼生,一樣可以成就正途。況且現在他也只有學會魔宮地下的功法,才有救回恩人的可能。

花辭決定還是找個本地人問問魔宮在哪裏。

結果他走上大街,發現剛才還人聲鼎沸的十裏長街,早就變得空空如也,地上只殘留着大雨留下的深淺不一水窪。他拎着袍子又往前走了一段,發現沿街的客棧食肆基本也都門窗緊閉。

不是說魔族的作息與外界相反嗎,子時就是他們的午時,為何剛過中午就休息了?

他還再往前碰碰運氣,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花妖。”

轉身一看竟是白伶跟非閑仙君。不由得奇怪道:“你們怎麽還在大街上?”

花辭并沒注意到兩人看他時眼中流露出的複雜神情。

白伶別開花辭的目光,故作漫不經心,把視線投向了別處。

“我們倒想找個地方歇歇,可這些商鋪說今日魔尊大喜普天同慶,他們要停業三日以示慶賀。”說不到不由得一聲哼笑,“普天同慶難道不該免費三日嗎,竟然是歇業三日,這魔族的規矩也真是夠離奇。”

“那你們豈不是要露宿街頭了?”

白伶看着非閑,“要露宿街頭的是他,我變回原形,去哪不能蹭一晚。”說完他看着花辭,突然楞了一下,“你說我們,那你呢?你自己有着落了?”

花辭捏着手裏的地圖搖了搖頭,“我今晚不睡了,有件事情需要去做。不過這件事我想要自己一個人解決。”說完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白伶,“可以嗎?”

其實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做好了被白伶反駁的準備,畢竟在白伶心裏他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腦子笨又一根筋。本來手到擒來的事都能被他做的雞飛狗跳,實在是事成不足敗事有餘的典例。

可沒想到,忐忑中等待許久後,卻是白伶的默許。

一旁的非閑攬住白伶的肩膀,眼中的餘光晦暗不明。

白伶抓緊了藏在袖子裏的五指,“你若是不能毫發無損的回來,我白伶沒你這個弟弟!”

花辭笑得尴尬,趕緊将手伸到背後,抓着發梢使勁往下拽了拽,“毫發無損難度有點大,但我可以盡量保證毫頭無損。”

等遇到危險他就變回原形,敵人連他的頭都找不到在哪,應該被砍頭的可能不大。

白伶見他還沖着自己嘿嘿傻笑,一副沒心沒肺的養子,頓時被氣紅了眼睛,大吼一聲:“滾蛋!”

看非閑仙君偷偷給他指了一個方向,花辭趕忙說了句謝謝,然後飛快的跑走了。

看着花辭在夜幕中起起伏伏的背影,白伶捏着酸澀的眉心,一滴淚滾落進袖口。

“你剛才說都是真的?花辭他真是……”

非閑輕嘆一聲,“我也希望他不是。可這是天意。”

……

花辭順着非閑仙君所指的方向跑了一陣,見周圍的商鋪越來越稀少,地面上又開始出現大片的沼澤地,俨然是跑進了一片荒郊野嶺。

花辭開始慢下腳步,邊走邊看。這裏真是有魔宮?非閑仙君不是給他指錯地方了吧。

當一片疑似土炮樓的屋子出現在眼前時,花辭終于停了下來,要不是那小樓上寫着“魔宮”兩字,他肯定不會想到魔宮居然長成這個樣子。

就算是幾萬年前的房子未免也太寒酸了吧,連天界的茅廁都不如,牆縫裂得四處漏風,窗紙破得能糊上三四層的漿糊。生為一界之主,竟然窮困至此,夜東籬到底是怎麽混的。

花辭見魔宮前面也沒有任何侍衛把守,便将大門推開一道小縫蹑手蹑腳走了進去。不過這裏構造并沒地圖上畫的那麽錯綜複雜,感覺幾條路基本都一目了然。

他沿着破敗的魔宮各個屋子都轉了一圈,發現就跟普通的農家小院沒什麽兩樣,哪裏看得到一點魔宮應有的氣派。而且最打眼的是每個屋子門都前挂的“免費參觀”的牌子,這夜東籬是每天都把自己家四敞大開着迎接外人嗎?

花辭拿着地圖開始尋找上面畫的地下室,可是在一層裏裏外外轉了幾圈也沒發現有向下的樓梯或者地窖,這要怎麽往下走呀?

花辭靠在牆邊,将地圖高高舉起,莫非是他看得角度不對,沒成想,他這麽一靠,身後的牆大概是年久失修老化了,一下就被靠得向後倒去,還好花辭及時拉着旁邊的木柱穩住了身體。

看着身後被他靠出來的大窟窿,一塊牌子從房梁上掉下來,正好砸在花辭腳下,上面寫着:閑人免進。

呀,竟然被他找到了。

花辭跨過牌子,彎腰鑽進牆洞裏,裏面黑咕隆咚全是牆磚落下激起的灰塵。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往前走了幾步,在地面中央發現了一道通往地下的石階,蜿蜒陡峭,深不見底。

他對照地圖一看,發現正是這條密道。趕緊馬不停蹄的往下走去,本以為走完這扶梯便能下到地宮深處,然而剛走到一半,花辭就發現石階中間是斷開的,上下兩節石階間隔着上百丈的距離。

這……是在考驗他的輕功?

花辭突然有些後悔了,若是白伶在肯定能輕輕松松就帶他飛過去的,想到這花辭趕緊捶了捶自己的頭。

就是因為平時被白伶跟恩人照拂慣了,一遇事就想着依靠他們,要想成為強者就必須先學會獨當一面才行。

他站在石階的盡頭看着下面,目測這麽高,好像變成原形跳下去也不會損傷太大,但現在他身上還帶着果子,這麽做還是太危險了。

那就找根繩子?

可是這荒郊野嶺去哪找這麽長的繩子啊,就算把他全身的藤蔓接在一起都沒有這麽長。

正當花辭絞盡腦汁時,就聽石階下方好像有什麽在竊竊私語,屏住呼吸仔細聽,好像并不是他能聽懂的語言,更像是一種小鳥的叫聲。

他在乞靈山七百年,聽過的鳥叫聲不說成千也有上百,但這種聲音還真是沒聽過。

吱吱的,有點像老鼠呀。

還沒等花辭做出判斷,一道閃電般的黑影突然沖向花辭,花辭蹲在石階上向下俯瞰,只看見兩個血紅的小光點正朝自己飛速前進,在黑暗顯得格外駭人。

他驚叫一聲,趕忙拔腿往上跑,然而他跑的速度哪及得上黑影飛得塊,眨眼之間花辭就被從後面叼住了衣領,“放開我放開我!”

花辭向後胡亂拍打着,就感覺連着摸到了好幾毛茸茸的東西。不過翅膀好硬,摸起來不像是鳥呀。

他忍不住轉過頭,在無數個紅色光點的映襯下,只見一群黑壓壓的蝙蝠正盤旋在頭頂,像一朵巨大的烏雲将他籠罩其中。

花辭瞬間感覺腿根發軟。記得樹爺爺說,蝙蝠好像是會吸血的。

“啊走開!我是花妖身上沒有人血,只有綠色的草汁一點也不好喝!”

花辭一邊慌亂的拍打一邊企圖逃走,然而那些蝙蝠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把他包圍起來,紛紛叼住花辭衣服的一角将他從地面拖到了半空。

看着腳下距離自己數百丈的地面,花辭差點吓得魂不附體,要是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還不如被吸血吸死呢。

不過這些蝙蝠為什麽不吸他的血,而是把他吊到這麽高的地方啊?

就在花辭疑惑的空當,龐大的蝙蝠群已經在他腳下漸漸彙聚成了一片‘蝙蝠毛毯’,将花辭從下面拖住,叼住他衣領的幾只蝙蝠也紛紛松了口,加入了下面同伴的行列,只有最開始飛上來的那只蝙蝠沒有下去,而是輕巧的落在了花辭肩頭。

花辭從剛才的驚魂未定到現在的不可置信。這些蝙蝠竟然不是要吃他,而是要幫他到達下面的石階。

蝙蝠原來是這麽樂于助人的種族嗎?莫不是都成了精吧。

他開始跟肩膀上的小家夥攀談起來:“你們,是要送我下去?”

小蝙蝠一雙紅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聲不吭。

花辭放棄了,看來是他想多了,這世界的生靈千千萬,哪有那麽容易成精啊。看來他只是碰巧撞了大運,撿了個便宜而已。

見肩膀上的蝙蝠并沒做出什麽危害他的舉動,花辭鼓了好幾次勇氣,才下定決心伸出指尖蹭了蹭小蝙蝠的腦袋。

“謝謝你們。”就算它們聽不懂,謝也是要道的,咱可是只有禮貌的妖精。

沒想到這次一臉肅穆的小蝙蝠忽然眼睛一眯,很享受的歪着毛茸茸的腦袋在花辭臉上蹭了蹭,好像十分喜歡他的親昵。

等蝙蝠群落到下面的石階後,花辭站起來走到地面,當了半天飛毯的蝙蝠們才紛紛散去,又藏進四周黑暗的洞穴中銷聲匿跡。

只剩下肩頭這只還靠在花辭臉上依依不舍的樣子。

花辭戳了戳他的頭,“你若喜歡跟我就一起走吧,等從這裏出去我帶你回家。”

聽到這句蝙蝠忽然擡起頭,看着花辭突然裂開嘴笑了。在花辭眼裏是笑,可在蝙蝠眼裏這是什麽意思就未可知了。

花辭剛想沖它回個微笑,就見小家夥突然振翅飛起,兩只小爪對着花辭的臉就是幾腳,接着整個身體都朝他撲了上去。

倒是不重,可它擋住了花辭的視線,讓他一時看不清東西。

就在花辭揪着蝙蝠的脖頸想把他薅下來時,右腳忽然踩空,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的朝石階下倒去。

第46章 滾下去的瞬間花辭整只妖都是懵的,比起害怕他首先想的是,他是誰,他在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明明前一刻還拖着他飛到下面的石階,又是蹭臉又是微笑,整只蝙蝠都散發着‘求你把我帶回家’的氣息,結果轉眼就毫不留情的把他一腳踢下去。

變臉變得如此之快,莫非是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麽話?!

花辭順着石階滾得停不下來,想随手抓住個什麽東西都摸不到。眼前忽然閃過一道藍光,嗖一聲飛馳而去,帶起一陣灼熱的風。

花辭隐約嗅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詫異的擡頭去看,竟見一支燃着藍色火焰的箭直直的射在了上方的石階上。

這箭的材質一看就不一般,居然射入堅硬的石壁六寸來長。周遭燃起幽藍的火焰,由裏到外顏色層層加深,久久不見熄滅。

竟然有機關!

接着,又有三支流火箭迎面射來,都是堪堪擦過臉頰。聽着嗖嗖的箭雨,花辭吓得幾乎不看睜眼,實在忍不住就透過指縫瞄一眼。便看到那只小蝙蝠還在上空盤旋,嘴裏發出唧唧的叫聲。

花辭忽然反應過來,原來小家夥是怕自己的被箭雨射中,才通過這種方式幫他。

不過也不用一腳把他踹下來吧,毫無準備從那麽高的石階滾下來,真的快要吓死了。

等後背結結實實停在地面時,花辭感覺自己像是洗了個熱水澡,散落的發絲全都粘在了臉上。

對面的箭雨終于停止了,花辭深吸兩口氣,摸索着支起胳膊坐起來,喉嚨裏又悶又痛。原來人處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根本是喊不出來的,可是恐懼感還是會停留在身體裏。

他吸着鼻子,抹了把,滿手的汗水卻沒有一滴眼淚,那一刻花辭忽然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危險沒有依靠別人也沒有哭。

盤旋在石階上的蝙蝠一直看着花辭,卻沒有飛下來的意思,花辭招招手,小蝙蝠仰起頭唧唧叫了幾聲,花辭總感覺這小家夥看自己的眼神好熟悉,總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你要是不想下來就待在上面等我吧,等我找到東西只會帶你一起回家!”

小蝙蝠這次卻沒有唧唧的回應花辭,只是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靜靜的看了他一會,振翅飛入了身後無邊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辭嘆口氣,真是只謎一樣的小蝙蝠啊。

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繼續朝地宮深處走去,這洞壁上方吊着一盞長明燈,倒是勉強能看清周圍的環境。

石壁兩側全是密密麻麻的壁畫,一幅接着一幅,連接的十分不規整,有的畫在上方,有的畫在地面,還有的畫在洞頂,很多畫都填了顏色,看着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花辭站在一幅稍大的壁畫前仔細瞅了瞅,發現上面畫的好像是魔尊壽辰,整個半澤荒的子民都帶着賀禮趕來魔宮朝拜,不過上面畫的魔宮可比他剛才在外面看見的小炮樓大多了,雕梁畫棟,亭臺樓閣,跟仙界那些天臺瓊宇相比也不遑多讓。

站在魔尊身後的還有一堆魔族王室,穿的衣服跟魔族身上的王袍紋飾相似,有男有女,他們都排成隊站在魔尊的王座之後。

站在排頭的都是一個個衣着華美的女人,頭上戴着高高的頭冠,看起來有點像海裏的珊瑚。

她們體态得體,面容豔麗,猜測應該是魔尊後宮的王後跟王妃,從壁畫東側往西看去,一共二十四個女人,那站在她們身後的大概就是她們生下的王子跟公主了。

随着視線上移,花辭發現左上角竟然還站着一個獨立成排的年輕男子。看衣着跟其他王子類似,只是臉上的表情卻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喜氣洋洋,反而透着一股蕭索。

花辭捏着下巴緊盯着那個男子看,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才沒注意此人時,感覺整幅壁畫非常和諧,可發現這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男子後,花辭覺得整幅畫都發生了改變。

仿佛這個男子才是整幅畫的核心,而其餘數以萬計的臣民、魔尊、王後、王妃、王子公主、雕梁畫棟、亭臺樓閣,全都成了他的陪襯。

是他太過多疑了,還是整幅畫的主旨就在此處。

花辭發現自己好像耽擱太久了,趕忙低下頭收回目光,他來地宮是幫人找東西學功法的,怎麽還看壁畫看愣神了。

花辭從石壁上收回視線,開始打開地圖繼續尋找下一條路。

“咦,怎麽沒路了!”

他看着堵在眼前的石壁,又對照了地圖上的路,根本就不對呀。地圖上左邊是一條直通忘思池的路,可現實中他左邊卻是一面石壁。

難道是牆上有機關?

花辭抓了抓頭,感覺腦子又要不夠用了。

這面石壁上畫的要比其他壁畫都簡單,沒有窮奢極欲的場面,也沒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只畫着幾條山川河流,而且一看就知道畫的不是半澤荒的景象。因為山上綠樹成蔭,百花齊放,漫山遍野姹紫嫣紅,跟半澤荒的寸草不生根本搭不上一點邊。

所以這幅畫出現這裏就顯得極為詭異。為什麽偏偏要在這畫一幅半澤荒沒有的景物呢?

花辭湊近仔細盯着那五條發源于山頂的河流,忽然感覺河水奔湧而下的景象,像極了一只倒扣的手掌。

他敲了敲石壁,見沒彈出什麽機關,便将自己的左手沿着五條河流的紋路貼了上去,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從石壁內部湧現,他的手像被另一只無形的手從上面壓住,想扯都扯不開。

接着以他的手掌為中心,整幅壁畫都被一束流光點亮,像是在油缸裏扔下一把火焰,燒得酣暢淋漓,畫中的山川大河,花鳥魚蟲,飛禽走獸,都自己動了起來。河水撞擊山谷跌宕婉轉,風拂過樹梢飒飒作響,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猿啼,和林間飛鳥的鳴叫。

看着在自己手下流動的自然萬物,花辭震驚的無以複加,都說世間最好的畫技莫過于畫龍點睛。景物不能畫完整,若是畫完全部就會脫離紙面,變畫成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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