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4)

後才能得知。總之,現在希望你能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工作。”

大概是蘇困的表情太過于茫然,那位警察想了想,又稍微緩和了一點表情,補充了一句道:“……即便有什麽誤會,也要跟我們說清楚,錄個口供,說不定也能給我們破案提供幫助。走吧。”

蘇困一直處于一種介于驚愕和困惑之間的狀态——驚愕于一個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人,居然就這麽沒了,成了一具屍體,還是被殺的;困惑于那個纏着他的嬰靈明明已經被顧琰吞得幹幹淨淨了,為何還會出事?

他讓耿子墨在家呆着等他回來,卻默許了顧琰跟在車後一路陪着他朝警局飄。畢竟他的心裏現在空空落落的一點底都沒有——如果真的是人犯的案,倒還好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歸能抓到兇手的;如果殺了張福權的根本不是人,那他可有口說不清了。

盡管顧琰在這一點上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那些事的影響,蘇困潛意識裏覺得,有他跟着,會安心很多。

警局的位置距離蘇困住着的小區有些遠。顧琰跟在車邊飄過燈光星星點點的居民區,飄過依舊還很熱鬧的市中心,飄過幾條長長的車道。耳邊警車的鳴笛聲“嗚哇嗚哇”的非常刺耳,越聽他的臉色越沉。自從和蘇困解開誤會後,很久沒有燃起的怒意再次翻騰着湧了上來,被他堪堪壓在了心口。

經過一系列的對話,他搞明白了這幾個所謂的“警察”究竟是何人,擔的是何事。他也明白這個世界也有一套獨屬的王法,這幾個人不過是秉公執法,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除了表情比較沉肅之外,态度甚至算得上客氣。

但是當他看到蘇困一臉不知所措卻又無奈地跟着那幾個人進了他們叫做“警車”的鐵盒子裏面時,他還是難以抑制地覺得煩躁起來,無處發洩。

不過依舊存在的理智使得他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跟着蘇困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看看情況,再作打算。

蘇困有些恍惚的狀态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在警局看到了張福權的妻子。

從他找到張福權準備租下房子起,直到今天,蘇困跟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說過的話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她似乎一直陪在張福權的身邊,勤快卻安靜。除了在豆沙屋賣東西的時候偶爾跟學生說笑幾句,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地呆着,看着張福權跟蘇困交談聊天,很少插話,卻一直都笑盈盈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盯着地面的花紋發呆,頭發散亂,神情空洞。

像很多中年女人一樣,她的身材已經發了福,看起來腰腹部被衣服緊緊裹着,勒出了臃腫的輪廓,她的臉上還帶着眼淚流下的兩條痕跡,眼睛周圍的一圈以及鼻頭依舊泛着紅,顫抖地抽噎着,看起來模樣滑稽卻又異常可憐。

蘇困原本以為,她既然誤會他和張福權被殺有關系,那定會撲上來踢打一番。誰知她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不知這樣持續了多久。

站着發了會兒怔,被身後的警察輕聲催促了一句,蘇困才再次邁步,跟着前面的人朝裏走。在看到那扇開着的門裏有些昏暗的環境時,蘇困有些慌地扭頭朝身後掃了幾眼,很快就找到了正穿過人群朝這邊飄來的顧琰。

他依舊是那副面癱的樣子,只是眉間微蹙,多了幾道皺褶,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兩邊的唇角微微有些下沉,看起來心情似乎異常不爽。他很快飄到了蘇困的身邊,位置比較高的地方,淡淡地瞥了蘇困一眼,然後伸出了手。

蘇困只覺得自己已經幹透了的頭發似乎被什麽有些涼的東西覆住,然後輕輕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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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如果放在平日,他定會怒道:“不要摸老子的頭!”可是在此時,他只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心瞬間便着了地,再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40特殊部門

負責錄口供的幾個警察有男有女,他們的态度一直都挺客氣,沒有什麽過于急躁或是太重的語氣。只是冷靜地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抛給蘇困。蘇困雖然心裏沒什麽底,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無辜的,所以給出的答案雖然聽起來有些亂,但是理一遍之後邏輯上非常通順。

因為涉及到人命,所以這次的口供錄得格外細致,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這個房間裏空調挺足,溫度打得很适宜,不悶熱也不讓人覺得涼,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陷就是燈光偏暗,給人一種略有些壓抑的感覺。再加上好幾個穿制服的人神情肅穆,有坐有站,壓迫感非常強烈。

所以即便神經粗如蘇困,在這裏呆久了,也會從心底裏感到濃濃的疲累。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蘇困餘光看到顧琰似乎越來越不耐煩,他的眉頭越蹙越緊,表情也越來越陰沉。從最開始安靜地懸在蘇困身邊,到後來在桌邊飄着踱來踱去,似乎在努力地壓制着煩躁感和隐隐怒意。

對面坐着的警察掏出一疊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蘇困面前,道:“這是現場拍攝的照片,你看看吧。”

顧琰頓了片刻,然後沉默着飄回蘇困的身邊,垂目朝桌上的照片看去。

說實話,常年在外征戰,顧琰看過的死人已經多到數不清了,屍身完整的或是不完整的,面容安詳的或是猙獰的,模樣悲涼的或是慘烈的,多到他幾乎已經麻木了。然而,終究只是幾乎。

人也好,動物也好,大多天生在面對同類的屍首時,會産生格外強烈的悲傷和不忍。這樣與生俱來的情感會因為經歷增多而慢慢磨淡,卻很少能徹底消除幹淨。就連看了那麽多次死亡的顧琰,依舊無法保持內心徹底的平靜。何況根本沒有看過幾次屍體的蘇困?

照片裏的張福權側躺在客廳中央的一塊空地上,周圍沒有血跡。他的面色灰敗已經沒了生氣,只有驚恐的大睜着的眼睛還在吐露着內心的懼意和對死亡的不甘。他的身體蜷縮着,脊背彎成了一張弓,雙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縮在胸前,下巴幾乎可以抵上曲起的膝蓋。周身的衣褲都因為發福的身材和幅度太大的姿勢而緊繃在身上,腰腹部甚至勒出了兩道印跡。

正常人在蜷縮起身體時,頭都會下意識地埋向胸口,可是張福權的脖子卻直直地梗着,臉正對着前面,和他的整體姿勢顯得異常不搭調。看久了,倒覺得不像是他自己蜷起來的,而是死後被人擺弄成這個樣子的。

這個想法閃過去的時候,蘇困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只覺得寒氣順着脊背竄到了脖頸,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但是被他自己生生地忍住了。

對着一個算是熟人的屍體照片作嘔,他做不到。何況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不管怎麽說,死者為大。盡管看起來,死去的張福權在生前似乎欠了相當要命的債,才被報複,弄了這麽個下場。

蘇困忍了半晌,還是偏過頭去深呼吸了幾口,然後伸手把照片朝對面推了推。他側着的頭恰好抵在了身邊飄着的顧琰胸口。顧琰愣了愣,卻沒有避開,任他這麽虛靠着。不算太真實的觸感帶着冰涼的氣息,覆在蘇困的額頭之上,讓他被胃裏的惡心感攪得一片混沌的頭腦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就在他剛剛有點緩過來的時候,有人敲了兩下門,然後遞進來一份文件。

對面坐着的警察結果那一打打印紙,一頁頁較為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裏面不知什麽把他看得面色刷白,然後緊緊皺着眉将那一小沓紙丢在了桌上,兩手支在桌沿上,十指交叉,拇指抵在有些幹燥的嘴唇上重重地摩擦了一陣,才頓住動作,擡眼看向蘇困道:“剛才法醫那邊出來了一部分新的結果……”他抿唇吸了口氣,才緩緩道:“張福權體內的所有髒器都被藥物融碎了,簡單來說就是一團肉渣和血水。你要看一眼圖片嗎?”

蘇困慌忙搖頭,他的面色刷地白了,看起來被惡心得厲害,大概再刺激兩次就真的該吐了。

那警察點了點頭,然後在蘇困這兩下弄得大腦都鏽了的時候,再次換着順序,把之前提過的問題重新輪了一遍。

口供錄到大半的時候,蘇困覺得自己已經處于麻木狀态了,明明沒有做任何耗費體力的事情,卻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随着蘇困疲憊感的增強,顧琰的耐性似乎也耗到了頂點。就在他終于忍不住要發怒的時候,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一個年紀比較小的警察推門伸頭進來看了看,然後俯身覆在對面坐着的那個警察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

盡管他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但是因為整個室內太過于安靜,所以坐在桌子這頭的蘇困和顧琰還是聽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字眼:“……讓我們……暫停……移交……部門,他們……”

也不知那些話觸了坐着的那警察的哪片逆鱗,只見他越聽臉色越黑,等那小年輕說完的時候,臉色完全黑成了鍋底。他似乎有些不能忍受似的捋了把臉,“啧”了一聲問道:“這回又是哪位大爺多事去申請找那些人來幫忙的,嗯?這案子才剛剛展開,我這統共才錄了兩個人的口供,這是第三個,他們怎麽就知道破不了忙不疊地往別處塞呢?!”

小年輕見那警察手指把桌子敲得“咚咚”直響,音量一點也不小,也不繼續咬耳朵了:“這回不是局裏領導上報的,是那幫人主動找過來的。”

“啊?”那警察掏了掏耳朵,“不是你等會兒,什麽叫主動找過來?”

“額……字面意思啊。”小年輕伸手随意朝門外一指,道:“人都親自上門了,就是那個李隊。”

那警察面皮子狠狠抽了抽:“又是那位風吹吹恨不得就能飄走的芽菜?不提他還好,一提我就……”

小年輕雙手交握在前,垂頭畢恭畢敬地做小媳婦狀。

那警察忍了半天,最後一臉憋屈地低聲爆了句粗:“操!”他把一直捏在手裏把玩的一支筆“啪”地拍在了桌面上,叨咕着:“全世界就他們最能耐,都學會未蔔先知了,我們這都還沒怎麽查呢,噢,他就知道我們鐵定要倚賴他們了?把我們當廢物麽!氣死老子了!”

小年輕繼續裝小媳婦。其他幾個警察臉色也都不太好看,就好像自己剛吃了沒幾口的飯菜,就被別人招呼不打一聲,連鍋端了似的。

他們這麽一來一往的幾段對話,加上先前斷斷續續聽到的那幾個詞,蘇困就是此時腦子再鏽鈍,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似乎是有一個部門的人,上門來要插手、準确地講是全權接手張福權這件案子。

而且聽起來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似乎以往這些警察解決不了的棘手案件都會移交給那個部門,不同的是,以往是他們局裏的領導主動上報申請,而這回确實那個部門的人直接找上了門。

只是,那警察說的沒錯,這件案子在普通人看來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兇殺案吧,連調查都只是剛展開,為什麽會被這樣特殊對待呢?

蘇困微微偏頭看了眼顧琰,眼神明晃晃地寫着四個大字:你覺得呢?

因為敲門聲和那小年輕的打岔,顧琰差點暴走的怒意再次讓他用理智壓了下去。在重新冷靜下來後,他發現最近的自己比以往要沉不住氣得多,似乎很容易被激怒。也不知是不是吸食那些殘魂帶來的負面影響。不過這些莫名的怒氣在靠近蘇困,感受到那股淙淙的暖流之後,會減淡很多。

他飄着的位置比坐着的蘇困要略高一些,目光從蘇困貓兒似的眼神挪到了他蓬松的發頂,盯了幾秒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在門口的一幕,手指間似乎再次充盈了那種柔軟的觸感。

于是偏着頭僵了半天脖子的蘇困沒等來顧琰的想法,倒是等來了他的爪子。

蘇困抽了抽嘴角,看着那爪子再次落在了他的腦袋上,然後那種熟悉的涼絲絲的觸感再次傳來。

将軍大人,能否将您的尊頭也低下來讓老子蹂躏兩下?蘇困憤憤地在心裏怒道。

顧琰揉了兩下,這才開口道:“從前那些所謂的疑難雜案,是否也同這次一樣,犯者或許并不是人?”

蘇困瞪大眼睛:難不成他們專門解決這種跟靈神怪異扯上關系的案子?老子長這麽大頭一次聽說還有這種部門!真的假的?

就在他面帶疑惑的時候,對面坐着的那警察異常不耐煩地起身,把旁邊女警記錄的口供撸到自己面前,連同法醫那邊交過來的部分屍檢報告一起拍在了小年輕的胸口,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別在給我這擺苦瓜臉了,把人領出去吧。”

于是,蘇困立馬收拾了表情,跟着那小年輕出了門,繞過彎繞的走廊,來到前廳。

那裏正站着一個人,看到他們便立刻迎了上來。蘇困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猛地從心底裏理解了之前那警察的憋屈感,眼前這人身量比蘇困自己還要小一點,估計也就一米七剛出頭,下巴尖尖瘦瘦的,和細瘦的身體相比,顯得腦袋略大,看起來當真跟芽菜似的。

這是那特殊部門的隊長?!開玩笑呢吧!

蘇困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似乎要碰上奇葩了,指不定不止一個……

41一群奇葩

那芽菜倒是一點隊長架子都沒有,但是說出來的話跟他的樣貌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他跟那小年輕握了個手,笑道:“謝謝,麻煩你們了!人和檔案我這就帶走了,以後這案子就交由我們這邊處理,我剛才也跟你們領導說過了,老規矩,最後的結案報告除了我們自己留底之外,一份上交,一份給你們,保證會有個滿意的結果,免得你們陳隊以後不給我好臉色。”

那小年輕一個勁地點頭說:“好好好,我一定轉告陳隊。”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辦公了。”芽菜打了聲招呼,便拿着這份案件的資料檔案以及口供,轉身沖蘇困道:“小夥子,勞煩跟我們走一趟。”說完便轉身帶頭走出了門。

蘇困站在原地,滿腦子都盤旋着他那聲稱呼——小夥子……小夥子?!尼瑪他看起來比老子還嫩呢管老子叫小夥子?!

直到顧琰伸手拍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回頭沖那小年輕點了點頭,連忙跟了出去。在從警局大門出來,融進夜色的那一刻,蘇困突然想起來,剛才那芽菜似乎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他身邊飄着的顧琰一眼。

如果真的是專門負責處理那些靈神怪異事件的人,又怎麽會連鬼都看不見?那怎麽處理?難不成兩眼一抹黑,找個道士跳大神亂吆喝一氣就算結案嘛?

就在蘇困腦洞開太大胡思亂想的時候,他腳下一個沒注意,踏空了一階臺階,“嗷”地一嗓子,整個人朝前撲過去。顧琰眼疾手快地閃到他前面,想幫他緩沖一下,誰知,因為體型太小的緣故,被蘇困拍得整個人朝後滾了幾圈。

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花白,似乎從暗處滾進了什麽亮着燈的地方。還沒等反應過來這是哪裏,他就感覺的渾身一陣發熱,猶如一捧烈火,從內灼燒之外,緊接着便是周身開始膨脹的麻刺微痛,就像是大冬天的手指被凍得僵硬時,連彎曲都覺得艱難的腫脹感。

這種感覺盡管只出現過一次,也讓他異常難忘,因為那一次,當這種怪異的灼熱和刺痛感過去之後,他變回了正常大小的樣子。

他閉着眼睛蹙着眉,等待着這陣感覺消失,內心隐隐有些預感和期待。

像上次一樣,這種感覺詭異得有些難熬,但其實異常短促,他只覺得平日裏那種輕飄飄的随時會被風帶走的感覺猛地消失,自己重重地落在了一個軟墊上,頭撞到了一個異常堅硬的東西,發出“咚”地一聲響,左額鈍痛蔓延的同時,身上的灼熱刺痛忽地消失了,一如之前它忽地出現。

還隐在夜色中的蘇困只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擋了一下,以至于從最後一層階梯上下來時只是踉跄了兩步,并沒有真的摔倒。但是當他站穩之後,卻發現,飄在身邊的顧琰不見了!

聯想到剛才胸前的觸感,他抽了抽嘴角,心道:完蛋,他被老子的胸肌拍飛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左右尋找一番,就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蘇困轉頭,就見芽菜正站在一旁,指了指正前方一輛面包車道:“先上車吧。”

上下打量了一眼那面包車,蘇困覺得這部門是不是有點寒酸?配的這車普通到扔在大街上轉個身就絕逼找不見的程度。即便夜色朦胧,只有不遠處的一盞路燈映照,他也能看見這車身下半部蒙着的一層泥灰,俨然一副疏于清洗的破舊相。

車型算是最傳統的那種,連帶駕駛座一共三排位,此時側拉門正開着,露出了空空的第二排。透過貼了膜的窗子,蘇困隐約看到副駕駛以及最後排還分別坐着兩個人。

他遲疑了一下,看向芽菜,想找個借口拖一會兒,等被他拍飛的顧琰重新滾回來,他再上車。誰知他剛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餘光就瞄見,剛才還空空如也的中排座位上眨眼間便多了個人。

于是,未出口的話在喉嚨底滾了兩圈之後,再出來就成了:“卧槽大變活人!”

蘇困瞪大了狗眼震驚地看着那憑空出現在座位上,一手按着額頭,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似乎也沒有搞清自己的狀況,在放下手之後,面癱着一張臉轉頭掃視了一眼整個車廂,然後視線又轉了回來,穿過開着的拉門,和夜色中的蘇困對上了。

“顧琰?!”驚呼一聲,蘇困也不用那芽菜催促,便“蹭蹭”地上了車,單膝跪在座椅上,湊近顧琰的臉,傻兮兮地瞪了半晌之後,道:“透明度不對啊!”

還有些暈的顧琰:“……”

和上次受情緒波動以及其他一些因素的影響而變大不同,顧琰這次除了被蘇困拍得有些回不過神來,又因為滾了幾圈覺得有些無語之外,完全沒有什麽大的情緒起伏,卻依舊莫名變回了現在這副正常大小的樣子,而且,如果說上一次的透明度就像是被調高到了98%,那麽這次,他則是被改成了100%,跟蘇困這樣的普通人完全沒有區別。

蘇困狗膽包天地伸爪捏住了顧琰的臉朝一邊拉扯,一邊心說:老子想這麽幹很久了,捏不成小的捏大的也一樣!一邊興奮地開口道:“嗷嗷!真的跟我一樣,觸感完全沒有區別。”上回蘇困整個人趴在顧琰胸口的時候,盡管沒有穿過它沉到地面,但是觸感多多少少有些怪。但是這次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顧琰面無表情地扒拉下蘇困趁機在他臉上作怪的爪子,然後伸手捏了把蘇困的臉,一本正經道:“嗯,确實沒區別。”

蘇困:“……”尼瑪!

就在他被“顧琰這個死面癱居然是悶騷”的發現驚得整個人都斯巴達了,甚至忘記把顧琰指腹帶繭的手拍開的時候,一個略有些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插了進來:“咳,能照顧一下車裏兩個老人家的心情嗎?!”

“诶?”蘇困茫然地轉頭看向左邊,說話正是後座坐着的那個人,蘇困之前透過車窗只看到了一個朦胧的影子,這會兒卻是趁着車內相當明亮的燈光看了個清清楚楚——那是個老頭子,約莫六七十歲的年紀,臉上褶子挺多,但是雙目明亮,看起來精神頭十足,還留着一撮山羊胡。

蘇困的目光從他的臉移到他那廣袖飄飄的道袍和斜挎着的黃布兜上,又從那裏移回了臉上,來回幾次之後,猛地伸手指着那個老頭,手指顫啊顫地,半天憋出一句:“黑狗血!”

“放屁!”老頭子從後座蹦跶起來,帶着整個車子都震了震,他氣哼哼地捋着胡須,怒道:“老夫有名有號!你小子才叫黑狗血!”

“呸,不對。”蘇困搖了搖腦袋,把自己晃清楚了之後,重新道:“你不是那個潑了我一身黑狗血的神棍麽!”

老頭子臉都綠了:“老夫不說學富五車技藝高超,至少也算得上是有真材實料的,上次不過是一時腦暈看走了眼,怎麽就成了神棍?臭小子你找揍!”他氣哼哼地沖蘇困咆哮了大約一分鐘,把蘇困頭都鬧炸了才作罷,

遲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蘇困掏了掏嗡嗡響的耳朵,勉強信了,不過下一秒他又瞪了眼,驚道:“等等!你怎麽會在這車裏?這不是那什麽特殊部門的破車嘛?”

“這車整個黎市都找不出第二輛了!臭小子淨亂說話,要真破,你旁邊這小子能變成現在這樣?而且,咱們是你嘴裏那個特殊部門在黎市的骨幹分子!坐在這裏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啧。”老頭子說罷,異常傲嬌地扭開頭,一副老夫現在沒有興趣跟你說話的樣子。

“咱們?”蘇困這才又想起來副駕駛座上還有一位,他又轉臉朝右邊看去,就見一個瘦小老太太正扒在座椅背上看着他們,滿臉看戲似的表情。看到蘇困看她,才收斂了一下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打了個招呼:“小夥子,又見面啦!~”

那熟悉的飄乎乎的聲音差點沒讓蘇困厥過去。

他突然異常後悔爬上這輛車,如果說他在警局最多算是精神受到摧殘,那麽他在這車上簡直連繩命都受到了威脅!

這已經不是奇葩可以描述的了,尼瑪這車上除了他以外,三位祖宗裏有兩個都搞不清究竟是不是人!剩下那位死面癱顧大将軍已經可以确認是鬼了……

噢對,車外還有一位。

蘇困虛弱地扭頭看向站在那裏的芽菜同志,只見他沖蘇困笑了一下,然後繞到駕駛位那邊的門上車,在關上車門的一瞬間,那小老太太沖他攤手笑眯眯地說了句:“小李子,回來吧。”那芽菜身影一晃便再沒了蹤影,而那老太太攤開的手掌上多了一個大腦袋細身體的小面人。

蘇困終于兩眼一翻,兩腿一蹬,歪在了顧琰身上,徹底厥了過去。

顧琰:“……”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咂了咂嘴:“你怎麽每回見我都這德行!”

後座一直裝傲嬌的老頭子終于又活泛了,他手腳利索地從布兜裏掏出來一只火紅色的巴掌大小的鳥,指着蘇困道:“石榴,來,啄這臭小子一下,哪裏最疼啄哪裏,保管一啄即醒!”

蘇困“嗷”一嗓子,又抽了回來,正襟危坐,兩手恰到好處地擋住某處。

顧琰扭頭捏了捏眉心:“……”頭疼。

42那個嬰靈

剛坐直身體,蘇困餘光便瞥到不遠處警局那扇自動玻璃門又開了。他扭頭看過去,就見張福權的妻子正垂着頭,跟着一個瘦高的男人走下臺階,朝車子這邊過來。

因為背光的緣故,兩人的神情都模糊不清,只是那張福權的妻子似乎還在抽噎,肩膀一聳一聳的,那男人卻似乎看不見似的,一直沒去管她,徑自打頭走在前面。直到走到敞開着的車門邊,就着車內的燈光,蘇困才看清那個男人的長相。

他的頭發長度大概跟顧琰差不多,只是用發繩随意地綁了起來,松松地搭在肩上。五官長得像畫兒似的,眉如遠峰,目似秋泓,唇色淺淡。比蘇困見過的大多數人的皮相都要好得多。只是不知是不是車裏燈光顏色映襯的緣故,照得那人的臉色蒼白得有點不太正常,缺少血色。

一想到剛才活生生的芽菜兄居然是個巴掌大的小面人,蘇困頓時覺得這人也怎麽看怎麽透着股鬼氣。

只聽長發男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側身對張福權的妻子道:“張夫人,上車吧。”

張福權的老婆似乎對這樣的稱呼方式非常不習慣,她捏着衣角,抹了把臉,低聲道:“還是叫我秦秀吧。”說罷,她拉着車門上了車。正好和蘇困撞了個照面,便生生愣在了那裏。

蘇困看到她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以及紅彤彤的鼻頭,忍不住道:“嫂子,你……你節哀。”

誰知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反倒惹了麻煩。只見秦秀瞪着他,鼻翼随着呼吸扇動了兩下,眼圈倏地紅了,她頓了兩秒後,像是突然回神似的,伸了手便作勢要撲向蘇困:“你——”

她才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車外那個男人和副駕駛的老太太給合力架住了。

“人不是他殺的,大妹子你誤會了!”老太太急忙道。

秦秀轉頭紅着眼睛看向她:“你、你怎麽知道?”

“我們不知道還怎麽接手這個案子?”長發男人在她身後道。

大概是這一車的人,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從正常部門裏出來的。秦秀懷疑地看着他們,猶豫了很久,這才收了手,吸了下鼻子,不再看向蘇困。但她似乎也不想跟蘇困坐在同一排,于是躬身想朝後座走。

誰知後座的老頭子沖她擺了擺手,道:“這裏坐不得。就坐中間那排吧,那裏安全。他們兩個都是清白的,兇手我們差不多已經知道是誰——哎,你別這麽看人啊,老夫騙你做什麽!”

“大妹子坐下吧,要開車了。”老太太拽着她的胳膊,讓她把中間那排側邊的一個加座撐開坐下,秦秀只得悶不吭聲地妥協了。

她的身材略有些胖,顧琰又是個人高馬大的主,這兩人占據了中間那排座的大部分地方,可苦了被夾在當中的蘇困。為了照顧女士,讓秦秀坐得不那麽難受,蘇困想想還是朝顧琰那邊挪了挪,整個人都快縮成一根黃瓜條了。

顧琰看不過,于是半側了身體,長手一伸,把蘇困整個兒朝自己這邊攬了攬,然後手掌虛握成拳,撐在蘇困身後。

如此一來,乍眼看過去,就像是蘇困倚靠在顧琰身上,顧琰半摟半抱着他似的。後座的老頭子看着他們,忍了變天,最終還是伸手擋了擋眼,一副“摟摟抱抱成何體統!老夫狗眼都要被亮瞎了”的樣子。

見幾人都坐定了,長發男人伸手拉上了面包車的側門,自己繞到了駕駛座那邊上了車。

他彎腰把之前芽菜兄掉落在座位上的一沓資料和口供拾起來,随手朝車前的臺面上一丢,然後坐好關上車門,兩手搭着方向盤,一踩油門,把車開出了警局大院。

這時已經是半夜了,警局所在的地段又有些偏,整條路面上幾乎看不到其他車輛,唯有兩邊的路燈,靜靜地渲染開一片昏黃。

秦秀沉默了片刻後,身體朝前傾了傾,有些急切地開了口:“你們說你們查清楚兇手了?是誰?”

長發男子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盤道:“等我們抓到的時候你自然會知曉。”

因為角度的問題,從蘇困這邊,可以看到副駕駛座的老太太,從後視鏡裏偷偷瞄了秦秀好幾眼,就在長發男子話音落下的時候,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轉身從前座探出頭來,沖秦秀道:“大妹子,幫個忙成麽?”

“什麽忙?”

老太太伸過來一只手,掌心向上平攤開,上面放着一只小小棕黑色的木質圓盤,盤面上胡亂刻幾道線,還有個紅色的在輕微晃蕩着的指針:“用你的左手小指在這盤面上抹兩下。”

“啊?”聽到這種奇怪的要求,秦秀愣了一下。

“來吧,抹兩下就行。”

遲疑了一下,秦秀還是伸出小指,在那盤面上摩擦了兩下,只見原本還是輕微晃動的紅色指針突然抽風似的四處亂轉起來。

老太太滿意地把圓盤收了回去,重新在副駕駛座上坐好,低着頭兀自研究去了。

秦秀張着嘴,呆了半天,似乎才意識到她上了一輛異常詭異的車,這車上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于是她咽了下口水,問道:“你們、你們這是要去抓兇手嗎?”

蘇困的臉皮子狠狠抽了抽:搞了半天敢情這位大姐都不知道要去幹什麽就敢亂上車?也不怕被人賣了哇!

但是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他就無語地發現,他自己也不比秦秀好多少,還不是同樣被騙上來了?不過他心裏有點不太好的預感,秦秀被拉上車的原因,和他被拉上來的原因,貌似不大一樣……

後頭的老頭子依舊仰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手裏一下一下順着他那只紅色小鳥的毛,沒有搭腔。

最後回答的還是前排的老太太,她擡頭從後視鏡裏看着秦秀,道:“不,我們先把你送回家。”

不知道為什麽,秦秀在聽到這話之後,身體明顯地顫了一下。

老太太的眼神很平靜,似乎并不意外于她的反應,但還是繼續問道:“大妹子,你怎麽好像有點怕回家啊?”

秦秀搖了搖頭:“沒、沒有。”說完,她捏着手指沉默了幾分鐘,然後突然兩手扒着副駕駛座的椅背,道:“我家裏……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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