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作轉頭看向夜東籬,剛想開口就被對方按住了肩膀
就見石碑上慢慢浮現出一行筆鋒淩厲的碑文。
而且他看不懂,好像又是神族的古文。只能把路讓開,讓清作過去看。
“寫的什麽?”
清作看着石碑上一筆一劃凹陷下去的筆鋒,雙手一點點握緊。
“鎮珠是鎮壓地下那些魔獸的關鍵,絕不能讓鎮珠離開半澤荒,否則六界将陷入一場空前絕後的浩劫。”
清作說完後,在一旁等待許久的夜無拘突然插了一句:“那若是鎮珠被毀了呢?”
“那就跟離開半澤荒是的一樣的結果,六界覆滅。這世上能操控鎮珠的人只要魔神,一旦鎮珠落入他人之手,便會失控。”
夜無拘一改剛才敵視清作的态度,開始虛心求教:“那也就是說,如今六界尚在,說明鎮珠還完好無損待在半澤荒?”
清作點了頭。
這下在場的氣氛瞬間陷入了死寂,夜無拘轉頭看着夜東籬,目光意味深長。
“你不是說鎮珠被你毀了嗎?”
夜東籬一顆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支吾半天,才道:“我當時是想毀了,可是那玩意兒太硬,砸地上都不帶碎的。沒辦法我只好把它丢了。”
“丢了?”
夜無拘跟清作齊聲道。
夜東籬抓了抓後頸,他要是知道今天會碰上這麽個事,說什麽他都不會讓夜無拘跟着來的。
這小混蛋肯定得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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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麽大的事他都敢撒謊騙他,确實有點說不夠去了。夜東籬自知理虧的低下頭,卻不想,夜無拘竟然出乎意料的什麽都沒追問,只是跟清作在一旁站着,滿臉焦急。
“那怎麽辦?若是鎮珠落入他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夜東籬見他沒發脾氣,才劫後餘生的松了口氣,輕描淡寫道:“丢了再找呗,反正魔界就這麽大地方。”
清作看着夜東籬的側臉,眼中的光芒閃了閃,又緩緩垂下。
他不知道夜東籬為何要說謊,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弟弟為何明知夜東籬在說謊還要裝作一副相信的模樣。
夜無拘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扯出一聲嗤笑。
“你說的輕巧,魔界這麽大地方,現在你手下沒有一兵一卒,就靠我們仨跟家裏那群飯都不會自己吃的小孩得找到哪輩子去?等你找到鎮珠六界早就覆滅了。而且因為當年的宮變,整個魔界都知道鎮珠是能一統六界的寶物,鎮珠流落民間的消息一旦傳出,整個半澤荒還不得亂了套。”
夜東籬嘶一聲,點點頭。表面震驚,心裏早就亂成了一團麻。
這可怎麽收場。鎮珠就在他身體裏,今天若是只有清作在場,他把這件事坦白倒也無妨,要命的是夜無拘也在,這就不好辦了。
夜東籬緊緊扣着兩只手,兩個手背都被他的指甲劃得一片通紅也毫無察覺,一旁的清作上前不動聲色的按住他左右亂顫的手腕。
“不然我回天界調兵來半澤荒一起找。”
夜東籬瞬間瞪大了眼睛,看向清作:“啊?這事就不用驚動天界了吧。”
要是能回到那天,夜東籬一巴掌打死自己也不會再把那顆珠子吞下。這倒好,想死沒死成,現在落得個比死更難受的下場。
清作看出他慌亂的心境,語氣緩了緩。
“正好我也要回天界,你若不願就算了,我回去拿些東西再來找你。”
三個人一起離開了地下,往外走時就見魔宮入口圍了一圈人,堵得水洩不通,吵鬧的聲音特別大。
夜東籬走過去問了一位老者:“這是什麽情況?”
“禀荒主,剛才我正在牆邊下棋,就聽門外的河溝裏傳來撲通一聲巨響,打着燈籠走近一看,水面上竟飄着一具白晃晃的屍體,吓得老朽差點魂飛天外。我用漁網把那屍體撈上來一看,這人竟然還是活的,就不知年紀輕輕為何要投河尋短見了。”
“還有這事?”
夜東籬拉着清作跟夜無拘擠進人堆,就看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年郎正坐在地上,面容稚嫩清俊,只是一身青衫濕了個徹底,略顯狼狽。他茫然的環顧四周,卻在瞄向這邊時呆滞的雙眼突然泛起了光。
當即瞪着眼睛大喊:“清作!你賠我娘子啊!”
看對方站起來就奔向清作,拉着他的袖子,又是說又是手舞足蹈的比劃清作卻不大打理他,只是神色淡漠的聽着,也不做回應。但青衫少年仿佛習以為常,絲毫不被他的不配合所打擾,繼續滔滔不絕的說着,大有一口氣說上個三天三夜的架勢。
夜東籬忍不住出聲問道:“這是哪位?”
青衣少年看着他不悅的哼了聲,拉着清作往遠離的他方向走了兩步,可是被拉的人卻紋絲不動。
“你這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有本事就正大光明的跟天界打一仗,偷偷摸摸放出什麽瘋魔病為禍人間,實乃鼠輩之舉!”
夜東籬只是笑了笑,旁邊的夜無拘瞬間就被他的話激怒,站出來怒視着他:“你說什麽!”
夜東籬跟清作趕緊一人拉着一個,叫他們倆都冷靜點。
雖然當面被罵鼠輩有點尴尬,但他多少也預料到了,若是他們魔族出了半澤荒外界的人指不定要比這罵的再難聽數倍呢。誰讓魔族的名聲從上古以來就臭,一直臭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改觀。
說到底還是他們做的不夠。
以前是做壞事,專門禍亂六界,現在則是幹脆不作為,反正就是人人口中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做錯了被罵成事不足,做對了被罵別有居心,既然如此索性就老老實實待在窩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就因為他們世世代代都抱着這種想法,才導致這數萬年來,他們只能做一只陰溝裏的老鼠,而不能像天族一樣成為翺翔于九天之上的祥瑞。
所以此刻被罵,夜東籬也不生氣,拉着夜無拘跟青衣少年道歉:“這是舍弟,說話都不經腦子,得罪這位仙友還望海涵。”
青衣少年嘟着嘴,剛想說他才不稀罕,就被清作按住頭,往下舉了個躬。
“非閑,道歉。”
青衣少年委屈的想哭,可對上清作毫無人性的冷冽目光,只能哆嗦着照他說的辦。
“對不起……”
夜東籬看剛才還有些飛揚跋扈的小孩被他欺負成了這樣,不免嘴角含笑,擺了擺手。
“差不多得了,別欺負你弟弟了。”
被欺負的少年聽到這話一下擡起了頭,看向夜東籬的目光又添上幾分嫌棄,“你什麽眼神,我是他哥!”然後挺直了腰板站在清作旁邊,“誰大誰小還看不出來?”
夜東籬撲哧一笑,問清作,“這位是你哥?”
“表兄。”
非閑覺得清作解釋的不具體,趕緊補充:“我可比他長了一千三百歲,中間還隔着兩個小表妹呢。”
夜東籬捏着下巴,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忙問:“敢問非閑仙君今年多大?”
“三萬六千歲啊。”
夜東籬看着臉色稍沉的清作,拉長音哦了聲,“原來我比你們都大啊,想不到帝君竟然是我們中最小的。”
然後裝模做樣的走到清作面前,曲着手指搔了搔對方臉頰,“清作弟弟,是不是該叫我一聲東籬哥哥?”
“無聊。”
清作面無表情的別開臉,徑自往前走了。
非閑在夜東籬家喝茶的功夫,又拉着清作的胳膊哭訴起來,說自己下凡渡劫,找到了一位如何稱心如意的如花美眷,結果被窩還沒捂熱呢,飛升的時候就聽到他來半澤荒的消息,都沒來得及跟他娘子告別就一路飛奔而來,回去肯定是黃花菜都涼了。
夜無拘在對面被他哭哭啼啼吵得心煩,手下發力,把茶盞摔在桌面上。
“為了一個女人哭成這樣,你還是男人麽!”
非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看着桌面上灑出來的茶水,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誰說我娘子是女人了!”
夜東籬跟夜無拘同時轉過頭來,都一副懷疑自己耳朵是否聽錯的表情,只有清作淡定依舊。
“你娘子莫不成是……”
非閑提及自己的娘子時非但沒有一絲尴尬怯然,然而一臉驕傲,恨不得大張旗鼓的把此事昭告全天下。
兩腮笑出淺淺的酒窩。
“我娘子可是個十足的美男子。”
說到這兩人更是齊齊的看向清作,非閑擺了擺手,“當然比起我這表弟還是差了那麽一點的,其實也不能說差,應該說是各有千秋。我就感覺我娘子笑的時候要更美些。”
“……”
看非閑笑得一臉開心,好像完全沉醉在他娘子的美貌裏無法自拔,夜東籬默默的飲完最後一口茶,跟一臉見了鬼似的夜無拘對視一眼,不由得彎起嘴角。
笑起來要比清作好看,這個他信,因為他就從來沒見清作那家夥笑過。
快到午飯時間,夜東籬準備帶他們去外面吃些好的,卻被非閑一口回絕。說他已經休息好,要跟清作趕緊回天界了。
夜東籬卻潑了盆冷水。
“這個恐怕是不大行了。”
非閑見他一口回絕頓時急了。
“你什麽意思?”接着,突然抓住了身旁的清作,一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扣押清作來要挾天界!”
夜東籬笑了,“我本來是沒那個打算,不過仙君這麽一提醒,我倒絕對這個提議或許不錯。”
非閑嗚嗚的抱着清作,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樣。
“你這傻小子,沒事閑得瞎跑什麽,半澤荒這賊窩是你能亂闖的麽,這下怎麽辦,咱們倆又用不了法力,只能變成案板上的魚肉任這些刀俎宰割了!我還沒見我娘子最後一面,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
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清作就想塊不會融化的冰一樣被他抱着。看向夜東籬:“為何不行?”
夜東籬看着嚎啕的非閑,也是頗為無奈。
“這半澤荒的出口每三日才能開啓一次,若是有人強行闖入,就會用掉一次機會,本來今晚過了午時你就能走的,可非閑仙君突然闖入,再次開啓入口就要等到三天之後了。”
突然變成罪魁禍首的非閑絲毫沒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反而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舉着三根手指在清作面前晃了晃。
“三天,我們竟然還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三天!”當即坐在地上撒起潑來,“這怎麽待得下去啊!都怨你清作,你得賠我!”
清作把自己的腿從他懷裏**,帶着一身沁人的幽香走到了門口,看着外面黑暗的半澤荒,眸中卻亮得宛如星辰般閃爍。
“只讓你待三天就待不下去,你有沒有想過,魔族子民世代居住在半澤荒,他們是如何待下去的。”
身後的三個人頓時都沉默了。
尤其是夜東籬,看着清作修直挺拔的背影緩緩放下了抱在肩膀上的手,好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一樣震驚。
不同的是,那次是被他蓋世無雙的美貌所折服,如今是為他普度衆生的悲憫之心感到心潮澎湃。
這個人做什麽都是淡淡的,話極少,有時候連着說一堆,他卻一句都不回,讓人感到無聊至極,像一塊呆板的木頭。可一旦行動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宛如山間的狂風,把一動不動的石頭都能吹得漫天飛舞。
就像他,在清作未來到半澤荒之前,他從不感覺魔界之外的世界跟自己有何關聯,一直秉承着事不關己的态度,安于現狀。直到見到了清作,他才發現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可有可無的,只要他還活着,就有很多能為天下人做的事。
除了還債,他還有其他活下去的意義。
……
既然暫時離不開,就只能老實待着。
夜東籬請他們去游船上玩,其實主要就是請非閑,清作去了也是從頭緘默到尾,吃飯不動筷,聊天不張嘴,就連看跳舞都是一副閉目養神的姿态。
夜東籬給清作跟非閑一人夾了一塊紅燒魔獸肉放到面前的盤子裏,“怎麽不嘗嘗?”
清作一如既往的不給面子,夜東籬也就沒再多勸,只是看着非閑一直盯着面前的大肉塊,咽了咽口水,又可憐巴巴的看着清作。
“這個能吃嗎?”
夜無拘冷哼一聲,夾了一大塊塞進嘴裏,“磨磨唧唧的,毒不死你,有本事別吃。”
夜東籬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夜無拘摔下筷子去游船那邊看花燈了。
非閑其實也辟谷多年,早就不用吃東西進補了,可不需要是不需要,偶爾還是會口腹之欲的。
何況他才剛下凡歷劫回來不久,還沒從人的習性上恢複過來,總是一到飯點就感覺肚子裏空落落的。
見這飯桌上最看不上他的夜無拘已經離開,非閑躍躍欲試的夾起了夜東籬給自己夾的肉送到嘴邊,先小心的咬了一小口,嘴裏吧唧到肉味後,動作一頓,眨着眼睛看了看夜東籬。
“這肉還烤的挺香。”
夜東籬又給他夾了幾塊,“仙君喜歡就多吃點。”
看他笑得一臉明朗,非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去打笑臉人了。跟夜東籬随便攀談了幾句,沒想到聊到有的話題,兩人還都挺投機。
只是說笑間他卻沒注意到,身旁的清作一直在盯着夜東籬的臉,那視線灼熱的,要是在他倆中間塞塊木頭都能刺啦一聲燒出火花。
他們倆聊得起興,清作從袖口中拿出一只青色荷包,纖長的手指伸進去,捏出一顆奶白色的糖。但他沒有吃,只是拿出來看了看,就又塞回荷包裏。
不想卻被正好轉頭的非閑看個正着,一下按住了他的手。
“這是什麽?”
夜東籬也好奇的瞅了一眼,就看到自己送清作的那包糖正被兩人來回搶奪着,不禁有些好笑。
他還以為早就被清作不知丢到哪了,沒想到竟還帶在身上。
非閑看到裏面一顆顆五顏六色的糖丸,想随手拿一顆,卻被清作一把搶過去。看他那副護食的模樣,非閑頓時絕對可疑起來。
能讓清作護得這麽緊,得是多好吃的東西啊?
“那裏面裝的不是糖嗎?”
夜東籬嗯一聲,掩着嘴角的笑意:“就是糖啊。”
非閑頓時不解了,看着清作周身冒着冷氣,不禁往旁邊躲得遠些。
“糖而已,天界要多少有多少,你至于嗎?以前也沒見過你吃過糖啊。”
清作并不理會,只是将荷包上整理好,将收口處系得緊緊的,又放進袖口。
然後繼續一副當我不存在就好的樣子,坐在那一動不動。
夜東籬一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就覺得心癢難耐,不行,又想逗這塊木頭玩玩了。
他叫游船的主人送來兩壇萬壽酒,先打開一壇,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
“光坐着實在太無聊了,不如我們就玩點帶彩頭的,先劃拳,輸得喝酒,誰最後喝的受不了就去跪在這船上賣魚的老妪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大喊三聲我喜歡你,如何?”
非閑吐出嘴裏的骨頭,看着清作強忍笑意。
若是劃拳,他跟清作加起來估計都玩不過夜東籬,但若是比喝酒,那十個夜東籬也比不上他倆。
因為仙族人可都是千杯不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