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做什麽!” (6)
叫的綠魔獸,在山頂又一只只的重新埋進土裏,看着綠油油的一片,再看看自己髒兮兮的小手,小少爺頗有成就感。
這一激動就忍不住頭腦發熱的表達自己的感想。
拍着籬的肩膀,“想不到你是個這麽好的人,自己都餓得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會主動解救這些小魔獸。”
看着天真的小少爺籬就忍不住想笑,心想這孩子若不是命好會投胎,怕是都活不到這麽大吧。
真是蠢的一塌糊塗。
籬彎腰直接薅掉了腳下一只綠魔獸的嫩葉塞進嘴裏咀嚼起來,“你誤會了,我是要靠它們的嫩葉改善夥食,它們若是死了,我菜譜上就會少一道美食。”
說完又毫不留情的薅了另一只綠魔獸的嫩葉遞給小少爺,“口感頗為甘甜,嘗不嘗?”
聽着土壤裏吱哇亂叫的綠魔獸,小少爺只感覺頭發絲都要立起來了,如果這綠魔獸以後是會化形的,他們的葉子不就等于是未來的翅膀或者手臂,吃這個也太殘忍了!
想象着地下那些小家夥在鮮血淋漓的痛哭,小少爺一把打掉了他手裏的葉子,虎着臉:“不許吃!你不許吃它們!”
籬彎腰撿起被他打落的葉子,予兮讀家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塞進嘴裏。
擡起頭,嘴邊挂着笑。
“你覺得我吃它們很殘忍,那你覺得,我被餓死殘不殘忍?”
籬看着小少爺,笑得風輕雲淡,好像自己于這個世界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他這種無所謂的态度,讓小少爺很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小少爺覺得,人生在世就有什麽是不惜一切也要守護的,有個值得一生都為之努力的奔頭,若是沒有,天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混吃等死,倒不如不活。
所以從小少爺見到籬的第一眼起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因為這個人就是他最為不恥的一種,可偏偏就是這個令他最為不恥的人,身上卻有着他所望塵莫及的資質和能力。這讓小少爺一直以來接受的魔生觀受到了沖擊,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上天狠狠愚弄了。
Advertisement
看籬盯着地上瑟瑟發抖的綠魔獸,還打算繼續掐嫩葉時,小少爺趕忙拉住他:“你跟我回家,我讓我爹養着你,你就不用為了去吃剩飯挨打,不用天天扔石頭,不用掐它們的葉子,也不用餓死了。”
“讓你爹養着我?”籬笑了,“怎麽,你爹還要男的當小老婆啊?”
“你胡言亂語什麽!”小少爺氣得直跺腳。
“不當小老婆白養着我幹什麽。難不成你家裏有姊妹,叫我去當童養夫?”
看籬點點頭,一股果然如此的模樣,小少爺馬上要被氣哭了,他家裏倒是有不少姊妹,可為何不是往他父王身上想,就是往他姊妹身上想,為什麽想的不是他啊!
他堂堂十七王子到底差在哪了?這不公平!
看小少爺賭氣囊腮的坐在自己旁邊,悶悶不樂。籬捂住高高翹起的嘴角,視線掃過那塊烏突的腰牌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蠢小子将來可千萬別繼承王位啊,不然到時候他恐怕連剩飯都吃不上了,簡直蠢得無藥可救還不自知的那種。
話說魔尊那麽老奸巨猾的人怎麽會生出這種小蠢蛋,莫不是被綠了吧……
第48章 本以為小少爺那天說讓他爹養着自己只是一時興起信口開河罷了,沒想到過了三天,籬蹲在街邊乞讨的時候,還真碰見小少爺帶着一個黑袍男人來找他。
小少爺見到籬本就弱不禁風的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不免皺了眉頭。
“籬!我把我爹帶來了,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回家?”
籬擡起隐藏在雜亂發絲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少爺的爹,嘴角挑起一抹笑。
“大叔你要養我啊?我看那些有錢人養男孩不是老婆生不出兒子,就是有特殊癖好。”說到這,籬斜眼看了眼小少爺,“你都有這麽大的兒子,應該不是前者。莫非是想收我做娈童?呵,我這副尊容,大叔口味也太重了。”
沒等男子發話,小少爺就先聽不下去了,大聲打斷他:“籬你在說什麽胡話!跟我開玩笑就算了,這是我爹,你可別再胡言亂語了!”
說完上前就像抓着籬的領子,讓他腦子清醒點。卻被男子出手攔下,只見他蹲下身仔細盯着籬的眼睛,籬也毫不避讓就那麽波瀾不驚的看回去,兩人一動不動的對視了許久。把一旁的小少爺弄得越來越緊張,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
小少爺十分了解,他爹可絕不是好說話的主兒,就收養籬一事,還是他以很大的代價求了好久才求來的。
若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就算了,他家那氛圍,打個噴嚏都有一百雙眼睛盯着,何況是無緣無故收進來一個孩子,哪有那麽容易。
可沒想到籬這麽沒心沒肺,竟然一見他父王就這麽說話,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啊!
終于,男子起身,盯在籬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無拘,跟我回去吧。”
小少爺看着魔尊快步離去的身影,趕忙追了過去,“父王!父王!那籬呢,我們不是要帶他一起回家嗎?”
“我從來不養沒用的狗。”
“沒用?”
少爺楞住了,趕忙辯駁:“父王別看他現在要死不活的,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投石高手,若是他能來家裏教我箭術,兒臣必定能突飛猛進!而且他在自己身陷困苦時還不忘救濟那些孱弱的小魔獸,說明此人心地純良,父王您不是常教導過兒臣,要多結識這樣的善意之輩嗎?”
生怕他父王出爾反爾,不收養籬了,小少爺說了一路的好話,說得吐沫星子都快幹了,可魔尊愣是絲毫不為所動。
“正因為他樣樣都比你強,所以我更不能輕易收下他。而且你沒發現,他根本就不願意跟你回去嗎?”
“他……”小少爺看着地面無話可說。
他之前提起這事時,籬确實就沒表現過要跟他回去的意思,可他以為是因為自己沒付出實際行動,讓籬覺得那只是一句空話罷了,倘若他真的将他父王拉來,籬肯定會理解自己的苦心。
但他萬萬沒想到,籬是一點也不想跟他們回去。
剛才他看着父王的眼神,明顯帶着抗拒。
小少爺的真的不懂籬為何要拒絕,住在大宮殿裏,錦衣玉食不好嗎?吃飽穿暖不好嗎?何況在他心裏籬完全就是一個沒理想沒報複混吃等死的庸人,為何這樣一個庸人,竟會拒絕送上門的餡餅。
這簡直不合常理。
小少爺悶悶的低着頭,還是想再争取一下。
“他不想又怎樣,只要父王您一聲令下,這半澤荒境內誰敢不從。說不定他跟我們回去見識了宮裏的好,就喜歡住在那了。”
魔尊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自己的幼子,那眼神陰測測的,把小少爺看得六神無主,只想撒丫子就溜。
“強養的狗總是會不安份,我要等他主動鑽進套子,乖乖的做一條狗。”
……
籬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對魔頭父子死死盯上了,他還像往常一樣,背着小破包到處乞讨,要不到就去別人家的泔水桶裏撈些發酸發臭的食物,這麽連着掃蕩完一整條街後,他去水窪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衣不蔽體的衣服。看四下無人,拔腿就跑進了一條深巷中。
他站在一面牆的牆根下,捂着嘴學了幾聲鳥叫,就聽牆裏面傳來一陣沙沙的響動。
接着,從上面牆頭露出一個少女的頭。她看見牆外的籬,趕緊又往上爬了幾步,開心道:“籬哥!”
籬也笑着跟少女揮手,“好久不見了小餘,最近過得怎麽樣?”
“還好吧,就是每天很想你。”
“想我,喲,嘴這麽甜是不是想讓籬哥送你花啊?”
籬低下頭,嘴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從自己破爛的袖口一摸,抽出一把白色的小花,一點點爬上牆遞到少女手中。
小餘湊近鼻尖細細輕嗅,甜甜的笑了,“真香啊,就跟真的一樣。籬哥你到底是怎麽變出來的啊?”問完之後見對方一臉難色,又搖了搖頭,“就當我沒問啦,每次問你你都不說,不想教我就不教呗,反正有你在我就有花拿。”
她從白色的小花上小心掐下一朵,輕輕別在發髻上,“好看嗎?”
籬趴在牆頭,裝模做樣的仔細看了看,“好像有點歪,別動,我幫你正正。”
說完伸手,指尖輕輕劃過那朵小白花,瞬間花朵比就剛才大了一倍不止。襯得少女年輕稚嫩的面龐更加嬌俏可愛了。
其實除了小餘,籬還從未在其他人面前展現過這項能力。不知為何,他從小就能憑空變出這種白色的小花,雖然只有這一種,但是在寸草不生的半澤荒也足夠神奇,因為沒有任何魔能像他一樣變出花。
籬很清楚,若是把這項能力展示出去,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果腹的營生,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到處乞讨要飯,但他就是不想把自己變出的花随便給人,他隐約覺得,這項能力對他而言肯定還有着其他重要的意義。
小餘将剩下的花仔細的用手絹包好,說回去用瓶子盛水插上,還能再養活一段時間,她讓籬在這等一會,自己要回去拿一樣東西。
結果籬在牆頭擔驚受怕的等了半炷香的功夫才等小餘返回來。不由得問了一句怎麽如此慢。
小餘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心的看了看身後。
“現在府裏好多人都在盯着我,就等着我生的是男是女,不過聽他們說,只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自由了,可以想去就去哪,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浪跡天涯,若是能從半澤荒逃出去就更好了,我想去人間看一眼。”
夜東籬看着小餘日益臃腫的身體,眼神暗了暗,抓緊了手裏小餘遞來的紙包,“可你舍得讓你的孩子留在這個地方?”
小餘垂下眼眸,“不舍得又能怎麽辦,難道要帶着他一起逃嗎?”
“有什麽不行,我帶着你跟孩子一起逃。七天後的午時,你什麽都不用帶,咱們就在這會合,到時候我來接你們逃走,一起離開半澤荒,就去你說的人間。”
小餘被籬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她有些吓傻了,完全沒想到籬會要她把孩子一起帶上跑。
要知道按照魔尊族規,私自帶走人家的妾室本就是重罪,若是被人抓到至少也要砍掉雙腳。
何況她本身就體弱,自己跑都不一定能跑多遠,若是再挺着大肚子跑,逃起來不定要有多慢了。不行,她不能連累籬哥。
見小餘連着搖頭,籬伸手揉搓着對方的頭,“傻丫頭你不信籬哥嗎?”
“我信,可這麽做實在太危險了,我怕,籬哥我怕啊……”
籬張開手臂,隔着牆把默默流淚的小餘抱在懷裏,“別怕,有籬哥在,一切都沒事的。”
“那孩子以後問起他爹怎麽辦?”
“就說是我呗。”
小餘紅了臉,擡頭偷看他:“那你可就找不到嫂子了。”
籬不以為然,“不找就不找,有你跟小侄子就夠了,再說我這臉哪有女的能看上,除了你,一個個見到我不是掉頭就跑就是大喊大叫,煩都煩死了。咱倆說好了啊,七天後的午時,這裏不見不散。”
“好。”
跳下牆根後,籬扯開紙包一看是六塊蛋黃酥,各個圓咕隆咚,上面還用紅豆點綴了鼻子眼睛,看着特別喜人。
摸着上面的皮兒還是熱乎的,一碰就掉渣,大概是剛烤出來不久。他趕忙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塞進嘴裏,那叫一個酥脆甜香,糖稀都從裏面流出來了。
籬一邊吸允着手指一邊感嘆,這丫頭可真是沒少放糖,快要甜死了。不過他就好這口,越甜越好,給他弄一罐糖倒嘴裏他都不嫌齁。
小餘不會是知道他的喜好,特意把蛋黃酥做的這麽甜吧。
他捧着紙包正要再往嘴裏賽一個,就看小少爺不知何時也跟着他過來了,此刻正靠在牆邊陰飕飕的盯着他,那小模樣,簡直跟抓到自己婆娘紅杏出牆的綠毛公有一拼,看得籬就想笑。
“怎麽又是你,還沒跟你爹回家啊小少爺。”
籬本打算繞開小少爺,沒想到快到跟前時,那小家夥突然一個箭步邁上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口就罵他。
“你不知廉恥!”
籬笑了,不知廉恥,這四個字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啊,哦,剛見面那會好像就被這麽罵過。那次是因為什麽來這?
見籬臉上還笑眯眯的,絲毫沒意識這件事的嚴重性,小少爺更生氣了。
“她是有夫之婦,你竟然還跟她偷……偷情,你罔顧人倫,這樣是會遭報應的!”
“偷情?”
如果說剛才籬還只是有一點想笑,現在已經是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了,事實上他也确實笑了出來。
他上下打量着小少爺,将紙包裏的蛋黃酥拿起一個塞進對方嘴裏,把小少爺塞得嗷嗷直叫。
小少爺從嘴裏扣出那塊沾着口水的蛋黃酥頗為嫌棄,但想到父王說,不能浪費糧食,又忍着惡心把它擺成小塊吃進嘴裏。可是沒嚼兩下又呸呸的吐了出來。
這東西這麽齁甜啊。
他快步追上前面的籬,扯着對方的衣服,“就算你們兩情相悅,可她已經嫁給別人了,你再牽扯不清就是有違天道!”
小少爺恨鐵不成鋼的說了一堆大道理,可籬根本不理他,只是大口大口嚼着嘴裏的蛋黃酥,看着他一副關愛傻子的表情,把小少爺弄得簡直想打人。
可是想到父王說過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他忍了。
等籬把所有蛋黃酥都吃完,抹抹嘴,将牛皮紙折疊成千紙鶴朝小少爺随手一丢,正好砸到了對方的腦門上。
小少爺被砸得一懵,摸着被砸中的腦門沖他大吼:“你腦子有病啊!”
“哈哈,你怎麽知道。”
見小少爺一副吃癟的表情,籬撿起那只千紙鶴将塌掉的翅膀重新折好,舉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兩圈。
“我真是佩服你,明明都拒絕了千八百回,還陰魂不散的跟着我。怎麽就跟看上人家姑娘被回絕後還死皮賴臉纏着不放的癡情郎似的,哇啊!”籬低頭看着小少爺已經漸漸起火的臉龐,嗤笑道:“你該不是真看上我了吧?癡情郎~”小少爺一把推開他,頂着發燙的臉往後退了好幾步。一把抽出腰間的短刀舉了起來。
“什麽癡情郎,你又胡說八道!你再這樣我便不再來找你了!”
見小少爺這回好像真的惱羞成怒了,籬也趕緊見好就收。用手捏着刀刃幫他收回刀鞘,攬住小少爺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別生氣啊,玩笑而已,不知道當真就輸了麽。你不就是想讓我跟你回家麽,可以啊,我答應了。”
小少爺嘟着嘴,原本還打算再給他幾分顏色看看,從小到大,還沒誰敢對他這樣無禮呢,竟敢把他跟死纏爛打的無恥之徒比較。
可一聽到籬竟然答應跟他回家,剛才被戲弄的惱怒頃刻間煙消雲散,整張臉上挂滿了喜不自勝的表情。
“你真要跟我回家?先說好,不是真心的我就不帶你回去了。”
籬趕緊點頭,“真心的,當然是真心的,再說我不願意又有誰能拗得動我。”
小少爺點了點頭,感覺确實是這麽回事。
可沒想到,把籬帶去見父王時,籬卻突然獅子大開口的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魔尊打開半澤荒的出口,放小餘去人界。
看着籬一副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去當你養子的事情就免談的架勢,小少爺的心都快碎了。剛才還說沒有誰能拗得動他,明明那個叫小餘的就能!
他還奇怪籬怎麽會突然改變主意,原來都是為了那個叫小籬的女孩。根本不是要對他以身相許……
小少爺揪着魔族的胳膊一個勁兒的吹耳旁風:“父王他才不是真心的,我們不能答應他!”
想要借他父王之手放走那個小餘,沒門!
可沒想到魔尊一口答應了,看着籬道了謝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小少爺氣的眼睛紅成了櫻桃。
“父王你不說是他若不是真心的,你就不會收下他嗎!”
魔尊摸了摸小少爺的頭,“誰說他不是真心的,只不過現在的真心跟我想要的還差了些火候,還需要再澆點油燒一燒。”
小少爺揉着眼睛,看自己的父王:“什麽燒一燒?”
“這個不用明白,無拘只要知道,再過七天,你就有會一條無比忠誠的好狗了。”
……
籬回去把埋在沼澤裏的一些破爛都給刨了出來,要是讓別人去看,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可在他眼裏這些可都是能一物多用的寶物。等小餘去了人間以後,說不定都用得上。
到時候那傻丫頭恐怕會因為自己騙了他不能一起去人間而嚎啕大哭吧。
籬搖了搖頭嘴邊挂着一絲苦笑,算了,能讓她自由也不錯,反正自己這輩子運氣已經夠差了,再差不過就是一個死,還怕什麽。
這七日他每一天都在埋頭準備,誰都沒再看見籬的身影。連那些蹲在籬笆根等着揍他的孩子一個個都望眼欲穿,疑惑那個人肉沙包到底跑哪去了,怎麽還不過來給他們揍?
等到第七日午時,整條街都夜深人靜時,籬跑進深巷再次學起了鳥叫,可是連着叫了幾十次也沒聽到牆內有人回應,籬仰頭看着牆頭上的陰影,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一鼓作氣,從牆外爬了進去,就看整個府邸裏挂滿了白花和挽聯,正對着他的靈堂裏停着一口棺材,周圍卻一個守靈的人都沒有。
籬手裏的布包砰一聲掉在地上,他像被攝住了魂魄一般,直愣愣的朝靈堂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一聲驚心動魄的心跳。
不會的,不會的……明明七天前她還活蹦亂跳,怎麽會突然死了呢,不會的,肯定不是她。
籬走棺材前,手搭在棺材蓋上使了半天勁兒愣是沒挪開一寸,他咬着牙叫得撕心裂肺,把不少人都吵了起來。
“你個臭要飯的幹什麽!”
見他衣衫褴褛一個勁的推棺蓋,這府裏的人只把他當成個入室偷盜的小賊,以為是棺材裏有陪葬的寶貝才深夜翻牆入院的。
不少人上來拉住他,要将他丢出去,他卻撿起旁邊能摸得着的東西,随手就砸,而且砸一下準一個,把那些拉他的人砸得嗷嗷痛叫。
終于,一片混亂中棺蓋被推開了,看着躺在裏面的小餘,籬像瘋了一樣,衆目睽下縱身跳進了棺材中,抱起了小餘摸着她的頭發。
小餘發髻上別着一朵應景的白花,就是那天他送的那朵,都七日了,卻一點不見枯萎的征兆。
他攬住小餘的脖頸,湊近耳邊道:“籬哥來接你走了,你怎麽還在睡啊,不說好了子時不見不散的嗎,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麽說話不算數啊。快醒過來啊,籬哥要帶你去人間了,快醒過來啊!”
從最開始的波瀾不驚,帶後來的目眦盡裂,圍在棺材周圍的人都聽得心驚膽顫。
一個個手裏拿着長槍大刀都吓得不敢上前。
籬抱着小餘,看着已經癟下去的肚子,忽然出生問:“小餘的孩子呢?”
躲在後面的大夫人看這深夜闖入自家的小賊,忽然覺得摸樣有些熟悉,想起好像是那狐貍精的姘頭,而且這麽歇斯底裏的問孩子,莫不是這狐貍精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是老爺的種,而是這小潑皮的吧。
一想到那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胖兒子可能要變成野種,到時候老爺又要去買狐貍精回來生,大夫人就慌了神,趕忙站出來:“現在那孩子是我長子,你想都不要想!”
籬将小餘從棺材裏抱出來,一步步走到大夫人面前,露出一絲詭谲的笑。
“好一個殺母奪子。你就不怕那孩子将來有一天知道自己的生母被你活活害死,拿着刀向你索命嗎?”
大夫人被籬冰冷的眼神盯得連連後退,但被這麽多人看着也不想輸了面子,不然以後還怎麽管教這些下人。
“她是難産死的跟我有何關系,再說庶出的孩子本來就該交給嫡母看管!”
“是啊,本應該。可是她卻不想把孩子交給你,她想帶着孩子逃走,所以你惱羞成怒下了殺手,對嗎?”
想到這籬凄然的笑了,本來他想讓小餘帶着孩子一起逃走是一番好意,沒想到最後反而會因此要了她的命。
大夫人被說的臉色煞白,見周圍人都無動于衷,不由怒罵道:“都是死人啊!老爺大把銀子白養你們啊!沒看到家裏進賊了麽,給我抓住他往死裏打,把他打傷打殘者重重有賞!打斷一條胳膊賞一百靈石,打斷一條腿賞一千靈石,直接打死的給一萬!”
事實證明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剛才還因籬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靠前的小厮們,這回都牟足勁的往前沖,連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老媽子也都跑來想分一杯羹。
一雙雙本該繡花的芊芊玉手,紛紛拿起刀槍棍棒往被衆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少年身上打,迸濺出的血跡濺了衆人滿臉,傷痕累累的幼小身體已經奄奄一息了,可誰都沒有停下手。
籬拖着早就不知道被打成幾節的腿,爬到了躺在地上的小餘身邊,用那雙變形血肉模糊的胳膊,緊緊抱住了冰涼的屍體。就像七年前的雨夜,小餘在房檐下抱住渾身冰涼的他一樣,兩個被遺棄的小生命在寒風中相互依偎。
只是那個總吵着要去人間的小姑娘,再也不能給他做甜到齁死人的蛋黃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