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的表情。
耿子墨被他看得抽了抽嘴角:“……廢話。”
“太好了!是人!”蘇困繃得直直的身體猛地松懈下來,拍着胸口順了順氣,自嘲似的笑道:“果然是我被吓多了所以疑神疑鬼,不過這老太太也确實太怪了點,上回在樓下巷子裏跟我說話的就是她,後來我還碰見過她不少次,回回都不大正常。”
“我能看見她沒錯,不過——”耿子墨又朝那邊瞟了一眼,道:“她好像沒有影子。”
QAQ!
蘇困瞬間僵硬,接着兩眼一翻就有暈過去了事的沖動,他剛準備掐着耿子墨的脖子咆哮:“卧槽讓你大喘氣讓你大喘氣!老子掐得你再也喘不來氣啊啊啊!”結果餘光就看見一個暗色的影子從眼前一掠而過。
他只愣了不足一秒,就反應過來,那只半蜷着眼白特別大的嬰靈又特麽不知從哪兒繞回來了。
下意識地轉頭,蘇困朝那邊的張福權看了一眼,他正起身朝救護車方向走去。蘇困發現,那只嬰靈果然還是沖着他去的,只是他現在處于半殘疾狀态沒法繼續蹦跶,就是想當回活雷鋒都當不了。
不過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替他擔任活雷鋒的人,哦不,鬼。
之前一閃身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的顧琰,不知什麽時候跟到了那個嬰靈的身後,在那只嬰靈朝張福權撲過去的瞬間,他搶先撲上了那只嬰靈。
一瞬間,兩個身量差不多大小的鬼魂混戰在了一起,蘇困只覺得那一片暗影翻飛,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盡管耿子墨和離那兩只鬼相當近的張福權聽不到,但是蘇困聽得非常清晰——那只嬰靈稚嫩得詭異的聲音陡然響起,在救護車的笛聲中辨識度非常高。那聲音剛厲嚎了兩聲後,不知怎麽猛地變了個調,直接奔着凄厲而去,大有一種要聲嘶力竭而死的架勢。
就在蘇困越來越難以忍受,簡直想伸手捂住耳朵的時候,那聲慘叫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一刀割斷了喉管,除了“嗬嗬”的氣音,從此再也出不了聲似的。
睜大眼睛盯着那邊的蘇困,就見那兩只纏繞不清的暗色身影重新變得輪廓清晰起來,不同的是,先前的兩個身影在這會兒只剩下了一個。
“呵——”蘇困再次聽到那老太太抽了一口涼氣。
他扭頭朝她看去,就見她也盯着顧琰所在的地方,張着嘴一臉訝異,似乎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不過她很快便注意到了蘇困的目光,于是悻悻地合上嘴,又看了眼手裏攥着的那個東西,轉身颠颠地邁着小碎步,一溜煙似的,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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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勢如何?”沉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蘇困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小時候集市上那種一塊錢一個的撥浪鼓,一晚上都在轉來轉去,轉得腦子叮當直響,一個勁地朝外掉零件。
待他轉頭看清顧琰的樣子時,腦子裏僅剩的最後倆零件也叮呤當啷地掉了出來,徹底成了傻子:=口=
只見飄在面前的顧琰依舊一臉面癱,似乎剛才跟那嬰靈纏鬥了片刻,把那玩意兒虐得凄聲慘叫的不是他似的。
“那只嬰靈呢……”蘇困目光恍惚地看着顧琰嘴角沾着的一滴暗紅色的血液似的痕跡,咽了口唾沫。他哆嗦着聲音,道:“不會是被你吞了吧呵呵呵呵呵。”=_=
顧琰盯着蘇困的眼睛,發現他似乎有點膈應生吞嬰靈這種事情,于是面無表情地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順着蘇困的目光,抹掉了自己嘴角的那滴血,淡定道:“沒有。”
蘇困:“……”卧槽你當老子是傻的嗎?!!
顧琰就像是看懂了他的眼神似的,繼續用一種淡定到讓蘇困覺得憋屈的表情自上而下靜靜地俯視他,似乎在說:“确實如此。”
就在他被自己腦內的這句話惹得炸了毛,打算揭竿而起的時候,一旁的耿子墨猛地捅了下他沒傷到的那側腰眼,涼絲絲地道:“自言自語夠了就閉嘴吧,免得他們直接把你擡進精神科。”
“啊?”蘇困略帶茫然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已經跟車主交涉過的救護人員正擡着擔架朝這邊走來。
他瞪了顧琰一眼,然後果斷閉了嘴,直到被擡進車裏,送進醫院,都再沒亂開過一句口。
顧琰跟着救護車也一路飄到了醫院,只是還沒進去,就被裏面那無比明亮的冷色白光給晃得頭都暈了,于是他停在了醫院外頭一處比較暗的草坪上,看着蘇困他們那群人進了大門。
醫院這種場所和學校幾乎半斤對八兩,也是個鬼怪之說異常多的地方。不過真要算起來,還是醫院略勝一籌。畢竟在這裏彌留過的人比大多數地方都多得多。
顧琰從先前的擔架猜到了這個有着幾棟大樓的開闊院子是用來做什麽的,他想了想,便趁着等待蘇困處理傷口的時間,繞着這幾棟樓逛了起來:一是因為除了蘇困的家,他在這個世界還沒有好好看過其他的地方。二是他在這裏感受到了異常多的靈魂殘片。大的、小的、強烈的、微弱的……豐富得像一頓盛宴。
他在碰到剛才那只嬰靈的瞬間,似乎本能地開了竅,知道以何種方式解決它會對自己有益。那只嬰靈不知經歷過什麽,身上的煞氣和怨氣格外重,甚至快比得上當初帶着潑天刻骨的恨意,莫名錯入到這個世界的顧琰自己了。他在吞噬了那只嬰靈之後,它身上的怨煞之氣,在他身體內流轉沖撞了片刻,如同血液似的,從四肢百骸枝節末梢處流向心髒、準确的說,是那塊玉呆着的位置,然後就像是被洗滌了一遍似的,以一種異常溫和的方式,再次從那裏流向周身各處。
顧琰甚至能明顯地感覺到,先前變回成人大小時,那種悶在身體內部的灼熱感此時再次蒸騰了起來。
這樣的感覺,讓他從內心深處隐隐興奮起來。
如果他能時常在這樣的地方轉上一圈,充分吸收有利于他的一切殘片,再加上蘇困胸前那枚玉墜上沾染的,或許,有個一年半載,甚至只需數月,他說不定就能徹底變回原來的大小,就像今晚一樣,擁有類似常人的觸覺、痛覺、甚至類似心跳的震顫。
再或者,如果有更多類似于嬰靈那樣怨煞之氣足夠多的東西,讓他獲得更多的力量……他會不會在某天,徹底獲得一個完完全全的實體,不再畏懼日光,不再需要像現在這樣,隐匿在陰暗的角落,而是像個有生命的正常人一樣,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
34将信将疑
這是黎市最大的一所醫院,有着一定的歷史,高高低低的一片樓被圍在一個偌大的院子裏,有早期的矮房,也有後來新建的大樓。分工不一,錯落有致,其中最高的那棟住院部總共18層。顧琰看着那棟樓上星星點點亮着燈光的窗戶,就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法把這裏所有的角落都轉個遍,自然也就沒法吸收全部的魂魄殘片。
他也不是個貪心的,他只打算在這晚繞着整個大院轉幾圈。把院子裏碰到的那些殘片都給吞噬幹淨。至于那些樓裏的,以後再說。
不得不說,醫院這種地方的資源确實異常豐富。單單是院子裏邊邊角角殘留的那些,就已經抵得上平日好幾天的量。
在吞完大院裏最後一片殘片之後,顧琰甚至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力量的變化。他垂下頭,盯着自己輪廓變得清晰許多的雙手看了很久,突然有些懷念先前變大後,脊背和地面相貼時的觸感……可惜在變回現在這樣之後,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再變回去,不知是不是缺少了先前那樣波動的情緒,亦或是他還沒掌握自如控制變化的門道。
不過,在吞噬了如此多的殘魂,渾身力量都相當充沛的現在,會不會即便沒有變大,也能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觸感?
他擡起頭,看了眼面前的院牆,猶豫了片刻之後,試着伸出了手。
在指尖靠近牆面即将要點上去的時候,顧琰簡直要下意識屏住自己并不存在的呼吸了。他先頓住了動作,微微蹙着眉,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指尖之上,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就錯過了那種不太明顯的感覺,然後才繼續将手朝前伸去,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貼上牆壁,然後緩緩地……
埋進了牆體裏。=_=
別說觸感,甚至連一點凝滞的阻礙都沒有。輕松得一如當初從蘇困家滾進隔壁一般。
顧琰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腕沉默了片刻,不死心地又繼續朝前飄了飄。
數秒之後,左半邊身子在牆裏,右半邊身子露在牆外的顧琰原本稍稍有些表情的臉再次癱了下來:“……”還是沒有一點感覺。
他保持着這種半面人似的詭異狀态,默默地從牆這頭,飄到了另一頭,又從另一頭,再次飄了回來。
這種常人完全做不到的踱步方式,在他看到蘇困從急診大樓門口出來後,終于停住了。
從牆面裏鑽出來,顧琰一邊朝蘇困的方向飄,一邊伸出拇指抹了抹唇角,以免再有東西沒擦幹淨,惹得蘇困用那種生吞了一匹馬噎得說不出話似的表情看着他。不管怎麽說,他可以接受因為任何原因導致的疏離和畏懼,唯獨介意被人當做妖怪,尤其是對他來說有些特別的蘇困。
雖然他現在的狀況确實和妖物沒什麽兩樣——明明已經死了,卻依舊游蕩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明明早已沒了心跳,卻依舊抱着重獲性命的妄想。但是他不喜歡被人用目光和眼神提醒他牢記這件事。
這大約就是,所謂的痛腳吧。
蘇困在耿子墨和車主的攙扶下單腳蹦下了門診樓前的臺階。那車主見他站穩便松了手,拎着車鑰匙去了停車場。
這家醫院在黎市是出了名的忙碌,從挂號到付費到拿藥沒有一處不需要排隊。那車主原本認定了蘇困就算不是個故意碰瓷的也絕對是個想不開損己害人的。誰知蘇困也好,同行的耿子墨也好,不但沒有開口問他要一分的醫療費,反而好幾次趕他走,讓他該回哪兒回哪兒,別跟着亂晃。
本性裏大約有些抖M性質的車主,不但沒有追究耿子墨有些嫌棄的語氣,反而對蘇困他們改了觀,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大約是誤會人了,于是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幫忙排隊、攙蘇困,甚至主動提出最後開車送蘇困和耿子墨回家。
那車主剛走,被遮擋住的視線便開闊起來,蘇困幾乎一眼就看到了正朝自己飄過來的顧琰。
張福權在處理了他身上大大小小被劃傷的口子後,接了個電話,便和蘇困道別,先行回去了。蘇困左右看了兩眼,此時他的周圍除了耿子墨之外,沒有別人。
于是,他剛準備壓低聲音問:“你怎麽也跟着過來了?”就感覺自己胸口一陣清涼。
蘇困下意識地低頭,只見一只短短小小的手沒入了自己的白色T恤裏,從微敞的領口,還能看見那半透明的爪子按在了那枚玉墜上。
死基佬蘇同學默默扭開了臉:“……”尼瑪這小鬼襲胸的技能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本着只要是食物,就一滴都不能浪費的觀念,顧琰即便吞了整個大院的所有殘魂,也依舊沒有放過蘇困這枚玉上沾染的。不過這玉墜上的數量也不算少,比起平日要多得多,這和醫院本身的性質脫不了幹系。
随着玉墜的涼意慢慢減弱,終于轉回頭的蘇困總算發現,那小鬼的透明度又變了,不只是比前幾天,甚至比先前在馬路上都亮了許多,線條也沒那麽虛了。
這讓蘇困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變大了的顧琰樣貌比他縮小的樣子要深刻得多,輪廓清晰,看起來和正常人的差別并不算大。如果不是那冰冷的體溫,和完全沒有起伏的胸膛,蘇困幾乎要被那種真實的觸覺騙得以為他又活了過來。他被拉拽的慣性弄得仰倒在地,生生給蘇困當了把肉墊,周身的肌肉硬得有種飽滿感,雖不柔軟,卻比起直接摔上地面,要舒服很多。他因為動作的拉扯,整個衣服的領口前襟都變得松垮起來,隐隐地露出了恰到好處的胸肌……
等等!好像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_(:3」∠)_
死基佬蘇困急忙遏制住走向不對的思緒,咳咳兩聲正了正神色,對将車開到臺階面前的車主道了個謝,便拉着耿子墨上了後座。那車的窗戶上貼了層膜,裏面看得見外面,外面卻看不清裏面,蘇困一邊被車子行駛時微微的搖晃弄得有些犯困,一邊肆無忌憚地看着窗外那面無表情跟着車一路朝家飄的小鬼發呆,腦中似乎紛纭繁雜,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不知是醫院的藥不錯,還是蘇困本身小強般的體質自愈力比較強,他只在家養了兩三天就徹底消了腫,可以正常行動了。
這兩天也幸好碰上了周末,耿子墨在家,基本上可以照顧到蘇困的很多事情。不過,洗澡之類的高難度動作找人幫忙也就算了,蘇困不大習慣連那種瑣碎小事都得求助于人的感覺。所以,諸如在電腦桌抽屜裏翻副耳機、去客廳茶幾那拿下指甲剪這種小事,他大多還是自己蹦跶着進行。
殊不知,他的這些行為動作,在顧琰那裏産生了不小的情緒影響。
自從顧琰在馬路上頓悟“蘇困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為了讓自己能更多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無論如何要保住他”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的內心發生了一些的變化。
準确地說,他并不算是個多熱情的人——當年,他滿腔的熱血都灑在了戰場馬背之上,以至于在沒有戰事,遠離那片亂地時,他就像是終于沉靜下來的水,難得能被撩起一絲漣漪,有時候甚至顯得太過冷心冷情。而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也一樣,除了對那昏君的恨意之外,他甚少會有情緒的波動。
只是這兩天,當他看着蘇困擡着一只包得跟豬蹄似的腳,一路蹦着在房間進出的時候,他難得地産生了一絲古怪的感覺。當然,沒到憐惜和心疼的程度,只是突然覺得有些遺憾:自己倘若能碰到物體就好了,這樣偶爾也能搭把手,省得看這人過得如此費勁。
這從側面加重了顧琰對重獲實體的期望,也間接導致了他開始變本加厲地對蘇困實行“襲胸”之舉,越來越熟練的動作,讓不解其中原因的死基佬蘇困在無奈的同時略略覺有些別扭,因為他在家養腳的這兩天三夜,幾乎天天都夢見成人版的顧琰,頂着張和小不點狀态時有些肖似的面癱臉,毫不猶豫地将爪子伸向他的胸。
這真是……
太他娘的恐怖了!QAQ
不過讓他慶幸的是,這樣的夢境并沒有持續很久,就伴着他腳傷的痊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腳能行動的當天,蘇困就閑不住了。又開始接着搗鼓那八·九不離十的創業大計。只是那天碰到的那只嬰靈讓他不得不對豆沙屋的老板張福權産生了一絲疑慮。盡管在醫院的時候,張福權大致給蘇困解釋了他知道有東西追着他的原因——據說是今年清明節回老家公墓上墳的時候沒注意規矩沾惹上的。一開始沒發現,後來老家出了事情,才覺察到不對勁,于是只得請了高人幫忙。而他請的高人,正是當天在私房菜館和他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
可蘇困依舊有些将信将疑。
不過,那小鬼已經被顧琰吞掉了,就算有什麽更深的隐情在裏頭,估計也無法得知了。于是,蘇困只得把這個疙瘩暫時放到了一邊。
35換身行頭
這幾天氣溫回落了不少,窗外的陽光看着挺耀眼,但是透過窗子吹進來的風卻讓人覺得隐隐有些涼意。
耿子墨每天出門上班前,都會把陽臺、廚房、衛生間以及他卧室的窗子都打開通風。整個屋裏一片敞亮,看着就有種時光大好的感覺。唯獨除了蘇困的房間。
這兩天他的屋子從早到晚保持着這種狀态——窗戶關着,兩層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原本就不如盛夏時穿透力強的陽光,被那兩層厚布一擋,更是不剩多少了。耿子墨每回進他房間都覺得暗撲撲的,相當不暢快。這種長時間不透光的環境也就蘇困這貨能忍受得了。
“這樣方便活動。”對于耿子墨的疑問和無語,蘇困是這麽回答的。
于是耿子墨只能抽了抽嘴角道:“你是地鼠麽。”
可惜被嘲的人毫無自覺,依舊把自己的卧室繼續往陰森的方向折騰。
在床上歇了兩三天,蘇困已經把該睡的覺都睡了,所以這幾天,他的精神都格外好。早上不用鬧鐘也能趕在耿子墨起床前爬起來,然後搖頭晃腦地去洗漱,順便給照顧了他兩天的耿大人做早飯。等送走了耿子墨,便會回房間,把顧琰招出來,聊聊人森,促進促進感情。
自從在馬路上被救了之後,他對顧琰的感情又有了變化。如果說之前是從心裏放下防備,真正願意接納并認識這個闖進自己平靜生活的鬼魂,那麽現在,他就是在把顧琰當做特別的朋友相處了,過命的那種。
人的感情原本就很難捉摸,蘇困也不例外。改變有時候只是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之間的事情。尤其是他原本就是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給送我一塊燒餅,我給你整個作坊”的性格。在那樣關乎性命的關頭,顧琰及時地伸出了手。所以他決定,從此以後,他會一直對顧琰伸着手,只要顧琰需要,只要他給得了。命都是他救的,還有啥不能送出去的呢?
“你就是要我的命都沒問題。”蘇困坐在電腦桌前,沖着棺材一本正經地說。
數秒之後,五根短小的手指扒開了棺材蓋,顧琰面癱着臉從裏面飄了出來。
自從他吞了那麽多的殘魂之後,盡管還是沒能變成實體,但也是有進展的,除了輪廓和透明度的變化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可以在白天出來了。當然,前提是光線不要太強,沒有直接暴露在大太陽之下。
這正是蘇困這幾天把卧室搞成暗房的根本原因。
因為他覺得,既然是過命的朋友,不能連老底都搞不清楚。于是他本着增進彼此之間的了解的意圖,每天都跟逗兔子出洞似的,把顧琰給誘哄(……)出來。此舉雖然有點傻,但不得不說,還是挺有成效的。至少,通過這兩天的努力,他得知了顧琰曾經生活的朝代、身份、地位、遭遇的很多事情……甚至連那只從在顧琰院子裏蹭吃蹭喝後來消失不見的小貓都知道了。
當然,他也告訴了顧琰他從小到大的各種經歷,甚至連一直到小學一年級還尿過兩次褲子這種糗事都給抖摟了出來。
顧琰本身不是個喜歡跟人絮絮叨叨回憶過往的人,不過他并不反感蘇困的這種行為,畢竟他也不是在故意套話,而是明明白白地将意圖說出來,願不願意說都在顧琰自己。
他曾經在戰場、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那麽多年,該長的心眼一點兒也沒少長,只是在默默看了那麽多年的爾虞我詐,最後自己還被套進去連命都沒了之後,他對那些的厭倦簡直達到了頂點。在這個世界,沒有官場、沒有戰場、沒有君臣、沒有同僚……他在丢了所有熟悉的人和事的同時,也像卸下了一個背了很久的擔子。于是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比起曾經,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憤怒就是憤怒,高興就是高興,不想說話也不用強打着興致開口……顧琰發現,當他懶得動曾經轉得飛快的心思之後,他的生活變得前所未有的簡單和輕松。而蘇困更是和他以往接觸的人完全不同,他的性格要直接得多,有時候爽直得有點冒傻氣,但也并不是整天肆無忌憚地亂講話壞人心情。跟他相處久了,顧琰覺得心境都跟着一天天變得明朗起來。
“真的!”見顧琰從棺材裏出來後,一直沉默地盯着自己,表情有些捉摸不透,蘇困便以為他不信,忍不住強調了一句,“要命都可以!”
他說完,想了兩秒之後,又舉起爪子讪讪地補充:“那啥,我相信你現在已經不再想要我的命了是吧?你的食物來源那麽豐富——嗷~~”他話還未說完,就見顧琰飄到面前,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一爪子地按了過來。冷冰冰的觸感驚得他瞬間嚎了一聲。
蘇困“嘶”地吸了口氣,适應了顧琰手指的溫度,有些別扭地動了動,然後怨念地看着顧琰,剛準備說:“你下次摸老子之前能不能先喊聲‘預備——起’?!”結果就聽顧琰癱着臉淡淡道:“暫時還未曾有要你性命的打算,這樣足夠。”
“哪樣?”蘇困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琰緩緩地垂下視線,盯着自己按在蘇困玉墜上的手。
蘇困:“……好的我明白了。”就是說目前您老人家摸個胸就滿足了是吧。
“等等!”他猛地想起來顧琰剛才的用詞,“暫時是神馬意思?!”
吸收完蘇困玉墜上所有的黑氣,顧琰覺得心情可以算得上愉悅,于是收回爪子,擡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蘇困一眼,道:“就是暫時的意思。”然後便轉身,幽幽地朝棺材那邊飄,唇角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隐隐笑意。
完全看不到他表情的蘇困:“……”QAQ
不過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腦後,因為他在九點多的時候,接到了快遞小哥的電話。
蘇困趿拉着拖鞋匆匆下樓,幾分鐘之後,便蹭蹭地上來,回到了房間,手裏還拎着個挺大的快遞袋子。他拿過桌上的剪刀,一改以往連扯帶撕的粗暴方式,沿着袋子邊剪了個足夠長的口子,把裏面透明包裝袋裝着的一套衣服拿了出來。
這是一套在網上定制的衣服,跟正常嬰兒用的差不多大,但是沒有那麽奶氣,款式什麽很簡單,跟蘇困自己身上的一套差不多,白色短袖體恤,加上淺藍色牛仔褲,幹淨清爽……哦對,還有一條內褲。
蘇困拎着那一小片三角,異常猥瑣地哼哼笑了兩聲。
他去廚房拿了個不鏽鋼的舊盆子,又從抽屜裏翻了一個打火機出來,然後回到卧室,敲了敲顧琰的棺材,也不等他出來,便坐着将那一套衣服放在盆裏燒了,一邊燒一邊心道:定制這麽一套比老子這一身都貴啊卧槽!這燒的都是毛爺爺……
顧琰正在棺材裏順着自己身上新融入進來的殘魂,屏息靜氣,讓它們緩緩地一遍又一遍地從心口處的那塊玉上流過。每走一遍,那些殘魂帶來的怨煞之氣就少一點,直到最終被過濾得幹幹淨淨。等他感覺渾身再無異樣,從棺材裏再次爬出來的時候,距離蘇困的召喚,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了。
“找我何事?”顧琰看見蘇困正坐在電腦桌前,椅子轉了向,面對着棺材這邊,兩腳之間放着一個盆,不知在燒着什麽,裏面有一堆灰燼,最上面還有一點火星,閃了兩下之後,徹底熄滅了。
“搞定!”蘇困拍了拍手,直起身,看向他,皺了皺鼻子道:“你這一身血淋淋的抹布我看不爽很久了,好歹上輩子是個将軍嘛,這套衣服都破得跟乞丐似的了,難怪我當初一直沒猜出來你究竟是幹什麽的。”
“所以?”顧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到處都是被刀劃出來的破口,确實不像樣子。但是,這人直到現在才覺得看不順眼,究竟是有多遲鈍?
“所以我給你弄了套新的。”蘇困打了個響指。
他原本只是想得瑟一下,誰知,随着他的響指聲,顧琰腦袋上噼裏啪啦掉下來兩個東西,不出意外,又砸到了他的頭。
拉下半蒙在眼前的白布,顧琰拎在手裏抖了抖,然後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搭在手肘上。又彎腰拎起掉在他腳面上的另一樣,端詳了片刻。
蘇困:“……”卧槽又少一件!
他剛想開口抱怨空投怎麽總會延遲,就見那塊黑色的極其節省材料的三角小內褲從天而降,飄飄忽忽地落在了顧琰的頭頂。
蘇困:“要死了……怎麽就這麽準!”=_=幸好顧琰暫時還不知道那是啥。
……
但他終歸要知道的!
數分鐘過去,當蘇困解釋了一遍這些玩意兒都是穿在哪兒的之後,顧琰看着剛才落在他頭頂,此時已經躺在他手上的內褲,萬年面癱的臉終于有了崩裂的跡象。
36又被穿了
蘇困看着拎着從裏到外一整套衣物的顧琰,異常愉悅地笑了:“來,換上我看看。”他想到顧琰沒縮小前那樣高大精悍的樣子,再看看他現在這樣迷你的外形,猥瑣地想:哼哼,人縮小了,那裏能大到哪裏去呢?→_.→
男人似乎天性裏對某些地方格外在意,蘇困自然免不了俗,只要在這方面勝了,他覺得其他任何地方即便落了下風,他也都可以不用在意了。盡管沒有看過,但是蘇困還是潛意識地認為,自己如果跟成人狀态的顧琰比,鐵定沒有勝算,于是異常無恥地打算趁着顧琰縮了水,滿足一下自己幼稚的好勝心。
在腦內估量了一下尺寸,蘇困覺得自己前幾天,天天晚上在夢裏被某人襲胸的仇,基本上可以在這件事上報回來了。
誰知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過明顯,整張臉上就差沒用油漆刷上:“我的叽叽一定比你的大哇哈哈哈!”這樣得瑟得沒邊的感嘆句。顧琰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開口,只是用一種格外糟心和無奈的目光瞥了蘇困一眼,然後抱起衣服朝棺材裏飄。
“嘎?!你要幹神馬?!”蘇困對他的行為表示不解。
“更衣。”顧琰頭也不回地答了兩個字。
“不不不!”蘇困朝前一步,轉了個身,整個人擋在顧琰面前,猶如堵在巷子裏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般道:“沒有我的悉心指導,你會穿嗎?這衣服和你們那種衣服區別可是很大的!來!害什麽羞啊,都是漢子,你怕什麽?!”
顧琰飄了一半,見路被擋了,于是懸停在空中。他之前為了配合坐着的蘇困,飄的位置不高,這會兒就顯得比蘇困低了不少,恰好與他的腰腹部齊平。
他仰起臉,兩邊散亂的發絲滑到了後面,看了蘇困片刻之後,繼續惜字如金般地開口道:“我會穿。”
蘇困:“……你怎麽會的?!這不科學!你不是應該連拉鏈都沒見過嗎?!”
“拉鏈?”顧琰皺眉:“那是何物?”在這個陌生世界,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類似這樣的無知無識。這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天生愚鈍的傻子,活了這麽大,居然大半東西都不認識。作祟的自尊心,讓他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再從他們的行為中理解一些東西。不過依舊有些東西,不提起他就注意不到,或是物件和名稱對不上號。比如蘇困所說的拉鏈。
蘇困一臉“看吧,你果然不知道”的欠打表情,掀起自己的T恤下擺,指了指自己的牛仔休閑褲腹股溝之間的位置,道:“在褲子這裏。”
顧琰順着他的手指微微垂下視線,盯着蘇困指着的那個地方,心裏一本正經地回想以前看蘇困穿衣服時的動作,想記起這裏的拉鏈究竟是如何使用的。
蘇困這個二貨原本只是一時腦抽,為了告訴顧琰拉鏈是什麽而指了那個尴尬的地方。當顧琰真的轉移視線去看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簡直腦子被門擠了才會這麽教人。于是別別扭扭地把撩起的T恤下擺放下,半掩住拉鏈的位置。
誰知顧琰那小鬼還看上瘾了。從蘇困的角度,只能看到顧琰的發頂。那個略有些圓的腦袋一動不動,似乎看的極為認真。他當然不知道顧琰只是把那處作為視線的定點,實則一直在腦子裏把平時蘇困穿了脫、脫了又穿的動作回顧了一遍又一遍。
擦!那裏有神馬值得凝視這麽久的啊顧琰同志!
他咳了一聲,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顧琰腦袋上敲門似的敲了兩下:“大爺,看夠了沒啊?再看要收費的!不要冥幣!”任誰被長時間地盯着那裏都不會自在,更何況是外強中幹,看起來無恥,實則面皮挺薄的蘇困。他被盯久了,說話的時候,嗓音都有些不自在,耳朵尖子也有些泛紅。
誰知顧琰居然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夠了。”然後繼續捧着衣服,直直朝蘇困飄過去。
蘇困:“……”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沖已經貼近他腹部的顧琰道:“停停停!卧槽打住——嗷~~~”QAQ
可惜他的制止晚了一些,以至于顧琰已經把他當一堵牆似的,就這麽整個身體埋進了他的腰腹,然後才保持着埋在裏面的姿勢,停頓在那裏,問道:“何事?”
蘇困簡直欲哭無淚,臉皮子都快抽癱了,才咬着牙道:“沒事,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